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徐荣随我征战多年、晓习兵事,这次派他去救援陈仓,只要那陈仓的守军不要横加掣肘,陈仓必然固若金汤,量王国、韩遂宵小之流的定然攻不下来城池!”
随着中平五年寒冬腊月的到来,天下各地的乱事兵灾终于暂时平稳下来,益州的黄巾天子旋起旋灭,不到入冬就被益州从事贾龙率吏民、豪强部曲击灭,天府之国即将迎来了它的第一位益州牧——刘焉。
时下天下大乱,朝廷中枢已经分不出精力来应付各地蜂起的叛军贼寇,于是准太常刘焉之请,重新恢复了州牧的制度,而因为州牧位高权重,与立国之初采取“位卑权重,大小相制”的刺史制度相悖,所以除了豫州、幽州、益州三州之外其他州仍然保留刺史制度,所选的州牧也多是皇室宗亲、名臣之后,比如幽州牧的刘虞他也是皇室宗亲。
而一直被催促进军的公孙瓒激励将士,击溃幽州叛军之后一路狂追,不料因轻兵冒进被乌桓的骑兵包围在了管子城,虽然拼命据守但也抵不住饿肚子,终于粮尽众溃,士卒死伤大半,幽州的平叛战事也再一次扑朔迷离起来。反观三辅这边,虽然朝廷、叛军的兵马云集,却迟迟没有发生像幽州那样激烈的战事,而是出现了一种双方对峙的诡异平静。
决定围困陈仓城的凉州联军在城外挖起了一道道沟壑,各营之间挖的沟壑相互头尾打通,就变成了一道围绕在陈仓城外的长堑,隔绝城内外的联系。而为了防止被积雪填满,王国又勒令各军之间必须及时清扫积雪,摆出了一副困死陈仓城的模样。
就在这白雪皑皑、一望无垠的腊月之际,有十几骑踏雪而行,登上了陈仓城西北面的山岗上,从远处眺望白雪笼罩下的陈仓城和已经和雪地融为一片的连营。
这些人自然就是阎行、李骈、赵鸿等人,他们带着一些亲卫趁着雪停的空隙时间来到这里,留下十几名亲卫在山下避风后,三人就携弓带箭纵马从缓坡登上了西北面的山岗,望着这白茫茫的无垠大地,豪气迸发的李骈往口中灌了口烈酒,纵声大喊:
“昔年汉王刘邦听从韩信之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从这陈仓道一路北上,还定三秦,灭亡了章邯、司马欣之流,随后更是剑指彭城,出函谷关东进以争天下,麾下良城猛将云集,无数豪杰奋发效命,立军功取万户侯正当此时!人生在世,得持三尺剑与天下英豪酣战,此真乃第一快事也!”
李骈这一番大喊倒是声动四野,可惜当下大雪覆道,人迹罕至,也没其他人能够听到,为他的豪情壮志击节称奇。反倒是用貂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赵鸿呼出了一口白气,在貂裘下用力地搓着双手,他这几日感了风寒,还没完全好,有些阴声怪气地反驳道:
“可惜就算是汉王有吞吐天下的壮志,手下更有着一大批精兵良将,也难免在彭城丧师败北,落得个抛妻弃子、仓皇而逃的境地。”
听出了赵鸿语气中暗含的抱怨,李骈随即默然。顿兵城下已经深深挫伤了众人的锐气,或许上层有着围城打援、攻入长安的雄心壮志,但对于底层的士卒而言,思乡的愁苦、抵御严寒才是切身的事情,入冬以来的寒冷天气已经让联军折损了不少的人马,底层士卒的士气不断跌落,他们已经开始翘首西望,期盼着返回凉州的家乡。
平日里阎行还会出声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只是现在看着这白雪覆盖的大地,想到允吾城的亲人,他自己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大兄,快陪琬儿去赏雪,听说北苑的梅花都开了,琬儿想要去看看!”
