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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余靖宁跪伏在地,心中暗暗想道,自己真是和余知葳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了。

    现下旁人还没说甚么,便先一连几条罪状抛出去,堵得人说不出话来。别说是蔺太后,就连这满文渊阁的阁臣都皱眉沉默了——只怕是各怀鬼胎。

    余靖宁趁着众人还未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侄儿自知罪无可赦,只希望娘娘听侄儿再分辩两句。侄儿平日脾气秉性,娘娘也清楚,断然不是鲁莽轻率之辈。今日究竟何至于此,想必娘娘和诸位大人也该好好想一想。无论人心如何,天地自有公道。侄儿今日指天指地指心说一句,虽说侄儿今日犯下大错,但倘若重来一回,侄儿依旧会如此选择。”

    “我父王是为大衡掌兵的,我们余家就是为了保我大衡安宁的。”余靖宁现下跪直了身子,朗声道,“只有如此,侄儿才不枉父王为侄儿取下‘靖宁’一名。”

    蔺太后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年轻人,面上没甚么太明显的神色,心情再怎么复杂,也是压在面皮底下的。她声音平静,使唤冷小公公道:“长秋,给我们宁哥儿搬个凳子来坐。”

    余靖宁谢了恩,依言坐了下去,就坐在小皇帝贺霄的身旁。那还是孩子样的贺霄侧了侧头,盯着他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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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忧心
    “既是唤了你大哥哥入宫,那必是召了阁臣在文渊阁中议事了。”余知葳搁下手中的茶盏,如是说道,“恐怕是今夜也闹不完,你就使人回家说一声,先在我家住下便是了”

    此刻天色擦黑,方有人来报过,有人唤了陈家大爷陈晖急匆匆的入宫了,这才有了余知葳方才那段话。

    陈月蘅轻轻打了打扇子,微皱着眉道:“也不知他们几人支应不支应得来。”

    “月姐姐别担心。”余知葳面色平静,“他们早就算计好了,今日本该就有这么一遭。况且不还有你大哥哥在嘛,便是有些意外也能支应了。”

    陈月蘅听她说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又嗔她道:“你真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半点儿都不担忧的。”

    “不是没心肝。”余知葳摇了摇头,是今日之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如干脆不言败事,干脆不想败局,到底要更心安些。

    “待到今日过了,这事儿差不多就该了解了,最后究竟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罢。”余知葳转过头去看陈月蘅。

    陈月蘅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此时谭怀玠在狱中也待了许久,她说不担忧那定然是假的,只是余知葳余靖宁皆为此事奔走,余靖宁更是以身犯险,她反而不好太过流露忧色,也只好学着余知葳一般。

    可她毕竟是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年少女孩儿,实在是很难让她不去想今日宫中之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说他们今日都会说些甚么”

    “无非是这么几件事。第一。”余知葳冲着她竖起了一根手指,“今天在街上闹成这个样子,大街上不知道多少百姓都看了笑话,总得有个结果出来。此事定然是双方都有过错,小惩小罚必然少不了,这事大概很快就能揭过去了。关键是在于民间的舆论——“东厂的打死锦衣卫了。”我们的小兄弟是这样喊的,那就只能越传越离谱。厂卫相争乃是动摇民心的大事,皇家要平了民间舆论,要么就堵百姓的嘴,要么就只能惩治东厂,给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个交代。”

    当然了,后者要比前者好做得多。

    “还有,这件事根本的缘由在何处。”余知葳冲着陈月蘅高深莫测地摆了摆两根手指,“追本溯源,东厂为甚么非要保下冯全来——无非是心虚二字。甘曹一案是以“东厂参与了查案过程”才开始的,到了如今关键的提审的时候,他们自己却心虚起来,那对倒卖鸦片之人审出的供词自然要更信服几分。这便是第二件事,要所有人对之前的案子产生怀疑,对东厂产生怀疑,他们越摘不干净,对我们就越有利。”

    陈月蘅听着听着,便听出些门道来,便接着余知葳的话说下去,“那第三件事,是不是就是让新旧两派意识到,互相指责并不会有甚么好结果,反而让阉党坐收了渔翁之利。”

    余知葳立即给陈月蘅鼓起掌来:“没错,我们之前就是这样考虑的,月姐姐果真聪慧过人,妹妹我佩服佩服。”

    陈月蘅送过去一个“就你嘴甜”的眼神。

    余知葳美滋滋地接下了这神情,接着道:“既然新旧两派不再互相掐架了,那便不会再出现旧派拿着新派当枪使的情况,甘曹一案当然会尽快结束,牵扯到更少的人。而之前牵扯进去的人,也当然会有翻出来的机会。”

    如果是东厂包庇,那锦衣卫便不存在“渎职”的问题,至于怎么把谭怀玠捞出来,当然还另有办法。

    厅堂中烛火摇曳,拉出两人好长的影子,余知葳看了看天色,冲着陈月蘅道:“月姐姐,天色晚了,你先去休息罢。”

