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皇甫阶官为值殿左司马,还算不上殿帅,对这个称呼欣然笑纳,马侯爷想得太多了,既做大事,当然要死生自负。而且马侯爷找的人很好,杀错目标全是意外,他在牢中不吐一言,配得上‘侠士’二字。
洪道恢其实是郭时风从江东找来的。
哦,郭时风人呢?
我让他暂时到城外躲避。马维随口撒谎,自从刺驾失败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就没见过郭时风。
嗯,是该躲起来,马兄也该早做考虑,便是我,也要打包袱去冀州避难。
听说陛下要招回令尊皇甫牧守?
马侯爷消息倒是灵通,没错,旨意已经拟好,我先上路,回家劝说父亲,朝廷信使随后就到。皇甫阶走到门口,向外面望了两眼,回来道:陛下对我说,招家父回京,是要铲除大将军与广陵王。
陛下对楼家说,要借助大将军铲除皇甫牧守。
哈哈,我一猜就是如此,这是陛下能做出来的事情。皇甫阶摇摇头,脸色突然一沉,陛下左边挑拨,右边离间,这是要将满朝重臣一网打尽吗?
想必如此,殿帅打算怎么对老牧守说?
我意已决,到冀州之后劝父亲马上起兵,以清君侧为名,率军南下,同时公开皇帝的密诏,让大将军知道,他也是猎物之一。皇甫阶凑近些,郭时风提起过的那位楼公子,能在大将军面前说上话吗?
能。
再好不过,我就不出面了,请马侯爷代劳,让这位楼公子劝说大将军早做准备,若能与冀州之兵里应外合,万事可济,绝不会发生刺错目标这种事情。皇甫家与楼家虽有宿怨,遇此风波,理应共弃前嫌,图同舟共济之谋。
得殿帅此言,马某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敢问殿帅可否亲笔写点什么,好让大将军那边相信我并非空言欺骗。
应该写点什么,可是陛下聪明得紧,几个字流传出去被他看到,也会惹他大怒,反而对大将军不利。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只折扇,上面有名士范闭写给父亲的几句话,可做信物。
范闭天下闻名,马维识得其字,接过扇子看了一眼,确定为真,上面也有皇甫两字,于是笑道:有此物足矣,请殿帅在冀州尽管发兵,大将军必然闻讯响应。
两人互持手臂大笑,又说一些狠话发几样誓言,才算满意。
马维回自己家中,到书房里静坐多时,将扇子打开又合上,突然全身发抖,强行控制住,脸色却已惨白。
皇甫阶太镇定了,镇定到胸有成竹,像是完全不担心起兵造反的严重后果。
楼础说得对,不仅洪道恢已经招供,皇甫阶其实一直在为皇帝做事,从没变过
马维慢慢恢复正常,喃喃道:我是大梁帝胄,上有神灵护佑,下有祖宗扶持,天命在我,绝不会命丧于此,绝不会。
另一边的楼础早已入睡,连日来,第一次睡得踏实。
次日一早,楼础前往府里待命,楼硬在城外赏军还没回来,楼家成年子孙只剩楼础还在城里。
楼温出来得很早,一身战袍,用皮带将肚子深深勒进去,颇有英武之气。
楼温乘车,楼础骑马,前方鼓吹手,后方大群兵卫,父子二人一路招摇前往皇城。
皇城里专门留一所小宅给大将军当幕府,楼温在这里分派事务,回言盖印,偶尔询问,一切井井有条。
楼础站在一边观看,没他什么事,直到午时将至,大将军稍事休息,准备用饭,这才向身边的儿子道:你年纪不小了,该定一门亲事,待会去见皇太后,让她瞧瞧谁家的女儿能配得上你。
第三十一章 保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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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温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换成自己的部下,早就飞也似地领命遵行,看到儿子站在那里不动,很是恼怒,退下,外面有人带你去见皇太后。
父亲,我还没想成亲
我又没问你想不想,难道老子安排婚事,还要征求儿子的同意?
不必。楼础还是不退,他一直在等说话的机会,孩儿要向父亲求个人情。
楼温笑了一声,向左右的两名幕僚道:我这个儿子性急,胆子也大,别人跟我几年才敢开口,他第一天就来求人情。
楼础躬身道:孩儿不敢枉求人情,实在是这个人有可取之处。
说。
洛阳有个叫田匠的平民,工匠之匠,是个有名的孝子,老母重病,全靠他一人奉养,因为西征,被签发从军,可他一走
楼温打断儿子,都有父母妻子要供养,凭什么他就不该从军?
