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而如今,自然还是有人往她身上招呼东西。

    譬如烂白菜叶子。

    百姓哪知道今儿游街的是前几日冒着杀头的风险把西郊大营调进京城救他们一命的人,领着游街的衙役又没跟人说押的是甚么犯人,百姓只看上的是二十五斤的死刑枷,便当是造反的叛军头目了。

    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恨不得把余知葳和余靖宁活剐了,恐怕还要抢他二人剐下来的肉下酒呢。

    余知葳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只好十分木然地受着这一切。

    毕竟,就是有人把唾沫吐到她脸上,她也没法子抬手去擦的。

    她忽然有点儿想笑,原来“唾面自干”的功夫是这样练成的。

    (iishu)是,,,,!




第一百八十五回:狱中
    【】(iishu),

    在街上到底转了多久余知葳大概有个感觉——凭着太阳究竟晒不晒分辨出来的。但被衙役扔进诏狱的时候,余知葳彻底分不清到底是甚么时辰了。

    诏狱如今到底是锦衣卫的诏狱还是东厂的诏狱已经没差了,高邈如今革了职,连自己都摘不干净,更不可能给狱卒打招呼看顾着余家兄妹些。更何况,他二人下狱,可是裘厂公亲自关照过的——用膝盖思考都知道,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余知葳身上的枷拆了下来,换了镣铐给她戴上,照样是叮铃哐啷的行动不便。

    待到狱卒走之后,她几乎一步一拖,往余靖宁身边蹭过去。

    他先前游街示众的时候一直在自己的前面,她戴着枷根本看不到他的情况。而方才自从那狱卒把余靖宁往地上一扔,他就几乎再没动过。

    余知葳自然担心,赶紧上前去瞧。

    她半蹲半跪在地上,很费力地扳过了余靖宁的头。少年郎闭着眼睛,胸口一起一伏,仿佛是呼吸不畅的样子,而前胸一片血色狰狞。

    伤口还在出血,都透过囚衣来了。

    余知葳探了探余靖宁的额头,烫的吓了她一跳,余靖宁这家伙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不至于前几天下个雨就发热。烧成这样,十有**是因为伤口完全没有得到处理,恶化了。

    除了一腔少年热血上头的时候,常人大部分都是贪生怕死的,哪怕是判了秋后问斩,那也还是想多活些时日。余知葳生怕余靖宁就这么过去了,赶忙推了推人,唤道:“大哥哥?”

    余靖宁急促地喘了两下,很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瞟了一眼余知葳,张了半天嘴才吐出两个字来:“小六。”

    还好,还认得人,没烧糊涂了。

    路人好心拿给囚犯的东西,狱卒是无权收走的,当然,要是真塞了金银,收走了那犯人自然也没法要回来。

    但要递的是水壶甚么的,那当然是收了也没有用处,自然是给人留下了。

    余知葳把陈月蘅递给她的水壶拿出来,递在余靖宁嘴边喂了他几口。胳膊上的镣铐怪重的,叮叮当当撞着水壶,一手扳着余靖宁的头,一手拿着水壶,实在腾不出另一只手来把这讨人厌的东西攥住了。

    可那玩意儿实在是重得厉害,还不等余靖宁喝上两口,余知葳的手就抖了起来。

    若是旁的时候手抖那倒还好,可这会子手抖就不是甚么好事儿了——她把人给呛着了。

    余知葳赶紧把水囊放在地上,把这家伙竖直了给他拍背。余靖宁咳嗽了好半天,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他几乎没有甚么意识,不咳嗽之后,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余知葳看着地上的水壶和手脚上的镣铐,撇了撇嘴,心道,想必真要上了黄泉路,他大概也不会记得今日究竟发生了甚么罢?

    余知葳想着,便坐在了地上,很快给余靖宁找了个放头的地方。她把余靖宁的头轻轻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才腾出两只手来,去拿地上的水壶。

    这回攥住了讨人厌的镣铐,余知葳终于端住了手里的水壶,让余靖宁安生地喝了几口水。

    诏狱底下阴凉,余知葳终于止住了她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晕晕乎乎的感觉,终于能清楚地思考了。

    余靖宁这伤势是拖成这样的了。她一进京城就和余靖宁分开两路行走,她和那小皇帝待在一起,反而安全了很长时间。

    余靖宁甚么时候受伤的她不知道,但若是在下雨之前,伤口还淋过一场雨水,只能是更严重。

    而如今看他这种精神状态,只怕烧了许久罢。

    余知葳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道,这要是烧傻了该怎么办?

    她把手中的水壶晃了晃,要是这狱卒不给他们水喝,这点子能坚持到甚么时候,听这声音,这不就是见底了嘛!

