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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岁晚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柸酒长亭
逢岁晚
作者:柸酒长亭
料峭初春,久医不得治的邢牧之以一句“平生只愿见阿霁”,将尘封十年之久的旧故重新回到悠悠之口。被世人称作逆骨的云家孤女正翻着话本子,眼皮都没抬起来,倒是连当今圣上也讨不得半点好。自她初闻岁寒这名字,往后生命,皆被这二字深深镌刻进了灵魂。一纸沧卷,她写尽天下痴男怨女,何时,亦成了卷中之人?陵川传言,春风不渡雪霁山,百年前有妖入世,带来了一场大雪,十里荒山有个红衣姑娘,若是你看的久了,她会转身报以微笑。



楔子
    “今年似是不太平。”佝偻的老人望着白雪皑皑的天地,终是无奈地搓搓手关上了最后一道窗,外头银装素裹的景致,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十里荒山,更显得这座城池孤寂。

    “嘀嗒、嘀嗒”,水滴声在山谷中敲打着节拍,像是古老的吟唱,刺骨的寒风打着圈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这天,越发的冷了。

    她走的极慢,长长的裙摆在地上划过,若看的仔细便能发现,她并未穿鞋,裙摆虽长,遮不完地上的一排脚印,低低浅浅,很快被覆盖。大红嫁衣在这漫天雪霁中凄冷刺骨,她裹了裹依旧无济于事。

    入眼的满目银白,或许是她最终的归宿。

    “这鹿跑哪去了”

    若在平时,这山可没人敢进,这场天降大雪倒是给人壮了胆,饥饿盖过惧怕的猎户扛不住,结伴上山打猎,好维持基本生计,刚刚便是追逐着一头鹿,毛皮光滑,一看便知其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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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弥留之际盼君来
    大抵是到了雨季,最近的长安城阴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也不见好,推开窗,夜色似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从太始殿出来,已是黄昏。

    萧宸的话历历在目,不言而怒的面容令他恍惚,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句“邢相国”才缓过来。

    “圣上还是不肯见你”问话的是郭舒良,当年驰骋江山的副将,开国后便一直留在长安城做了个闲散将军,这次被叫来议事,不过是皇帝被他惹得烦了,找了故友来劝他放弃。

    邢弋不说话,只是站着,想着今日殿内的争执,记忆中肆意轻狂的少年,终是有了上位者的威仪。

    郭舒良也不说话,由着他。

    大概是站麻了,也许是气消了,邢弋转过身来,正巧碰上郭舒良一副随你乐意的表情,撞上他目光后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眉角的疤痕在这光线不明中显得更加突兀,生生将这面庞划开,细纹趁机爬上了本就不平和的脸。

    原来,小他几岁的郭舒良也老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邢弋如实说道,也不做多余解释,许是多年来的默契,谁也没再开那个口。

    关于相国之子时日不多的消息不知怎么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云、邢两家十年纠葛又被搬上了台面,被演绎成各种版本。

    而邢牧之一句“平生只愿见阿霁”,更是将早已被所有人故意忘记的人,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

    阿霁,指的是云家孤女。

    世人皆知云子安并不喜昭王称号,后人便用云家代替了这称呼。

    外界闹腾的再欢,也没得到云家的一个口信。

    “她若不愿,谁去求皆是一个结果。”

    出于多年好友,郭舒良只丢下这句话,拖着并不利索的腿脚缓缓淡出邢弋的视野,为了自家孩子,甘愿撇下老脸求到圣上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父亲最后的爱护。

    “咳咳咳”突兀地响起,划破安谧,吓得燕回赶紧关上窗,即使这样,依旧灌了一丝风,吹起了那厚重的帷帐,里头的公子捂着嘴,费力地咳着。

    梨花大床上的少年瘦得不成形,单薄的衣裳还有些松松垮垮,即便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也累的气喘吁吁,邢相国公子邢牧之,竟病弱至此。

    “公子,你怎么起身了”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燕回脸色瞬变,赶紧小跑到床前,还未动作,一双枯瘦的手便搭上了他的胳膊,冰凉的触感如同冬日里的雪水。

    嘶,燕回倒吸了一口气,一时无言。

    时常想着,若为平常人家,或许便不用忍受这般煎熬,跟着阎王抢寿命的人,不知几时便被阎王给收走了。眼前的人疾病缠身,日益消瘦,整日困在这偌大的朝阳阁。

    阳光在这栋楼里来来回回,交替回返,明明有着大好年华,却如同行将入木的老朽,靠药丸吊着。

    朝阳阁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困兽方有一斗,等待死亡,却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墙上的画像自家少爷不知看了多少遍,白茫茫一片雪,落日黄昏,连个光秃秃的树枝都没有,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印章清晰可见。

