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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余知葳正在一个小内侍的摊子上看簪子,看样子应是桑蚕丝缠花。今日来的贵女皆是夜光衣打扮,不是白绫袄子就是白绫裙,不认识的也分不出是谁家的女儿,只好一概姑娘称之:“姑娘喜欢吗?奴婢给您透露一句,这几只都是内务府造的,外头买不上。”

    内务府造的东西,余知葳用得多了,也不稀罕这么一只两只的,但大概是为了消磨时间,余知葳拿着手里的洋红蟹爪菊瞧了半晌,问道:“有海棠吗?”

    那小内侍忙不迭要给余知葳翻找:“有有有,姑娘等一会子,我给姑娘找出来。”

    小内侍正忙着翻腾东西,余知葳便听见自己身侧有声响。

    按说到处都是人,有脚步声也不奇怪,但是这个脚步声很明显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余知葳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决定转过去,来的不止是谁,她都要一脸笑嘻嘻地跟人称姐道妹。

    “呀,这不是……”余知葳脸上的笑容就像排练好的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挂在脸上,这还是当年她和夏锦繁学的,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夏氏招牌笑容”的正主儿来了,“原来是夏姐姐。”

    夏锦繁身后没跟着她那跟屁虫的庶妹夏锦絮——夏家姐妹的父亲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嫡女跟余知葳比身价都够呛,别说是个庶女了,应当是没资格进这“一后二妃”的竞争圈子。不过那小姑娘比余知葳还小一岁,家里人应当是预备着在三年之后给小皇帝选秀用的。

    想到这儿,余知葳从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底下露出一点狡黠的光芒来。夏家的姊妹几个都生不逢时,为了把自家女儿塞进宫里,硬生生将自家的女儿都拖成了“老姑娘”。

    夏锦繁也依着上元节夜光衣的习俗,穿了件竖领对襟的白绫袄子,系着一条颜色极浅极淡的鹅黄裙子,若不是和葱白的袄子配在一起,那恐怕也得看成白色,额上勒着珠箍。这身衣裳让她整个人显得又素淡却又仙气飘渺。余知葳在心里哼哼,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啊。

    夏锦繁已经十七岁了,容貌还是那副清淡秀气的模样,还更添了几分姿色,只是丹青入画一般的一双长眉里锋芒尽去,所有针锋相对的傲气,敛在眉峰当中了。

    可余知葳也非当年吴下阿蒙,她欢欢喜喜地上前捉住了夏锦繁的手:“夏姐姐,咱们好些年没见了,都怪我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忙碌,倒将熟识的姐妹们都忘却了。”

    夏锦繁没料到余知葳这样热络,一开始有点儿惊讶,但很快就调度了一个招牌夏氏笑容出来,回握了余知葳一下,而后才将手抽开:“郡主是为皇上分忧,不像我们几个不成器的,就会在家里给自家爹娘添麻烦。”

    两人正说着话,方才那给余知葳找海棠缠花的小内侍终于把东西翻了出来,一脸喜气地冲着余知葳道:“姑娘,找着了!这颜色鲜亮,姑娘可喜欢不喜欢?”

    余知葳把那缠花接过来,觉得这颜色缠得很好看,就像是春天的时候,世子府的海棠花开的样子。

    她拿着这海棠的缠花,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当初咱们几个还在我家的时候,姐姐还记不记得,咱们还结过诗社呢,第一回的题目就是海棠。”

    夏锦繁冲着她很恬静地一笑:“当然是记得,那不是当初的陈三姑娘、郡主和我,还夺了那次的一甲呢。”

    “是啊,怎么能不记得呢。”余知葳对着夏锦繁说了两句话,又转过头来嘱咐那卖缠花的小内侍,“蟹爪菊和海棠我都要了。”

    在苏州街卖东西,给钱和赏赐差不多,那小内侍欢天喜地的接了余知葳的钱,又听见余知葳吩咐道:“分开包就行了。”

    小内侍依言将两朵缠花包好,递给了余知葳:“姑娘拿好了,下回再来啊!”

