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寰:逍遥一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烟散序
溪君看出李云泽的迟疑,道:“俗话说‘宁绕千里远,不走一里短’,反正咱们没有方向,也无急务,不如绕行他处。”李云泽颔首,取舍之间,安全为要,他们一个炼气中期修士,一个丝毫没有修为,没有冒险的资格。操纵大龟转而向东北行进。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余书元舆图上所画,明显不如此地湿润。此界太阳数量七倍于云洲,而日行轨迹与云洲却大致相同,凭此测算,雨水,北方当少于南方。
走了不过百里,变故突生,迎面隐约传来咚咚踏地的声音。李云泽侧耳倾听,声音越来越响,急速靠近,心道不好,让溪君忙操纵大龟向左边避让,他从窗户跃到大龟背上,用望千里遥望声音来处。
数十里外,乌压压一片黑点在绿色的草原上飞奔,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刮过,所经之地,草偃泥翻。踏地的声音越来越重,一波一波不停冲击耳鼓。溪君掏出一对精巧的护耳戴上,声音被隔绝在外,安心操纵大龟。黑色旋风前进极快,还要胜大龟一线,过了两三个呼吸,地面开始震颤,通过大龟传递到两人身上,震得两人内心发慌。咚咚声变成隆隆声,愈加杂乱,愈加震耳,如万鼓乱擂,万兽奔腾,隆隆隆的声音连绵不绝、震动天地。
渐渐看清,来者是一群与大龟体型差不多大的野兽,通体黑色,长相看不大清。目测双方速度,大龟可以赶在兽群赶到之前,逃开其覆盖范围。李云泽正在庆幸,大龟猛然一个趔趄,前半身急停,后半身刹不住朝一旁甩出。李云泽反应不及,被甩到半空,落地勉强立足。跟着眼角余光扫到,一条翠绿鞭影朝他抽打过来,顾不得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飘然前移,心里还担心溪君安危,口中大声喊:“你怎么样”听到溪君回道:“我没事,你小心。”李云泽放下心来,又见一条鞭影跟着过来,这次瞧清楚了,是一根拇指宽窄、扁圆形状的长条叶子。这次他早有防备,风行水上身法左突右进,躲过四道扁叶追击,逃回大龟舱内。还没有站稳,目光就去探视溪君,见她倚在墙角,虽然面有苦色,身上却没有伤口,重重舒了口气。
嘎嘎运转的机括,显示大龟在奋力挣扎。李云泽之前在舱外已经看清,大龟前足被数根扁叶牢牢缠住,无法动弹,后足蹬的泥土飞扬,却不得寸。此时后足也没了动静,应是也被扁叶缠住了。李云泽换了数个窥孔,看到了数十条扁叶在各个方向抽打着大龟躯体,但扁叶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动物是植物,一概看不清楚。但当务之急,是把大龟四足解脱出来,否则等兽群靠近,麻烦就更大了。嘱咐溪君一句,就要再次出去,溪君急道:“不要出去,蹴鞠都挣脱不开,你拿他们也没办法。”李云泽听了此言,冷静下来,没错,以大龟的力量都挣不开,自己又岂能奈何得了它们,险些急中出错。
兽群越来越近,隆隆的兽蹄声铺天盖地。大龟被扁叶锁足,已经无法逃开兽群覆盖的范围。李云泽心道: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可如何是好。脑筋急转,必须早做准备,应付兽群冲击。而且说不定可以借兽群冲击,挣开扁叶的封锁。跟着迅速动起手来。将原来的吊床加固,把乾坤锦囊中布匹、皮货等柔软之物都掏出来,垫在顶壁与地板上。只是这些东西无甚大用,李云泽是怕此地苦寒才备了一些,根本护不住多大地方。溪君见了,立刻明白了李云泽意图,从她的乾坤锦囊中呼啦啦掏出一大堆物事来。李云泽一看,有锦衾棉被,绣褥罗帐,不同花色不同厚度,各有数套。仅枕头就有棉枕、绸枕、麻枕、缎阵等各色样式七个。
