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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情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富庶
风云情仇
作者:富庶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



一、月夜惊魂
    长白山麓,鸭绿江畔,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集镇。镇西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南坡半腰里一片松荫蔽日的密林间,有一座不起眼的老君庙,背倚青峰,遥对碧水,既平平凡凡,毗邻闹市,不脱人间烟火;又幽幽静静,独处佳境,别有出尘之妙。三间正殿里供的既不是骑青牛的神仙,也不是穿八卦衣的老道,而是一个束发被褐的白鬍老头儿。西侧三间云房,住着一个年近古稀的庙祝,名叫静虚。一座穷庙,庙产不多,香火不盛,静虚自耕自炊,生活清苦,有时外出化缘三五个月不回来。

    老君庙东边山下,有一条由北向南通往集镇的黄土道,道旁有几家挂马掌、掌破鞋和卖酒的家店铺,山里山外赶集上店的人不多,生意也很清淡。

    近十年来,每逢中秋前后,便从长白山上下来一个鬓发苍白的宋老道,到老君庙落脚,进镇里山货庄卖些兽皮或老山参,然后买些衣帽鞋袜、油盐酱醋背回山去。宋老道人很随和,买卖也公平,和来往收山货的客帮混得很熟,但镇上的人只知他姓宋,既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他从哪里来在哪里住天长日久,人们从他每年买的衣物上,猜测出有个男孩子和他住在一起,而且近几年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了。前些年曾经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趁宋老道回山的时候偷偷在后面跟着,跟来跟去,跟到山里,一进老林子,那个老态龙钟的宋老道突然无影无踪了,跟踪的人走麻达山了,转了两天才看见太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冒险了。

    戊寅年秋天,宋老道又下山来了,在老君庙里住了一宿,次日清晨,便去镇上卖山货去了。天近晌午,静虚走出庙门,站在东墙外的松林旁边向山下大道口张望,等候宋老道回来吃午饭。山脚下大道边那家掌鞋的小棚下面,高鞋匠正在低头缝鞋,身旁那个十七八岁小徒弟一抬头望见了山上的静虚,嘴唇动了动,好像笑着说了几句话,他那黑脸膛的师傅似乎申斥了他,他一缩脖子吐吐舌头,赶紧回过头去做活了。

    等久了,不见宋老道回来,静虚转身要回庙去,忽然从庙后的松林里走出来两个四十多岁的陌生人。其中一个黄眼珠三角眼的细高挑儿,走过庙门前时,不住眼地从敞开的庙门往院里看,两人已经走下山坡了,还回头回脑地看了几眼。静虚停住脚步,看着这两个人下山。他俩走到高鞋匠的小棚旁边,离山根剩有一丈多远了,黄眼珠又要回头往山坡上看,不料刚迈出右脚,突然左腿弯一麻,整个身子向后仰去,他急忙一挺腰,想倒纵出去站住身子,没想到劲没使上,竟结结实实坐了个屁股墩儿,顺着山坡一直哧溜到平地。他那竹竿似的身子刚一着地便一弹而起,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四处直看。掌鞋棚里那个小徒弟“呦”的一声嘿嘿直笑,手里一边摆弄着一把圆柄扁锥,一边逗他:

    “挺大个人,走道眼望天,屁股蹾两半儿了吧”

    黄眼珠气得火冒三丈,刚要张嘴骂人,转眼一看,那小徒弟不过是个眉清目秀的大娃娃,平平常常,毫不出奇。同行的短粗胖赶过来扯了他一下,他立即咽下了冲上嘴边的骂人话,瞪着一对黄眼珠子,狠狠盯了那小徒弟一眼,鼻子里使劲哼了一声,才回身顺着大道向镇上走去。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黄眼珠问:

    “三哥,你怎么……”

    短粗胖说:“你不觉得那一跤摔得奇怪吗”

    “你是说那小兔崽子闹得鬼”

    “这倒没看透。不过我们办正事要紧,别节外生枝……”

    傍晚时分宋老道才回老君庙,看样子买卖很顺利,带走的山货都出手了。

    吃完晚饭,静虚似有意无意地说起了白天那两个陌生人,宋老道凛然一惊,忙问:

    “黄眼珠的同伴长得什么模样”

    静虚说:“扫帚眉,金鱼眼,短粗胖,右耳后长个肉瘤子。”

    宋老道听了,自言自语地叨念一句:“阴山四蛇!”突然二目一睁,炯炯发光,一扫原来的龙钟老态,缓缓站起身来,对静虚说:“道兄,我走了,今日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倘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已经回山了……”正说着,忽然轻轻一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才说曹操,曹操就到。道兄,今夜不管出什么事,都请千万不要出屋。切记切记!”说完,一抬手,一股掌风将桌上的油灯打灭。

    外面正殿房上有人哈哈大笑,阴阳怪气地说:“宋老五,阴山四龙夤夜造访。”

    癞痢头起好听的名,明明是四蛇,却偏偏自称四龙。

    屋里微风轻扬,宋老道已声在院中:“宋振东恭候大驾。”

    月光下黑影飘飘,从房上蹿下来四条人影,除去白天前来探路的肉瘤子和黄眼珠外,多了一个豹花脸和一个水蛇腰。四个人身形一落地,立刻每人手中抖出一条蛇骨鞭,围绕宋振东四周嗖嗖连声,飞起层层鞭影,豹花脸洋洋得意地干笑两声说:

    “千手剑,阜城旧债今晚该销账了。”

    宋振东从容不迫地一撩衣襟,从腰中抽出一条闪亮的软鞭,迎风一抖,嗡嗡作响,笑呵呵地对豹花脸说:“十年前的剑底游魂,凭你们四条毒蛇三十五根手指头,也梦想以卵击石!”

    阴山四蛇是东厂爪牙,十年前辽东七义会同武林义士追杀阉奸魏忠贤,在阜城激战时,七义之五千手剑宋振东曾一剑断去四蛇中老大白花蛇于化龙右手五指。于化龙逃回阴山,苦练十年,练成左手鞭,就为了报昔日断指之仇,一听宋振东旧话重提,登时怒火中烧,左手一抖,蛇骨鞭带着风声直向宋振东胸前点去。宋振东侧身刚要还手,蓦的觉得左右和背后同时袭来三股劲风,赶忙一提真气,身形骤起,两臂一张,竟从于化龙的左侧上空飞掠过去,随即银光一闪,一招苍龙摆尾,软剑洒下一团银花,罩向于化龙脑后。于化龙鞭一走空,急忙伏身自救,沉肘转腕,蛇骨鞭中途横旋,平扫宋振东的双膝。宋振东人在空中,身势将落,竟突然斜跨一步,横飘出一丈多远轻轻落地。

    肉瘤子于又龙绰号双头蛇,在四兄弟中功力最高,看宋振东在一口真气将尽时,竟能



二、世仇初战
    宋振东在老君庙月夜遇仇时,长白山玉女峰上也出现了三条人影。

    和宋振东一起隐居在玉女峰上的孩子名叫包世仇,是宋振东结义七弟包玉忱的遗孤。三十年前,熊廷弼经略辽东与落第秀才袖里乾坤唐公俊、马贩子宝马金刀杨兴、义盗踏雪无痕金则、齐鲁三英千手剑宋振东、霹雳手岳胜、铁弹金弓包玉忱义结金兰,人称辽东七义。熊廷弼两次出掌辽东,轻骑入沈阳,雪夜闯抚顺,挥师辽阳,宣抚金州,七兄弟始终联辔沙场,并肩驱敌。天启五年熊廷弼遇害,传首九边,唐公俊等六兄弟为友报仇,入京行刺张鹤鸣、魏忠贤未遂,唐公俊遇难;后又遭到东厂鹰犬和缇骑大举追杀,包玉忱夫妇不幸战死,宋振东等冒死救出包玉忱的三岁遗孤。崇祯元年,杨兴、金则、宋振东、岳胜等会合武林同道,追杀奸阉魏忠贤,沿途歼击东厂爪牙。阜城一战,魏忠贤自缢,岳胜失踪,宋振东携带包玉忱遗孤,更名世仇,隐身边塞,与世隔绝。如今熊廷弼沉冤虽已昭雪,但辽东七义与朝廷鹰犬仍仇深似海,誓不两立。东厂爪牙竟从收山货的客帮口中探出宋振东消息,暗派阴山四蛇和青海三凶追踪到鸭绿江边。

