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隐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水墨嫣青
叶宸枫回眸俯视左右,径直与她同蹬九龙玉阶,案前站定。
“众卿今日站在这里,便该知朕心之所向,万山无阻。”
“三百年江山浪涛不休,代代先祖薪火相传,今日朕立在此地,执手之人,身前大道,两不相负,卿等跪皇后,当如跪朕。”
他惟愿自此后,与她比肩而立,九霄宫阙不弃,刀山火海不离。
众人隐怒,暗暗压下心中火气,等候最恰当的时机。
跪。
众人齐跪,沉默不语的跪,一言不发的跪,寂静异常的氛围。
叶宸枫眸中笑意清冷,只是掩在无人察觉处,若非顾忌她之所愿,今日怎会有这些人折腾的机会。
“卿等膝下跪何人”
他无喜无怒,不疾不徐,玄衣威临,只眉心一抹起伏。
“臣跪天地。”
“跪忠君事主。”
“跪碧血丹心一片!”
“跪陛下!”
四下各自声音起伏,或郑重,或悲戚,只字不提今日主题。
姑苏亦水当先制止了叶宸枫再言,他不该左右在这样低劣的择间,这一步,她自有打算。
杀威棒还是绊脚石,自有青锋宝剑在。
“跪的什么,不是尔等信口开河能左右的,三言两语,岂非苍白无力。”
“诸位为官多年,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当真是可笑了。”
她字字诛心,针针见血,既已拜倒阶前,偏还要拿捏着清高不屈的姿态,论厚颜无耻,可见一斑。
“或者说,诸位当本王是先去的寒太后容忍得你们心思各异,粉饰太平的各自为局。”
“你既自称本王,难道还要承国上下俯首帖耳,尊你一声千岁娘娘不成”众人一时被激怒,再难压抑克制,愤懑直言。
“放肆。”
叶宸枫本不欲插言,闻言神色倏忽一冷,圣旨名宣,昭示天下,岂容旁人质疑。
那人情急失言,口吐心事,闻言顿时慌乱环顾左右,见无人敢维护,瞬时叩头落汗。
“无论是本王还是本宫,尔等欲待何如”
“蛊惑百姓,暴乱逼宫”
“迫君上朝令夕改。”
“挟社稷以要废旨吗!”
姑苏亦水略一勾唇,沉眸潋滟,漫不经心的出口言道,一语戳破他们所有的谋划伪装。
此言一处,瞬间打破了一殿的僵持,心事暴露,免不得有人慌了阵脚。
“你……信口胡诌,含血喷人!”
……
反驳声不绝如缕。
姑苏亦水只是一笑而过,“卿等不愿听“本王”,那此后就好好听着“本宫”的教诲。”
“中宫坐不坐得稳,由不得你们说了全,也不会由得承国说了算。”
“陛下心怀天下,志在九州,四海之内无分国界,无分疆土,尽是子民,何来承国北襄之差”
“既是手足同袍,怎可自相残杀,兄弟阋墙本宫入承国匆忙,不日忽觉遗漏诸多,只能吩咐手下人日夜兼程送来,如今怕是已至阳城城下,卿等如何看是洒扫门庭相迎还是互为切磋一较高下”
是同气连枝,或者轮番清洗她不吝于将将话说的明白,单刀直入不留余地。
只有刀光剑影,才能让这些人认清楚自己的轻重几分,既想要与她博弈还想全身而退,世间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可言。
“朕闻卿等邀万民齐贺,宫门前摩肩擦踵人山人海,想必难免踩踏误伤,故特下圣旨恩准大开四下商铺酒楼,以供百姓歇脚。”
“望归去后,卿等好生抚慰众民,商人店家经营不易,勿忘结账嘉奖。”
叶宸枫回眸与她对视一眼,目光柔软几分,虽说放手由她,但他也不是全然无所防备。
姑苏亦水暗瞥而过,他倒是不怕气晕一两人,这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鼓动了多少百姓,细算可不是一笔小账目,这可要逼着他们掏血本还债,将这些年吃进去的全部都吐出来。
“诸位如此有心,看来不少为今日大典准备,此情可感天地,快平身吧。”她眸中流光溢彩,一时竟教众人瞧不出真假。
大殿之上,上有陛下在此,若说平身,也该是君王金口玉言下令,可如今陛下显然没有多言的打算,这若是起身……那便等同于弯腰服软,认同了这个身份。
朝堂上三相不在,众人一时失去主心骨,本就只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勉强合作一次,这如今一旦有了动摇,即刻便分崩离析,成了散沙一片。
人心一慌,这各自观望着,竟有人当先起来了,继而拔苗般一个个扶带站起。
