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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余靖宁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明明不是太久没见的,为甚么却久得像是恍若隔世?

    余知葳死死盯着他看了半天,仿佛移开眼睛人就能消失一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把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余靖宁朝前跨了一步,一句“别……”还卡在喉咙口,余知葳就豁然将脸仰了上去,用鼻孔对着余靖宁。

    余靖宁那一腔久别重逢的复杂心情一瞬间变成了疑惑,稀里哗啦扑面而来“你这是?”

    “遵医嘱。”余知葳声音不大正常,压得很刻意,听起来呜呜噜噜的,“大夫不让我哭。”

    仰着头就哭不出来了吗?余靖宁心想,三两步跨到余知葳的身前,道“掩耳盗铃的,有用吗?”

    的确没有,余知葳吸了两下鼻子,低下头,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立马就决堤了,稀里哗啦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余靖宁看着自家小妹妹,余知葳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长开了,更是光彩夺目。哪怕先前被强光伤着了眼睛,哪怕留着眼泪狼狈不堪,都挡不住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

    模样还是哥哥模样,甚至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性格当中很多东西都没有变。

    但余靖宁却觉得,眼前的余知葳当初他从倚翠楼捡回来的那个油腔滑调顾六天差地别了——是他自己一刀一刀将顾六搓成了余知葳,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

    是他亲手给余知葳定的前程,当初还好意思在狱中给她许甚么今后?

    他掏出帕子要给余知葳擦眼泪的手在半空中陡然停住了,那方帕子在他手里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最后落入了余知葳的手里。

    余知葳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明白过来,攥着那个帕子擦了擦眼泪,还不忘补一句“谢谢大哥哥。”

    余靖宁喉头滚了一下,大概是咽进去了一句甚么话,最后张口说出来的就变成了“是我该谢你的——多亏你了。”

    这句道谢和当初高烧过后的那句不一样,那句话里是浸满了相依为命,含着朝前走一步既是地狱的决然和凄凉,甚至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

    那间小小的牢房里,渡过的不像是几个月等待问斩的时光,而像是……一生。

    这一句相比起来,情绪和意味就太轻太浅了,像是挑不出来该说甚么话而临时被余靖宁扯出来当替补的。

    余知葳冲着他勾了勾嘴角,脸上很快就换成了往日里那种嬉皮笑脸的神色,叉腰道“那可不是,我如今可是对你恩重如山,你把每个月月钱给我涨涨呗——等下个月咱家的案子彻底了结了,把东西换回来之后。”

    “不是我给你发月钱。”余靖宁垂下睫毛,“家里的钥匙如今都在你手里,不该是我仰仗你过活吗?”

    这是句难得的玩笑话,余知葳噗嗤一声儿就笑出了声儿“那感情好,大哥哥你放心,我是个翻身做主的‘穷人’,断断不会克扣你工钱的。”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思考下一句该说甚么,然后换了更灿烂的笑容在脸上“好了,你刚回来,咱们就在家里吃点儿好的,我上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庆祝一下我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

    余知葳几步跑了出去,甚至从背影来看,是有些雀跃的。

    可在场所有人都瞧出一股子强颜欢笑的意味来——有些刚刚揭开了点面目的东西,又得常埋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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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回: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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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知葳很显然没有因为掌握了财政大权就对余靖宁实行地主阶级专政的意思,饭菜还是很丰盛的,有肉有菜,连汤都是颇有食欲的颜色。

    余知葳指着一小盘西红柿炒鸡蛋,对着余靖宁道:“这盘是我炒的。”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这辈子也没甚么让她学做菜的机会,两辈子就只会炒这一个菜。

    向来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余靖宁本来是很震惊的,但这位钟鸣鼎食之家长大的世子爷毕竟不是个真纨绔,出于涵养,或者干脆说是为了抬举余知葳,还是抬起箸,视死如归地夹了一筷子鸡蛋。

    余知葳:“没毒……”

    被看出来的余靖宁十分心虚,赶紧把那一筷子鸡蛋塞进了嘴里,也不管烫不烫,猛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还没尝出味道来就赶紧道:“挺好的。”

    那块滚烫的鸡蛋从世子爷的咽喉一直滑向了胃囊,就那么一路烫下去,好在这家伙是个身上捅个血窟窿也不喊一声儿疼的黑脸关二爷,岿然不动地任由那鸡蛋滚进了自己的胃囊。

    余知葳看他这反应,估计不会太难吃,自然也夹了一筷子吃,没想到令余知葳色变的并不是味道,而是烫到了嘴。

    余知葳险些把嘴里的鸡蛋吐出来,张嘴缓了半天才把那一口吃下去:“你不觉得烫吗?”