楼础想了一会,田匠更有名的是曾为洛阳豪杰,人称‘死不休’。
楼温大笑,这才像话,孝子有什么用?他孝敬自己的母亲,还能孝敬你不成?豪杰值得结交,不分贵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乔之素,你去查查军簿上有没有这个人,再去打听一下此人是否真的豪杰,果如我儿所言,再问能否免他的军役。
乔之素是大将军的一名幕僚,马上应道:这个容易,给他安个不宜从军的病症即可。
楼础拱手称谢,楼温神情又变得冷淡,多结交朋友是好事,对自家的事情也得上心,不从皇太后那里娶个公主或者郡主,别回来见我。
是,父亲。
外面果然有宦者等候,前方带路,引楼础进皇城第三重门,自然不能进入内宫,迤逦来到一座独院里,庭院就是一座小小的花园,数名宫女正在收拾满地的残花败枝,见到陌生男子进来,立刻退到旁边的屋子里。
天还不算太凉,皇太后已经穿上厚衣,手上捧着暖炉,屋子四角摆放火盆,她兀自觉得不够暖和,时常示意宫女拨弄炭块。
兰夫人等七八位贵妇围在皇太后左右,或坐或立,个个脸上带着笑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大将军的儿子。
楼础不敢抬头,进屋就在宦者的引领下磕头。
皇太后说话懒洋洋的,很和蔼,这就是那个公主所生的儿子?
兰夫人的位置离皇太后最近,坐在榻边的一只小凳上,虽说是亲姐妹,礼节却不可失,小声回道:正是,今年刚好十八岁。
嗯,的确该是成家的年纪。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孩儿粗丑,不敢污皇太后的眼。楼础无官无职,在皇太后面前也不适合说草民,于是自称孩儿。
皇太后笑道:这屋子里没有外人,都是兰楼两家的近亲,自家人不必谦虚,站起来吧,赐坐。
楼础谢恩起身,宦者搬来小凳,他却没坐,站在一边,目光低垂,心中极为尴尬。
众妇女都在看他,神情各异,最后都看向皇太后,等她的结论。
皇太后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然和蔼,和那个公主确有几分相似,跟大将军倒不怎么像。
兰夫人笑道:太后只记得现在的大将军,忘了大将军当年也有体瘦的时候,说起来,楼家诸子当中,数他与大将军年轻时最为相似。
那到也是,我对那个公主印象太深,这么多年也忘不掉。
楼础最不爱听别人提起母亲,在皇太后面前不敢造次,只是将目光收回,盯着自己的脚尖。
容貌没问题,可惜是个禁锢之身。皇太后左右看看,你们觉得谁家的女儿合适。
一名贵妇赔笑道:再怎么着也是太后的外甥大将军的儿子,由太后做媒,娶谁家的女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皇太后缓缓摇头,你们啊,只会奉承我,引我犯错。皇帝尚且不可为所欲为,况我一个老妇?人家的女儿想要个诰命,也是常理,我硬要许配给禁锢之身,岂不是害了她?
诰命不是人人可得,这位公子虽然断了仕途,但是容貌出众,人也老实,必是能长久过日子的人
嗯,论容貌可以配得上公主,论出身,可以配得上王女,论前途就差些,三方参考,或许可以从书香门第之中找一家,正好能缓和一下你们楼家的武将之气。
皇太后与众人点评商议,全当楼础不在。
足足两刻钟也没定出结果,皇太后有些疲倦,道:先到这里,剩下的几家明天再论,也得打听一下人家愿意不愿意。
楼础再次磕头告退,出了院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送他出来的宦者笑道:公子别急,太后最爱保媒,对公子的婚事尤为上心,必要广择各家女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定不下来的。
我不急,我觉得太早了些。
公子说笑,十八岁已经不早啦。唉,公子一表人材,可惜是吴国公主之子。
皇太后一直称那个公主,楼础心中纳闷,忍不住问道:太后是不是对我母亲有些看法?
这种事我可不敢乱说。宦者立刻摇头,剩下的路上再不开口。
宿卫之职颇为繁重,楼温不能回家休息,在皇城里一待就得**天,楼础也不能随便出去,要与两名幕僚同住一间房,就在楼温隔壁。
皇城虽大,一切都为皇帝与皇太后安排,其他人的吃穿住行反而不如外面,楼础受得了,大将军却唉声叹气,再这样吃上几天,我非瘦得不成人样。乔之素,交印奏章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大将军的奏章直达御案,估计陛下已经看到了。乔之素陪大将军一同吃饭,楼础则在一边侍立,等父亲吃完才能进餐。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还没回信?
呵呵,大将军太急了,遇到这种事情,陛下总得找人商议一下,最快也得明天才有回复。
楼温没心情吃饭,放下碗筷,向儿子道:守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你要多听多看,任何迹象都要告诉我。
是,孩儿遵命。我要去陛下身边?