眼见此计已成,姑苏亦水方才收回目光,与他相视一笑。
正是时,忽而一道影子飞袭而来,手中一只雪亮匕首,当头刺向一旁最先起身之人。
霎时间恐慌声一片,一众人倒退数步,仓皇躲避。
糟了!里边动静一生,暗中蹲守的竞衣面色一白,即刻飞出护驾。
方才出手去擒那刺客,忽而一道青烟自那人袖中飞出,竞衣被迫退躲偏离,这一刻之差,那人便逃之夭夭无影无踪了。
“陛下。”
竞衣面色沉沉,自疚的低头一礼。
“不必自责,人留不留得住,都是一样,该知道朕都已经清楚,杀一个手下卒本也毫无意义。”叶宸枫目光微凉,大典之上染血,是为世人忌讳的大不祥,若宣扬出去,只怕又是人心惶惶,悄无声息的血影刀光。
他心底霜寒,容忍之心已到了不可触碰的底线,争权夺利之事,向来古今难免,他本顾念国事初靖,不欲大动干戈,寻常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过去,可这件事上,这些人几次三番的挑衅僭越,当真是活的太痛快酣畅了。
承国初初安定,岂能容得三天两头的跌宕起落,若再纵容这些人下去,久之人心必散,于国之害,比之一场大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命人护送朝臣散去,不可再有所差池。”他无喜无怒吩咐道,一眼冷冷扫过大殿上的尸体,眸光微动,侧身握住她的手。
“朕送你回去。”
他放低了声音言道,也只有面对她之时,他心底戾气才能稍降。
姑苏亦水不曾拒绝,他方才一瞬的寒气她能感受得到,方才若是想要留下那名刺客,他只需要一个指风过去即可,但他并
第258章 洗手羹汤
云渡缘推门之时,发现门外已经空空如也,花栖沅已经不在,他对此无动于衷,只烧了些茶水,随意饮了两口,翻出不知何时留下的干粮勉强果腹。
回到桌案上,他将新制好的药瓶打开,倒入另一只雪色瓶子,静置后观察许久,半晌后方才舒缓了面色。
提笔沾墨,他几笔挥洒写下药方用法,以锦囊装下解药,薄薄一页纸揣摩指尖良久,仿若重有千钧。
这是他最后能为她所做之事,此后若能相忘江湖,倒也是极好的,即便不能离开的一干二净,可只要离得远些,总好过各自惊扰。
心念动,他叠好装进锦囊,不再垂眸多看一眼,这就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自己失了方寸的心,不去僭越底线。
默然独坐片刻,他挥手一飞,一片柳叶裁断花墙。
若非为了她,他着实不想再见此人,两两相厌。
……
手下人传来消息时,他即刻抛下不可开交的朝事,赶往此处。
叶宸枫停在了院中之时,忽觉似乎身后有异动一响,他眉心微动,回眸一眼扫视而过。
暗中隐卫现身俯身,“陛下,可有吩咐”
叶宸枫缓缓收回目光,方才异样之感忽而消散的一干二净,微顿了片刻,他抬手摇头。
“先办要事。”
或许当真有非比寻常之处,只是如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眼下之事更为紧要的了,她的命,亦是他的命。
“属下接到消息,即刻便呈报宫中,陛下,请。”那人叩指敲了敲面前木门,站在左右守候。
里边半晌没有回应的声音,直到许久后,一道风自内袭出,双门大开。
一侧隐卫猝不及防间倒退数步才免于被撞,一时心底翻涌,暗骂这人着实自持甚高,狂妄无礼。
“陛下。”
他站定即刻抬眼,见叶宸枫并未被伤到,方才松了一口气。
“退下吧。”叶宸枫面无表情的掠了他一眼,并不曾有怪罪的话,只平淡如水的吩咐道。
“是。”那人忧心忡忡的门里瞥了一眼,听话的消失。
“希望渡缘大师今日带来的是好消息,也不枉朕来此一遭。”他抬眸一眼,迈步入内,抿唇而道。
“今日如何,明日又如何。”云渡缘眸中一抹冰冷,一声冷笑。
他本也是想最后见她一面,可一想到看她一身荣华立在承国宫中,便不由得狼狈退缩,可又不甘今日这样过去,只能刻意放出消息,引他出宫。
“大师所言极是,今日明日倒也无谓,还要仰仗大师的解药,才有我们的天长地久。”他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笑意温润如玉,不动声色间扳回一城。
云渡缘闻言掌心一紧,锦囊中的瓶子差些四分五裂。
“你能依仗的不过是她心之所向罢了,这不是炫耀,若非不愿她左右为难,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挥手将手底解药扔去,他冷颜相道。