    陈月蘅身子朝前倾



第五十九回:夜半
    夏日夜间向来是不大宁静的,尤其是不睡觉的时候,虫鸣声也比平日响亮些。余知葳怕自己坐不住,又要误了甚么消息,便去取了本书,拿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瞧。

    若是今夜顺利,明日早上朝会时便该有定论了。

    余知葳如是想,手里却又丢了本子,趴在桌上,拿指甲刮了刮桌边的花纹。

    别是要直接闹到明日早晨,她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惊蛰和谷雨那两个,也是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已经后半夜了。

    余知葳趴在桌上百般聊赖,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来,只见那烛火一跳一跳。

    迷迷糊糊地,她揉了揉眼睛,忽然瞧见桌子另一侧一角赤红衣料,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看清眼前人了后才道:“你甚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吓她好大一跳。

    这时候,余知葳才觉出腿和胳膊都麻了。

    余知葳盯着面前那个头戴翼善冠,头发全都一丝不苟地掖进冠中,身穿飞鱼纹曳撒,腰间勒着革带,挂着御赐銮带绣春刀的少年,不禁有些恍惚,便狠狠眨了眨眼睛

    趁着这当空,把手伸进袖子里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力道太大,疼得眼泪险些下来了。

    她又狠狠眨了眨眼睛,抽抽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但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呼,没在做梦,是真的余靖宁。

    好在余靖宁没注意到她一瞬间的表情狰狞,安安静静冲着自己摆了摆手。

    余靖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摇头道:“茶都凉了,忒苦。”

    余知葳想站起身来,腿却是麻的,只好又坐了回去。

    刚要张嘴唤人给他换壶热茶来,却被余靖宁拦了下来:“别了,我一会儿还要出门去——昨日那事跟我与高三郎都有极大干系,今日朝会我与他都得在旁边听着。”

    “那又何必来回跑,支个人回来通传一声就是了。”余知葳就着灯光仔仔细细看了余靖宁一眼,瞧见他额头上好大一块红肿,几乎渗出血来,啧啧两声,不禁感叹道,“我的哥哥啊,你也忒实诚了些,‘以头抢地’闹成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触柱了呢。”

    余靖宁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早知你没得消息定要亲自等的,名都早就回家来了,我若随便支使个人回来,你怎知那消息是真是假。”

    余知葳看他神色,觉得如果不是余靖宁一般不随意骂人,恐怕这时候嘴里就要蹦出“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词汇来,赶紧开口劫过了话头:“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大哥哥您先别动气,我觉得您那个额头还是上个药为妙。”

    一旁侍候的谷雨乖觉,听了就急忙转身出去。应当是拿药去了。

    余靖宁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好似是“哼”了一声。

    谷雨很快就回来了。

    余知葳没管那好像又生气了的余靖宁,从谷雨手里接过了药,沾了一点在手指上,抬手要给他上药。

    当她的手指碰到余靖宁的额头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激灵了一下似的,齐齐往后缩了半分。

    余知葳不知怎的,觉得自己好像脑子不清楚得厉害,咳嗽两声,打哈哈道:“哎哟,可疼罢。我没给别人怎么给别人上过药,还是大哥哥你自己来好了。”言罢想将那装药的小罐子往余靖宁手里递,却好似又怯了似的,将东西搁在桌上,往余靖宁那头推了推。

    余靖宁依言将那装药的小罐子拿起来,自己给自己上药,兄妹



第六十回:阁老
    裘安仁忽然觉得前两天将冷长秋荐给蔺太后是个极大的错误。

    因为今日朝会站在小皇帝贺霄身侧的不是他,而是冷长秋了,裘安仁低着头,垂着眼帘,心道,很好,这小孩儿我记住了。

    那冷长秋站在贺霄身侧,有模有样地高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便有人立即急不可耐接了话:“臣有本。”

    此人年岁不算大,与陈晖大概是同龄人,身上却少了几分陈家人的老陈持重。待到许了他说话之后,便一连串炸豆儿似的说了许多:“臣昨日便听闻,锦衣卫与东厂在北镇抚司门前起了争执,刀兵相见。锦衣卫才有‘渎职’一事,如今又这般不顾天威,在京城之中闹出这样的事端,实在是居心不良,应当彻底清查,严加处罚才是。”

    果真,最先开口的又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见长的都察院。昨日闹出那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要是想把人往死里上逼,那就最好在“京师之中,擅动刀兵”上做文章——将话题往谋反上引。

    这也就是余靖宁昨夜最凶险之处。

    若是昨日没有那番文渊阁中的先行论断,他此话无疑是杀人诛心。

    可惜,说晚了。

    此人唤作廖柯,乃是谭泽的下属。谭泽混迹都察院多年,当然知晓究竟怎么参人才是恰到好处,一听廖柯这话就觉得不好,连忙高声呵斥道:“无知小儿,还不住口,现下昨日闹事之人俱在朝中,你连此事全貌尚不得知,又怎敢妄加论断”

