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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怎么不见葳……”贺霄把这名册往小几上一拍。他不大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余知葳姐姐,只好临时改了口,“怎么不见平朔王家的绥安郡主?京城之中还有比她更尊贵的闺秀吗?”

    “这……”小叶皱了皱脸,小声道,“如今没有绥安郡主了……”

    “没了?”贺霄气鼓鼓的,“军功授的诰命,朕亲自拟的封号,怎么说没就没了?谁让他们褫夺下来的?”

    小叶刚刚还会皱眉头,这会儿却是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皇爷……绥安郡主,不对,余家姑娘不是下狱了吗?”

    “下狱了?”贺霄露出了比方才更加震惊的神情,“甚么时候的事儿?叛的甚么罪名?”

    “皇爷。”小叶一脸担忧地看向,贺霄,心道,您声音倒是小一点啊,“方才文渊阁正吵这事儿呢,您没听见?跟原先的余小世子一起下狱的,罪名是无旨擅自调兵入京,判了秋后问斩。”

    小叶说完这话,在心里叹气道,他家皇爷背书的时候,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贺霄愣在当场了。

    他没想到,自己几场朝会不听,竟然错过了这般重要的消息。

    今日文渊阁中正吵得不可开交,完是朝会的延续。替余家兄妹说话的,嚷嚷着“他二人这般鞠躬尽瘁,解京城之困,保天下平安,却落得个身殒的下场,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差点儿就要指着阉党众人的鼻子骂“秦桧”了。

    可另一方自然有另一方的说法,甚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新派向来觉得法在情理之前,法度乃是治理天下之根本。这会子怎么自己打起自己的脸来了?”

    场面一度激烈到像市井骂街,几位脾气大的差点儿就要赤膊上阵打架,旁边人拼命拦住不让去,这才罢休。

    奈何长治朝吵架又不是第一回这般德行,贺霄早就习惯他这群臣子们唾沫横飞地把口水喷得满大殿都是了。

    今天正背到《西厢记》精彩的部分,正乐得不知今夕何夕呢。底下人喷了他一朝服的口水,自然也没在意,没曾想竟然漏下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贺霄腾地一下从自己榻上站了起来,气道:“绥安郡主救过驾,怎么说关就关!东郊巷鸿胪寺那群人是不长眼睛吗?”

    “皇爷。”小叶把手捂在了脸上,“京城闹叛乱的时候,陈家二爷困在自己家里了。除了他,鸿胪寺没人认得绥安郡主。”

    况且当时余知葳英勇救驾的时候,穿的是一身小厮打扮,行动做派又瞧不出一点儿姑娘样子,哪个能想到那是绥安郡主!

    (iishu)是,,,,!




第一百九十回: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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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家三爷的院子门口,立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人,穿了身家常的直身,头上戴一顶爪拉帽。看身形应当是个少年人才对。

    可少年人又怎会步履蹒跚?凑近了闻,才发觉这人身上有一股子药味儿,原来是受伤了。

    这是高邈。

    高邈当日与余靖宁一起落了罪,不过自然是轻了许多,他只是没了身上的职位,还又挨了一顿板子罢了。

    打板子的锦衣卫和他是老熟人了,自然也知道他们这回有多冤枉,愣是没顾着东厂的人要怎么使坏,给高邈打了一顿外八字的。

    血肉模糊是真的,只不过都是皮外伤,精心将养一阵还是能好的。

    高邈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显然是一副在等人的样子。高三奶奶从屋里出来,给他披了一件外衫:“如今入秋了,早晚都凉,你身子又还没好利索,怎不记得自己多加些衣裳。”

    高邈将高三奶奶拿给他的衣衫往自己身上拢了拢,思量道:“宁哥儿和小六他们,穿的还是夏日最轻薄的衣衫,只怕是也没法子加衣。”

    高三奶奶一听,眼眶又要红,咬着牙啐了一句:“那起子人真是,缺德带冒烟儿的。倒是后当真是把这天下人的心全都寒了,我看还有谁给他们贺家守江山。”

    高邈冷笑一声,不做声儿了。

    高三奶奶觉得他站着还是有些摇摇欲坠,便不由分说将人扶住了,唏嘘道:“咱们家的人都还算是明事理,只是咱家虽说也是簪缨人家,但还是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爹爹与大哥二哥奔走了这些时日,也不过只能将你保下来……”

    高三奶奶说道此处,咬了一下嘴唇,再没说下去。

    没过多久,就听门口有人通传,说:“谭家二爷来了。”

    话音没落,谭怀玠便踏足进来了,显然是连官服还没来得及换,青绿锦绣的圆领袍上头的白鹇跟着步子一晃一晃,连乌纱帽的脚都还支棱着。

    他以来见了高邈站着,就先惊了一跳:“高三哥?能下地了?”

    “是啊。”高邈大概是翻了翻白眼,“不然日日趴着,睡着了我都怕闷死自己。”

    寒暄不过两句,高邈便赶紧问及正事:“今日如何?”