    玉女峰是一座怪石林立悬崖巍峨的孤峰,峰下一片林海,悬崖上几十株合抱古松,铁干凌空,虬枝如盖,掩蔽着一个天然古洞。十年来,宋振东带着包世仇就含辛茹苦住在这个荒凉的石洞里。包玉忱当年是遭人暗算二目受伤后才被害的,但宋振东等一直不知仇人是谁。包世仇秉性刚烈,从小就立志为父母报仇,平日除在峰上随五伯父练功习武外,常常到峰下在犬牙交错的石林中练轻功,在遮云蔽日的密林中练身法,练暗器。他并没有学到父亲的绝技铁弹子,倒是从五伯父学得一手百发百中的金钱镖。宋振东绰号千手剑,不仅由于他游龙剑法独步武林,而且因为他擅于各种暗器,尤其金钱镖用的是通用制钱,取之不尽,俯拾即是,宋振东使来得心应手,左右开弓,黑夜打穴,数十年来名震江湖。包世仇在忧患中长大,吃苦耐劳,刚毅不屈,加之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虽然年纪尚幼,已学得宋振东一身绝技十之七八。只因近一年来每逢早晨大雾迷山时,常发现有一条似人非人的灰影,如飞箭穿空在浓雾中神出鬼没,宋振东为避意外,不许包世仇白日下峰。今天宋振东下山后,包世仇仍然闭洞不出,只在夜里才下峰练剑。这天夜里月色微明,万籁俱静,包世仇身背长剑,腰挂镖囊,从悬崖上飞身而下,与平时一样直奔西南方一片松林,刚近林边,忽然在隐隐林涛中听到一丝奇异的声响。包世仇从小在山中长大,对玉女峰四周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无不了如指掌。虽然从未与江湖人物打过交道,但他机警敏捷,心细如发,再加多年来常听五伯父讲些武林掌故,无形中养成了一种遇变不乱的沉稳性格,一觉有异,当机立断,假装就地练剑,停住身形,回手拔剑,突然一纵身改变方向,转身向右侧奔去。不料身形方起,猛听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身后的黑林中扑出来三条黑影,一个尖溜溜的声音说:

    “想逃吗晚了!”

    包世仇多年习武却是首次遇敌,心中不由得一惊,马上侧身横剑封住门户,凝目一望,见三条人影已分三面在两丈以外站定。

    大敌当前,包世仇忙镇定心神,不卑不亢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青海三雄。”又是吊死鬼抹胭脂,明是三凶,偏自称三雄。

    包世仇曾听五伯父讲过,青海三凶生死判杜飞、黑煞神冯霄、白无常胡厉钧出道较早,恶名昭著。昔年父亲为救一名峨嵋派镖师,一弹打瞎了白无常的左眼,结下不解之仇。十三年前东厂鹰犬和缇骑高手在京西围攻辽东七义时,有人传说是三联钉伤了母亲右腿,父亲为救母亲才身陷重围,双双遇害。那狼牙钉出手时头顶尾三只相联,一眨眼便左右分开,齐头并进,很不易躲闪。还有人说是杜飞用梅花针伤了母亲。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多少年来包世仇时刻叨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今天突然见面,乍惊还喜,因报仇心切,虽觉得这三个恶贼突然在此出现,定是有备而来,但愤怒之下也顾不了许多,掌中银光一闪,剑锋直刺手持判官笔的杜飞。杜飞单笔一封才要还招,包世仇剑光一转,突又转向身后使日月环的胡厉钧,他猜想这个细高挑的瘦鬼,一定是瞎了一只眼的白无常,顺嘴骂了一句:“瞎狗!”

