将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漫客1
说到这里,谢康摊了摊手:“这户部明明是有钱的,却瞒骗与肃王殿下。首魁大人也知道,下官跟肃王有亲,不忍心见他受陈廷玉蒙骗,就把榕城府的事情跟他提了一提,本意是想告诉他,户部衙门是有余银的。”
陈静之站起身子,狠狠拍了拍桌子,怒喝道:“糊涂!政事堂的奏章乃是朝堂秘辛,连本相都不敢外泄半分,你才入政事堂多久便敢把政事堂奏章的内容告知外人!”
谢康毫不畏惧的起身,直视陈静之,不卑不亢的说道:“肃王殿下乃是先帝亲封的辅臣之一,可以总览朝政,也算是政事堂的上官之一,他知道政事堂的奏章有什么不行莫非首魁大人想要违抗先帝遗旨,罔顾辅臣权柄”
从理论上来说,在皇帝成年亲政以前,四大辅臣的权柄加在一起,等同于君权,也就是说,辅臣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是政事堂的上官,按照这个角度来看,赵显查看政事堂的奏章,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第七十三章 坐北望南
从谢康走出政事堂之后,陈静之心里就明白,原本被自己花了十几年心力拧成一股劲的政事堂,不再像从前那样铁板一块了。
自己在政事堂里头最坚固的两个盟友,其中老宰辅高明玉最近已经逐渐开始退出朝堂,而右相李宴清身上则是有些许多劣迹需要自己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
最为关键的是,政事堂刘谋多了一股新生的力量,那就是以前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杨吉。
杨吉现在与自己同列辅臣,又同为宰辅,就官职而言,杨吉还挂着一个中书令的名头,而自己不过是尚书省的左仆射。
虽然大启的三省制度已经渐渐被政事堂取代,三省的官职也成了一种荣誉加衔,可是中书令的名头毕竟比一个左仆射要大一些。
陈静之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突然感到心里一股烦闷。
他感觉到那个曾几何时在自己手上如指臂使的政事堂,已经不复存在了。
陈相呆呆的坐了半晌,随即看了看天色,默默的起身,敲了敲政事堂门口的小罄,淡然说道:“时辰到了,诸公可以下班了,今日是谁在政事堂轮值”
政事堂的规矩,每日夜间都会有一位宰辅留下来值夜,负责处理一些紧急政务,或者供陛下咨询政事。
从黄晋罢相之后,政事堂从五日一轮变成了四日一轮,登堂足足半年的谢康,至今都没有在政事堂值夜的资格。
杨吉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日是老夫职业,陈相且放心吧。”
“嗯。”
陈静之点了点头,踏出了政事堂的大门。
高明玉与李宴清先后起身,各自在走出政事堂的时候,都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杨吉。
两位宰辅心里都暗自叹息。
这杨吉突然变得跳脱起来,还公然替谢康说话,怕是以后的政事堂,都不得安宁了。
……
时间如梭,在临安城里的大小职位被瓜分的七七八八之后,钦天监总算是掐算出了一个黄道吉日,日子定在成康十六年的五月初六,为新帝举行登基大典。
在登基大典前夕,四位辅臣在太后的安排之下,再次聚拢在一起,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什么政事国事,而是为了大行皇帝的谥号。
这是古人的规矩,人死之后要“盖棺定论”,用一个字给他这辈子一个评价,古人,尤其是古代的帝王最为看重谥号,相传春秋时期的那位楚成王,被儿子楚穆王逼宫篡位,被迫自尽。穆王准备给他谥一个“灵”字,结果尸体都凉了的成王硬是不肯闭眼,直到穆王说给他改为“成”字,成王这才闭上了眼睛。
由此可见,古人对这种“盖棺定论”是极为看中的。
对于赵睿的谥号,按照陈静之等人的意思是,谥一个“成”字,是为启成帝。
安民立正曰成。
这个谥号在谥法之中,算得上是一个美谥了。
不过赵显却不同意,按照赵显的意思,赵睿怎么都应该谥一个“昭”字才是。
昭德有劳曰昭,圣德周达曰昭。
按照赵显的看法,自己那个可怜皇兄,可以说是硬生生类似在了皇帝的岗位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岗敬业人士,无论如何,给一个“昭德有劳”怎么也不过分的。
再说了,昭帝总比成帝要好听一些。
但是几个老头子硬是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陛下安民立政,“成”字是天造地设的谥号,赵显很是不以为然,跟两个老头狠狠吵了起来,无奈的是禁军大都统王象天生不爱说话,根本插不上嘴,赵显以一敌二,渐渐觉得有些吃力。
好在这时
第七十四章 假的!