    余知葳笑嘻嘻的,把夏锦繁的手又拉了过来,将那小内侍包好的蟹爪菊往她手里一放:“都是些女孩儿家用的小玩意儿,今儿有缘,又遇上姐姐了,这东西就赠与姐姐罢。”

    夏锦繁脸色微变。

    夏锦繁如今既不过生辰,也不是要乔迁要出嫁,这没来由的送东西,让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赏赐”。

    尤其是她这种心高气傲的人。

    余知葳把东西递在她手上,转身带着惊蛰就要走:“姐姐慢慢玩,我惯常在市井里逛的,这些东西都看厌了,就不陪夏姐姐了。”

    余知葳脚力与其他闺秀不同,走得飞快,惊蛰在后面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一边跑,一边小声问道:“郡主,这夏锦繁过来又是个甚么意思?您怎么还给她送东西呢?”惊蛰当初是眼见着余知葳和夏锦繁起冲突的人之一,深知这两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

    “她过来干甚么我不知道。”余知葳挑了一下眉角,“反正你家郡主我是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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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回: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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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惊一乍的惊蛰没明白刚才自家主子和夏家大姑娘暗潮汹涌一来一回过的是个甚么招,莫名其妙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家主子此时“睚眦必报”的表情显得十分英明神武。

    于是惊蛰舔了舔嘴角又问:“郡主,咱们现在上哪儿去?”

    “刚听小叶说这清漪园中四时风景皆有,这冬景说的是哪一处?”余知葳问惊蛰道。

    惊蛰很快在自己脑子里飞快地捋了一遍方才小叶的话,思考道:“是在那个……洗冬苑,里面说是梅花开得正好。”

    余知葳把手上装着海棠缠花的盒子往上一抛,很快又接住了,她笑了几声,领着惊蛰道:“走,咱们去春天好看的那处景致——上浣春苑罢。”

    惊蛰更莫名其妙了,看着余知葳一路朝着那人迹罕至的地界儿去了。

    所谓四时景观,其实就是春夏秋冬四个园子,此时踏雪寻梅的人自然占大多数。可那春日景观的院子当中,种的都是些春日才开的花,这时候当然是没人去。

    惊蛰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甚么意思,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余知葳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咱们……咱们为甚么要上那儿去呢。”

    余知葳继续把玩着手上的小盒子,低着头看路:“不去个人少的地方,一会儿还不知道要遇上谁呢。”

    惊蛰立马待命,仿佛下一刻她就要为自家主子冲锋陷阵了。

    余知葳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我可以和她们周旋,但其实没必要。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儿,还不如自己清净一会儿。”

    惊蛰表示明白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主仆两个溜溜达达避开了人群,径自上那处只有残雪断枝,一点儿花的叶子都没有的地方去了。

    这二人进了园子,余知葳二话不说扎起了裙子,在惊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上了树。

    余知葳稀里哗啦把树干上的雪拍落了下来,站在树杈上,一边拍手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惊蛰:“你上来吗?”

    惊蛰十分畏惧地看着自家的主子,拼命摇头。

    余知葳想想也是,惊蛰是家生子,从小在内宅长大,才是真正“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那一个,但她还是诱惑了惊蛰一句:“上面风景好,我拉你上来啊。”

    惊蛰看了看余知葳站着的树枝子,又看了看自己,还是摇头:“郡主,您不怕弄皱了裙子啊。”

    “我看过了。”余知葳撑着在那树枝上坐了下来,“这料子又不是软烟罗,没那么容易皱,一会儿放下来拍一拍就好了。”

    惊蛰十分敬畏自家主子的勇气,但是大概因为力有余而心不足,还是拒绝了自家主子的诱惑,嘟嘟囔囔道:“奴婢这儿风景也挺好的,就在下头等郡主罢。”