    岿然不动的世子爷正喝汤,闻言冲着她咧了咧嘴:“还好罢。”

    余知葳盯着自家哥哥,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大概不会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关于这盘鸡蛋的实话了。

    凡是有余知葳在场的时候,余靖宁是没有办法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的,毕竟家里就只有两个人,若是吃饭的时候不说话,那就不知道何时还能说话了。

    余知葳一边夹菜一边道:“大哥哥何时能上朝?”

    世子府被抄的资产清点过后才会还回来,余知葳和余靖宁又都没有封地,就她那点虚的郡主食邑还不够整个家塞牙缝的,所以余靖宁能不能上朝直接决定了世子府能不能继续周转下去。

    余靖宁沉吟了一下,道:“恐怕得等下月了。”

    余靖宁今年回来临朝听政,统共上朝的天数没满一个月,下个月再上朝,等到能领俸禄的时候,那都是腊月的事儿了,余知葳想到这儿就立马翻了个白眼儿。

    余靖宁当然不知道余知葳在想甚么,偏头问她道:“掩日叛军现今如何了?”

    “已经不成气候了。”余知葳在盘子里捡出好几片肉来,丢进自己嘴里,“掩日有四部分,官堂干脆叛逃了没有参与,丐堂被招安了,剩下的两堂被各地卫所追着打,没甚么好果子吃。”

    “掩日是个江湖门派,没这么成规模地造反过。”余知葳拿筷子自己的饭碗,“头拴在裤腰带上讨饭的亡命之徒毕竟的确是有,甚至可以说不算少数,但毕竟不是部。”

    “只要有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老百姓,掩日叛军就不算是铁板一块。”余知葳下定义道。

    “你说……”余靖宁停了筷子,“丐堂接受招安了?”他知道丐堂与余知葳有些很密切的联系,但余知葳在诏狱中自身都难保,不太可能去找丐堂中的人做些甚么。

    “对。”余知葳点头道,“我前几天,遇上肖皖了。”

    “肖皖?”余靖宁猛地一听,对这个名字有点儿陌生,思索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这是谁,“就是你当初收的那个‘小弟’。”

    “是他,小名儿叫蛋儿的那个。”余知葳也停了箸,看着余靖宁道,“你知道他与我说甚么吗?”

    余靖宁看着她不说话,对啊,这家伙当初被送到了西北余家军当中,怎么又在京城出现了,难不成……

    余知葳仿佛是能看出来他在想甚么一般,轻轻冲他摇了摇头:“他是在中秋节的晚上,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见我的——是来告诉我,他回了掩日,却对朝廷投诚了,靠山是新派。”

    毕竟是在自家人面前,这种情绪没有掩饰的必要,余靖宁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不出余知葳所料,他问出了和当初余知葳一样的问题:“新派为什么要接受掩日的投诚,这对我们有甚么好处吗?”

    “我问过谭二哥和陈家大哥。”余知葳大概是吃饱了,她将筷子搁在晚上,十指交叉搁在桌上,她轻轻笑了一下,“是我一直在自己家的事儿上打转,太短视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弯着很好看的弧度,余靖宁很早就觉得余知葳早慧的厉害,尤其是这种时候。

    余知葳开口了:“这句话若我没猜错,应当是陈家大哥传给我的,他说‘并非是他们倚仗我们,而是我们倚仗他们’。”

    她低头笑了一下:“他这个话,我理解了一下。我们新派一直着急着开海禁,着急着把各种新鲜的事物传遍大梁,但是却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我们背后站着的是甚么人。”

    “抛开忠奸善恶,阉党和旧派的本质是一样的。”余知葳看了一眼余靖宁,果然见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对,我是说抛开忠奸善恶,旧派和阉党都是些甚么人呢?地主老爷。除了靠俸禄养家,还靠着在庄子里面收租子赚钱。”

    余靖宁点头。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新派。”家里所剩不多的下人叮叮当当收着碗碟,让余靖宁看着余知葳总是隔着一层甚么东西,她的脸色出奇地白,是那种许久都没有见过阳光的气血不足的颜色,“现在就大衡的情况简单来看,是贾人。但大衡的贾人都是甚么样的,想必大哥哥也清楚——拼死拼活地将自己家加工的东西卖出去,这个江南常见,织布的工场遍地都是,最多雇几个工人,前两年海禁松的时候,一张起帆令再将东西往外送。拼了命地赚银子,赚来以后作甚么呢?”