    底下还叮呤咣啷响……

    等等,这水壶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余知葳把眼睛对了上去,发现水是没几滴了,可亮闪闪的东西还是不少。

    她有点儿懵——这个水壶肚子倒是怪大,要是往里头装点水之外的东西,怕是也能装进去罢?

    一瞬间,她对这水壶当中的东西展开了十分丰富的遐想,赶紧背过身子去,把里面的东西往外倒。

    水壶口稍微有点小,余知葳晃了半天没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她没来由地郁闷起来,一着急上火,对着水壶的底子猛拍了几下。“咣当”一下子,里面掉出来一块亮闪闪的东西,在余靖宁的鼻子上蹦跳了一下,滚在了地上。

    余靖宁被这玩意儿砸得猛地睁开了眼睛,莫名其妙看着余知葳。

    余知葳趁着这会子余靖宁还没注意到自己是躺在哪儿,赶紧把人眼睛遮起来,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你睡你的。”想了想,还哄孩子似的添了一句,“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乖啊。”

    往日都是余靖宁端着兄长的架子,拦在余知葳跟前,操心这儿操心那儿,但凡自己意识清醒,就绝对不会有让余知葳冲在前面给他挡刀子的时候。

    余知葳叹口气,她的大哥哥,也只有十七岁而已,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的。

    诏狱之中阴冷,余知葳去年才受过重伤,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养回来,气血不足,一到阴冷的地方就手脚冰凉。她将手搁在余靖宁的额头上,手心是冰凉的,余靖宁大概是觉得很舒服,便放心地又睡了。

    余知葳拿自己的手给余靖宁捂了半天的额头,觉得自己的手都被焐热了,手底下的余靖宁呼吸也渐渐平稳了起来。

    她这才有功夫去管那个掉下去的玩意儿。

    余知葳左顾右盼了半天,才发现地上掉的那个亮闪闪的东西。她一手抱着余靖宁,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够那个东西,够了半天才拿在手里。

    这亮闪闪的东西被余知葳捡了起来,就着诏狱当中几乎没有的光看了半天,险些就要高兴得叫出声儿来。

    真的是银子!

    (iishu)是,,,,!



第一百八十六回:单间
    【】(iishu),

    诏狱之中没有刻漏,分辨不出时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先前把他们俩扔进来的狱卒又回来了。

    余知葳没抬眼睛,想着大概是送饭的。

    饭和水的确是送来了,有吃的就不错了,余知葳完全没管这饭食是冷的还是馊的,接过来就打算吃。

    饭盒儿还没递在余知葳手上,就猝然缩了回去。

    余知葳莫名其妙,抬起头来怒目而视——但因为她如今看起来憔悴无比,这眼神多狠没看出来,却看出了几分带着绝望的楚楚可怜。

    那高个儿的狱卒被这眼神看得一个哆嗦,赶忙别开脸,咳了两声:“厂公吩咐了,你二人这般和皇家沾亲带故的犯人,又是同谋反的大罪,理应单独关押的。你,过去旁边那间,去了之后再领饭食。”

    矮个儿的老大不耐烦,抱着胳膊点着脚,扯着嗓子嚷嚷:“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过去!你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呢?”

    “不敢不敢。”余知葳向来能屈能伸,况且这又是不得不低头的时候,她赶忙冲着此二人拱手道,“只是我哥哥如今伤病交加,实在是离不开人。既住单间儿是厂公赏赐,我们兄妹二人实在是无福消受,不知二位能否通融通融……”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像是两个小月亮,小虎牙露出来,要怎么讨喜怎么讨喜:“爷,您看,就是我换个单间儿,那也就是在旁边是不是,差别也不是太大是不是?”

    那高个儿的倒是转着眼珠子思考了一番,矮个子的扯了扯嘴角,骂道:“你还当这是在菜场呢?还能讨价还价。”

    余知葳怕这家伙把余靖宁给吵醒了,这操心的家伙,但凡要是清醒过来,哪怕是病体支离的也要亲力亲为些甚么,她把余靖宁的耳朵捂上,再次抬起头来,瞧着外头的两个人道:“就算是该上黄泉路了,也得让人舒舒服服地走不是?况且在这儿除了我,他也没别的亲人了。”

    这话说出去,感觉说的不像是余靖宁,却像是在说她自己。余靖宁当然有旁的亲人,都在嘉峪关,还不知道他如今的境遇,被他护得很好。

    而她除了余靖宁,就真的没有旁的亲人了。

    她太害怕余靖宁会先她一步离开,那她自己一个人,又怎么熬过秋后问斩的那好几个月呢?