李云泽闻着衾被上的幽香,很想兜头深嗅一口,又怕惹溪君厌恶。于是,一壁心心念自己不要做登徒浪荡子,一壁悄悄深深吸气,想要把所有的香气都吸入腹内。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把衾被等物垫放在舱室各处。溪君看李云泽抱着她的衾被各处走动,时不时手还在上面按压抚平,一下子脸红耳赤,内心羞赧无以言表。方才见李云泽材料不够,一脸
八月甲申下 音通
怪鸟灵压触动守心咒的一刻,溪君立马心提了起来,她知道李云泽最怕这样的攻击。紧接着大龟被头下脚上提到高空,舱室内方位突变,所幸李云泽把吊床做得十分结实,吊床旋转了小半圈,而后随着大龟的律动摇摇晃晃。
溪君连喊了几声“喂”,没有得到李云泽回应,心道:不好,他受伤了。从吊床上挣扎出来,看到李云泽头上脚下倒掉着,紧闭着双目,唤之不应,不知伤势轻重。而且因为他没有将自己固定牢靠,时不时头顶碰墙壁,咚咚直响。
溪君又唤了两声,不见李云泽反应,想到师姐之前说过,识海受伤过重,会变成呆子傻子,心头大急,顾不得稳住自身,一下子跳到李云泽身边。好在大龟颠簸得不是太厉害,李云泽虽然连连撞头,却没有撞伤。
先找了一块棉枕垫在李云泽头下,再将他身上固定的带子解开,平放好。待看到他面色惨白,眉头紧锁,一脸痛苦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想到每次受到灵识攻击的时候,青士都会用额头相贴的办法,忙将额头贴在他额头上。过了一会,却没有效果。她对修行一道所知寥寥,不懂得守心咒功在防护,疗伤却非其所能。
揪心,无助,忧惧,一起涌上心头。溪君再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只哭了一声,就咬住嘴唇,任凭泪水不停滑落娇腮,只是不出声音,心里不停地道:哭救不了他,哭救不了他!一定不能哭,一定不能哭!不能慌乱,不能慌乱!要想办法,要想办法!把心慌意乱强逼出心海,想到李云泽之前识海受伤,服用了宁神丹很快就有了好转,责怪自己刚才心慌意乱,没有想到此处。马上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颗宁神丹,喂进李云泽口中。秋水含泪,一瞬不瞬盯着李云泽,心中默祷:历代祖师,千万保佑他不要有事。
过了不久,药力化开,李云泽面色虽然依旧苍白,紧锁的眉头却渐渐松开。溪君松了口气,转而又低泣起来。伴随着她的低泣声,一段沉郁之乐,若月下呜咽缓淌之泉,在耳畔响起。溪君受乐声感激,在情绪中沉浸越深。她的父亲及师门长辈都是有大本事大能耐之辈,同侪中又以她年纪最幼,备受关爱,看过人间许多苦难,自身却没有经历过几许。此番与李云泽一路同行,受他关怀呵护,屡遭惊险都化险为夷,李云泽展现出来的机敏沉着、不惊不怒,大有她父亲的风范。虽然她自小立志不嫁修士,仍忍不住怦然心动,渐生依赖。此番李云泽受伤昏迷,无靠无助,又为他伤势牵动心弦,忧心落泪,情绪变化尤为激烈。
乐声略生起伏,沉郁中多了几许安慰。溪君猛然回过神来,哪里来的乐音侧首朝窥孔看去,一只漂亮的白色兽头挂在窥孔外面,双目四瞳正深深望着她。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其口中垂下,拉的老长。兽口开合,乐音正自其口中传出。溪君惊得捂住嘴巴,声出为乐,竟有如此神奇的兽类然物有反常必为妖,下意识将李云泽掩在身后。却无意中看见李云泽听到兽鸣乐声后,面上露出舒服的表情。乐声止,表情复又消失。
音声又变,平缓中带着长音吟哦。溪君于音律一道天分绝佳,痴心浸淫,又有名师指点多年,小小年纪已具大师造诣。此时闻音知意,这只奇兽意在表明它并无恶意。若在平常,逢此奇事,她必定要与白兽合奏一曲。然而此刻,她的心思却全在李云泽身上,全身贯注留意看李云泽面庞,果然舒服的表情随乐而起,随乐而终。思忖,难不成这白兽鸣叫能治疗他的伤势
