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隔壁房间里,众人争论不休的就是这件事情,人执一端,谁也不能说服其他人。
孙雅鹿最后道:“徐公子想必明白我带你来这里的意思,欢颜郡主想听听你的看法。”
“西京与邺城相隔遥远,这边做出决定,那边的战事可能已告终结。冀州军的统帅是哪一位”
“左武侯将军杨彤彩。”孙雅鹿马上答道。
“姐姐是张息帝贵妃的那位杨将军”
“是,选他也是不得已,王铁眉王将军遇难之后,冀州军无首,颇有将士思念旧主皇甫开。杨将军虽然没单独带过兵,但是曾经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声望仍存,邺城武将当中,只有他能压得住皇甫一家。”
皇甫开、皇甫阶父子占据辽东,在贺荣部调解下,他们率领一支军队加入冀州军,虽是强援,也是邺城的心病,不得不找一位勋贵掌军。
徐础对杨彤彩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此人不以军功闻名,于是又问道:“并州军呢”
“前屯卫将军沈庵,晋王的一位远房叔叔,徐公子应该听说过此人。”
“略有耳闻。”
“徐公子觉得这两人都不足以打败西京贼军”
“这两人若有真本事,就不会坐视荆州、淮州军逃走。皇甫开驻军何处”
“潼关,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但他将大部分兵卒都交给了杨将军,自己只留数千人。”
“嗯,我已明白,孙先生不必着急。”
孙雅鹿笑了一声,“这种时候说不急都是撒谎,但是徐公子应该更急一些。我能将你带到这里,就是因为郡主的一句话,她说乱世需用非常之人,苟有利于国家,再大、再重的罪过都可以原谅——徐公子至少得证明自己是非常之人,要不然,我没法向郡主交待,郡主没法向太皇太后交待。”
孙雅鹿看来真是着急,语气、神情都没有平时的稳重。
徐础却依然不急,笑道:“欢颜郡主已有主意,她召集众人,不为问计,而是要听其言,从中找出一位合适的执行者,应该快有结果了。”
孙雅鹿微微一愣,“郡主若有主意,肯定会先与我商议……”
“没错,如此重要的一次议事,孙先生没有获邀参加,反而被派去接来一名囚徒,正说明欢颜郡主认为此事无可商议,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人。”
孙雅鹿又是一愣,“既然如此,郡主何必请徐公子过来呢”
“等等就知道了。”
两人慢慢喝茶,再不说话。
良久之后,隔壁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孙雅鹿道:“在下刚才一时失态,让徐公子见笑。”
“孙先生之急,乃是出于关心,邺城得此忠臣,我唯有敬佩,并无嘲笑。”
“嘿,徐公子……也有会说话的时候。徐公子刚才所言极是,郡主想来已有主意。荆州、淮州军先后撤兵,官兵军心必乱,败相已露。此时再盼着冀州与并州军大破贼军,徒劳无益,不如想办法减少损失。邺城需要的是一位有胆有识的将军,能够带兵西进,阻止冀州军的全线溃退,然后带回尽可能多的将士。”
“想必如此。”
隔壁声音已经减弱到听不清,很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众人告退,议事已然结束。
济北王世子张释虞走进来,向徐础点下头,一言不发,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孙雅鹿让出自己的位置,又去将矮炕对面的一张椅子摆正,自己却不坐,倒好茶水,侍立一边。
又等一会,欢颜郡主进屋,同样不说话,坐到椅子上,慢慢喝茶,看样子还在思考某个难题。
张释虞先忍不住,起身道:“侍郎尹甫带兵、两王监军前往支援,没准仍能攻下西京,即便不能,也足以接回冀州将士,不至于一败涂地。总之西边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欢颜,你还有什么担心,这就说出来吧,大家一块商量。这里没有外人,无需隐瞒。”
说到“外人”两个字时,张释虞瞥了一眼徐础和孙雅鹿。
欢颜郡主放下茶杯,开口道:“麻烦孙先生说下四方形势,好让徐公子心里有数。”