    余知葳冲着余靖宁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看起来狡黠得邪气:“置地。”

    所有问题都回到原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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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回: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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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知葳搁在桌上的手也呈现着一种没有生气的白,但好歹手指甲上是染过蔻丹的,看着水光潋滟,白得没那么惨了,反而显现出一众玉色的光彩来。

    她用右手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桌面:“所以,大衡贾人的本质,最后又回归了地主。”

    余靖宁这时候听出些味道来了,从名都手中接过了一杯消食的茶来,抿了一口道:“不止如此罢。据我所知,咱们几家之中,只有陈家是真正商贾起家的。”

    余靖宁按照余知葳的说法,扳着指头一个一个数下去:“谭家,地主。高家,地主。咱们家,也是地主。”

    余知葳没想到余靖宁上道儿这么快,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咱们家还是最大的那一个。”

    她高高兴兴地接着往下说:“这样看来,新派是不是就特别的势单力薄?甚至连和旧派是不是的联盟都显得摇摇欲坠,一不小心这群人就有可能做出和阉党一样的决策。所以说,接下来,我们就要从本质上解决问题,把我们背后的人,变成真正的新派。”

    或者换一个余知葳更熟悉的、更时髦的说法——资产阶级。

    按照历史的发展趋势,资产阶级推翻地主阶级是历史必然,而资本主义社会高度发展,无产阶级才会举起自己的镰刀榔头。

    然后历史被推上正轨。

    而他们,将一手推动大梁的资本主义萌芽。

    余知葳的眼睛像是被甚么点燃了,好像下一刻就能烧出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目光灼灼盯着余靖宁:“如果我们的背后站着的是真正的新派,大衡是被新派推着向前的,那我们铲除阉党,就会像摧枯拉朽一般容易,因为我们‘先进’,而他们‘落后’。到时候不需要我们再用甚么朝堂上吵架的伎俩,海禁自然得开,必须得开,大衡必须要向前走,到时候就是民心所向,谁也拦不住了。”

    “新派拉拢掩日,是为了获得他们在民间丰厚的资源,不管是人力也罢,物力也好,总归都会在我们手上。”余知葳像是伸懒腰一般,舒展了一下上半身,冲着余靖宁一眨眼睛,“然后开工厂。蛋儿那个小子涉世不深,当时陈晖大概也不好将计划全盘托出,那小子还以为新派找他们,就是为了给贾人护镖的呢。”

    余知葳那一下眨得余靖宁魂儿都快飞了,魂不守舍拿起茶来,心虚地抿了一口——这是说正事儿的时候,不能分心。

    余知葳接着道:“大哥哥想赌一把吗?”

    余靖宁猛然从茶杯上抬起头来,盯着余知葳看:“甚么?”

    “余家的前程,大衡的前程。”余知葳笑了起来,“或者说,让大衡的前程上添上余家的一笔。”

    余靖宁一动不动等着她把话说完。

    “军工。”余知葳道。

    那两个字险些将余靖宁惊得跳起来,险些觉得自己又要扣着乱臣贼子的名头锒铛入狱了。

    大衡的火铳大炮向来是工部造,别人哪里有插手的机会。

    余知葳像是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只是笑了笑:“我还没答应。毕竟……”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神有点儿飘忽,“毕竟我很快就要到出阁的年纪了,这个决定还是得你来做。”

    我要是做到蔺太后那个位置,甚至不用,只需要在蔺太后绑在贺霄身后的那几根线上加上自己的,这个折子就能批下来。余知葳心道。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内阁虽然没有直接的决定权,但毕竟很多决策都得仰仗内阁来做。这种折子只要兵工两部合作,稍微上下打点一下,批下来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不会是太长时间。”

    可你怎么确定兵工两部这样听话呢?余靖宁心里如是道,表面上只是皱了皱眉。

    余知葳又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抢过了他的话头:“孙和风那老头子倒戈了。”

    余靖宁对谭怀玠曾经软磨硬泡许久这事儿知道,甚至当初传出来“谭怀玠总缠着孙和风是因为看上了他家的庶女想娶来做姨娘”这种风言风语。

    所以他当然知道孙和风这胆子还没鹌鹑大的家伙攻略的困难程度,当初陈晖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把这鹌鹑拉下马,将兵部尚书换成自己人。

    可是他竟然在谭怀玠快要放弃的时候倒戈了。

    “他家出甚么事了吗?”余靖宁十分敏感地问道。

    “正是。”余知葳冷笑了一声,“老头的儿子让人打死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头儿的命根子。好巧不巧,死的是孙和风家里最小那位少爷,和余知葳一个年纪,虽说是个庶出,但本人和他姨娘都受宠的很。

    余知葳在诏狱了关了好几个月,余靖宁关的时间更久,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赶忙问:“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几个纨绔斗鸡骂狗逛花楼,争风吃醋呗。”余知葳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儿,“打死他的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四爷。”

    当初来过她生辰的夏锦繁一母同胞的弟弟。

    孙和风这家伙好歹是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照理来说哪怕这孙家哥儿是庶出,也该比这夏四郎金贵些不是。

    可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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