阎琬身着雪白的狐裘,就像雪中精灵一样,因为刚刚偷喝了阎行摆在堂上刚刚温好的酒,她的脸颊上很快就飞起两片红晕,她强作镇定,伸手抚摸微微发烫的雪滑额头,眨着水灵的大眼睛和阎行对话,可惜阎行岂能够那么轻易被她欺骗,他从侧面一眼就看到自己小妹此时已经收到身后的小手食指在互相打转,每次她在自己面前撒谎的时候就是这般的模样。
“小
31、惊弦
“兄长你刚刚所说的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赵鸿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叫喊,随即迎上李骈诧异的眼光有些激动地说道:
“正因为领军的皇甫嵩是扫灭黄巾的当世名将,也因为他中平二年曾一度被免职赋闲,所以这一次带兵他才会更加的谨慎,绝不会轻易冒险来救援陈仓。而正因为天下大乱,朝中无良将可用才不得不重新启用皇甫嵩,这样说来就算朝中有再多的不满,至少在战事结束之前汉朝廷也不可能罢免他,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联军不仅打不到援,反而会把自己给耗死了!”
阎行刚好插上了话,补上了后面的一句,此刻他的眼中迸发出光芒。道理并不是说每个人都不懂,只是有的人刻意选择忽视。现在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联军已经深陷危境,而联军的首领王国则在用这七八万人马的性命进行一场豪赌。
李骈默然,他刚才强作精神为两人打气,其实心里也没底,眼下的局势已经是扑朔迷离,难辨前途了。听完赵鸿、阎行的话,他在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也是极大的,只是一贯豪迈大气的李骈怎么能够当面亲口承认自己内心的忧愁,他只好朝自己又灌了一口烈酒,默不出声。
“呜呜——”
突然一阵短促的号角声刺耳的响起,正在沉默中的李骈一个激灵直接将酒囊扔下,又惊又喜的说道:
“敌袭!”
惊的是这是遇敌才吹响的号角,喜的是莫非汉军真的来了。
不过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能,这种冰雪天气,大军很少会选择长途奔袭,恶劣的天气会在半道上就把军队战力削减大半,汉军显然不可能有那么蠢,大老远踏雪破冰跑过来送死。只是这号角声确实是来自山下的警报,就在他迟疑间,一旁的阎行已经调转马头,准备奔下山岗,他头也没回,抛下一句。
“听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怕是遇到敌人了,我先去看看!”
阎行虽然也不相信汉军会在雪地里长途跋涉,但是他听出了刚刚号角声的急促,这一定是吹号角的士卒遇到了什么袭击,阎行来不及细想就骑着照夜白匆忙奔了下去。
弓箭一直随身带着,阎行提着弓把,眼睛炯炯有神,座下的照夜白也灵性十足,将下坡的速度控制得稳稳当当的,给阎行预留了一小段观察的时间。
李、阎二人都是弓马娴熟之人,自身上山赏雪都带着兵器,所以就把十几个从骑留在了小山岗下面,他们原本已经找了一个避风的坡后避风,没想到现在反倒出了事。
此时避风的地方还有一个从骑守护在那里,看到阎行最先奔驰下来后连忙迎了上来,向阎行禀明情况。
“阎君,刚刚避风的弟兄中有人发现了树林边上有一些人马留下的迹象,带了几个人跟了过去,不料没多久林中就吹响了号角声,剩下的弟兄也赶过去了!”
阎行仔细地观察地上杂乱的马蹄印,显然刚刚的号角声也让其他从骑紧张起来,连忙策马赶了过去。顺着马蹄的痕迹,视线一直延续到林边,林中依稀传来打斗的声音,在风中听不清楚,林外还散落着几匹马,怕就是第一批摸进去的从骑怕打草惊蛇而留下的。
针对这些蛛丝马迹,阎行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从目前看来,从骑护卫遇上的绝不可能是大规模的敌人,而对方被发现踪迹后还能反过来逼得护卫们吹响遇敌的号角,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可能是汉军的斥候、联军的逃兵、山林的盗贼
握紧手中的弓把,阎行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快速说道:
“你留下来保护好李、赵二位君子,我先去看看!”