    谭怀玠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还是不成。一直从今日朝会吵到文渊阁,蔺太后就是不松手。”

    “那皇爷呢?”高邈一着急,立马就扯到了伤口,疼得人龇牙咧嘴,“先前不是说皇爷能顶事儿了吗?怎么,这回一句话都不说?”

    谭怀玠没管那甚么皇爷不皇爷,先扶了高邈一把:“高三哥,也别在这屋子门口站着了,咱们进屋说话好不好?”

    高邈站了一会子,的确也有点儿受不住,想着谭怀玠腿脚不好,也总不能陪着他一直站在门外头吹凉风,于是赶紧把人迎了进去。

    待谭怀玠坐定了,高邈趴好了,谭怀玠才又开口:“皇爷今儿个不知怎的了,往日上朝还能瞧出来他听。今日却好似是听也没听,不知在想甚么,连娘娘唤他好似都没听见。”

    高邈本就藏不住事儿,这又是在家中,更不避讳,脸上很快就露出了“这小兔崽子怎么这般不靠谱”的神情,啧啧了几句。

    谭怀玠除了头上乌纱帽,扶了扶额头,忧心道:“这都已经入秋了,离那秋后问斩的第一批,也不过三两个月的事儿,蔺太后若是铁了心要宁哥儿和小六的命……”

    他揉了揉眉心,叹气道:“那还为甚么官,不如干脆回家教书算了。四我岁就拜至圣人门下,圣贤书读了十几年,现今却连黑白是非都没分辨了,当真不知道这些书读出来究竟有甚么用?”

    谭怀玠入朝为官这几年,正是大衡党争空前严重的几年,连轴转着开朝会,年纪轻轻的,白头发都快熬出来了。

    高邈身上的官职早就薅了去,对卸甲归田毫无畏惧,甚至还点了点头。天大地大,做甚么不能混饭吃?为甚么要为难自己,去给那破朝廷卖命?

    现如今这二人的愤懑全然不同怀才不遇的那种酸气,全是撑满了的心凉,若是与国与民都毫无益处让人又如何撑得下去。蔺太后短视,只知小利全然不顾大局,裘安仁那几个又不管不顾捧她的臭脚,一味揽权,领着一帮干儿子把朝堂搅得昏天黑地,于国于民有利的政策半点儿没瞧见,就净顾着手里的银钱美姬和口腹之欲了。

    如今逼得忠臣良将毫无自足之地,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一而再再而三得对这样的朝廷锲而不舍,还舔着脸凑上去送死。

    真是……愁死人了……

    “我舅兄陈伯朝说了。”谭怀玠手里头抱着自己的乌纱帽,越看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十分糟心地又开了口,“娘娘若是一直这般刚愎自用,刻薄寡恩,真斩了余家兄妹两个,那今后大衡要真出了事,就没人舍得出兵了。”

    谁出兵?蔺家吗?蔺家封地在蜀中,早就被这“天府之国”养得连铳都扛不动了罢。当年手里拿刀拿剑的少年郎早就忘了自己年少时候的模样,多年消磨,那一份英气和血气早就不在了,只剩一个冠冕堂皇空壳子,一刀捅进去,里面糜烂不堪。

    到时候别说是开疆拓土的帅才,恐怕就连守将都没有了。

    武将没有活路,那就只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文官瞧不见光亮,那就只能辞官归家隐居桃源。可他们要真的活成了出世的高人,谁替着世间的百姓谋个出路?

    谭怀玠方才说的那句“回家算了”自然是气话,近两年大衡并不算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要当真甩手不管了,恐怕就真要把前路未定的大衡推往无尽的深渊当中了。

    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谭怀玠和高邈兀自叹气一阵,忽然不知道要从甚么方向开口了。

    余靖宁和余知葳还是得救,明日朝会上还是得一往无前地据理力争,他们早就没办法独善其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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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回: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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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是入秋了,风一吹,宫墙里的树都开始落叶了。

    今日没有大朝,但贺霄还是起了个大早,他是去给自家母后请安的。

    此时秋日见凉,又没有朝会,贺霄添衣的时候特地挑了身暗紫织金云肩通袖膝襕的织金龙纹曳撒——这是她母后喜欢的。头上戴着一顶金钣花镶宝石的黑氊直檐帽,帽顶上头缀着一颗拇指大的东珠,这般打扮,若是不看那龙纹,倒像是个寻常人家可心的小儿子了。

    他一路进了慈宁宫的时候,他母后还没起身。

    昨夜是裘安仁伺候的,蔺太后向来起身起得晚,贺霄当然早就习惯了,扯了扯脸上僵硬的笑容,候在寝殿之外。

    从寝殿中出来的先是裘安仁,一副玲珑玉人的模样,冲着贺霄打拱:“皇爷。”