日子渐渐逼近了五月,原本就干燥的西南愈发燥热起来。
此时,西陲的长公主城楼上,一面“林”字大旗迎风飞舞,大旗之下,是几名铁甲铮然的将士,正在城门楼上,站着岗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远方。
驻守在长公主城的这五万人马,其中三万是从江宁军之中调拨过来的,这些人都是江南子弟兵,习惯了江南烟雨天气,乍到西陲,初春时期还好,一到夏天便燥热难当,再加上执勤的将士们未得将令不得卸甲,许多人因此都生了病。
这一日的天气仍旧燥热,但是多了一些从东边吹来风,让带甲值哨的将士们舒服了不少。
到了日中时分,这一缕东风也被烈日灼烧干净,将士们的铁甲都被太阳灼烧的滚烫,好容易熬过了午时正,一批将士赶来接班,那被换下去的几名将士迫不及待的褪去甲胄,一身里衣已经如水洗一般,皱皱巴巴。
前来接班的一名老兵笑眯眯的拍了拍一个面色稚嫩的新兵,挤眉弄眼的说道:“小子,这西北的太阳可比江宁的要烈上不少吧”
那新兵是姑苏人,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士,不过此时他原本白皙的面孔已经变得跟老兵一样黑,他抖了抖自己的头盔,抬头看了一眼老兵:“周将军,您怎么说也是管着一两千人的校尉将军,怎么整天跟咱们这些小喽抢着晒太阳”
被唤为周将军的老兵,名叫周豹,他身上穿的是跟如同兵丁一样的甲胄,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年纪,脸上虽然没有那种夸张的刀疤,但是细细看去,还是能看出不少伤痕印记。
“老子算个屁的将军,不过是在林将军手下打打杂,带带你们这些新兵蛋子。”
周豹一边说话,一边戴上头盔,站在了新兵原本站立的位置,语气仍旧懒懒散散:“知道林将军为什么让老子带你们吗”
新兵笑嘻嘻的退回了城楼上的阴影之下:“不知道。”
“因为老子活得久!”
周校尉语气平淡:“老子十七八岁就跟着老肃王打仗,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能活到今天,就是老子最大的本事。”
说着,他伸出干皱的粗糙手指,指了指城楼下的西南风光,呵呵一笑:“这西南之地,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没有来过,十几年前老肃王可是带我们来过……”
老兵眼神中露出缅怀的神色,嘴里颇为怀念的说道:“当时的老子……好不威风…”
“不过你们也不差,虽然没有见过老肃王的威风,好歹见过了新的肃王殿下,他一样带你们站在了西楚的土地上。”
“你们这些小娃儿哪里知道,几十年前,咱们大启想要站在西楚的土地上,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一老一小两代人正在城楼上说着闲话的时候,远处突然奔来一队人马,头发已经有白丝的周校尉伸手挡住阳光,眺望了一下,随即微微皱眉:“东边来的人,不到三十骑……”
“小子,你在这里看着,老子去跟上面通报一声。”
“是!”
周豹走后没多久,东边的二十余骑已经飞奔到了长公主城下,为首一人身穿大启正三品武官袍服,胸前绣着一头龇牙咧嘴的猛虎,看起来威风无比。
这二十余骑在城下住马,为首的那名武官勒住缰绳,却不说话,他的一名随从会意,驱马上前,对着城门楼叫嚷道:“城上可是林将军麾下兵马”
过了片刻,城门上一个浑厚声音传了下来:“尔等何人”
“我家老爷乃是兵部右侍郎李进李大人,有兵部公文要与林青林大将军!”
城门楼上寂然无声,过了片刻之后,城门打开了一道门缝,一个老兵从门缝里跑了出来,走到众人面前,伸出了他粗糙无比的手。
“公文拿来。”
为首那名李大人仍旧不肯下马,他看着这个邋遢的老兵微微皱眉:“怎么不见林将军来见本官”
此次出来讨要公文的,正是从林青那里回来的周豹,他听到李进这话之后,心里一股怒火骤然蓬发。
让林将军出来迎你凭你也配!
你一个兵部侍郎,充其量不过是正三品而已,我家林将军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大将军,就凭你一个京官老爷,也敢让林将军出来迎你!
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兵,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他也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什么兵部的官老爷,当即冷笑出声:“我家将军没空!”
“你!”
 
第七十五章 一壶酒
“林青,你要造反吗”
李进脸色涨红,在城门之下厉喝。
林青从城门楼上探出脑袋,朝着李进看了一眼,然后林大将军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城下何人”
“林青!”