溪君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白兽是何身份,凭借白兽目光和乐声,判断其无害。朝白兽点头致意,双手比划了几下,示意它再叫几声,只是那只奇兽目光茫然,显然不明白溪君是何意。
溪君想了想,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支洞箫,几句箫音,谢它方才的安慰。
白兽听到箫音,眼睛一亮,目光陡然焕发神采。紧跟着几声鸣叫,音色类竹笙,有惊喜意,似乎是说你能听懂我的话,太好了。
果然,李云泽表情再次舒缓。溪君大喜,箫声接续,问白兽何以至此
白兽音声转悲,婉婉叙述,被迫,危险,将死等词,浮现在溪君心海。
乐音并不能像言语一样,大致精确传达出所要表达的意思,所能表达的更多是情绪心意,再加上每个人对音律的理解不尽完全一致,更何况有人兽之别。故而一开始,一人一兽只能大致理解对方的情绪。而随着音来乐往,对彼此理解越来越准确,是安慰,是伤怀,是怨恨,是畏惧,是乞求等等,一闻而知。
白兽一改低沉的乐风,一段安宁清亮的乐音,表达出生命勃发之意,又有自豪与欣慰。
溪君观其腹部微微隆起,想到目前的险境,恭喜的话说不出口,箫音轻问,现在如何是好
白兽鸣声悲伤,道出听从天命之意。
与白兽音声相答,十分投契。这白兽不仅
八月乙酉 青鸟
朝阳东升,霞光满天。室内四壁放了八个烧得旺旺的火盆,中和了部分寒气。溪君穿着皮裘,披着披风,拥着棉被,仍然招架不住冰天酷寒,手足冰凉,却坚持守在李云泽身边。
李云泽悠悠醒来,识海不仅伤势痊愈,灵识也更加旺盛,白光与灵识融合得更加紧密。溪君大喜:“你醒了。头还疼不疼”取出宁神丹就要给李云泽再喂一颗。李云泽忙止住她,挺身要坐起来。溪君急道:“先别动,你先看看,伤好透了没”李云泽已经确认识海伤势无碍,但看着溪君关切的目光,心里甘露流淌,身体软绵绵的,不愿意起来,顺势躺好。一缕霞光从窥孔中射进来,染红了溪君面庞,面上几块青淤伤痕也更加显眼,额头处还用丝帕做了简单包扎。李云泽大惊,豁然而起:“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溪君“啊”了一声,道:“丑死了,你别看。”背过身去,窸窸窣窣收拾了好一会,转过来时面上遮了一面白色薄纱。
这一会李云泽也大致想明白了溪君面上青瘀来由,无外大龟颠荡,立身不稳撞伤的,而他身上没有一点伤痛,自然是全赖溪君保护。这提醒他现在并未脱离险境,再没了享受佳人关怀的心思,凑到窥孔前,看到外面白雪皑皑,冰峰竞立。那只怪鸟立在峰顶,沐浴日光,浓郁的灵气几乎呈雾状,争先恐后涌进怪鸟体内。李云泽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此界灵气如此浓郁,生灵自然会渐渐演化出修行之法。只不知它们的修行体系与云洲妖族是否有相通之处。
怪鸟吸饱了灵气,精神抖擞,双翅展开,飞去,眨眼间不见踪影。这就走了李云泽大感奇怪,回头欲问溪君昨日经历,却看到溪君怀抱着一只白色幼兽,轻声抚慰。见李云泽望过来,急道:“你快想想办法,它从生下来就没吃东西,会不会饿死”
李云泽第一反应是杀了这只幼兽,或者把它扔到大龟外面去,白虫的经历,让他亲身体验明白,身在异界,万物不可轻视。但看到溪君如此在意,把话语压住,问幼兽的来历。待听得白兽母亲剖腹产子,身被怪鸟啄食后,也被深深震撼,再提不起伤害幼兽的念头,跟溪君一起商量如何养活这只幼兽。溪君道:“我身上各种各样的吃食都试过了,可是它口都不张,连汤水也不肯舔一下。怎么办是好”李云泽想了想,幼兽初生,对食物更为挑剔,云洲的食物怕是会要了它的命,须得找些此界的东西喂它才行。对溪君道:“我出去采点雪来,化点水看它喝不喝。”
