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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我们二人如今是想邀你一同论政,想必若是你的老师陈伯朝在场,也会赞同我们带上你的。”谭怀玠招呼小二给李知倒茶,又添了一副碗筷“你方才用过饭了,现下想与我们再用些也成,若是不想用,光喝些茶也是好的。”

    “哦,对了。”谭怀玠忽然想起来些甚么,“你喝酒吗?若是喝酒,与世子爷喝两杯也成。”谭怀玠本人酒量不怎么样,和余靖宁说话的时候都是以茶代酒

    李知冲着二人道了谢,便落座端正坐好了。

    余靖宁和谭怀玠问了问他在国子监学问如何之类的事儿,寒暄了一阵子,便很快切入正题了。

    “如今倭患之事,确实与关了海禁脱不开关系。”余靖宁没吃几口菜,就搁下了箸,专心说话,“但是如今既然起了战事,实在是没办法在这时候再提重开海禁的事儿,只能延后再议了,当务之急的是,我觉得大衡的海防有很大问题。”

    李知竖起耳朵来赶紧听着,恨不得抽出个小本子来把谭怀玠和余靖说的话记下来,就差嫌自己没长八只手了。

    “我曾经在辽东待过,当时我以为只要修筑了稳固的防线,就不会再有旁人入侵了,但如今我觉得,这个在海上不大试用。”余靖宁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大衡抗击倭寇,这么久都没结束,反而愈演愈烈了,从文官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和十三港被封锁脱不开干系,但倘若从武将的角度来看,便能看出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大衡的海防太空虚了。我看了先前抗倭的战报,都是倭寇登陆,而后抗倭的卫所兵将他们再赶至海上,虽说也有水师也有近海作战的时候,但是大部分却都是这个作战套路。我们从来没有在海上跟他们真正地打过一仗。”余靖宁这样道。

    “所以说?”李知听了半天,终于从自己为何没有带纸笔的难受中解脱了出来,开口道,“所以说,我们只是被迫地在防御,当倭寇登陆的时候,再将他们赶出去。但是倭寇是极其熟悉海上的,一旦让他们重新逃到了海上,那他们便彻底逃脱了大衡的管制。如此这般,倭寇便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之不尽,赶之不竭。”

    “正是此理。”谭怀玠笑道,“我大衡骑兵有西北,步兵有川军,可是唯独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如今浙江福建的战役,正是暴露出了我大衡海防的弱点,不可不提。”

    “我当初在辽东之时,见过觉华岛上的水师。”余靖宁接着道,“炮只有几门,火铳也几乎不会用。莫说是这些,有些兵士连甲都没有,与旁的军种简直不能比。虽说江南富庶,但我总觉得未必要好到哪里去,大衡水师的船,到现在还是隆武初年的样式,当年的确是一等一的大船了。可放到如今来看,这些船根本承不住重炮,而轻型的佛郎机炮在真正遇上大海战的时候,又怎么能抵挡得住。小规模战役可以以‘奇’致胜,可若是当真打了大战,拼得还是人力物力,以及火铳大炮。”

    余靖宁是武将,看东西的角度自然是和谭怀玠他们不同,他去见过了辽东土地,并且自己着手修建了辽东防线,将兀良哈三卫直接并入辽东都司,但他却还没有见过东南是甚么样子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大衡绝不能陷入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余靖宁看了一眼谭怀玠,皱了皱眉头,“若是可以,我也想请旨去东南前线,但是这事儿……难办。”

    川军的确是派去驰援南京的最好选择,余靖宁要是真要去了,那就得把蔺和挤掉,但是……传闻蔺和是平庸之辈,但虽说此人平庸,又没有甚么错处,没理由把他踢回蜀中去。

    余靖宁要是非要这么做,反而看起来像是在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不仅对余家没好处,对整个新派都没好处。

    可若是余靖宁去了东南,却又没有军衔,那他又该如何插手东南防务之事呢?

