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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余靖宁咳嗽两声,正色道:“行了,既然做了决定,那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跟我走。”

    顾六从椅子上支起身子来,把声音压得极平静:“世子爷晚上就睡这儿罢,我……我去和我娘道个别。”

    说完不等余靖宁回话,径自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出去了。

    余靖宁坐在




第五回:知葳
    顾六很难想象云翠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她当年的确是有个儿子,是和心上人的。“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女乐云翠,终究将真心付给了个穷书生。

    可常言也道,负心多是读书人。

    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也年幼早夭了。

    可就是这么举步维艰自身都快难保的情况下,她还是颤颤巍巍地从官兵手里接过了那个和她儿子年岁差不多大的淑和郡主,豁了命去造出一个弥天大谎,就为了还当年欠下少阳王府的恩情。

    顾六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养活到这个年岁的。从前一曲千金难买的云翠姑娘,忽然就做了旁人的娘了,用尽浑身解数去养活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孩子。甚至还要当今后要考功名的男儿教养,读书习武样样都不落,这得废多少心血,熬去多少皱纹欢笑泪水和白发

    果真苦不堪言。

    可这世间的老百姓,谁不是一把辛酸磨开了碾碎了,酿成一壶陈年老酒,灌下去的时候辣嗓子呛眼泪,也要将嘴边的眼泪和酒滋一齐抹去了,扯着笑脸赞一句佳酿。

    顾六狠狠地抽搭了一下鼻子,再一次开口道:“娘,我要走了。”

    云翠正摸着她的发顶,恍恍惚惚问:“啊去哪儿”

    “讨债。”顾六道,“将当年旁人欠下顾家的讨回来。”

    云翠是个拘在倚翠楼里的妇人,再怎么泼皮破落,也只做过保下顾六这么一件胆大包天的事,一听这话,不免要担心:“怎么去和今天那小孩走吗他骗你怎么办,你没命了怎么办”

    顾六抬起头来,看着云翠,她那双桃花眼往日里又轻佻又俏皮,现下看起来,却甚么粉红桃花色也瞧不见了:“娘,人在这世间走一遭,总要那么拚命试一次的,看我今后还能走出个甚么不一样的路子来。我若是今日不去,往后我就是进了棺材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将所有的神色都敛在眼里,所有的辛酸苦楚和凄惶迷茫全都吞咽下去,只露出一派外强中干的镇定。将甚么几辈人的恩恩怨怨全都担在自己孩子样瘦弱单薄的肩膀上,咬咬牙挺直了脊梁骨,她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六。

    云翠知道,顾六从小就主意大,若是认定了,那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伸出手来,到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里乱翻腾,翻出一对赤金红宝的镯子来——上头是鸳鸯戏水,蝠鹿牡丹。那些花纹花里胡哨地凑在一起,露出一股暴发气质,总之不是甚么精致玩意儿。

    她将那一对镯子很精心地套在了顾六欺霜赛雪的腕子上,抹了两把眼泪,露出笑容来,慈爱地将顾六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道:“这是,这是我当年给自己攒的嫁妆,今日就给了你罢,是足金的。”

    顾六腕子一沉,这镯子分量可不轻:“这,这怎么行……”云翠都快穷得要拆东墙补西墙了,况且这东西恐怕对她意义深重罢。

    云翠很快用手堵住了她的嘴,笑道:“我这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了,再怎么混都是这么个腌臜样子,可小主子你不一样啊,你还小,今后离了倚翠楼,还有大把的日子能给自己挣奔头。”她又笑着擦了擦眼泪,“我当年,没能给自己戴上这对儿镯子,就盼着你今后,能跟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在一起,白头到老……”

    顾六陡然觉得腕上的镯子重了三分,云翠口中的夙愿,她可是想都不敢想。

    但她还是接下了这一对沉甸甸的镯子,就像戴着云翠多年未成的愿望,也像戴着她早就逝去的年少,笑出了两颗小虎牙:“我今晚跟娘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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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府中
    平朔王的藩地在西北,世子爷却住在京师,况且余靖宁又是家中独子,颇有点那个入京为质的意思。

    新得了名字的余知葳很快就体会到了京师权贵间关系的微妙。

    若是王位传到了余靖宁手上,那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讨回平朔王手里的兵权,将平朔王余家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余知葳直到进世子府的时候,都穿的是男装——余靖宁嫌倚翠楼里的打扮太有碍观瞻,实在是不想把她们那一身行头搁在余知葳身上,于是乎干脆就让她这么回来了。

    余靖宁是这么说的:“我今日就找裁缝来给你做冬衣。”

