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陈月蘅搁了箸,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斯文地漱了漱口,拿出帕子擦嘴,笑道:“我二哥常往洋人那边去,下回也带你去瞧瞧。”
这个余知葳知道,但凡是人,大都有扎堆儿群居的习惯。大衡人讲究“他乡遇故知”,旁的人应当也有别的说法,但意思总归是一样的。是以,一群洋人在大衡京师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然是要凑在一起住,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洋人们扎堆儿的地界儿,自然也是京城一景了。
只是……
谭怀玠看了看余靖宁,又笑了起来:“好了月儿,你看看咱们这位余贤弟,他平日里最不乐意和那些洋人打交道,你还想和他那‘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妹妹一起去洋人住的那里看看,这不是为难他家小六嘛。”
陈月蘅脸上飞了飞红,用帕子掩着口轻声道了句:“对不住。”
余靖宁冲她拱了拱手:“不必。”
天色见晚,差不多也到了上灯时节,几人也打算收拾收拾出门去看花灯了。
既是要逛街,便是图个漫游长街优哉游哉的乐子,骑马坐车还真是很不必,是以四人就那样在街上走着。
“月儿。”谭怀玠侧脸看了看陈月蘅,神色柔和,“先前听你大哥说你家逃了几个奴婢,不知是如何了”
陈月蘅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找回来。都是豆蔻年纪的女孩儿,总归有个春心萌动的时候,日日在府中待着,除了给老爷少爷们纳了通房,就是得出去配小子,半点儿自己的选择都没有,也无怪乎她们自己找路子。”
余知葳暗暗摸了摸下巴,陈月蘅此人,瞧着娇娇弱弱没个主心骨,实则受自己家里的“新派”思潮影响颇深,叛逆得很呢。
不过人家有那个“叛逆”的资本,她就只能屈于时势了。
正说着,就见余靖宁一撇嘴,嘟囔了句:“礼崩乐坏,不成体统。”
陈月蘅很不乐意这番言论:“世子爷怎能这般说话,她们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儿。”
余靖宁朝着陈月蘅拱了拱手,面色严肃道:“余某并非是要驳三姑娘的话,只是请陈三姑娘想一想。我大衡萧规曹随开了海禁,如今境内东西交融百家争鸣,的确是好事。可百姓尚且愚钝,未必分得清孰好孰坏,仅是京城中的思想就这般庞杂,更不要说早年间就开了禁的闽南和江南。倘若听风就是雨,随便什么个洋人提两句‘自由’‘开放’就一窝蜂地凑上去,那势必是要乱了套。”
很多人还不明白“自由”“开放”的意思,如果单单以为私奔、闹事、随便诽谤两句朝廷就是“先进”,就是“新派”了,那的确是该管管。
“所以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找出一条大衡特色的道路来。”余知葳捏着下巴想到。
“甚么”余知葳一抬头,就看见余靖宁皱着眉头盯着她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注意把刚才那句话给说出来了,连忙打哈哈想混过去。
“没甚么没甚么,我胡乱嘟囔着玩玩。”余知葳哈哈哈。
好在余靖宁也并未再追究,她暗暗捏了捏袖笼里的帕子,长舒一口气:好险啊。
余靖宁说得不错,这的确是要乱了套,这陈家就跑了六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前几天还据说“私奔”了一个秦四姑娘,的确是有点儿礼崩乐坏……
&n
第十七回:狐仙
余知葳脚下飞快,她若没记错,二狗那几个小乞儿在上元节这种热闹日子一般都会选人多的地方沿街乞讨(偷窃),这地界儿正是热闹非凡,找着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她很快就在人堆里找见了拿着个糖雪球吃的二狗,上前一把扯住了他。
二狗惊恐万状:“大大大……大哥!!!”
余知葳这才发现,她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扯住的是二狗的衣领,赶忙松开来:“锤子和蛋儿呢还……还有你们平时玩儿的那一帮小孩儿呢”
二狗左右扭了扭头,没看见人:“他们应该就在附近,这……这刚刚还在呢啊。”
余知葳将两手放在他的双肩上,郑重其事道:“你听着,我后面说的话,一点儿不差的全都记住照办了。听见了吗”
二狗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你去把你们那群小孩儿,全都找来,到人群中去,就喊些甚么姐姐妹妹的,装作在找人。”余知葳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便又多说了两句,“就是给大家提个醒,仔细着自家女眷别走散了,听明白了吗”
二狗道:“明白了。”
余知葳一把把他转了过去:“那就快去罢。”
二狗被余知葳钳着肩膀,把脑袋转了回去:“那大哥你呢”
余知葳好歹记起来自己还是个女的,她叹了口气,道:“我还有旁的事,不方便与你们一起。”
她一把将二狗推了出去,想了想,给这小崽子又添了一把火:“千万别忘了,大哥这回就指望着你们了!”