说完,阎行催动马匹,照夜白迈开四蹄就朝林中而去,留给了护卫呼哨而过的风声。阎行策马靠近了林子,此时打斗的声音已经弱下来了,极目从林中望去,虽然冬天树林里的叶子掉个精光,但是分枝开叉的枯枝还是挡住了大半的视野,只能看见林中有黑色的人影在晃动。
阎行深呼吸了一口冷气,右手抽出箭矢搭上了弓弦,朝着刚刚发出声响的方向前进,边前进边避开密集的树杈处,同时暗暗警惕着周边的动静。
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走上一会,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这一处林中空地上明显是经过整理的,积雪被清了大半,旁边的小树木也被伐掉,只留下细小的树桩。空地中间躺了三个人和一匹马,其中看上去有护卫从骑也有其他人,血迹已经染红了雪地。而剩下十多个护卫布成一个圆阵,马匹在最外面,持盾牌的在第二层防护,持弓箭的在中间,箭头已经对准了好几个方向,护卫正侧着耳朵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圆阵中间指挥的是李骈手下的一
32、结义
阎行看到那个身影中箭倒了下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对于这个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够逼迫得十多个护卫近不了身的对手也是极为佩服的,虽然说是借助了树林的地形,但就凭他那手箭术和老道的作战经验,不管是从军还是为盗,都不应该是一个无名之辈。
护卫们看到敌人中箭倒下和阎行从林中露出身躯,顿时欢呼了几声,在密林中有重重树杈交织阻挡,想要寻到一个好机会将一个奔跑的人射中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阎行恰好具备了沉着稳定的耐心和发矢如神的箭术,所以才能够潜伏许久一击命中。而那个倒地的弓箭手也证明了“善游者溺”这个亘古不变的定理,他以为能够将护卫们耍的团团转,凭借自己高超的箭术逃出生天,不料最终还是折在了另一个箭术高超的人手里。
护卫们小心戒备地上前查看那名倒地的弓箭手,只见利箭已经从他的后背直透到前胸,仿佛是将他钉在地上一样,他面朝地面的脸庞上两眼圆睁,显然自己临死前难以置信就在最后一刻自己竟然会倒下了。
阎行也走过去看了看这个擅长射箭最终也死于箭下的高手,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看了看那双大手的指节间粗糙的的老茧,眼睛一亮,俯身伸手摘下了尸体右手拇指上的骨抉,也就是骨扳指。
阎行把这枚扳指放在手上轻轻摩挲着,打磨光滑的扳指上有一道浅浅的勒痕,上面带着一丝丝的血腥味。
这是箭术经过千锤百炼的见证,也是一个弓箭手灵魂最终的归宿地。阎行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它收入怀中。
林子外等待的李骈和赵鸿此刻已经心急火燎,李骈几次都想进林探探究竟,但都被赵鸿劝阻下来,就在李骈急躁得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终于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林中传来,阎行带着一众人等出来了。
当看到后面马匹上驮着的尸体时,李骈、赵鸿也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虽然知道林中的打斗必然凶险异常,否则以阎行的身手怎么会迟迟未归,但没想到己方以多击少竟然还付出了相对等的代价,由此可见敌人的凶悍难缠了。
阎行朝两人笑了笑,不过话音还是有些沉重。
“敌人有个好手,死了两个儿郎。”
李骈点了点头,拍了拍阎行的肩膀,然后把最先带人进去的护卫叫过来询问,那护卫以前是猎户出身,当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明白。
原来当时他们在山坡后避风时,他无意中发现林边有浅浅的马蹄印,若是雪不停下来,这点蛛丝马迹自然是无从发现,但是恰好这点没有掩饰过去的人迹就被猎户出身的他发现了。
当下怀疑林子中藏有人,于是他就叫了四个护卫一起过来,把马留在了外面,静悄悄地潜入林中,搜索着前进。没过多久,果然发现了那片空地上有一个人和正在歇息,旁边拴着一匹马,看上起像是刚刚从联军中逃出来的人,五人立马就围了上去,他们先射杀对方的马,然后就想要制住对方。
没想到对方也是警觉,立马就察觉过来,拿起兵器和五人打斗起来。但以一敌五,终究势单力薄,就在五人合力将要制服对方的时候,忽然林中一支羽箭飞出直接就射穿了一个护卫的咽喉,没有料到对方还有帮手的护卫顿时被惊得头皮发麻,立马就有人吹响号角,结果号角声一响,吹号的人就又中了一箭,当下其他三个人再也不敢托大,立马就结成一个圆阵用盾牌护住自身,而被袭击的敌人也因为身受重伤,没能够逃走,失血过多晕倒在了雪地上。
后面的过程阎行就知道了,那个弓箭手最开始还想寻机射杀敌人,救出同伴,结果发现了对方的人迅速赶到,而且防护周密没有可乘之机之后,就退而求其次,调动护卫们结阵出动抛下那个重伤的俘虏,他则趁机射杀了同伴。最后若不是还好有阎行赶到,只怕还要被这个奸计得逞的弓箭手大摇大摆地溜走了。