    长安城难得见雪,即便是天寒地冻,也不过是冰霜加上冷风,富贵人家不爱出门,这种天气对于娇贵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他们宁愿在屋内升起火热的炉膛,再添上貂绒裘衣,躲一躲,避一避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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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三月初春正值桃花始盛开,虽是万象更新时节,似乎还残留着严冬的料峭,微冷,清寒入骨。

    猫着身子,燕回左瞧右前才敢从偏门走出,远处偶尔几声犬吠,也吓得他心惊肉跳,手里的东西却攥的更紧了,踩在石子路上,燕回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脚步虚浮,轻飘飘的。

    夜晚的斜阳街道果然更是寂寥,天地万物都与它无关。

    关于坊间传言,燕回也是竖起了耳朵听的,不错过有关自家公子一丝一毫,当然也知道邢相国吃了闭门羹的事,连圣上都讨不倒好的云家,究竟养出了个怎样的女子

    三军定天下,是东岳创国的写照。萧宸为皇,云子安为昭王,邢弋为相国,而这三家于开国后也成了世家。

    若时间只停留在最初是极好的,那时候云子安还携着夫人去萧宸家坐坐,邢弋总是跟在他们身后,念叨着大哥二哥谁先诞下孩子。

    在他眼里,年长者为兄,比起见个姑娘都脸红心跳的自己,对于孩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能是想想了。

    说来不显山显水的云子安会最先结了亲,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婚后的形影不离可让邢牧之一阵羡慕,还埋汰着大哥萧宸明明先认识的沈从岚,却最后落得孤家寡人的命。

    鉴于这有了媳妇便忘了兄弟的云子安,萧宸再也不能没皮没脸的拿自己的年纪说什么了,很快便将自己的婚姻大事给安排了。

    娶得是颇有名望氏族的女儿。

    说来也是命,最先成亲的却是最后得子,被虐习惯了的萧宸与邢弋倒是狠狠的争了一口气。

    燕回走得很慢,背后早已湿透。

    云家后门紧闭,抬眼望去,连灯也只点了少许,稀稀疏疏的,仅看外墙,依旧是几十年前的做工,哪像昭王府的做派,穷酸的连个小官家里也比这华丽些。可浑然天成的威严,却是隔着墙也能感受到。

    当年圣上下了一道铁血指令,差点引得群臣死谏,至于百官如何平息的没有一丝风声透露,而那道旨意也成了云氏之女的唯一消息。

    “东岳云氏,所得一女,唯霁称尔,不复其名。”

    便再无消息了。

    或许这便是这么多年,云家不上朝,不参与任何事,更不露面,却无人敢说三道四的原因吧。

    三年后的平淡的长安城被炸开了,消息来得如此之快都来不及阻止,连圣上都惊动了,几次想召见两家皆被拒之门外,在所有人都在揣度朝堂风云是否变化的时候,一向儒雅的云子安进了宫。

    至此后,云、邢两家断了联系,以斜阳街道为线,生生隔出了两个世界。

    那年的云子安,似乎一下子便苍老了。

    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两人,一直都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唯一的小道消息也就是邢相国之子突然成了药罐子。

    传闻,云家孤女,貌若盐女,足不出户。谣言说的有依有据,女为悦已者容,云家从不采买胭脂水粉,亦不采买绫罗绸缎,更有甚者,说云家实则生了个怪胎。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缓过神来,燕回想起自家公子交代的任务,又暗自给自己壮胆,什么妖魔鬼怪,别人会信,他可不信,能让自家公子念念不忘的,或许是个仙女呢。

    刚想抬起手,他的肩膀被戳了一下,有些生疼,撇眼悄悄地左右环顾,黑漆漆的夜色笼罩,树影婆娑,门上的铜锁咧着嘴,似乎在嘲笑他的胆小。

     



第003章 他于她幸不辱命
    对于邢牧之,她的印象也仅是那个模糊的少年印记,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的一次见面。

    本以为两人再也不会再相见,他却一步步的逼着她出来。

    那些消息,半真半假,不会没有半点他的手笔在里头,因此她一概不理也并非没有缘由,况且她并不想让自己牵扯进漩涡中,自从双亲的离世开始,她便自知自己不仅只是什么昭王千金,至始至终都是要撑起云家门楣的。

    东岳云氏,仅此一支血脉了。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出现在世人眼中,便不会应了命运。

    可笑的是,无论怎么躲避,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但他哪来的勇气,觉得自己会因为这扳指便打破曾经立下的约定

    不过是当初的无心之举,她亦因此失去了至亲,说起来,似乎她亏得还多一些,本来平静的心突然狂躁起来。

    “丢了。”