    听闻自裁的人是不入轮回的,平日里这般怪力乱神的话,她是断然不肯相信的,但如今她却莫名其妙地信起了轮回。

    她平日里没拜过佛,信过道,这回临阵磨枪似的将如来佛祖和元始天尊求了个遍——要是真有下辈子,别让他这么遭罪了。

    如果可以,要我能再遇上他,就更好了。

    余知葳这辈子没怎么低三下四的求过人,除却过金尊玉贵的日子的时候,她在倚翠楼中也是被人宠着,当个混世魔王似的长大的。况且老百姓究竟淳朴,她要是真要遇上了甚么事儿,那也向来是靠拳脚解决的,没个如今这般赔笑脸的时候。

    “两位爷。”余知葳笑的时候,连眉毛都垮了下来,把陈月蘅给的银子摸出了两小块来,递在他们二人跟前,“就通融通融罢。”

    她把余靖宁放在垫高的稻草上,几乎是跪在地上,把那两块银子递了出去。

    这回是她留了个心眼,怕今后还有用处,没把银子全都给完了:“关在诏狱里头的,哪个不是要提审个两三回?况且我与我哥哥是朝廷钦犯,要真是在您二位的手底下死了,那可不是给您二位惹麻烦了?就求您通融一番,让我二人待在一起罢。”

    那高个子的大概是见钱眼开,伸手要接余知葳手上的银子,却被那矮的一巴掌打在手上,登时就偏了几分。

    矮个子的狱卒两条眉毛几乎都是竖起来的,骂那高个子道:“你是见钱眼开还是怎么着?这俩这兔崽子离死还得好些日子呢,你要是如今不听厂公的话,明日咱俩就得遭殃。”

    言罢气势汹汹开了门,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余知葳掂了起来,扔进一旁的牢房当中。

    连手里头的银子也没给余知葳剩下。

    余知葳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子就冒上来了,几乎险些要抡起拳头来,把这家伙打个头破血流,好悬没忍住。她怕这两个狱卒会为难余靖宁,实在是不敢意气用事。

    两个狱卒撂下了饭,矮的对着高的骂骂咧咧,推搡着走了。

    余知葳拖着锁链跌跌撞撞跑到了栏杆跟前,抓着两边栏杆望着一栏之隔的余靖宁。

    饭是递进来了,但余靖宁完全是半昏迷的状态,又怎么能吃得了。

    诏狱中,连张床也没有,余靖宁躺在余知葳铺开的茅草上,却依旧蜷成一团打摆子。大概是烧得厉害,余靖宁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却半点血色也无,苍白发青。

    皇天之大,后土之深,没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他才十七岁,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替大衡的百姓退过兀良哈,刚过了十七岁又替全京城的百姓退过一次叛军,可当他伤病交加躺在诏狱冷硬的地板上的时候,没一个人能护得住他。

    余知葳大概是下意识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以至于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除了自己,没人能救余靖宁了。

    余知葳一把将狱卒送的饭扯了过来,豆腐在方才拉扯的过程之中碰碎了,倾到在米饭上,和得乱七八糟,像是一碗猪食。

    余知葳坐在地上,抄起筷子狠狠扒拉了几下,将那些饭食囫囵咽进肚中。

    吃的太快,又没有水,余知葳被那几口饭噎得打嗝儿,从心尖子到肺叶子都是疼的,一下一下疼得人喘不过气来。

    余知葳憋着眼泪把那碗饭恶狠狠地吃光了,一把将筷子扔在了一边。

    她把手里的小瓷碗搁在地上,扬起手来,上面沉重的镣铐坠得手腕子生疼。

    “咣当”一下子,镣铐砸在了地上的小瓷碗上,那个小瓷碗当即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露出锋利的凶光来。

    (iishu)是,,,,!



第一百八十七回:惊梦
    【】(iishu),

    余知葳的指甲是从辽东回来才留的,尤平家的一直照应着,很精心地用凤仙花汁儿给染了,想把她养回个姑娘样子。

    余知葳手指修长,那指甲的形状也很好看,鲜嫩地像初春时候里抽条发花儿的桃。

    可如今,这十片指甲,都齐根折断了,鲜血淋漓。

    指甲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和碎瓷片一起触碰在诏狱之中不算是松软的泥地上,搅和着血渗进去了。

    余知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如今确实是这么做了。

    她在相邻的两个牢房之间,用几片碎瓷,妄图打通她和余靖宁之间的屏障,妄图给余靖宁挖出一条生路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牢了。

    上一回,她还是个总角稚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毫无办法,这一回,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余靖宁死了。

    余知葳是下过地狱的人,见过最黑的魑魅魍魉和最恶毒的人心。但她也见过光亮,触手可及的天光,她又怎么舍得将人生中这点仅有的光亮再灭了。

    十指连心,又怎么可能不疼,但余知葳当真是半分不敢停,她生怕耽搁一下,余靖宁就真的先她一步而去了。

    诏狱虽说阴冷,但这毕竟是夏日,没过多久,余知葳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
1...4445464748...10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