二狗转头对着她重重点了点头,噔噔噔地跑开了。
余知葳站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她得回去了,不是去找余靖宁,是回世子府去。
她今日这样擅自行动,已然触了余靖宁的霉头了,就算她自己不把自己当姑娘,可那没办法,她就是真真切切一个姑娘。
就像她质问余靖宁“人家凭甚么听凭你一个仪鸾司的小崽子调遣”一般,她凭甚么能这么自信能搞定这究竟敌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场面,凭甚么觉得自己不会遇到那一伙儿抓人的家伙,她又不能以一当十。
况且,说不定她还就是人家的目标之一。
嘶,晦气,好端端的上元节出这种事。余知葳一撇嘴角,转身要往世子府回。
但愿她是想多了。
上元灯节,京城大路上游人如织,余知葳却没心情再看这些,只顾低头匆匆赶路。大路上人多,她也不好撒开了疯跑,只好用一种看起来只是“急匆匆赶路”的速度超前走去。
“啊呀,对不住。”余知葳行走匆匆,感觉好似有个人撞了她一下,抬起头来一看,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公子。
方道过歉的青年人笑意盈盈,余知葳却皱了皱眉。
这人面白无须,生的太好,近伪近妖,漂亮得像个妖物。余知葳差点就以为大晚上撞见个找书生红袖添香的狐仙。不对,可她是女的,这人……应该是男的。
那不辨雌雄的男狐仙勾了勾眼睛,又道了一回歉:“这位姑娘对不住啊。”
他声音听着不大对,照理来说二十余岁了,不该出这样的声儿才对,但余知葳正想着旁的事儿,顾不上他这家伙究竟是哪里不对,只道:“不必了。”
谁知那男狐仙竟然不依不饶地追着她走:“姑娘,你瞧这上元佳节的,咱们相遇也是缘分,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转过脸,露出一个又可爱又讨喜的笑容,这才开了口:“这就大可不必了,闹不好还以为谁家的女纨绔包了个兔儿爷呢。”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男狐仙脸色登时僵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余知葳方将话说完,脚上骤然发力,轻飘
第十八回:大案
余知葳回家之后先洗漱打理了一番,绝不能让余靖宁瞧见她那不成体统的模样。
可等她收拾妥当都和陈月蘅结了两套九连环了,余靖宁还是没回府来。
这八成儿是遇上棘手的事儿了,余知葳摇头。
直到她俩解到第三幅九连环的时候,余靖宁才黑着脸回来了。
瞧这脸色,准没好事,余知葳自知理亏地没说话,反倒是余靖宁自己开了口:“三四个官宦人家的姑娘跟着自家丫鬟一起不见了,那群人不知甚么来头,好似……一点儿不怕锦衣卫。”
余知葳暗自感叹,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此时,方才一直就在独自思量的谭怀玠终于开了口:“说起这个,我倒是忽然想起来,先前有百姓上衙门,说自家女儿不见了的。先前衙门并未重视,此事也并未上报大理寺,还是一个与我熟识的捕快说与我听的。如此一联系起来,只怕是件大案。”
余知葳暗自揣度了一下,失踪的人无论是千金还是布衣,总归都是女孩儿,还有一个特点——年纪不大,集中在十三四岁,还都是少女。
这很难不让人往坏处去想。
一时间屋中气氛凝重,无人开口。
余知葳听着“吧嗒吧嗒”的滴漏声,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最终还是余靖宁开了口:“天色已经这样晚了,路上又出了事故,只能让二位先行在我家休息一晚,明日再各自回家了。我现下着人去给你们两家送个信去。”
的确已经是很晚了,剩下那两个人也没有发表甚么异议,听从余靖宁安排。
虽说陈月蘅根本没有撞上那群抓人的,但看大家都着急忙慌,又是听了这样骇人的事,着实是受了不少惊吓,说甚么都要和余知葳一起睡。
余知葳:“没事我床还不算小,月姐姐也睡得下的。”
结果却是又惊又怕的陈月蘅早早睡着了,剩下一个余知葳在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
好不容易把生物钟调过来的余知葳又一次失眠了。
不是因为旁边有一个陈月蘅,而是她在想今日发生的事。
她今天撞上的那个男狐仙,八成儿和这件事有关。虽说没和他交手,但也显然能瞧出他功夫好生了得,只怕还在余靖宁之上,连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逃跑”都险些落了下风。
得亏没和他打起来,余知葳心道。
他说的“我不会杀你,我留你还有用处”究竟是何意他们那群人将女孩儿们抓走了究竟又要作甚
余知葳一头雾水,张嘴低声骂了一句:“嘎杂子琉璃球,闹得不男不女的跟个兔儿爷似的,还要抓姑娘。”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人贩子。