    这位印公年纪轻轻的,说自己早年间腿上受了凉,膝盖不好,不便长跪的,于是见了皇爷也只是打拱作揖。

    这是他母后跟前的红人,是权倾朝野大珰,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连他这个皇爷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贺霄冲着他一颔首,笑道:“印公。”

    “哟。”裘安仁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奴婢哪儿当得起,皇爷唤句安仁就是了。”

    贺霄总听他母后唤这两个字,觉得怪倒人胃口的,这才唤的他“印公”。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蚊子哼哼似的:“安仁。”

    正说话,里头的宫人便出来唤了:“皇爷,娘娘叫您进去呢。”

    贺霄不太想跟裘安仁道别,但还是忍着恶心听着裘安仁跟他到了别,这才低头一掀帘子进了蔺太后的寝殿。

    蔺太后也是一副家常的打扮,颜色都挑了素气的来,看着也像是寻常人家的慈母了。

    贺霄恭恭敬敬上前,跪拜道:“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罢。”蔺太后慵慵懒懒,半靠在榻上,眉眼间的风情万种好像还没散去,“我还当小孩儿家得了空,就要多睡会儿呢,难为皇爷这么早来。”

    “娘。”贺霄嘴甜,笑起来一副天真的孩子气,凑到了蔺太后跟前坐了下来。

    他好长时间没这么喊过蔺太后了,她听了一愣,目光霎时间就软了几分。坐起来拍了拍贺霄的肩膀:“长高了不少。”

    贺霄的笑容干干净净的,道:“儿臣听有些老人家说过了,这时候正是少年人长个儿的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子,等过了这一阵儿,就有个大人的样子了。”

    蔺太后嗔他:“说这话,不还是个娃娃样子。”

    贺霄自然笑着反驳道:“哪里是娃娃了,明年都要大婚了。”

    蔺太后吹了吹茶叶,想了想,便道:“也是。”她抬起眼睛看着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皇帝,问道,“名册可看过了?”

    “看过了。”小皇帝觉得自己脸都快笑僵了,“儿臣觉着要选个身份顶顶尊贵的,才算是登对。”

    蔺太后不说话了。

    贺霄有点儿害怕,他还记得他上回顶撞蔺太后的时候是甚么样的,但他还是咽了口唾沫,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原先京城中最贵重的女儿家是绥安郡主,儿臣见名册上没有,觉得不大妥当。”

    “我当皇爷今日为何这样殷勤。”蔺太后冷哼两声,“原来是要与哀家套近乎。怎么连你也给那几人说起话来?”

    “你一个半大孩子,懂得甚么?”蔺太后把茶盏往桌子上一磕,“谁给你灌的**汤?”

    贺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抖了起来,但还是梗着脖子要往下说:“没人给儿臣灌**汤。儿臣虽然年幼,但也读了许多年圣贤书了,圣人教导人要知恩图报——那余知葳救过儿臣的命!”

    他把脸扬了起来,看着蔺太后道:“莫给儿臣说甚么法度儿臣不懂,儿臣都知道的。这一个救驾之功,又怎么抵不过罪责,何况她不过……”

    “不过甚么?”蔺太后冷笑起来,心道我看这小崽子还能说出甚么来。

    “何况她也并非是主犯,所作之事不止救了儿臣,还救了京城千万百姓!”贺霄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囫囵话,于是便一鼓作气嚷嚷了下去,“儿臣明日就下旨,把她接出来,添在纳后的名册之上。”

    “胡闹!”蔺太后气急,一巴掌扇在贺霄的脸上。

    贺霄还是个少年人的身架子,这一巴掌下去,便倒在了地上。

    小男孩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嘴角,好像有一点儿血腥味儿。他重新爬起来,又端端正正跪好:“儿臣就当母后是应了,这就去写圣旨。”

    蔺太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大概是气得厉害,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冷嘲热讽道;“那皇爷便去写罢,没盖过玺的圣旨,看皇爷要怎么颁。”

    贺霄被打了一巴掌,反而不害怕了,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反抗到底的兴奋。小少年的眼神像是含着一团火,直直盯着蔺太后看:“那儿臣就在这里跪到母后将玉玺交还与儿臣。”

    “皇爷要贵,别在这儿跪。到时候把哀家气病了,皇爷就连孝名都没了!”蔺太后手往外头一指,“皇爷要跪,就跪到外头去!”

    皇帝跪在慈宁宫的院子里,那是多大的耻辱,蔺太后这是要扯了这小皇帝的面子下来。

    果真,贺霄听了这话,脸色霎时白了白,然后很快变青,最后又涨红了起来。

    再怎么样,他也是个皇帝,就算是个小傀儡,那也是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这份折辱?

    蔺太后把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指甲,用余光瞥着贺霄,看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脸到腿无一不透露着僵硬。

    她以为贺霄是要回去,不禁冷笑起来。

    我还治不了这小兔崽子。

    蔺太后刚把茶盏端起来,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听见外头好像有内侍宫人稀里哗啦跪了一大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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