    谭怀玠出言安慰道:“贤弟先不必心焦,如今海防之事,有远见之人都看在眼里,巩固海防乃是势在必行。如今便动手,的确是难办,但若是等到东南战事过去,蔺总兵回了蜀中,未尝没有机会。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在朝会上将此事的道理说与皇爷听,皇爷如今才亲政,真是广纳言策的时候,必然能听得明白,采纳咱们的意见。”

    余靖宁冲着人点了点头,李知也在旁边附和道:“谭大学士说的是,定然能有办法的。”

    “听伯朝兄说,咱们的军工厂如今已经开始供应了,先不提分钱的事儿。新造的燧发铳,倒是可以先给东南战场上支援一批。而且……”谭怀玠笑了一下,“既然如今世子爷提了,那咱们不如就把这想法与军工厂说一说,让工厂给大衡造新的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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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回: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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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捷带来的火铳和大炮补充了南京城空虚的防守,南京城内那些隆武年间造,炮弹都塞不进炮筒里的玩意儿终于光荣退休了。

    同时光荣退休的还有穆成业和他的南京军。

    南京在川军没来之前的惨状,蔺和没有见过,但是连穆成业和连捷都伤成那样,就更不用说剩下的八千南京军了。

    不是重伤就轻伤,缺胳膊少腿儿那是常见的,很多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南京城里到处都是抬着尸体去掩埋的人——这群人还是连捷当初组织的“南京义勇”。

    蔺和一见着场面,哪里还敢让人继续死撑,赶紧把川军都换了上去,让八千南京军包括穆成业都好生歇着。

    穆成业是真的快撑不住了,一让歇着就在军帐当中睡了两日,军医差点儿怕人醒不过来。

    但是连捷却吊着胳膊,每日上城头检查南京城防务,转得比蔺和还勤快。蔺和苦兮兮地跟在连捷身后,十分隐晦地劝他,您老休息休息罢。连捷却一吹胡子,道“职责所在,怎敢轻慢。”

    蔺和就只好闭嘴,跟在连捷身后苦哈哈的巡防去了。

    虽说如今他二人平级,但连捷是文官、蔺和乃是武将,在重文轻武的大衡,这“巡抚”还就是比“总兵”面子瞧着大。

    南京浙江福建不像辽东,辽东那是“都司”,所有的地方都是卫所的军事单位,没有巡抚这样的文官,余靖宁去当总兵,那就是里里外外一把抓。

    蔺和这里就复杂多了。东南不仅有“都司卫所”这种军事单位,还有地方“布政司”。所以,他没法子像余靖宁那样潇洒,必须要过闽浙巡抚连捷这一关。

    蔺和这人武功有点儿稀松,比一般人的确是强些,但是也受不了连捷这种连轴转似的工作方式,千里奔袭过来,只给了半天休息的时候,就立即被拖上来整顿防务修建城墙了。

    是以,今日城上巡防的时候,蔺和险些在炮楼里扶着红夷重炮睡着了。

    周围的兵士没胆子喊总兵,就只能看着他扶着炮筒睡觉,自己顺带着再在旁边偷懒。

    蔺和睡得小鸡啄米,头一点一点的,哈喇子都快滴出来了。不过在蔺和嘴里的哈喇子滴出来之前,倒是先出了件旁的事儿。

    小斥候跳上马,扯了缰绳狂奔,下马的时候几乎要飞出去,他在地下就地滚了两圈,抽风一样地冲上了鼓楼,捡起鼓槌就敲。

    “敌袭——”小斥候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抡鼓槌险些把自己的胳膊抡掉。

    蔺和扶着大炮,陡然惊醒了“怎么了?!”

    炮楼中值守的炮兵瞧着也着急忙慌,叫到“总兵!有敌袭!”

