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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三个小光头加一个留小长生辫儿的余知葳,都带着小爪拉帽,穿着不算是太厚的东西,一边跑一边笑,嘴里飘着白气。余知葳笑得尤其厉害,咯咯咯个不停,最后被风呛得打起嗝而来。

    这些小孩儿仿佛就浮现在余靖宁眼前,稀里哗啦从身前跑过,越跑越远了。

    余靖宁看着那些小孩子在远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你吃豌豆黄吗?”余知葳探着脑袋,指着远处的一个罩着蓝湿布的小独轮儿车,“这摊子上卖的豌豆黄味道最好,没那么甜腻,豆香味儿很浓。”

    小摊儿上的伙计正吆喝着:“嗳这小枣儿豌豆黄儿,大块的来!”,这豌豆黄原本得春天才有,起码也得二三月份。可这两年也不知怎的,大概是商贩都想赚钱,一年四季只要开庙会,就能见着豌豆黄——只是用的大概是上一年的老豌豆罢了。

    余靖宁看着小姑娘冲着自己眨巴眼睛,便问道:“你想吃吗?”

    余知葳狠狠点点头。

    “那就去罢。”余靖宁,“我钱带够了。”

    出门之前,尤平家的特意给这两位主子又塞了好些碎银子和铜钱儿,说甚么:“上街玩儿肯定要买好些零嘴儿吃,钱可一定要带够了!”不仅塞了许多钱进去,还特地扯回了要跟着他们俩出门的名都,拼命朝人打眼色,“这大过年的,好些事儿都没干完呢,你这小子还想跑出去玩儿?当自己是主子呢。”

    当时名都的神色就委屈了下来,还是余知葳说保证要给他带零嘴儿吃才让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尤平家的回了世子府,边走边回头。

    “要是钱没带够,我就把你押在这儿。”余知葳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进余靖宁手里,“这么好看一个少年郎,还不够抵债吗?”

    余靖宁很显然脸色黑了一下:“你打算拿自家大哥哥抵债?”

    “不敢不敢。”余知葳看他的脸色,连声说不,“就是让您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回家拿钱把您赎回来,您看成不成?”

    余靖宁哼了一声儿,朝前走去:“钱带够了,买豌豆黄去罢。”

    余知葳乐颠颠地跟上了,心道,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呢,还是这么爱生气。

    后来转念一想,也不知道是真生气了,还是生气给自己看的。

    那做豌豆黄的独轮车旁边摆了两张小桌子,几把小椅子,给客人当个零食吃东西的落脚点。

    余靖宁把一手的零嘴儿丢在了桌子上,看着对面坐着的余知葳剥糖炒栗子。

    两个人没走太远的路,糖炒栗子还热着,剥出来金黄的栗肉上丝丝冒着白气。

    大概是因为余知葳有指甲的缘故,剥得比余靖宁快多了,剥好的糖炒栗子就搁在包栗子的纸上,壳儿在桌上收拢作一处。

    她一边剥一边笑着说:“我再小的时候,就是我娘领着我上街了。我小时候也不挑嘴,买甚么吃甚么,唯独糖葫芦、糖炒栗子、豌豆黄这三样,是一定要吃上的。”

    “吃不着怎么办?”余靖宁看着她问,“扯着袖子哭,撒泼打滚儿闹脾气。”

    余知葳当场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连剥栗子的手都停了停:“你看我像是那样的孩子吗?”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甚么“我明明乖巧懂事又聪明伶俐好不好。”却都没说出来,大概是不屑于解释。

    她只是“哼”了一声,把自己剥好的那一堆栗子,都推到了余靖宁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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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回: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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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时候吃这样的东西吃的少,我今天全都补给你。”余知葳把栗子剥好往余靖宁跟前推的时候这样说,“我小时候都是我娘给我剥栗子吃,她那名动京城的琵琶用着上好的丝弦,用不着玳瑁拨片,用指甲剥就行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来,那十片指甲总是遭到劫难,如今却都是尤平家的精心修剪过的形状:“她那指甲不如我的硬,一剥栗子就容易劈,回去就没法子轮指了。所以……后来都是我给她剥栗子。”

    那纸上的一堆栗子堆成小山,全都推到了余靖宁的面前。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掌起灯来,余知葳的影子在灯下渐渐拖长:“吃罢。”

    “……”余靖宁的耳朵忽然红了起来,他不太敢接受余知葳这一堆栗子,就像他们两个人永远藏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

    余知葳皱了皱眉头,嗔了一句:“平时都是你训我,今儿个我也得好好训训你!这糖炒栗子不趁热吃,暴殄天物!赶紧给我吃咯。”