听完了手下的禀告之后,李骈在脑子里想了想,也在判断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的来历,不过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信息,只好用最笨的办法了。
他直接走过去,也不怕血污,观察尸体的服饰后,伸手在两具尸体上来回摸了一遍,很快就从贴身内衣中搜出了藏好的一封密信,他在手里展开一看,立马吓了一跳,连忙招呼阎、赵二人过来,将信拿给他们看,阎行、赵鸿两人一目十行将信一下子看完后,心里也是暗暗吃惊。
这一封是联络信,信中称呼已经被抹去,落款处是当今大汉左将军皇甫嵩的名讳。内容开头好像是多年老友一样寒暄,然后就直接阐明凉州联军现在所处的危境,希望对方能够认清形势,及时行动,前事绝不追究,事后大功必有重报
单看这一封信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只要和当下局势一联系起来就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来。
王、韩合兵、凉州各路兵马纠集在一处,本身关系就不是很牢固,王国前不久还用泄露军机的罪名杀了几个军中将吏。而这一封用词含糊不清的信若是流落到了有心人手里加以过分解读,只怕联军立马就会因此而生出猜忌,自相构难。
更何况合众将军王国之前还使出多种手段想要削弱韩遂等人,强化自己的权力,如果这一封信到了他的手里,难保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他不会借机生事,构造出一大批罪名来打击军中的异己,用联军的鲜血来重新树立自己的权威。
“抹书间马韩”的故事阎行还是知道的,他脸色凝重,当机立决,立马把信一下子就撕了两半,而这种行为顿时吓了李骈、赵鸿一跳。
李骈立即伸手抓住阎行的手,止住他的动作,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透露出了心中的愤怒和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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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同心
自从那日之后,李、阎、赵三人就成了结义的异姓兄弟,李骈是大兄,阎行次之,赵鸿最小,三人也闭口不再提那日之事,依然交往如故,好像发生的一桩桩事情都随着那日的风雪远去了。
而随着冬季的大雪不断,凉州联军一点一点降低的士气不断地暴露出来,各军之中的逃兵不断增加,虽然王蕃奉命亲自带着铁骑来回巡营,一旦发现有擅自私离军营的士卒一律就地处决,但是鲜血淋漓的人头还是止不住逃兵的脚步,发展到后面甚至出现了整支人马脱离联军逃走的现象。
再加上军中私底下流言四起,冻伤、冻死的人马越来越多,王国终于止不住众人的压力,亲自在军议上表态若是开春之后战局再无转机,就会带着大伙重返凉州家乡,于是士气已颓、兵马疲惫的凉州联军才总算没有相继崩溃,无数士卒翘首期盼着开春的来临。
陈仓城外联军连营穹庐大帐里
此刻只剩下王国和长子王蕃两个人,冷清的气氛是当下王家在联军中最好的写照。入冬的几场大雪已经成了压垮他们王家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量的人马在变得异常寒冷的冬季里冻伤冻死,底层的士卒怨声载道,掠夺而来的金银财宝此刻已经变成了砖瓦一般冰冷,物资贫乏的军市也一早就关了,连营中人马齐喑,说不尽的死气沉沉。
下首的王蕃此时抓起面前的案几上的金樽,看也不看就直接往喉咙里灌,结果因为用力过猛,酒水反呛到了自己,顿时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他不管不顾地继续朝自己口中灌酒,以至于喷出来的酒水撒的满身都是。
他极力在让自己的身体痛苦麻木,这样他内心的痛苦反而能够减轻一些。酒水进入他的喉中后仿佛变成了苦水,浇灌着他胸中无处发泄的块垒,他喷着酒气,迷离醉眼,步伐蹒跚地离席起身,凑近父亲的主位。
在他眼里,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是智谋百出,无人能敌的,不管是一州之长的耿鄙,还是威名赫赫的傅燮,他们曾经都不可一世,但照样倒在了自家父子二人前进的路上,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都是那些可恶狡猾的汉军不来驰援陈仓,是可恶的老天在和他们父子作对,这比起往年异常寒冷的气候让许多骁勇的凉州士卒没有壮烈地死在战场上,反而窝囊地冻死在了自己的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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