    谭泽斥责过后,却并未为任何一方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定了——他如今两个儿子俱是牵连在狱中,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廖柯显然还陷在原先给裘安仁那一伙儿人冲锋陷阵的坑里,方才平白被自家上司教训一通,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陈晖仄了廖柯一眼,从从容容站出来,道:“昨日文渊阁中,我等询问了余小世子、高千户,以及在场的锦衣卫东厂中人,裘安仁到场时间晚了些,个别证词可信度有限,但还是取了些证的,大体是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他顿了顿,脸上微笑尽失,“国有法度,怎可随意揣测,听信一家之言,不知都察院今日之举究竟是何意,是不相信我们几位阁臣,还是不相信皇上。”

    都察院内党派纷杂,自然各怀鬼胎,此时却是出奇一致地面面相觑,直道也不知是谁道了句:“此是廖柯一人之言,非我都察院全体意愿。”

    陈晖这才笑了笑,冲着小皇帝贺霄和蔺太后处躬身行礼:“皇上,娘娘,如今殿中诸位想是并不清楚昨日原委,臣愿代为告知。”

    蔺太后道:“陈爱卿说便是。”就算她再疼裘安仁,遇上此种大是大非,也不可能不管不顾朝中众臣,一意孤行袒护裘安仁,要保下冯全,或者说黄化成。甚至为了要做个样子给朝臣百姓看,她连裘安仁可能都要一并罚了。

    陈晖便面朝众臣,朗声道:“昨日朝会之后,诏狱提审倒卖鸦片的奸商刁民,其中领头之人有供词言‘平日行径皆有市舶司督查太监包庇,供以便利之道,是以锦衣卫乃不能察’‘督查太监常以职位之便,令我等上交供奉,供奉过后,方可过港。所谓供奉,皆鸦片也。’”陈晖抖出手中几张纸,“这是那刁民的供词,签字画押俱在,诸位若有



第六十一回:陈家
    黄化成昨日也在现场,现下正与昨日闹事的人待在一处,去找来也并不是甚么难事。

    可去领黄化成上殿的人却迟迟未归。

    蔺太后眉头皱了皱,问道:“着个人去问问,怎的还没过来。”

    话音未落,方才遣去将黄化成找上来的人却是又回来了,回话道:“黄化成自尽了。”

    裘安仁压低了脸,半点儿多余的神色都没显现出来——黄化成是他找机会传信让杀了的,这家伙若是在朝堂上说出些甚么不利于自己的话来,他连翻身仗都不好打。

    不如死了。

    不过这黄化成是死是活,如今对余靖宁他们来说,也并没有这么重要了。

    陈晖撇嘴一笑,哼道:“想来是畏罪自尽了。”他再次朝着蔺太后和小皇帝贺霄躬身行礼道,“皇上,娘娘,臣私以为,京中动刀兵确是有过,为的却是能查清此事真相,罚当是罚他们‘意气用事扰乱京城’,不可与旁的事混为一谈。而北镇抚司想要查清的,想必也是皇上娘娘想要查清的,必然要严查。是以,应当分而论之,决不可混为一谈,再将旁人牵连进去。”

    这话说得似有所指,裘安仁的眼皮不禁跳了跳。

    同时眼皮跳的还有余靖宁,只不过与裘厂公不甚相同的地方在于,他跳的是左眼。余靖宁在心中暗暗想道,陈家大爷果真是厉害啊。

    “长治六年五月,厂卫争于闹市。究其缘由,‘甘曹案’提审,有一犯言及东厂,云:‘平日行径皆有市舶司督查太监包庇,供以便利之道,是以锦衣卫乃不能察’‘督查太监常以职位之便,令我等上交供奉,供奉过后,方可过港。所谓供奉,皆鸦片也。’。六年时,市舶司督查太监,谓冯全也。北镇抚司欲缉拿全,东厂拦之,故见刀兵于北镇抚司门前。上令查之。此案牵连甚广,东厂大半陷其中。”

    ——《衡史稿长治六年》

    余靖宁一众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罚了半年薪俸,另带着刚升职的高邈又从千户降回了百户,可谓是有惊无险。

    除却余知葳听说罚了半年薪俸之后捂着心口一副要猝死的神情之外,基本没出甚么太大的波澜。

    反观阉党这边,情况急转直下。

    民众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说的全是“东厂的打死锦衣卫了”,花了好大的功夫都压不下去,东厂名声一落千丈。

    同时,关于“市舶司提督太监包庇”的问题也在步步紧逼地往下查。

    若真是深究下去,这群人手上没几个干净的,多多少少都牵连进去,这一闹简直是人仰马翻,大半个朝堂皆是人心惶惶。

    按下葫芦浮起瓢,很快,也有像“将为甘曹说话的人全都下狱,是为了掩盖东厂的罪行”这诸般言论传开来,闹的是沸沸扬扬。

    天气越来越热,朝中紧张和纷乱的气氛也逐渐升温,大家很快意识到,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

    余知葳着了件藕色的窄袖对襟立领长衫,袖口是一圈儿缠缠枝合欢花,下头系着茜粉的狮子绣球织金纱马面裙,利落地绾着发鬏,却依旧热的直打扇子。她旁边的陈月蘅也是一般无二,同样拿了一把小团扇一下一下扇着。

    今年好似是自有大衡以来京师最热的一个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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