    余知葳不禁笑了几声儿:“行罢行罢,我的惊蛰姑娘。”

    她大马金刀坐在树杈上,七拐八扭吹了一段儿口哨,惊蛰只会听不会认,愣是没听出来这板眼到底是西皮流水还是西皮二六。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段儿还吹得挺好听,惊蛰眯着眼睛靠着树,听着听着快睡着了。

    忽然,余知葳没声儿了。

    惊蛰还以为自家主子怎么着了,吓得诈尸似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瞧见了一双黑靴子。

    她战战兢兢把自己眼神朝上挪了挪,看见了黛蓝曳撒上的妆花膝襕——这年头穿蟒衣的内侍也不算少见,她仔仔细细数了数这膝襕上不知是蟒还是龙的东西的爪子。

    惊心动魄数出来了五个。

    惊蛰咣唧一下跳了起来,十二万分恐惧地唤了一声儿:“皇爷!”

    年轻的皇帝冲她一笑一摆手就算完了,意思是让她赶紧起来,他正一动不动仰头看着余知葳:“子昙,你果真在这儿。”

    余知葳差点儿忘记这句子昙是在叫谁,但是嘴比脑子动得快,先应了一句,才想起来这是贺霄给自己取的字:“皇爷这是听着声儿过来的。”

    贺霄还没被人居高临下这么看过,觉得这个角度十分新鲜,再加上年纪小,并不十分拘礼,没觉得他和余知葳这种站位有甚么毛病,接着仰头冲着余知葳笑:“朕方才去洗冬苑,没见着你。想着你喜欢春海棠的,朕就想着来这儿瞧瞧,不曾想,还真遇上了。”

    贺霄正是抽条长个儿的时候,从当初余知葳一把就能抱起来的半大孩子,彻底抽成了真正少年人的身量,只有一双小猫眼睛眨巴着,长睫毛忽闪忽闪,怎么都脱不了那一点孩子气。

    “皇爷上来吗?”余知葳冲着贺霄伸出一只手来,“上面风景好。”

    贺霄踌躇了一阵,最后自己扎上了曳撒的马面,把手递给了余知葳。

    小贺霄没爬过树,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被余知葳扯上去,余知葳大冷天儿的竟然出了一头热汗:“皇爷真是长高了……”

    贺霄像是对自己如今这种长个儿的速度颇是满意,笑嘻嘻地掏出帕子来递给余知葳:“擦擦汗罢。”

    贺霄并不是甚么真正的无知孩童,余知葳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她在跟贺霄相处的时候,总觉得他对自己的那一点情愫之中,反而掺杂着甚么不纯粹的东西,和余家息息相关。但也是正因为如此,余知葳对他并无甚么心思,甚至还能明明白白利用他这份感情。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像在余靖宁面前那样瞻前顾后和刻意的避嫌,以一种一点儿也不注重男女大防的姿态接过了贺霄的帕子擦了擦额头,还冲着他笑:“皇爷这帕子,是我拿回去给您洗干净了呢,还是如今就还给皇爷。”

    贺霄看着余知葳,喉头滚了两下,咽了一口唾沫进去。

    这要是给余知葳留下,像手帕这种贴身物件儿,不仅算是私相授受,甚至还有一点定情的味道。可若是现在就拿回来,姑娘家的香汗就粘在上头,他再自己拿回去,揣在心口上……

    又像是在说“心上人”。

    贺霄看着余知葳泛着桃花色的眼角,忽然进退两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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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回:佯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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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知葳在余靖宁面前,就像一只被拎着后颈皮的狐狸崽子,不是炸毛就是跳脚。而这只小狐狸,不在余靖宁面前的时候,早就长大了。她在贺霄面前眯着眼睛,抖搂出自己的九条尾巴,等着这个长着一双小猫眼睛的少年上钩。

    贺霄脸上飞红,结结巴巴了半天,最后还是从余知葳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帕子:“我拿回去罢。”虽说有些东西是早就定下来的,贺霄心知肚明,但毕竟两个人如今还没名没分,而自己的东西又太过显然,还是不要留在她这里给她招惹麻烦才好。

    余知葳像是看透了贺霄的想法,没说甚么,只是对着贺霄笑了一下。

    贺霄没话找话,问余知葳道:“你方才哼的是甚么,我怎觉得那么耳熟?”