    她很明确的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会有甚么来日方长了,她只是想让余靖宁吃一回她剥的栗子,是第一回,但也可能是最后一回了。

    余知葳的一片心意就那样在纸上堆成小山,余靖宁犹豫了一阵,终于拿起一颗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余知葳颇受鼓舞,还要去剥,却听见余靖宁轻轻说了一声:“别剥了。”

    她抬起头来,不知道余靖宁是觉得吃撑了还是对她剥的栗子不满意。

    “你那指甲多灾多难的,好不容易才养起来。”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别处,不敢去看余知葳那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连她的小虎牙美人痣一并不敢看,只觉得看一眼都烫,“好好歇着罢。”

    余知葳还待说甚么,那推着独轮车卖豌豆黄的终于打发了排在他们二人前头的一大群人:“客官,您二位的,可拿好咯。”

    余知葳余靖宁冲那个人点了点头。

    就这么说话间,余靖宁剥了一个栗子出来,大概是剥得有些太快了,那栗肉上有点坑坑洼洼的,他近乎是以一种甩暗器的姿势,将那栗子丢到了余知葳的手上:“你……你也别光顾着剥,不是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了吗,你也吃啊。”

    余知葳看着那颗剥得坑坑洼洼的糖炒栗子,忽然有点儿舍不得下嘴,但是她不愿意让余靖宁看出来,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随便乱七八糟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谢谢。”余知葳道。

    她说完这话,冲着余靖宁龇牙笑了笑,就低下头去,吃自己的豌豆黄了。

    余靖宁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孩儿,怕自己的暖耳掉在豌豆黄上,拿手护着。不是一个太斯文的姿势,因为大概没有哪家的千金是这样在冬天庙会的寒风里,坐在独轮小车旁边几乎要散架的桌旁,灌着风吃豌豆黄的。

    但她却可以,一点儿也不难看。

    她是余靖宁的人间烟火气,是活的,鲜亮的,一伸手就能够得着的。

    没人知道京城里最尊贵的姑娘家,绥安郡主可以在这样的一个小摊子里高高兴兴地介绍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回忆着自己的童年。

    余知葳是北方人,爱恨都是分分明明的、浓烈的、稠得化不开的,大喜大悲、大痴大嗔,剥不去七情六欲,斩不断红尘情丝。

    天上地下独这么一个余知葳,但她不是自己的,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

    可她却要将这样的情感全都藏匿起来,压在心底。

    他们两个人总是要走一条相交的路,他们两个人会越来越像,却只能背向而驰。

    余靖宁忽然很喜欢冬天,他是在冬天的时候遇见余知葳的,最开始的余知葳,那个还鲜活的余知葳。

    就算心里都是血海深仇,就算身处那样不堪的环境,却依旧高高兴兴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笑,面对自己的时候甚至有些机灵过了火。

    他不知道这样的环境和经历是怎么让人长成一副爱笑爱闹的模样,提起在倚翠楼的事儿的时候,全都是高兴的,值得回忆的。

    她说过“人生走这么一遭,难得有几个人想着你,为了你好,信你爱你,那就是天大的幸事。我在倚翠楼里好像甚么都缺,但我在心里却甚么都不缺。”

    当时她说完那句话还狡黠地挤了一下眼睛:“现在好了,我吃穿也不缺了。”

    当时的表情大概不是满足,而是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让人发笑的那一种。

    可在这个故事的开头,在余靖宁将自家的姓冠在她的名字上的时候,他将顾六改头换面成为余知葳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不能够互相携手来日方长。

    所以,他现在对余知葳的感情,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可还能停下来了吗?

    不能。

    他们两个人只能向前走,背向而驰,越走越远,永远也不能停下来……

    “大哥哥?”余知葳唤,“你这是吃饱了?”

    她看见余靖宁愣了好半天,却并不去吃手里的零嘴儿的时候这样问道。

    “不至于罢?你饭量难道比我还小?”余知葳嘴里全是豌豆黄的味道,很清很甜,“你不是总说我吃饭是喂猫儿嘛,你今天怎么了?也要喂猫?”