    三凶之首杜飞看包世仇出手凌厉,招法奇特,立刻呼喊一声:“这是游龙剑法,想不到小崽子还挺扎手,守住门户,圈住他,累趴下,抓活的。”

    说话间已经过了四五招,杜飞的话虽是说给冯霄和胡厉钧听的,却使包世仇心中一凛,如受当头棒喝。眼前这三个人都是黑道上有名的老手,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仇人见面生死相搏,决不能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如果一招失当,不仅大仇难报,恐怕还得当场丧命,遗憾终生。包世仇心思缜密,定力过人,一经醒悟,登时压下怒火,渐渐冷静下来了。随着他记起了五伯父讲过青海三凶各有所长,与人交手时互相配合,浑如一体,便一面过招一面观察敌人的路数,避实就虚,进退审慎,居然打得攻守兼备,有条不紊。杜飞万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剑法竟然如此精纯,原以为不出十招便可成擒,不料三十招过后包世仇仍然未露败象。三凶中冯霄性情暴躁,不耐缠斗,依仗手中双钺粗重,猛然大开大合,连扑包世仇中盘。包世仇早已看出冯霄乃一勇之夫,虽臂力过人,但脚下沉重,身法滞缓,便趁势一招玉龙抢珠逼退胡厉钧的双环,不待冯霄的双钺攻到,陡的伏地旋身斜上一挑,冯霄急忙纵身后撤,按理说后跃一丈多远,应该避开了那寒光耀眼的剑锋,却不知为何包世仇那斜跨出的一步眼看着要落地时,又贴地蹿出了五尺,噗的一声,冯霄的左胯被挑开一条三寸长的口子,痛得他嗷嗷直叫。紧接着杜飞的一招魁星点元也走空了,猛觉一股劲风扑面,赶忙缩颈弓腰,判官笔往上一封,当的一声,一枚铜钱击中右手铁笔,紧贴耳边飞过去,吓出了一身冷汗。

    冯霄左胯上鲜血淋漓,气得连嚎带骂,舞动双钺像疯了似的向包世仇猛攻。杜飞怕相持太久恐有他变,也和胡厉钧两面夹攻上来。杜飞身材瘦小,步法轻灵,一对判官笔勾挑拨刺,招招不离周身要害,最恶毒的是他判官笔中藏有两套喂毒的梅花针,能在十步内打穴伤人,见血封喉,因此在江湖上名列“三阴一绝”。包世仇只听五伯父讲过杜飞的毒针难防,但不知他如何出手。交手之初,包世仇招招不露正面,两眼时刻盯住那对判官笔,有时还故意用剑锋佯点笔尖,见杜飞好像也无所顾忌,时间一长,再加上对手三路围攻,迭遇险招,渐渐就把这个茬忘了。这一招冯霄双钺上下分袭胸腹,胡厉钧的日月环从左侧卷到,包世仇在间不容发之际,剑点冯霄右手钺背,借巧使力,一飘身向后方掠去,身在空中,冷丁儿看见杜飞将右手判官笔倒着向外,心中一惊,马上左手急扬,撒出一把金钱镖,像漫天花雨飞向三凶,耳听胡厉钧一声号叫,杜飞伏身贴地向前一扑,包世仇两脚还未落地,猛觉右腿丰隆穴一麻,忙拧腰侧身一滚,滚出两丈多远,刚要挺身跃起,突感右膝以下又麻又胀不听使唤,身子仅腾起两尺多高便摔在地上。

    杜飞一声冷笑,咬牙切齿地骂道:“包老七,我叫你断子绝孙!”飞身扑来,判官笔直点包世仇脑后。

    包世仇明知不敌,拼出最后气力,左腿一蹬,剑随身转,猛刺杜飞小腹,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在这千钧一发间,包世仇觉得一缕微风从耳边掠过,杜飞那瘦小身躯,突然像圆球似的飞出三四丈远,扑通一声瘫在地上,手中双笔被人劈面抓去,只听喳喳连声,旁边的山石上火光一闪,那两支判官笔竟齐根没入石中。

    杜飞像活见鬼了,躺在地上不住声地号叫:“你……你……是报应神!”

    眼前灰影闪动,冯霄和胡厉钧手中的兵刃,就像小孩玩具一样被人抓去,随手摔入身旁的硬土地里。耳听一声怒喝:“兔崽子们,滚!”