    见她将手中摩挲了好一会的扳指放回了原位,一把将锦盒扔了过来,丝毫不心疼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眼中带着嫌弃,半人高的雪影想也没想。跳起来张口将盒子咬住,小心的护在手中,哼哼唧唧地走到角落,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对于雪影的阳奉阴违,虽说有些生气,但也没继续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站累了的她终于舍得坐下了,瞧着还温着的酒壶,氤氲热气缓缓从壶嘴中冒出来,往上空腾腾而去,本是清明的双眸倒是被这热气掩盖了几许。

    目光却恍惚了起来。

    那会她才三岁,苦于整日困于家中,央求厮磨了好久,才让父亲同意带她出来,仔细叮嘱她不可乱跑,为了出去,她点头如捣蒜。

    可到了相国府,父亲的嘱咐早就抛于脑后。原先还很老实的听着大人说话,藏在食盒里的雪影却不安分,几次想要扑出来。本就是偷偷带着雪影出来的,怕父亲发现怪罪,便寻了由头独自出去了。

    她什么都好,就是识路这一项,实在有些迷糊,追着雪影,在偌大的相国府跌跌撞撞,来到了朝阳阁。

    扑通一声,雪影摔在了他脚边,四仰八叉的,搞笑极了,她不禁笑出声来。这一笑,倒是把正认真看书的小哥哥给吸引了过来。

    小哥哥的眼睛很是好看,瞳孔幽深。

    云家阁楼并未关窗,这风打着圈便钻了进来,桌上被她随意翻了几下,便丢在一旁的话本子,不知是恰好,还是故意,停留在了那几句。

    “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朝阳阁此时都已经歇下,往日必须要掌灯的公子,吩咐撤了,屋内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一干婢女连同巡逻侍卫都被遣退了下去,偌大的院子无人守夜,天边挂着几颗星星忽闪忽闪的,空气夹带着青草芳香,弥漫着一丝丝微甜。

    屋内静的可怕,偶尔传出几声咳嗽声,在这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但无人倾听。今日的他怎么也不肯服药,甚至不惜将父亲仅存的一支续命人参熬成的汤药给摔了,没了药物吊着的身体,原就疼的半死,现在更受不住了。

    若不是他拼着猩红的眼睛警告燕回,不准再动敲晕他的心思,想来此时也不会醒着了。

    赌一个约定,他将自己珍藏了的唯一记忆给送走了。

    以后,或许没有以后了。

    他轻哼了一声,嘲笑的看着自己快使不上劲的手,不复清明的眼睛逐渐朦胧,终是缓缓闭上。

    说来越奇怪,明明傍晚时分还下着雨,这会看着明日要放晴。

    轻风佛过,帷幔微动,



第004章 两不亏欠相尽欢
    月光似乎越来越亮,天空中竟挂了几颗星星,像是在等她孤独前行之后的洗尽铅华,他于书中见过太多的修饰,亦无法在此时去形容这样一个她。

    较于十年前,现在的她虽清冷的让人难以接触,他却如饮罂粟般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面前的伊人是他念想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盼来的,尽管她视他于陌路,是个不相干的人。

    云家小姑娘啊,原来已经长大了。

    盒子里头是个小瓷瓶,同样,雕刻着一枝腊梅,红梅点点,仿佛能听见开花的声音。

    她疑惑地瞥向邢牧之,从他眼里,竟看到了期待。

    不是求生的**。

    呵,蝼蚁况且还有求生本能,这世间,竟有人,没有求生的**,真是奇观。

    手指触碰瓶身,一块异样的凸起,令她讶然,这标志,是云家独有的,不是嫡亲血脉根本无从得知,他怎么会有自己的东西

    莫非是,父亲

    拿着瓶子的手一怔,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再低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抽了盖子,黑洞洞的瓶口像是要将人吸了进去。她倒出来的是一颗药丸,晶莹剔透,说是珠子也不为过。对着月光,冒着丝丝寒气,信手覆上,化成千丝万缕消失不见。

    灼灼月光笼罩下来,平添了几分神秘感,衬的她犹如下凡的精灵。

    斗篷跌落,一头青丝露了出来,她怔怔的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明明是痛苦万分,却嘴唇上扬。

    乖巧的模样,一如当年后花园的他。

    “这是你的”待她小步跑到,小哥哥已经抱起了雪影,姿势同画像上嫦娥抱玉兔。

    别说,还挺好看的。

    平时甚少近人的雪影竟改了性子,爪子上的利爪还没长出来,被它缩着,眼前的小哥哥比她高了些许,站在他面前,更显得她娇小。

    都说宠物是会享受的,就算是雪影也不例外,大概是寻了个好位置,一副心安理直的模样躺着,享受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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