    余靖宁大概还没有修炼出余知葳那一种心里装事儿还吃嘛嘛香,说睡就睡的功夫,略微有点破功:“没有。”

    “没有甚么?”余知葳追问道。

    “没有吃饱了,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余靖宁笑道,“想你小时候的事儿。”

    余知葳的瞳孔几乎是显而易见地缩了一下。

    这样温情的话,连声音都是温柔的,像是带着一股豌豆黄的甜栗子的甜味,不浓烈,但肯定是有。

    余靖宁甚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还竟然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我小时候?”余知葳转着眼珠子想把话题给岔开,“我小时候淘着呢,有算命的说我‘眼带桃花,一瞧就不是甚么正经好人。’我不上房揭瓦就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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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回:大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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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的晚上,照例是个火树银花不夜天,余知葳和余靖宁吃了一路,等到天黑下去,灯都亮了起来,才打算从那卖豌豆黄的小独轮车旁边走开。

    余靖宁没这么过过年,除却新奇之外,当然还有高兴,正打算起身走呢。

    那卖豌豆黄的年轻人也就二十岁上下,话很多,一看客人要走,赶紧堆着笑脸儿要送客:“我总觉得这位姑娘面善,只怕是常来我这儿罢?”

    他见到的当然是“小六子”,见了女装的余知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余知葳露着小虎牙冲着人笑:“生的好看的人,通常都有些相似的地方。”这当然是一句大言不惭的自夸,为了把“小六子”这个人的痕迹在世上抹去。

    那小老板没想到余知葳的脸皮这样厚,他大概也想有她这样厚的脸皮,于是大声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没错。”

    余知葳挑眉笑了笑。

    这个个刚开始当家的年轻人,十分热络地看了余家兄妹两眼,很显而易见地把人当做“礼崩乐坏”时期,自己私定终身的姑娘少爷,使劲朝着两个人打眼色:“到时候摆了喜宴,订我一份儿豌豆黄。”

    还不待余知葳张口,就听见余靖宁先说话了:“这位小哥怕是误会了。平日说话总归要注意些,若是坏了我家妹妹的名声,今后都没处说理去。”

    说罢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那年轻人的声音:“我错了!是我的错,小哥,你可千万别怪我啊!”他像是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余知葳没回头,不仅仅是因为前面的余靖宁走得太快,不像是尴尬和生气,而像是在逃脱甚么东西。

    逃脱甚么呢?余知葳心里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却说不出来,于是只能随它去了。

    余靖宁大步流星走得飞快,余知葳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边跑边嚷嚷:“你倒是走慢点儿啊,我这穿着裙子呢,等会儿一不留神踩着了!”

    米黄五谷丰登的织金马面裙晃荡晃荡,真的感觉好似一不留神就会踩上去似的。

    余靖宁忽然驻了足,险些让余知葳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余知葳勉勉强强撒住了车,心说得亏今儿穿的是小靴,不是那一寸来高的登云履,不然还真得一头撞在余靖宁背上。

    余靖宁转过身来,甚至微微俯身:“抱歉。”

    这话是给她说的。

    余知葳觉得自己眼珠子乱颤了一阵,险些看不清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随口道:“嗐,这……这不是没踩着嘛。您人高腿长,照顾照顾我这小短腿儿就行了。”

    她已经两年没长过个子了,又瘦又小的一团,看着根本不像是沙场来回的人。

    余知葳哒哒哒往前走,笑着:“走罢,还没逛完呢。”

    两个人继续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逛着,眼前耳边,净是别人的悲欢。

    前面一直都是吵吵嚷嚷的,余靖宁本来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但觉得既然出来了,那就是要陪着余知葳瞎逛的,于是他偏了偏头,问余知葳道:“你想去瞧瞧吗?”

    余知葳刚刚又买了点儿不知道甚么好吃的,正忙着往嘴里塞,闻言呜呜噜噜道:“那就去呗。”

    两个人使劲儿往人堆里挤,发觉竟然是一群杂耍的人。

    看样子应当是一个老汉领着自己的闺女儿。

    寒冬腊月的,老汉竟然精着上身,穿了一条看不出颜色来的裤子,打着绑腿他正拿了一杆大枪在耍。

    周围一片叫好声,那老汉颇受鼓舞,一路枪花耍得虎虎生风。

    余靖宁朝下偏了偏头:“还不如你。”

    余知葳心道,废话,当然不如我了,我是直接在沙场上,跟着兀良哈铁骑对阵的时候把大枪练出来的。这只顾着瞧着好看的花拳绣腿当然比不上。

    大概是要落雪,天空分外明亮,大片的天际都是红的。

    余知葳很清楚,就算现在落下雪来,这老汉也不会穿衣服回家的。

    老汉手里的大枪几乎要翻出花儿来

    他们得赚钱,年三十儿的晚上也得赚钱,而这就是大衡的芸芸众生。

    她曾经也是这样拼命在人世间讨生活的一个人。

    年三十的晚上,照例是个火树银花不夜天,余知葳和余靖宁吃了一路,等到天黑下去,灯都亮了起来,才打算从那卖豌豆黄的小独轮车旁边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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