他是着实看不惯眼前此人,在她面前伪装的温润如玉,不染下尘,实则道貌岸然,暗中算计所有人,他只怕有一日,她也会受此荼毒。
叶宸枫目光如炬,扬手将东西接在手中,垂眸含笑观望了片刻,徐而收手侧眼。
“无论如何,你救她数次,朕今日不与你多做计较,上次一战,着实不曾尽兴,改日再来请教,如何”
他眸中一点锋芒,暗藏在笑意之后,抬眼沉沉望向云渡缘。
若非念在这解药的情分上,他今日便等不及出手,当日他对她的逾越之举,他一日不曾忘记,这份债总要讨回来的。
云渡缘眸中一抹冷笑,不屑扬眉与他相视一眼,“有何不可,打赢了你,才好痛快离去。”
他本想着以此山高水阔,遍历天下山河,再不踏足承国之土,今日这一约正合他意,那就先打赢这一战,此后再不复相见。
叶宸枫笑意温润,不动声色隐下心底凛冽杀意,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身后一众隐卫与之同去,任务完成,彻底撤出此处。
“陛下。”
隐卫脚步一顿,看向身前止立住的身影,拱手待命。
“方才有人暗中同在,命人去查一查,若有危险即刻撤退,不要与之正面相抗。”他心底几分冷寒,吩咐了一声,而后顾自先行离去。
他大约知道这些人的来路目的,只是不知到底是受谁所命,这其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在不曾有确切证据之时,一切不可贸然进取。
心底暗将此事记下,他回到宫中之时已经是将用晚膳之时,匆匆换回上午正服,提笔勾了怀济呈上来的奏折。
这些都是不能再等下去的要事,承国一场波澜闹得人心惶惶,他必须稳住流言扩散,将今日大典上之事妥善处理,压下各级官员的众口纷纷。
怀济将奏折转手送出,忙不迭的偷空送上一盏热茶,“陛下。”
叶宸枫落下最后一笔,方才将茶水接了过来,只饮了一口,便见窗外天光渐没,日沉西山。
“将剩下的暂且留下,不必再送往弼西宫。”冷冷勾唇,淡然将手中朱笔抛下,他迈步仪仗离开紫宸殿。
他心底另有打算,弼西宫这一步棋,怕是这要改一改走向,他虽不信凤兮疑会反水,做出威胁承国安稳之事,可也不能再继续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绝门毕竟是绝门,就算是久不入世,亦不可小觑。
凤兮疑若是不曾另存心思,或者还能继续用一用,再提携一把,扶持他与绝门分庭抗衡,可如今显然已生变故,脱离掌控的棋子,那就不能再如先前一般启用。
“陛下,若是国师察觉此事,要求面见呢”怀济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心底轮转,试探着开口问道。
“他不会,若是他来了,那他也就不必继续留着了。”叶宸枫一声无喜无怒回答,却不再深言下去。
无论是弼西宫还是国师之尊,他给了才是他的,承国从来不在乎杀人流血,无论是何等位高权重,都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
怀济不再追问,天子想要做的事,本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原因,从前陛下看重国师,如今不再看重,他只需知道这一点便足矣。
一路行来如风,到了华清宫之时里边宫人匆匆相迎,偷眼望向依旧寂静无声的正殿,跪倒了一地。
“陛下,您看。”怀济向昏暗的正殿望了一眼,俯身一礼问道。
“去小厨房。”叶宸枫一眼扫过正殿,并未多做停留,只转身移驾。
怀济一怔,不解的匆匆忙忙追赶过去,身后浩浩荡荡的仪仗识趣的垂眸退下。
“陛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只需吩咐一声即可。”怀济眉头皱成“川”字,疑惑的随之步入炊烟之地。
“朕知道,你也退下吧。”叶宸枫目光晦明,沉眸幽邃的扫过他,平淡无波的摆了摆手。
怀济将出口的话一顿,眸中精光闪烁,应了一声“是”,带门退了出去,在门外牢牢的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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