余知葳瞪着俩眼珠子躺到了天亮,精神恍惚地送走了谭怀玠陈月蘅。
余靖宁从大门口回来就没了笑脸,呃,好似他平时也不常有。余知葳猛地一个哆嗦,行罢,该来的总要来……
果真,余靖宁坐在她身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语调波澜不惊:“你昨日干甚么去了。”
余知葳扯着笑脸,漫不经心道:“大哥哥该知晓的,我原先那么个下九流也混得风生水起,少不得在江湖上要有些关系——我找人帮忙去了。”
“哦。”余靖宁挑了挑眉毛,“穷得拆东墙补西墙的也叫风生水起,你在江湖上的关系是丐帮吗”
余知葳撇嘴不想说话,不说他猜得很准也好歹**不离十了。
“你既然如今是平朔王余家的姑娘,是平朔
第十九回:掩日
“好些日子没见小六爷了,不知六爷怎的忽然有了闲暇的时候,忽然要来见我一面了。”太师椅上坐着个穿短打的中年男子,右眼长着狰狞的白翳,似乎是个独眼龙。
余知葳朝着那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邵五爷这般抬举,小六可不敢当。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家,都还仰仗着邵五爷给咱们帮忙呢。”
“孩子”被称作邵五爷的人笑了两声,沙哑的喉咙发出刀兵相见的摩擦声,“六爷可当真是客气了,倘若不是我也还算是瞧着你长大,我还真不觉得你是个小孩儿。去年就敢单枪匹马刺杀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啧啧,做的跟真的一样,到现在那群蠢货还都以为他是出意外死的呢。你当初才多大,十一岁……”
“邵五爷还真是说笑了,小六还不是得了五爷的消息才能埋伏上那狗娘养的。”余知葳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颗美人痣,“有父母师长护着的,那才叫孩子,咱们这种飘零无根的贱命,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儿。况且,冤有头债有主,小六不过是报仇罢了,哪有五爷说的这么心狠手辣。”
前一任镇抚使,七年前奉命押解反贼少阳王顾家的女眷,当时还不过是个千户……
而她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也不好跟邵五一个外人细细道来。
余知葳两根手指搭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发出轻轻地“哒哒”声:“不瞒邵五爷,今日小六来,是让邵五爷帮忙查一件事,或者说,查一个人的。”
那中年男子哈哈哈大笑了一阵:“小六爷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回来不是有事儿求我,就是要我帮忙。”
余知葳暗自腹诽,这两件事有区别吗
邵五爷笑完了,这才开口问:“查甚么事儿”
余知葳皱了皱眉头:“最近常有女孩儿失踪,这事儿邵五爷知道罢。”
邵五爷搁下手里的茶,眉眼一挑:“你要查这个虽说我们‘掩日’也与官府有些联系,但你五爷实在没那么大本事,他们当官儿的都查不出来的事儿……”
“五爷稍安勿躁。”余知葳伸手掩住了邵五爷的茶盖,“五爷的难处小六都知道,小六也不是过来为难五爷的,只是让五爷帮忙打探一个人。”
邵五爷:“谁”
余知葳捏着下巴,皱眉思量起来:“是个男人,应当很好找,生的有些过于好了,和八大胡同的兔儿爷一个作风,像个狐狸精。哦,最重要的一点……他功夫很好。”
“小六爷和他交过手”邵五爷心道,这小崽子平日里下手可狠,若是用全力下死手,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自己能在这娃娃身上讨着好。那小六说他功夫好,那就是真好了。
余知葳脸上有点挂不住,毕竟昨日闹了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只好打哈哈道:“算是罢。”
邵五爷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既然是小六爷吩咐,那邵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劳烦五叔。”余知葳冲着邵坚作揖,旋即就道了别,“小六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余知葳那三个小跟屁虫立马起来屁颠屁颠要送客。
“小六。”坐在太师椅上的邵坚再次喊住了余知葳,“你当真不考虑考虑吗你与‘掩日’好歹也共事过几次……”
“五叔。”余知葳挑起眉来笑了笑,上扬的眼角眉梢中皆是捉摸不透的神色,“我原先帮忙,那都是因着和五叔的情分,五叔若是这么说话,那可就要和我生分了。”
&nb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