楼温发呆,乔之素代为答道:宫里传旨,调公子去资始园待命,明天就去。
是,父亲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楼温心思不在这里,茫然道:看你挺聪明的,是不是真聪明,陪陛下两天就知道了,别像你三哥,在陛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个传声筒,别无它用。
孩儿明白。
楼温起身离去,楼础终于能够上桌吃饭,两名幕僚见风使舵,对这位新近受宠的公子用心接纳,尤其是乔之素,十分客气,大将军一走就说道:事情办妥了,田匠已被免除军役。我交待下面人,先不要提起楼公子,如果田匠来打听,再说不迟,正好看看此人是否有报恩之心。
有劳乔先生。父亲不在,楼础自在许多,又道:父亲太忙,兄长不在城里,我只能向两位先生请教,明天去资始园该注意什么?
其实没什么,资始园原是一座荒园,当今皇帝登基之后,改了自己的名字。乔之素伸手在桌子画了两下,对皇帝的名字不敢直接提及,人人都知道那是万物两字,将荒园重新修整,定名为资始园,其实是座跑马场,陛下不能外出的时候,常在那里骑马,甚至在那里批复奏章。能进资始园,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前途无限啊。
我是禁锢之身。楼础提醒道。
哈哈,禁锢禁的是官位,不是亲信,瞧我们哥俩儿,论职位不如军中区区一名校尉,说是布衣也不为过,可是与大将军同起同坐,出去能与长史参军分庭抗礼,所以啊,朝廷想封官,我们还不愿意当呢。
两名幕僚得意洋洋,借着吹捧大将军,也自吹自擂一番,楼础偶尔迎合一两句。
当天夜里,被幕僚鼾声干扰,楼础睡得颇不踏实,频繁做梦,不知为何,竟然梦到欢颜郡主,而且梦到皇太后做主,要将郡主许配给他。
自从那晚在广陵王府中见过一面之后,楼础从来没再想起过她,这时在梦中她的模样却变得极为清晰,一颦一笑宛在眼前
早晨起床之后,楼础还在回味梦境,很快警醒:自己是心怀天下的贵公子,不是吟诗赏月的风流客,况且眼前危机重重,绝不可动儿女之情。
马维甚至做好抛妻弃子的准备,楼础绝不想给自己增加负累。
楼础没见到父亲,吃过早饭之后,直接被宦者带去资始园。
资始园里空空荡荡,边上建了几座房子,以供临时休息,其余一无所有,土地平整,挖掘三尺,找不出一粒石子,数十匹骏马站成一排,有的鞍鞯齐全,有的连缰绳都没配。
楼础来得早,皇帝还没到,除了马夫,还有十余名勋贵子弟在场。
张释端迎过来,笑道:我猜你今天会来。
见到熟人,楼础很高兴,张释端将他介绍给其他人,众人闲聊,有人道:世子明天要去江东,今晚大家设宴送行,楼公子也来吧。
楼础当然同意,找机会向张释端小声道:世子要去江东招广陵王回京?
张释端点头承认,笑道:别担心,跟你们楼家没关系。
楼础还要开口,皇帝带着几名随从风风火火地进园,直奔一匹有鞍的红马,翻身上去,先围场地缓跑一圈,回到众人面前,问道:大将军上书,声称要交出西征帅印,你们说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第三十二章 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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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抛下一句问话,拨转马头,继续驰骋。
勋贵侍从纷纷上马,一边追赶皇帝,一边思考如何回答,不开口不行,那等于浪费一次宝贵的机会,说不好也不行,一不小心就会得罪大将军,更严重的是可能得罪皇帝。
可是边跑边说,所有人都必须提高声音,而且要言简意赅,没精力深入思考,跑得越久,越顾不上得罪谁,往往脱口而出。
不能接受!一名侍卫拍马加速接近皇帝,说话有些气喘,大将军国之砥柱,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怎可自断手腕?我猜大将军也只是客气一下
另一名侍卫追上来,刺驾之事发生之后,大将军心中自责,以为该为此负责,交还帅印乃是请罪,陛下若以为大将军无罪,就不该收回!
第三名侍卫开口,离得远些,更要大声叫喊,帅印可以收回!大将军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正好借秦州平乱之机,选拔新将!
又一名侍卫冲上来,由谁统军,应由朝廷定夺,大将军无故还印,犯下不敬之罪,朝廷应该收印,并且下旨责备!
楼础不善骑术,又是新人,于是小心控马,一直没发言,皇帝却没忘记他,突然勒马转身,直接问道:楼础,你为什么不开口?
楼础原本跟在后面,一时没停下,跑过了头,急忙调头回来,说道:子不议父,对大将军的上书,我不敢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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