    新衣裳是好东西,余知葳向来对这种身外之物喜新厌旧,自然就乐的答应了。

    他们下了马车,往府里头去。

    京师世子府是个四进的院落,带个小花园子,亭台楼阁弄得雅致。往来穿梭的奴仆们见了余靖宁和余知葳,都是低头规规矩矩见礼,绝没有眼神飘忽到处乱瞟的。

    余知葳“啧”了一声,对这个待遇很不满意。

    以前谁不是都往她脸上瞧啊,她就靠这么点儿乐趣活着了。

    直到走到了个依山傍水的水榭旁,才有个年长的媳妇子出言喜道:“是姑娘回来了!果真和世子爷说得一样,是个天仙一般标志的人物。”

    那媳妇梳着高顶髻,戴着包头,着一身交领琵琶袖水绿长袄,外罩件湖蓝对襟方领无袖长比甲,下头系着水绿马面裙,笑意盈盈瞧着余知葳。

    余知葳习惯了,张口就嘴欠:“姐姐这话我爱听。不过姐姐生得也好看,我若是早生个十年,定然走个千里上南海,下海给姐姐摸颗珠子出来做聘礼。”

    那媳妇:“……”

    余靖宁黑着脸瞪了余知葳一眼。

    余知葳霎时间就矮了几寸,心虚的闭嘴噤声了。

    余靖宁脸拉了老长,跟余知葳道:“这是你房里的管事媳妇尤平家的,等会儿就由她领了府中的丫头过来,你自己挑就是了。”

    余知葳观察了一下这个“油瓶”家的,腰细臀大脖子长,是有点儿像油瓶。

    这个尤平家的就俯身来问余知葳了:“姑娘想要甚么样的丫头,奴婢给您挑些家生的,若是都瞧不上,那就从外头再买来些,奴婢亲自调教。”

    余知葳:“我喜欢肤白貌美杏眼桃腮杨柳腰的。”

    余靖宁终于忍不住了,出言斥责道:“你瞧瞧你那说的都是甚么话!给我咽进去。”

    余知葳自知理亏,顺从地做了一个咽唾沫的动作。然后仰头盯着余靖宁,大有一副“我咽下去了,你看我有没有很厉害”的模样。

    余靖宁很快气得不想说话了。

    尤平家的用帕子挥了挥,掩着嘴笑道:“姑娘可真真是个妙人儿,惯会说笑话,奴婢先前还怕从庙里回来的,得是个修闭口禅的观音呢。没想到啊,生的是同观音一般标志,人却是个好相与的,今后奴婢们就都能笑口常开,要长寿好几十岁呢。”

    厚脸皮的余知葳美滋滋地受了这夸赞,心道,姐姐您真会说话。

    像她这样动不动就要上房揭瓦的家伙,都能给她夸成这模样,比余靖宁这个动辄就拉个驴脸的家伙不知道高出几个段位来。

    余靖宁憋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得开口说话:“今后你就在这儿住着罢,吃的穿的不用担心,不会有人短了你的。我白日里还有旁的事,没工夫管你,自会有我请的女先生来教导你。”

    余知葳思考了一下,余靖宁很明显还不到临朝听政的年纪,白日里都忙甚么啊。还有,这么偌大一个府邸,全都是他一个小孩儿管着,挺不容易罢

    尤平家的见主子们要说话,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第七回:怀玠
    余知葳很少在大清早的起来。

    这习惯无非是在倚翠楼养成的,数年日夜颠倒的作息闹得余知葳半夜睡不着,白日起不来。

    她昨夜在汤婆子烘得暖烘烘的被窝里翻来覆去闹出了一身热汗,起来喝了三回水,好不容易在后半夜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才刚睡下,就被尤平家的唤了起来。

    余知葳瞪着两个眼睛愣愣看着尤平家的,半天没有动作。

    尤平家的:“姑娘,姑娘”

    余知葳:“……”

    尤平家的不再喊这一只半梦不醒的余知葳,转头去喊旁人:“谷雨,惊蛰,过来服侍姑娘洗漱了。”

    这是喊的是余知葳的那两个一等丫头,这二人可不似余知葳似的脑子不清醒,迅速应了一声就有了动作。她二人低着头规规矩矩上前来,为愣愣的余知葳梳头净面。

    余知葳直到尤平家的不知道把甚么压在她脖子上的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面色铁青,声音虚弱:“我……我透不过气了……”

    尤平家的吓得大惊失色,赶忙将余知葳脖子上的金锁拿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这……这也没多重啊,姑娘是不是身子不爽快,要不要让世子爷请大夫来瞧瞧”

    正巧撞上了,那“余知葳”是个娇滴滴的病秧子,怪不得尤平家的要担心。

    余知葳哈哈笑了几声,拍了拍尤平家的的肩膀:“我没事,与你说笑的。”