    蔺和抽出自己腰间的剑,就往炮楼外边儿跑,刚跑了两步陡然刹住车,发现自己弓袋的箭囊都没挂在身上,便叮呤咣啷地要找楼梯,想赶紧下城把自己的弓袋的箭囊拿过来。

    跑了一阵子,又顺手扯了一个兵士过来,在震天的鼓声的号声当中,冲着那兵士的耳朵大吼道“去取我的弓袋和箭囊来!”

    那兵士皱眉分辨了一下蔺和这句话,才听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冲着蔺和大喊了一声“是!”就往楼下跑去了。

    南京外郭城门十八座,绕着城墙跑一圈都不知道要多少时候,如今乱军主攻的是安德门,蔺和跑了半天都没跑到地方,十分后悔。

    他十分后悔自己方才没城楼上跑下去,他应当在城楼底下骑马跑到安德门再上去的。

    但这会子再跑下去定然是来不及了,他就只能是在城楼之上拔足狂奔,跑得快断了气才勉勉强强跑到了地方。

    还没等他扶着膝盖缓几口气,他就瞧见连捷正镇定自若地站在城墙上,吊着一只左手,用另一只手指挥道“烧滚油!”

    蔺和又往前走了一步,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书生,又是气势万千地大喝一声,道“备石灰!”

    等到蔺和跑到安德门之上的时候,连捷已经浑身透着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喊得破了音“放箭!”

    南京城上万箭齐发,蔺和险些挡着了一个放箭的兵士的位置,被人用盾牌护住,往后推了推。

    蔺和心情十分复杂,走到了正站在城头上呼喝督战的连捷身后,唤了一声“连大人。”

    连捷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过头去继续督战了。

    这一眼看得蔺和百味陈杂,像是被这眼神钉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了。明明他才是闽浙总兵,是如今守卫南京城的将领,可为甚么无论是谁,都比他更像是南京城的将领,无论是穆成业还是连捷。

    这时候,跑下城为他拿弓袋和箭囊的兵士终于跑了回来,将东西递给了蔺和“总兵大人。”

    蔺和接过自己的弓袋和箭囊,终于回过魂来,慢腾腾把弓袋的箭囊挂在自己身上。他把剑收回剑鞘当中,却拿出了长弓,挎在身上。

    他走到连捷身后“我还不知连大人原来会领兵。”

    “一回生二回熟。”连捷神色淡淡的,没给蔺和一个眼神,“在南京城与穆指挥使学的,半路出家,比不了蔺总兵。”

    谁都能听出来,连捷这是给蔺和留着面子呢。

    可蔺和却微微有点儿抖,也不知道是这南京城太冷,还是甲胄太薄。他觉得这连捷是谦逊过了头,这才正是打他的脸呢。

    炮楼之中,炮声响了起来,震的楼上人的耳畔都嗡嗡作响。铳手和弓箭手都挤在了城墙之上,由持盾的重步兵掩护着,铳口和箭头一律朝外,火光和箭矢交相辉映,在惨淡的天色之下,璀璨片刻便立即消逝。

    城下是硕大的撞城车,撞得南京城沉重的千斤闸发出沉闷的响声,城楼上的兵士将烧好的滚油尽数朝下泼去,连带着往下扔了十数个火把。

    南京城下烧成一片。

    蔺和握着弓,站在南京城的安德门之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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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回: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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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连捷参蔺和的折子上到朝廷的时候,南京城中“文武不和”的消息,不止怎的不胫而走,飞进了敌军的营帐。

    他们攻南京城已经攻了一天一夜了,还是和从前一样,久攻不下。南京城墙上如今到处粘着的都是焦黑的人的头发和脂膏,散发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几里不散。

    前福州卫指挥使龚老八正大马金刀坐在营帐之中,他前几日攻城的时候受了伤,是以这回并未前去南京城下,只是在帐中与老蒋商量计策。

    “南京都打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打下来。”龚老八身上伤口正疼,略微有一点儿烦躁,总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老蒋哼了一声,道“南京毕竟是南京,与旁的城池都不一样。若是当真那样好打,是怎么做大衡陪都的?你就说说,又是外郭又是内城,内城里面还套着皇城,就光是外郭的城门便由十八座,这般的城池,你又再何时见过。”