从窗口窜出去,还没落地,就被寒气冻得手脚僵硬,鼻子仅吸了半口气,就不敢再吸不下去。这半口气入体,冰得肺腑生疼,运使灵元护身也挡不住寒气侵体。原本还打算观察一下周遭环境,如此寒栗,李云泽不敢久待,挖了一桶雪就逃也似的回去。
雪化成水,烧得温温的。溪君用小勺子送到幼兽口边,这次幼兽先抽动了几下鼻子,而后伸出舌头舔进口中。但水不能充饥,反而唤醒了幼兽的饥饿,嗷嗷叫起来。溪君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幼兽,一脸愁容对李云泽道:“它娘亲已经没了,如何才能养活它”李云泽想了想,取出两个乾坤锦囊,里面装的都是他收取的此界之物,不敢与原有的物品掺和在一起,另行存放。倒出来,有在岛上捡的一些石块,一包火山灰,巨木的几段枯枝、十几片黑色叶子,三根兽角,几十块虫石,还有几棵青草。怎么看都没有能够供新生幼兽食用的东西。
然而幼兽忽然扭动起来,朝地上的东西拱动。李云泽大喜,先是拿了青草递到幼兽口边,幼兽嫌弃地扭开头;又将兽角递上,幼兽再次扭开头;将巨木树叶递过去,幼兽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李云泽看了看剩下的几样东西,石头、树枝、灰尘,它想吃这些么难不成是这个,将虫石递到幼兽口边,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幼兽竟然一口将一颗虫石含住,而后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卷着身子睡去。李云泽仔细观察,幼兽一直将虫石含在口中,并未吞下。难不成这样也能充饥
天外一声鸟唳,李云泽如闻惊雷,一把抱住溪君,额头相抵。溪君被他吓了一跳,接着守心咒亮起,挡住了怪鸟威压冲击。在双方清醒的状态下,两人还是首次这般靠近,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肌肤相亲,鼻息相闻,目光下垂,都不敢看对方。溪君只觉心跳的厉害,脸烧的厉害,手足无措,不知放在哪里。李云泽的惶恐、纠结迅速被自责取代,溪君的额头一片冰凉,暗骂自己粗心,如此冰寒环境,自己一个修士尚觉寒冷彻骨,她没有修为,如何抵御捉住溪君小手,果然比额头还冰凉。溪君大羞,他要得寸进尺么,我必不能依他。念头还没转完,一股暖流,从李云泽手上传过来,顺着双臂流向全身,体内寒气被驱走不少。心头也跟着一暖,我误会他了,原来他是为我驱寒。
怪鸟抓着一个巨大的鸟巢落下,一声得意的高唳,兴奋地围着鸟巢转了两圈,而后从鸟巢中抓出一颗冰晶透明的鸟蛋,长喙刺破蛋壳,大口吞咽里面的蛋液。很快蛋液被吸食一空,怪鸟朝着太阳,高昂起头,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丝丝灵气快速聚集,形成一团薄雾。李云泽默算怪鸟去来的时间,盘算怎么才能带着溪君逃走。
这时,又一声鸟唳来自天外,与怪鸟尖利肃杀的声音相比,清若凤鸣,韵如松筝。怪鸟露出慌乱之色,抓起鸟巢就欲飞走。天空中两只怒爪卷着风雪,朝怪鸟抓去,怪鸟对来者极为畏惧,撒开鸟巢,躲到一边。
一只淡青色大鸟落在峰顶。九尺身量,翅广数丈,周身羽毛白中透青,青中透明,如晶如玉。尾羽三分,一丛两尺许长的短羽、九根七尺长的中羽、三根近两丈长的长羽。头顶一缕翠羽形如碧色羽簪,凤头、雁颈、鹤身,王者风仪,顾盼神飞。然其左翅至肋下,不知何故,一道数尺长的伤口,十分骇人。
青鸟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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