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潇潇雨崇
那些信纸或白或黄,甚至有不常见的朱红色,对接手执书阁数月的云雪来说再熟悉不过——是阁内轻重缓急做好了分类的消息。
他前脚刚出下京别院,云非便执着宗主令信,调取了最近几月所有关于靖阳王府的讯息。
云雪入屋的时候云夜已经看了大半,让垂手站着的少年有些心慌,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给那个人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苍山云海”忽然瞥见一个地名,云夜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站在旁边的少年被她语气中的冷肃一惊,连忙抬头答道:“这是一月前,宗主刚刚入京时,前洲托执书阁查的消息。查一户朱姓人家,却要求上至亲朋送迎,下至奴仆往来,纤悉无疑。”
苍山云海在幽州北部,人烟稀少,由于往来不便,往往数十里地都见不到一户人家。
前洲要查的这户人家极其简单,全家上下只有三口人。主人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携了两位家奴,常年在此隐居。
“朱朱”云夜瞥了眼主人的名字,挑了挑眉。
“正是,那女子名叫朱朱,因得了心绞之病,被人安置在那等山清水秀之地修养。随侍的婢女是个哑巴,性格怯懦,寻常吃穿用度皆是唤做‘从叔’的老奴打点。固定十日去一趟不远处的集镇,不见与陌生人有来往。”
见宗主上了心,云雪一点一滴的道来。天生的过目不忘,让他对经了手的消息了如指掌,不需查阅便可复述的分毫不差。
“秦君璃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让执书阁查这个人”云夜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她印象中,无论是靖阳王府,还是白家,似乎都没有和朱姓人家来往过。
“宗主可知这个‘朱朱’的来历”云雪略微回忆了下当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的措辞,呡了嘴角一笑。见自家宗主抬了头看过来,才继续说道。
“朱朱与靖阳王殿下没有分毫的关系,却和王府的那位燕先生关系匪浅。”
云夜闻言一愣,连忙从满桌的信纸中翻出关于“朱朱”的部分,一目扫过,果然如云雪所说,这个“朱朱”竟然是燕回曾经未过门的妻子!
燕回,白家旁支庶子白燕回。秦君璃竟然在查他!
燕回在他身边跟了八年,一直一来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尤其是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不输执书阁的燕雀楼,在白家燕回的打理下,更是成为了靖阳王府、成为了秦君璃夺权涉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靖阳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需要动用到执书阁来查燕回背后的人和事!
“等等,‘曾经’”注意到信纸上的一个词,云夜忽然脑中闪过些什么。
云雪眼中一亮,继续说道:“确实是‘曾经’,后来这个‘朱朱’没有嫁与燕先生,而是做了妾,跟了……”
砰!!!
少年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云夜宗主瞪着手中的笺纸,突变脸色一遍,竟是猛的站了起来。
“白家嫡子,白燕行!!”
云雪对发生在靖阳王身上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只是不明白白燕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为什么会让宗主如此脸色大变。
“白家覆灭后,燕先生便将她接了出来,安置在苍山云海之地,这么些年,一直未曾出过幽州半步。”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关于这个朱朱,我们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可是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刀已出鞘
羿王府,落雨院。
“宫中关于江南秋汛一案,可有什么消息”
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秦君逸皱着眉,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看向刚刚进门的何枢与柳东川。
“据宫里的消息,两本折子都压在御书房的龙案上,这两日陛下没有再翻看过。”何枢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站在身侧的柳东川。
只见他垂首敛目,一副恭敬的样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前日何枢从北方回来,便听闻这位殿下新收的座客从消初院搬到了芳华院。
消初院偏僻,远离府中的议事厅和正院,历来为府中幕僚所住。连先前殿下看中的那位钟贺钟先生,也是在消初院住了三年,才堪堪熬出了头,得了他用搬出羿王府。
从未有人像柳东川这般,入府不过三月,便得以重用、一路飞黄腾达,甚至搬入了离议事厅最近的芳华独院。
不知殿下因何看中了他,何枢只知近日这位柳先生似乎为殿下解决了王家的问题,在府中地位直线上升。如今不仅可以自由出入落雨院,连宫中的消息也是不避讳,直接说与了他听。
要知道在宫中树立眼线容易,可想在武英殿安插人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宫人仔细、传递消息的人更是谨慎,就怕一个不小心暴露来源,毁了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殿下询问武英殿的消息时没有避开这位柳先生,着实让何枢有些惊诧,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柳东川的与众不同。
“先生怎么看”
揉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微微抖了抖,秦君逸朝柳东川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出声问道。
“陛下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断,或许只是有些顾虑,犹豫着该如何下手、在何时下手、由何人下手。”
抬起眼,波澜不惊的看向眉头微蹙的羿王殿下。却是看清他的动作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连忙垂下眼,掩饰自己的神色。
“如何下手、何时下手、何人下手……”秦君逸念叨着站起身,行至一旁,伸手推开了窗。屋外的凛冽之气涌入,堪堪让他的眩晕感淡去了数分。
“呵!不过一个江南弊案,压了那么久,他到底是没了当年的心狠手辣!”