    “《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余知葳冲着贺霄挑了挑眉毛,“南西厢我也不会,只能唱北西厢了。”

    贺霄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北西厢就是王实甫所作,他天天听学时夹带私货的那一本书:“你也读西厢?”

    余知葳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不是废话嘛,我不仅读,我还会唱呢。

    贺霄眨巴着小猫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余知葳:“子昙,你要不要再唱一段儿给朕听听?”

    这小皇帝应当是没下过几回圣旨,和人说话,尤其是和人私下说话的时候一点儿皇帝威仪都端不起来,甚至还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

    “唱西厢?”余知葳盯着贺霄,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子昙是皇爷亲封的郡主,御赐的绥安封号。皇爷这是拿我当甚么了,戏子还是女先儿?”

    云翠从来不教余知葳如何弹唱,这些个东西全都是余知葳自己偷着学会的,平时自己拿来找乐子。她不拘礼是她自己的事儿,可贺霄在她跟前,那就必须规规矩矩的来了。

    贺霄不知道余知葳正在她跟前装大尾巴狐狸,没明白余知葳这是哪里来的火气,一头就扎进了个叫做“欲擒故纵”的圈子里,挣扎了半晌还出不来:“子昙……”

    他一句话还没结结巴巴的说完,余知葳就彻底转过了头去,还朝着旁边挪了挪,不理他了。

    小少年还没对谁这么上心过,紧紧张张坐在余知葳身边,侧着脸去看她。冬日里穿得厚实,瞧不见少女如玉的脖颈,只能看见一小截儿侧脸,上头点了珍珠面花,贴了飞金,将这一张脸装点的像是个甚么名贵的羊脂玉摆件儿。

    好半天,也没见余知葳理他。

    贺霄有些恼火了——再怎么没实权,那他也是皇爷!从来还没有哪个姑娘能跟他这样使小性儿,下他的面子的。贺霄很想一甩袖子就走,但他往树下头看了看,微微有点儿发怵。

    都说“上树容易下树难”,他方才上来还是余知葳拉上来的,要是自己贸然往下跳,岂不是要摔断骨头?

    正当这进退两难的时候,余知葳很合时宜的开口了:“我与皇爷今日的事儿被旁人撞见了,皇爷是天子,自然不敢有人说甚么闲话,传出去最多是一段风流韵事。可我呢?他们会怎么说我?我这样担惊受怕地与皇爷见一面,皇爷却拿我当甚么人了?”

    这话说得贺霄愣愣的,思索一阵,忽然觉得的确是自己的不对。贺霄如今就像一只被披着羊羔皮子的狐狸捉住的猎物,每一句都被余知葳牵着逻辑走。

    是她太在乎自己了,所以才害怕自己把她当成从前那样往她身上扑的人,才会恼恨这种“唱曲儿”的不尊重,才会与自己置气,害怕自己不拿她的真心当一回事。贺霄这样想,心里闷闷的有些疼

    他拽了拽余知葳的袖子,轻声哄劝道:“是我不好。”

    余知葳暗地里一挑眉,她听贺霄这自称,就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扭捏作态的使气性成了,便故意端着架子,继续偏着头不理贺霄。

    “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这才乐意与我有了这样多私下的交情。”少年人絮絮叨叨地跟余知葳掰扯起来,每一句刚刚好落在她精心编织好的圈套里,“是我不好,一时间高兴了,没顾得上你。我没有在心里把你当成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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