“是。”孙雅鹿一直陪着徐础,但是没有郡主的允许,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西京的情况我刚刚说过,还需补充两句:荆州奚家和淮州盛家都派使者过来,一个说是本部不稳,必须退兵平乱,一个说是江东失火,必须尽快回去布防,以免受到殃及。”
“江东的情况一如所料,石头城里已没有皇帝,梁昭与兰恂愿意归顺邺城,那是在西京的消息传来之前。宁抱关也派来使者,声称只要邺城封他宁王,他也愿意称臣。”
“北边的贺荣部比较仗
342.第338章 答酒
第338章 答酒
孙雅鹿怒极反笑,“怪不得徐公子一直住在思过谷,隐居是假,避官为真,原来你以为邺城只是一时之雄,无力平定天下。”
徐础点头,“差不多吧。”
“嘿,邺城哪里不入徐公子的法眼是因为在东都被你击败过,因为冀州四面环敌因为用人不当还是因为……郡主本人你也与凡庸人等一样,觉得邺城阴盛,女子不能与男儿争雄”
“这些都是问题,但非根本,邺城难以成事,是因为孙先生刚才的那句话”
“哪句”
“平定天下。”
孙雅鹿的疑惑只持续一小会,随后大笑,“原来是这样!徐公子以为邺城念念不忘张氏祖业,别人都在‘争夺天下’,邺城却要‘平定天下’,因此难成大事”
徐础点下头。
“‘争夺’与‘平定’只是说法不同而已,徐公子再做观察,很快就会发现,郡主所作所为都是在‘争’,与群雄无异。”
“然则选将之时,邺城仍不得已要从勋贵之中挑人。”
左武侯将军杨彤彩并非大将之才,只因为身世高贵,能压过应国公皇甫开,就被选为西征统帅,事后前去接迎的人也是老臣尹甫,由两王亲自监军。
“这只是权宜之计……并州所选统帅也是沈家近亲。”
“所以我说,晋王之志绝不在秦。”
孙雅鹿摇头道:“将你请来,是个错误。”说罢转身出门,很快回来,“请随我来。”
孙雅鹿不能将徐础留在议事厅附近,将他带到一座小跨院里,与其它地方隔绝。
邺城诸人正在忙碌,除了仆人,整个白天再没有人过来,徐础终于能够踏实睡上一觉,起床之后喝茶闲坐,看着夜色逐渐降临,油灯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却一直没有点燃。
入夜之后,有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走出几步,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模糊身影,吓得叫了一声,随后道:“公子”
“是我。”
冯菊娘松了口气,点上灯,将食盒放在桌上,“公子修出天眼通,能在夜里视物了”
“还差一些,只是没什么东西值得一看。”
“那也得点灯啊,我还以为公子睡下了,结果你却无缘无故地坐在这里,吓唬人好玩吗”
“抱歉。”徐础笑道。
冯菊娘一边将酒菜挨样取出来,一边道:“公子就不能暂忍一时吗危险还没过去,就给自己找麻烦。”
“我怎么了”
冯菊娘斟满一杯酒,“公子为何要对孙先生说那样的话”
“哦。那是实话。”
“实话也好,谎话也罢,总得挑个时候,总不成人家生了儿子,你去说‘人生无常终有一死’的话吧那也是实话,但是不应景儿。”
“哈哈。冯夫人说得对,但是邺城并无‘生子’之喜,既请我来,想是要听实话。”
“请公子来是要救公子一命。”冯菊娘纠正道,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却只是坐在对面看徐础喝酒,自己不碰,“公子先想几条应急之策,助邺城度过难关,位置稳当之后,再找机会说‘实话’。”
“位置我是什么位置”
“公子……”
外面响起敲门声,冯菊娘起身去开门,“这个时候谁来打扰大郡主那边又有坏消息了”
打开房门,里外两人都是一愣。
“冯姐姐在这儿。”张释清先露出笑容。
“啊,是,刚刚到,给公子送点吃的。”冯菊娘急忙也笑,侧身让开,“郡主怎么来了”
“我与小蛮女还是合不来,母亲让我搬到这边住几天。听说徐公子也在,我来……讨教几个书上的问题。”
“那郡主是找对人了。”冯菊娘请张释清坐徐础对面,自己打横。
尴尬的是,酒虽有一壶,杯子却只有两个,冯菊娘只好双手执壶,做出随时添酒的样子。
徐础翻转一只茶杯,然后将自己的酒杯推给对面的张释清,张释清将面前的酒杯还给冯菊娘。
冯菊娘往茶杯里斟了半杯,笑道:“咱们三人好像是第一次围桌共饮。”
张释清将徐础的半杯酒喝掉,等冯菊娘又斟满一杯,开口道:“唉,最讨厌这种事,猜来猜去,不得要领。明说了吧,是哥哥让我来的,冯姐姐想必也是奉欢颜之命。”
冯菊娘尴尬地笑了笑。
张释清举起酒杯,“大家满饮此杯,各说实话,然后徐公子早些休息,我与冯姐姐分别复命,如何”