    包世仇两眼都看直了,却又什么也没看清。等周围的声响一静下来,包世仇被人仰面平托起来,头上月光照眼,耳旁习习风声,转眼工夫已经躺在自家石洞里的土炕上。火光一闪,包世仇才看清一个头戴风帽的灰衣人,点亮了悬在石壁上的油灯。

    那人四下看了看简陋的石洞,轻轻叹息了一声,回身来到炕边,伸手要脱包世仇右脚上的鞋。包世仇看他风帽垂肩,脸上只露出两眼,不由得屈膝一躲。那人轻声说:“小兄弟,别动,我给你治伤。”说着,轻轻脱去包世仇右脚的鞋袜,把裤脚一圈一圈地卷到膝盖,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皮袋,在炕边打开,拿出一小块磁铁,在包世仇小腿上一贴,吸出毒针,拿到灯下仔细看看,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句什么话,又回来从小皮袋里取出一根细竹管,拔去管上的布塞,抽出一根银针,点刺包世仇脚趾缝的八风穴。包世仇觉得脚上像牛虻叮的痛了四下,忽又感到那人在把右膝上的裤脚还往上卷,急抬手一把抓住那人的左手,那人两手不躲不动,包世仇只觉得手中像抓了一团棉花,软绵绵地无从用力,赶忙放开五指。那人嘻嘻一笑说:“小兄弟,这一手不赖呀。”

    包世仇沉声问:“你是谁”

    “咱们是老相识,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啦。”

    包世仇听他说话声音,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刚才杜飞叫了一声“报应神”,听五伯父说报应神是前辈玄门奇人,论年纪已有一百多岁了,决不会如此年轻。这人从峰下相救,到进洞后的一举一动,均不似有恶意,但又处处令人神秘莫测,左右端详,也猜不出这个陌生的“老相识”,只好又平身躺下,任那人把裤脚挽到大腿上。接着,觉得股部按上一只手掌,掌心热乎乎地不住跳动,像熨斗一样沿着足阳明顺经而下,返复抚摩三次,右腿的涨麻已爽然若失。

    那人把包世仇的右脚托在掌上,逗趣地说:“这脚丫子细皮嫩肉的,哪像个练武的小伙子。”

    包世仇心里一笑,左脚突然向上一踢,不料脚刚抬起来便被那人在脚背上打了一下:

    “调皮,别动,毒血还没淌净。”

    包世仇坐起身来,才看清自己脚趾间淌出了四股黑紫色血水,不禁瞅了瞅那人,那人也转眼看看包世仇,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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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榆关惩凶
    庚辰年一开春,大凌河刚刚解冻,包世仇披着塞外风沙,来到了边关重镇三海关。一年多来,他长高了,也长壮实了,虽然只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却出落得像个小伙子,天赋中的机智、豁达,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性格,均越来越显露出来了。

    包世仇从记事时起从未结识过外人,也不知人世生活是什么滋味,关于江湖上的事,只听五伯父讲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未见过。年来随师隐居深山,虽偶尔下山走走,都是一走一过,游戏人间,如今孤身一人万里寻仇,简直像大海捞针,心里喜忧参半,仿佛一个人站在浩渺无边的大漠上,孤零零形影相吊,连个山川林木遮风挡雨的东西都没有。来山海关是因为师父告诉他,东关全义兴皮货庄是他三伯父杨兴和结拜义兄千里追风陈义合开的买卖。包世仇小时曾在三伯父家中住过,还记得三伯母已经去世,留下一个瑛子姐姐,整天带着他玩。人世无常,不知这位比自己大四岁的瑛子姐姐出嫁了没有……

    全义兴在山海关东街,五间门脸,坐北朝南。包世仇从东门进城走不远,便望见了那黑漆牌匾上三个金字,心里一高兴,刚要往那门口走去,无意中发现从西边走过来两个人,一个细高挑,长了一对黄眼珠;另一个更扎眼,短粗胖,鸭子跩,左耳后长了个鹅蛋大肉瘤子,一跩一哆嗦。包世仇心里一动,突然想起这二人的长相,很像师父讲过的在老君庙围攻五伯父的阴山四蛇金眼蛇和双头蛇。他斜眼一扫,正看见那对黄眼珠子向皮货庄里骨碌碌乱转,显然不怀好意。他立即改了主意,转身跟在那两人身后又回头向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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