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锦衣行

    “有话直说吧。”

    “在逃亡的途中，我找到了一个躲掉他们定位的方法。”

    许折点点头:“我一直在等你说。”

    “身份伪造。”

    “呵呵，这个方法听起来很不错。”

    “对灵魂进行身份伪造。”

    “你的意思是伪造年轮怎么做”许折面色逐渐凝重。

    “你先答应我，联盟。就是你要替我找我要的资源，我这具身体大概两天以后就会完全变成骷髅，到时我的灵魂只能躲到布娃娃之中，那时我会很虚弱，你得保护我。”

    许折毫不犹豫地、严肃无比的点了点头。

    希尔薇叫他坐下，然后伏在他耳边，耳语之间，和盘托出。

    “很好，希尔薇，很好。”

    许折露出了微笑。

    ……

    ……

    夜幕遮天，星光疏疏垂落林间若细流苏，老树上破损的纸鸢还在悄悄挂着。

    小镇一隅有个姓宁的姑娘在写着信，笔锋婉约，落纸生云烟。

    有个姓陈的客家掌柜躺在自家院里乘凉，哼着小曲，闭目观八方。

    有个年轻的道士换了身莲花道袍，望着空空如也的签筒，在思考着，要不要外出伐些青竹。

    有家换了主人的药房，烛火幽幽，芦苇窗纸上虚映出一只高贵的狸花猫。

    有个名唤许折的少年，喝了些西红柿鸡蛋汤，摸了会兔子，埋了具骸骨，借着星光，看了眼树上残破的纸鸢。

    一只充满恐惧的眼球，带着血丝在眼眶里缓缓转动。

    陈小青嘴唇苍白，撩着窗帘一角的手已经有些麻木，他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轻缓地归来。

    她掩住窗帘，捂住嘴巴，闭上那只充满恐惧的眼球，然后镇定下来，告诉自己:

    今日傍晚，没有带着奇怪口音的小女孩来过。

    “吱呀”

    一声很轻的推门声响起，紧接着那声让她无比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小青，怎么不点灯”

    她慌忙地重新点起了油灯，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厅，却发现许折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许折将那个布娃娃从柜子里取出来:“我已经把你的身体埋了，没烧。”

    诡异而渗人的布娃娃仰起脖子，希尔薇的声音传出来，有些委屈:“我明明还能再活两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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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生活
    “不可能！要不……要不，我做你妹妹我父母双亡，在大西洋岸边还有一套房……”

    许折无奈地摇摇头:“我不需要什么妹妹。”

    “反正我不可能做奴隶，也不可能做宠物，太羞耻了。”

    “那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

    希尔薇为难地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穿墙术是我的种族天赋，没法教。至于隔空传音，等你经历过化神，自然就懂了，你现在太弱了。”

    “哦。”

    ……

    ……

    许折揽镜自顾，粗糙泛黄的铜镜中映着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瞳，他睁大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来。

    “别看啦，你那个周先生，已经帮你摆平了，至少你身体里那东西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出来了。”

    希尔薇的声音自小铜镜旁摆着的布娃娃传出。

    许折依旧在看，比方才更仔地看着。

    经过希尔薇的提醒，他终于知道那位姓周的道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句话的确不是对他说的，是在警告他身体里藏着的鬼。

    希尔薇早先还想用可怜的演技去狐假虎威，也着实可笑。

    希尔薇又说:“那个道士.......太恐怖.......”

    声音像是感慨，又像敬畏。

    她又嘀嘀咕咕了几句，许折全然没在意，因为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很重要的念头。

    “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身体”他拿起布娃娃。

    “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希尔薇有些心虚，话语却像演练过一样，很连贯很熟练地脱口而出。

    “哦，我懂了。”

    许折“啪”一声将铜镜反压在黄梨木柜上，冷峻的神色让希尔薇更加的心虚，他的眼神与看她表演那什么驱鬼术时一模一样。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选择岔开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中秋之后，十月之前。”

    “中秋，是你们这边的八月十五吗”

    “嗯。”

    “十几天，那倒还行，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尽早离开这儿。你这个身份多用一天，你的家人就多一分危险。”

    许折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苟着，等实力稍微强一些就开始启动报仇计划，等到了元婴期就打算接触、狩猎那即家。

    然而现在有人不让他安稳。

    “你觉得我大概还有多久会暴露”

    “不确定，如果你在名单上优先级不高的话，可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反正时间倒流后不到十天，他们就找到了我。如果你优先级也高的话，”希尔薇看着许折咯咯咯地笑着，音调像北方的巫师念咒，

    “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祸不及家人，可那些人所谓的清理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从记忆的层面抹杀-----清理掉鱼儿重要的因果线。