李进已经出离愤怒了。
林青这些年在外带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入兵部述职,巧的很,李进这么多年就一直在兵部任事,二者虽然不能说是朋友,但是怎么也算得上是老相识了,如今林青就这样装作不认识他,让李进如何不愤怒
“林青,你莫要以为装傻就可以蒙混过去!本官手持的是朝廷文书,政事堂几位宰辅可都是加了印的,你要是违令不遵,就是叛国的行径!”
林青站在城门楼上,微微叹了口气:“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周豹低头道:“是。”
曾经的西楚州牧府,先是被赵显占了下来居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赵显从长公主城回京之后,林青就也在里面住了下来,一晃眼,林大将军已经在这座州牧府里,住了小半年时间了。
州牧府的书房里,林青与李进对面而坐,林青脸色平淡,而李进脸色仍旧不大好看,依稀带着怒容,过了半晌,这位兵部右侍郎才缓缓开口,
“林青,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又于国有功的份上,本官可以不追究你践踏朝廷文书,戏弄本官的罪过,倒是你必须遵照朝廷的意愿,立刻进京去拜见新君!”
林青脸色漠然:“敢问李兄,这“朝廷的意思”,到底是谁的意思是新君的意思,还是政事堂的意思”
“你大胆!”
李进把那封捡回来的文书扔在林青面前,然后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先帝亲自立下辅臣,嘱咐政事堂诸公辅政,在我大启宗庙承继之时,我辈臣子自当以事君之心事诸位辅臣!才不会导致朝局不稳,被外人趁虚而入!如今这朝廷文书之上,不止有兵部的印信勘核,还有政事堂的相印,以及两位辅臣的印信,林青,你遵从还是不遵从!”
林青表情淡然,展开那封朝廷文书,仔细看了一遍,接着自嘲一笑:“果然只有陈相与杨相的印信。”
他抬起头,看向了李进,淡然问道:“李侍郎说这是朝廷文书,请问文书上四位辅臣的印信为何不全”
李进冷哼:“临安上下谁人不知,现今朝中大小政务,都由政事堂几位宰辅处理,大都统王象在忙着组建禁军右营,肃王殿下也在忙着扩充宗卫府,哪里有空管你的事情”
“呵呵。”
林青不予置否的笑了笑:“本将这个征西大将军是先帝亲封的,按理说如果要革去本将大将军之职,怎么也要四位辅臣商议商议才是,没有两位宰辅一封文书,就能把本将唤回临安的道理。”
“没有说要革你的职。”
李进皱着眉头:“你怎么听不明白呢你带兵在外,已经近五年没有回临安了,按照规矩,你也该去兵部述职,更何况先帝龙驭宾天,你说什么也该去叩见新君才是。”
“本将四五年没有回临安了”
林青抬头直视李进,微微冷笑:“本将在四五年前还在函谷关担任守将,两三年前调任江宁军大将,这四五年时间本将不止一次写奏章,要求回京,可你们兵部是怎么回复本将的”
林青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舟车路远,浪费钱粮!”
“这便是兵部给本将的答复!”
“本将知道你们兵部是怎么想的,有人给你们递了话,不许给林某人升官,但是林某人的功绩你们又压不住,所以你们才不愿意我进京述职,因为我一旦述职,你们便更压不住了!”
“如果不是肃王殿下,林青现在还只是一个正三品的江宁守将!”
李进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最终无奈放弃,叹了口气:“林将军,这件事是兵部对你不起,可是现在不是计较从前那些小恩小怨的时候,你现在仍旧是我大启的官员吧这朝廷文书
第七十六章 势不两立
李进最终狼狈回京,兵部尚书刘大勤了解了西陲的情况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政事堂,向几位宰辅汇报了林青的反应。
政事堂的几位宰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反应迥异。
谢康面无表情,高明玉即将退出政事堂,事不关己,也乐得高高挂起,而身在其中的陈静之跟杨吉则是面目阴沉。
过了半晌,陈静之才开口说道:“果然,这些赵长恭余党,还是当年那副只认肃王大旗不认朝廷圣旨的性子,老夫与先帝说过多少次,这些肃王余党可用但不可大用,可先帝百般纵容,这身为赵长恭死忠的林青还是坐到了这种要害之位上!”
李宴清连忙开口:“陈相慎言!”
一旁的杨吉听了陈静之这话,眯了眯眼睛,想开口说些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谢康,随即低下头不再说话。
陈静之掌控政事堂十余年,历来视政事堂如“自家卧室”,无话不言,方才怒气上涌之下,这才口不择言,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无论如何自己不能非议先皇,李宴清提醒之后,陈静之连忙闭口,脸色有些尴尬。
杨吉笑眯眯的说道:“肃王一系早年毕竟于国有功,先帝仁德,自然不忍做鸟尽弓藏之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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