身后两人垂目不语,皆是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却对“当年”之事各有感悟。
崇政帝继位二十余年,因得了太后的扶持上位,头几年还战战兢兢,一板一眼、勤勤恳恳的处理政事,心甘情愿的当个傀儡皇帝。
后来不知因了何故,脱离了玉太后的掌控。一年之间,培养势力、铲除异己,拉魏家上台,将隐忍多年的戾气悉数暴发了出来。
再至后来专断独权、忠奸不辩,不分青红皂白的借着魏氏一族打压何家白家,俨然形成了今日农工不兴、政事不清、国库不盈、兵力不盛的局面。
也不是没有人劝阻,只是御史台的鲜血染了一层又一层,朝堂上的老臣去了一波又一波,也没人能将那位掌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唤醒,任由他一步一步成为性情乖戾、无人敢拂其逆鳞的碌碌之帝。
如今的南秦国力衰退,论兵不及北方齐狼,论政不及边陲小国。
有人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然腐糜之象,蝼蚁皆可食之。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南秦必将被虎视眈眈的外族一口吞下,从此消失在这九州大陆的历史之上。
羿王的一句愤然感慨,让柳东川想到了许多。他知道这位心有远志的殿下要的不是口才滔滔的御史中丞,而是真正的替他分忧解难的谋士,敛去了眼中的冷漠,开口说道:
“压的久,未必是坏事,端看殿下要怎样一个结果了。”说着抬起眼,直直的看向立在窗口的那人,笑的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染上了血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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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子夜前夕(一)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夜子时,便是新的一年。
人年长了一岁,生息万物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往复循环。就像许多人所坚信的那般,总是赋予“新年”一种神圣的使命,希望它能带走过去的不堪与破败,为世间带来崭新的希望。
“自从你担了这‘右相’之职,十多年了,从未在家过过一个团圆年!”封夫人面色不悦的替右相大人整理好衣摆,有些怨忿的说道。
“唉,始祖皇帝定下的规矩,除夕夜百官同宴、共贺新年,为夫也无甚办法啊……”封明泽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见夫人替自己打点妥当,无甚遗漏,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再说,不过两三个时辰,宫宴子时就会结束,届时还来得及赶回来与你们一同守夜。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年也算得我们封家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
本想着安慰自家夫人,一句话却叫景苏心中憋屈万分,似怨似怒的瞪了封明泽一眼。
“真正意义上的你明知她是……”
“莫要胡说!”见夫人忘了自己的叮嘱,口不择言就要说出那句话来,封明泽一激动,板着脸,压低了声音就狠狠的斥道。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封夫人连忙垂下头、咽下尚未出口的话。
然而止得住口中的话,却止不住心中的痛,那双低垂的美目中瞬间腾起一串晶莹,堪堪在眼眶中打着转。似乎只有紧紧的咬住唇,才能将泪意憋回肚里去。
封言墨与封言青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尴尬的场景。
奈何封大公子的半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要往回收也是来不及,只能扯了扯嘴皮子,唤了声爹娘。
云夜从封言墨背后转出,见封夫人转过身去按了按眼角,心中微皱。
封丞相和夫人伉俪情深,多年来府中只有她一人,不曾纳妾也不曾沾花惹草,甚至平日里也是护如珍宝,让京中贵妇又羡又嫉。
不知两人这番争执是为了何事,他只能伸手捅了捅封言墨。
穿着一身云白锦衣的大公子会意,连忙嘴角一扯,搓了搓手,嘿嘿的笑道:“爹,大过年的,您不收敛着点,小心娘不让你进门哟!”
“兔崽子,没大没小的说什么呢!”封明泽被儿子一句调侃气急,顺手抄了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封言墨反应倒是很快,一个侧身躲过,茶杯堪堪擦过他的衣袖,朝他身后那一抹盈盈青色撞来。
云夜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连忙伸手接住,叹道:“大过年的,大哥也收敛着点吧,就别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了。”
一句话说的一砸一躲的两人微愣,却让一旁的丞相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拉着小儿子就在桌边坐下,封夫人瞋着瞪了一眼的父子俩,没好气的说道:“可不是,本来就是纸老虎,再拔就连毛都要没了,看他还怎么遮羞!”