    他该换个身份了，从灵魂的角度换个身份。

    希尔薇给他的方案是灵魂自残，以灵气化刀生生剜除灵魂每一处的年轮印记，此刑无异于凌迟，只保留最基本的神智与记忆。

    相当于先剁掉自己的大拇指，在用硫酸洗个澡，毁去表征。

    不过这种方法许折不可能取用，他不是希尔薇那个怪物，操控灵刀只要修为高一点就不难，但这种去除灵魂年轮所需要的精确度太高，许折现在不可能做得到。

    至于要希尔薇操纵灵刀，来给他手术，绝无可能。

    他不可能在还有余地时，将生命交给除父母以外的任何人。

    这种关于灵魂的“手术”，稍出差池，记忆丢失，性情大变，智商下降这些都是轻的了，何况灵魂是一个人修行的根基的根基，这种程度的剜除，不死都要烧高香，修行更成了奢谈。

    许折看着渗人的布娃娃，到有些佩服起希尔薇来了，她是个狠人。

    看起来，希尔薇性格的巨变便是源于此了，不过许折显然更喜欢这种性格的希尔薇。

    成熟却又像个孩子，智商严重下降，喜怒形于色，便于掌控。

    希尔薇又给他提出了两个猜想:在灵魂上雕刻阵法、用融魂丹尝试去融合体内藏着的鬼，将它作为一层“衣服”覆盖自己的灵魂。

    前者条件太苛刻，且弊大于利，不取。

    后者，可行，那么他必须也要请一位四品炼丹师为他量身定做一枚融魂丹。

    不管是为了希尔薇，还是他自己，蜀山那位“镇山药王”四品炼丹师他必须要再一次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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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故人抱剑去
    清早，天气比昨日又凉少许，秋草沾露，薄薄的晨雾也终于迫近乐安镇边缘。

    许折梳洗好，不急不忙地端着碗绿豆粥，站到外头与邻居聊起了天。

    他的住处往西是大片的良田与树林，东边也只有这么一户邻居。

    笑谈之中，许折远远望见一少年抱剑而来。

    是许航。

    许折心中流过一阵怅惘，还是……走上那条路了吗……

    七十余岁的老头顺着许折的视线看去，然后端着米汤笑着走开了，“你忙。”

    许折点头，说:“中午我给你送些南瓜吧，家里长多了，你叫孙女做些汤。”

    “哎，好嘞！”老头驮着背回家去了，然后迈着不便的腿脚跑到自家地里，搂了一篮子芥菜送到了陈小青手中。

    许航身穿儒衫，长发不束，抱着一把木剑，脚步很轻。

    他沉默着自树边走过，老树无风自动，抖落数片青黄的叶，叶子落到他肩头，他全然不顾。

    他走过来，站到许折身边，第一句话就洒脱无比:

    “这是我最后一次穿这身衣服了。”

    许折用筷子从碗里挑了颗绿豆，放进嘴里，细细嚼完咽下去，然后握着筷子轻轻给了他一拳。“不念书了”

    “念，”他笑笑，“只是换本书。”

    “哦。”

    许航望着许折，道:“我此次来找你，是来道个别，我要去修行。”

    “往何处去”

    “长安以北。”

    “何时走”

    “今日。”

    “院试成绩还未出来。”

    “过，于我无益；不过，徒乱我心。脚下已现通衢，再教功名遮眼，下下之举。”

    “你父亲那边呢”

    “已经谈好了。”

    “那，何时回来”

    许航顿了一下，道:“长安雨顺，鸿书南来。”

    许折微微颔首，同时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抱剑少年。

    突然之间，他觉得许航长相其实很好看，清清瘦瘦，眉目干净，五官天成，身高也与他相仿。

    尤其是他抱着木剑的站姿，很像一位许折曾经接触过的女子。许折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抱剑的婷婷之姿。

    许航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许折，我爹昨日向赵县丞家提亲了，她不同意，还问我是不是有病。”

    “哦，虽在意料之外，但于情理之中。”

    许折点点头，喜闻乐见，令人舒适，建议加精。

    “你这表情好像……幸灾乐祸”

    许折严肃地板起脸:“我许折，不是这种人。”

    “算了，我来的路上听说许成灰死了，就是那个雇赵卜住来我家武馆闹事的那个家伙。”

    “死了”

    许折一愣，随即又释然了，此事似乎早在许成灰被野猫吃掉小弟弟后，就已定格了。

    “嗯，听说两个眼珠子被人挖了，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藤条抽烂了，死的很惨。”

    许折又回想起了那日许成灰与他父亲来到自家，求他帮忙作弊的场景。

    许成灰当面的非人言论，然后被他几巴掌打的鼻青眼肿……到了后来许成灰莫名地就太监了，再后来他父亲来求他，放过他儿子……

    随着许成灰的突然死亡，他与许成灰之间的过节，似乎瞬间烟消云散，成了过往。

    许航站在许折对面，站了好一会，终是相对无言。

    “那，我走了。”

    “再会。”

    他说:“你既然也能修行，那便修行吧，我不想他日相见，我正当年少，你已垂垂老矣。”

    许折喝了一口尚温的绿豆粥，将碗递给许航，又从他怀里取来木剑，细细观摩，道:“修行不易，戒骄戒躁。”

    “你我同辈，此话不需你来讲。”

    “好吧。”

    “那，再会。”

    “一路顺风。”许折还剑。

    “道阻且长，顺也好，逆也罢，行则将至。”许航轻笑着摇头，拔剑，并指轻抚剑身，“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许航最后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许折望着他坚毅的背影，轻叹一声。

    回了屋，窗口的布娃娃又传出声音:“唔……那个人好眼熟哦”

    “未来的大唐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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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天运循环
    教兔子写字、纠正希尔薇口音、养蛊虫、读书、练剑、修行，日子便也这么过去了。

    这些天，在希尔薇不断的怂恿下，许折腆着脸去找了几次那周姓道人，结果意料之中:那年轻道士并没有帮他的心思，最后也只说了句“天运厚薄具有定数”，便将许折打发走了。

    中秋。

    老富贵驾着豪华的马车，车上载着许折与陈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