“郡主快人快语……我没意见。”冯菊娘看向徐础,用目光示意他:又来一位爱说“实话”的人。
“我喜欢实话,也喜欢喝酒,只是对‘早些休息’没有兴趣。”徐础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另两人饮酒,一放下杯子,张释清就道:“我哥哥现在患得患失,既想当皇帝,又怕惹祸患,他想问徐公子:早先是真心建议他称帝吗他若称帝,除去拉拢盟友,当务之急为何还有,你是要留下给欢颜做军师,还是……另有打算”
徐础点下头,没有立刻回答,看向冯菊娘。
冯菊娘咳了一声,“大郡主想问的,其实与世子是一个意思。”
张释清不悦道:“我说了实话,冯姐姐却有隐瞒,无趣。这样好了,我对灯发誓,冯姐姐与徐公子在此所言之事,我一个字也不泄露,若违此誓,叫我……”
冯菊娘急忙阻止道:“郡主千万别说下去,我相信你,我也立誓,回去之后,只言自己的事,对郡主与徐公子的问答守口如瓶,即便大郡主问起,我也不说。”
两
343.第339章 登阁
第339章 登阁
一问起与秦州降世军结盟之事,冯菊娘与张释清都不开口,徐础起身笑道:“我猜也是如此。酒少夜长,茶淡心热,我要出去走一走。”
冯菊娘道:“我再去叫些酒来。”
徐础摇头,“无需劳动,你们也该早些回去复命。”
张释清站起身,“这府里有一座七宝阁,据说高耸入云,我一直想去看看,两位可有雅兴”
徐础很高兴,“只怕不够高耸。”
冯菊娘有点犹豫,“还是喝酒吧,我去说一声,很快……”
张释清笑道:“冯姐姐如此洒脱的人物,一旦为人作吏,也有了谨慎畏惧之心。”
冯菊娘只得站起,“的确应该‘谨慎畏惧’,但还没‘惧’到不敢闲逛的地步,不是我自夸,没有我带路,你们还真上不得七宝阁。”
张释清上前挽住冯菊娘的一条胳膊,“咱们将‘七宝’悄悄带走,过后分给你三件,如何”
“尽拿没影儿的东西贿赂我。”
三人出屋,乘兴前往七宝阁,冯菊娘在前面带路,守卫对她极恭敬,让开放行。
冯菊娘不许任何人跟随,要来一盏灯笼,她提在手里,照亮曲折的小路。
七宝阁位于府中一角,周围平时无人居住,路径勉强能容两人并肩行走,冯菊娘在前面随手指点,介绍两边的景致,虽在夜色中难窥全貌,朦胧隐约,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暖风拂面,徐础颇觉神清气爽。
张释清不肯好好走路,忽快忽慢、忽前忽后,手里一会是花,一会是草,没有重样的时候。
穿过几道门,冯菊娘停下,抬头道:“这里就是七宝阁。”
不远处是座小楼,外形有几分像是木塔,粗一些、矮一些,大概三四层,夜色中看不真切,但是古旧之气扑面而来,没有半点珠光宝气。
张释清大失所望,“还以为它还有多高呢。”
冯菊娘笑道:“是你自己说它‘高耸入云’,别人可没提起过。此阁据说高寿两百多年,比邺城还要年长几岁。我也没进去观赏过,正好借此机缘一探究竟。两位请。”
阁内的楼梯更加陈旧,受到踩踏,立刻发出咯吱声,既是不满,也是警告。
冯菊娘小声提醒道:“当心,关于此阁传说不少,咱们深夜夜冒昧到访,千万要客客气气的,不可惹它生气。”
听到这番话,张释清兴致又起,既兴奋又紧张,抓住徐础的一只袖子,“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两百多年了,若是真有异常,从前的主人为何不将它推倒”
“嘘,郡主慎言。据说至少三任主人曾想毁掉七宝阁,第一位召集工匠正要动手,突然倒地暴毙,第二位刚刚放出话来,就得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第三位只是心里起了这个念头,就头痛不已,磕头请罪之后,疼痛才消。在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动此阁。”
张释清哼哼两声,心里半信半疑,却真的有些害怕,靠近徐础,小声问:“你说传言是真的吗”
“咱们又没想拆楼,管它真假”
张释清推他一下,“别说那两个字,万一它年纪大了,听力不佳,只注意到那两字,你就惨啦。”
“哈哈。”徐础突然重重地跺了两脚,“干脆将它弄醒,让它听清咱们说出的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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