见夫人解了气,给了台阶下,封明泽连忙见风使舵,腆着脸笑道:“纸老虎就纸老虎!现在纸老虎要进宫去了,你们两个小崽子就好好陪着这只老虎婆子吧!”
说着抬了脚就往外一闪,但见一只茶杯“咻”的一下从门内砸出,堪堪落在院子的雪地里。
“封明泽,你个混蛋!说谁是母老虎呢!!”
云夜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又同封言墨连忙哄了起来……
“王家那边可安排好了”秦君逸套上外裳,却未系好,从屏风后踱步而
第二百七十章 子夜前夕(二)
“站住!来着何人!皇宫禁地,不得随意靠近!”
银白色的甲胄一动,那两个身着粉色宫裙、款款而来的宫女还未说话,便被两个御林卫拦在了一道宫门之外。
这道宫门位处于斜阳宫和藏冬宫的交界,往南绕过两道宫墙便是嬉嫔的楚兰殿,穿过宫门往北数十丈,便可看见斜阳宫的飞檐翘角。
藏冬宫和斜阳宫皆属于后宫的范围,前者还住着些妃嫔宫人,而斜阳宫早在百年前、吴家皇后殡天之后,便冷落了下来,成了一片不住人的萧瑟之地。
不住人,却是“住”了一群人人垂涎的死物。
珍宝阁——那个宫中盛放奇珍异宝的珍宝阁,便座落在斜阳宫中。
而两个粉衣宫婢所站的位置,却是去斜阳宫的必经之路。
倘若不走这道宫门,从背面的秋荡山翻越而入,也不是不可。只是御林卫的防守重地,又岂是一般人想过,就过得了的
“我们是奉内务府王公公的命令来取琉璃盏,怎得不给进!耽误了宫宴,你可担待的起!”
瓜子脸的宫婢见对方面无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瞬间来了气,往前跨了一步,昂首挺胸、颐指气使道。
人高马大的御林卫只是得了命令,守着这道宫门,不让闲杂人等出入,也不知这两位是哪位娘娘宫中,不敢冲撞,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等奉陛下之命镇守宫门,职责在身,两位莫要为难,还请速速离开!”
说着将手中未出鞘的佩剑往前一横。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闻到剑上冰冷的铁腥味,脸色泛了白,连忙往后退。
“你叫什么名字!可知我是万秀宫的人,这般无礼也不怕我家娘娘知道了治你的罪!”
除夕宫宴明面上是由内务府负责,但这盛会百官后妃皆要出席、事宜纷杂繁重,各宫娘娘看在王德喜的面上,都会派一两个得力的大宫女前去帮忙。
好巧不巧,今日得了王公公吩咐、来斜阳宫珍宝阁取琉璃盏的,正是万秀宫的辛眉与辛珠。
平日在宫中被捧上了天,总觉得天下人都该让着他们家娘娘,这才不将一个小小的御林卫放在眼里,口出狂言。
“你!”御林卫不常与宫人打交道,没想到才一两句,这个小丫头就抬出明妃娘娘要治人的罪,瞪了眼就要拔剑,却见刘余年刘大人绕过宫墙,从南面不急不慢的巡视而来。
拦在宫门前的侍卫连忙收了手中的剑,恭恭敬敬的行礼。
辛眉辛珠不将一个小小的侍卫放在眼里,却不敢得罪这位御林卫的刘大人。要知道,这位纪轻轻的御林卫统领,可是连明妃都想方设法要拉拢的人呢!
两人弯了弯膝盖,蹲身行了个福礼,齐齐的唤了声“刘大人”。
“可有什么事情”
他本是路过,要往宣德门的方向去,偶然听见几人声音颇大、似乎有些不快,这才特地绕了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刘大人,我等奉了内务府王公公的命,前去珍宝阁去宫宴用的琉璃盏。奈何被拦了住,现在可是连斜阳宫的宫门都入不了。”
嘴角微撇,说着挑了眼,斜斜的看了刘余年一眼。眉眼间顿时满是风情,惹得刘余年眉头皱了皱,心中泛起来一丝冷意。
却又忍着不悦,耐心的解释道:“陛下确实下了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靠近珍宝阁。两位说是奉了王公公的命令,不知可有内务府的令牌”
听的刘余年也是这么说,辛眉辛珠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有那劳什子令牌,也不至于与那侍卫在此耽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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