    “我自然是知道。”龚老八焦躁地看了两眼营帐之中烧着的炭盆,觉得烧得太热了,想把它熄了。但他昨日就干过这种事儿,结果就是没过几炷香的时间,便又叫人过来重新点上了,把他自己也弄得烦不胜烦,是以这回干脆不打算动炭盆了,热上一阵子,说不定就好了“那你说说,如今究竟该怎们办罢。”

    “围城罢。”老蒋道,“兵书上都说‘十则围之’,咱们把兵都往南京城调,围而不打,总有一天能耗死他们。”

    龚老八皱眉“啧”了一声,没说话。

    老蒋便接着道“这南京城中不是文武不和嘛,我估计围城围一段时间,定然有人撑不住要投降,到时候又是内讧又是粮草消耗来不及不及,城中兵士都疲惫不堪,再拿下南京城来,就不是甚么难事了。”

    龚老八点了点头,终于道“你说的有理。”

    他十分烦躁地扭了扭头,终于沉声道“等到进了南京城,咱们就偷摸着将那群东瀛洋鬼子杀了。”

    老蒋没说话,就光听着龚老八在哪儿极其不高兴得骂骂咧咧“老子当初就不该上那群东洋鬼子的贼船。咱们原本好端端的官逼民反,替天行道,如今竟然成了那甚么……啊,如今都说咱们是卖国贼。”

    老蒋还是没说话,不知道心里头想的是甚么。

    于是这龚老八就仰头问人“老蒋,你怎的了,连个屁都不放?”

    “我有个问题。”老蒋皱着眉头思索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东洋鬼子为甚么要来找咱们,照理来说,我们应当是势同水火才对,就算我们反了朝廷,那也未必就能接受他们。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咱们不耐烦了,就像今日你我筹划的这样,彻底摆脱他们?”

    “还能是甚么,脸皮厚呗。”龚老八拧开水壶喝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今日是谁给老子打的水,水里盐搁这么多,这他娘咸得跟喝海水一样。”

    “我觉得不对。”老蒋半倚着桌子站着。

    龚老八“那肯定不对,哪有这样把人咸死的。”

    老蒋冲着他翻了翻白眼,气道“你这是受了个伤把脑子扔在南京城下了吗?就知道发火儿,能不能好好的说话。我说是东洋鬼子不对,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吗?”

    老蒋不太常发火,如今忽然窜上来这样大的火气,倒是让龚老八有些诧异,于是龚老八扁了扁嘴,道“他们那群人,镇日里鬼鬼祟祟的,就没对过。”

    “我问你,咱们如今,或者说你如今揭竿而起,打下南京城之后想要作甚?”老蒋这样问龚老八道。

    “当然是……当然是接着一路北上,拿下京师,改天换日啊。”龚老八道。

    “那这群东洋鬼子又给咱们说甚么了?”老蒋敲了敲桌子,看着龚老八的眼睛道,“你好好想想,就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吗?”

    “他们与我说,打下南京城,便在东南沿海一带休养生息,先不要往北动作了。”龚老八皱了皱眉头,“这是想让我们和朝廷划江而治?这对他们又有甚么好处吗?”

    “我觉得没有,而且他们给我们这般计策,我也觉得好生奇怪。”老蒋捏着自己的下巴,上面有硬硬的短须,怪扎人的,“如今我们若是一路北上一鼓作气,说不定还有机会再打下几座城池来。虽说我承认,让咱们在江南休养生息没有错处,但我觉得至少不该是在现在这般时候停下来。我们若要战,那便是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可我们若是要停,那就只能是被动挨打,等着朝廷来剿灭我们。况且,如今打仗的都是当初大衡的卫所兵,等停下一两年,身上的血气都没了,那还怎么打?这不是更容易被招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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