    她这会儿彻底清醒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微微打了个激灵——她终于算是能想起来自己是个姑娘家了。

    余知葳梳一对儿反绾垂髫,戴两个点翠白玉环,着一身海棠红镂金百蝶穿花的交领琵琶袖短袄,领口袖口皆缘着白边,上头罩件水红方领短比甲,下头系着牙白五谷丰登妆花马面裙。

    她捏着赤金璎珞圈缡头上坠着的长命锁,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低低笑了起来。

    尤平家的叹道:“可惜姑娘不曾穿耳,戴不了耳坠子,不然还得更好看些。”

    余知葳嘻嘻笑道:“这个不忙,想甚么时候穿都成。”

    尤平家的不再多说,只招呼谷雨和惊蛰服侍余知葳穿鞋——是一双海棠红的羊皮小靴,精巧无比。

    余知葳直摇头,她多少年都没这个待遇了。

    收拾妥当,余知葳抬脚就往屋外走,她记得余靖宁给她传过话,说是在二门外等她。

    方迈出腿,尤平家的又在后面唤她了:“姑娘!”

    余知葳把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啊”

    尤平家的拿出个昭君卧兔,整整齐齐戴在余知葳头上:“昨日又落雪了,姑娘身子弱,总要多穿些。”

    ……

    于是等余靖宁见到余知葳的时候,就是她裹着厚斗篷,戴着昭君卧兔,手上捧着个手炉的模样。

    余靖宁撇嘴“啧”了一声。

    余知葳皱眉:“怎的”

    余靖宁拍拍自己大氅上的雪,轻飘飘道:“无事,上车罢。”

    余知葳一腔莫名其妙的怒火没处发,只好全咽了下去,权当取暖了。

    车马踏雪而去……

    走到半道儿上,余知葳忽然掀开帘子,没话找话一般和外头骑马的余靖宁搭话了:“大哥哥,我会骑马的。”

    余靖宁板脸:“不许。”

    余知葳不依不饶地讨嫌:“我不会摔断腿的。”心道,我看你这家伙能把脸板到甚么时候。

    余靖宁应声破了功,抬起手来“哗啦”一声就把余知葳掀起一角的帘子打下去了:“把你的脸给我藏好了。”

    余知葳坐在马车中挑挑眉,好了,终于找补回来点儿。



第八回:京师
    谭怀玠好似早就对余靖宁黑如锅底的脸色习以为常了,笑盈盈道:“好了,二哥哥与你赔不是,你看好不好”

    余靖宁脸色稍霁,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余知葳差点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吞下去,这这这……这余靖宁哪来的好运,遇上个这么又温柔又温润如玉的友人的

    余靖宁似乎是不打算与谭怀玠再闲话了,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如今我家的打算你也瞧见了,你们谭家打算如何”

    谭怀玠微微叹了口气:“父亲……父亲大概有些交结蔺家的意愿。”

    余靖宁眉尖出现了一道很深的印记:“你们不是文官清流吗”

    “这……”谭怀玠很不自然地摆弄了一下身前的杯子,“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我们读书立命,学的是圣人之言,本不该与勋爵之家有这样的结交。只是……我确是有做纯臣的打算,可父亲未必啊。”

    余知葳这回算是明白余靖宁那句“我见你一面不容易”的意思了,谭怀玠与余靖宁私交甚笃,但他二人却又分别代表了“清流文官”和“勋爵世家”,余靖宁本人更是身份尴尬,唯恐将两个集团扯到一起,所以才不得不时常避嫌。

    只是如今……谭怀玠和余靖宁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但事情却朝着他二人没有料到的地方发展开来。

    余靖宁面沉如水:“蔺家就这样势力大,连所谓的‘清流’都要往上凑了,今后他家在朝堂上一家独大一手遮天,这江山干脆改姓蔺算了。”

    “我也觉得十分不妥。”谭怀玠低着头叹气,“皇上还年幼,蔺太后此人又轻信宦官,实在是……唉,难以言喻。”

    这事儿余知葳知道,听闻蔺太后身边几个内侍都是生的好看的小白脸,拎出来个顶个的祸国殃民,不知道是拿来做甚么的。

    连市井小儿都知道的传闻,那可就不知道传得有多远了。

    听见宦官,余靖宁的脸更黑了:“你可知道,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与东厂提督换了人了”

    谭怀玠惊道:“谁”

    “裘安仁。”余靖宁狠狠磕了一下茶杯,“二职皆是他领了,如今风头正盛,恐怕隐隐有些压过我们锦衣卫的势头了。”

    余知葳豁然开朗,原来余靖宁在锦衣卫中领职。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为皇帝的“批红”审核盖印,素有内相之称,东厂提督又是直属皇帝的特务头头,可谓是“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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