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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浮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虞安逸

    琴声似水,潋滟入心。

    林璎所弹,是年轻卫王客居陈国繁京时谱的一曲《长相思》——

    楚水烟波暮色寒

    孤灯明昧在客船

    欲言又止琴声断

    卷帘遥望玉都南

    长相思,摧心肝

    秋风寒蝉不住鸣

    梦回东阳乱我心

    繁京歌舞三千曲

    兰泉美酒五十坛

    只身蜀地尝百草

    奇毒缠身不得死

    欲归田园悠然居

    袖手旁观天下事

    长相思,长相忆

    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不相识

    ……

    恕儿,我曾承诺你“不离不弃”,却终究还是得忍心让你离我而去。

    那年楚水客船共饮陈酒,你走后,寒风凛冽。卷帘遥望玉都南,那时我岂能预料到,曾经当过宋国公主的你,竟会被抓进宋国天牢早知如此,与其假败于齐军,放你们入宋境,不如将我带去的晟王军全都借给你!

    上一次,你自信满满地领齐军入宋,我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你那假哥哥刘璟定然会念及儿时情谊,不会让你陷入危险。这一次,纵使你有亲弟弟在侧,纵使小东方比刘璟靠得




第三百章 昏聩风流(一)
    十二个姑娘见楚国新君不仅俊秀倜傥、琴技卓绝,还如此和善风趣,想来不是个难相处的,心中立即都松快了许多。

    林环见气氛融洽,于是开门见山道:“诸位姑娘皆是世家闺秀,殿下亦是风姿卓然,今日若能见证佳偶天成的姻缘,本宫便不枉路远而归。”又侧头看向林璎,“不知殿下可有什么话问问姑娘们”

    林璎笑眯眯地打量着十二个姑娘,已经一个一个将她们认了出来。那些姑娘的家世如何、身世如何、性格如何,他本不想记住,奈何母亲写下的字迹已经印在了脑子里。丧期未尽,新楚王便大张旗鼓地选秀,已有言官多次上奏表示不妥。昨日朝会时,林璎将奏章扔到了那言官的脸上,不予解释,看似昏聩无礼、情迷心窍,实际心中却想:“我林璎对国尽忠、对母尽孝,若是几纸奏章便能阻止得了,你尽可将万卷阁里的万卷奏章都砸到我脸上!”

    林璎嘀咕道:“有什么话问她们……这个嘛……容寡人好好想想。”

    十二个姑娘想要趁殿下思考时,再大胆审视一下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还未看仔细,只听林璎道:“樊妹妹,听说你喜欢养鸟儿,寡人送你一对蜀国飞来的黄鹂可好”

    樊娜眉开眼笑:“蜀国的黄鹂可是稀罕物。”话音未落,一个宫婢已提着鸟笼,从银杏古树后面的花房走了出来,里面装的,正是一对活蹦乱跳的黄鹂鸟。

    樊娜惊喜道:“多谢殿下赏赐!”

    林璎道:“蜀地有一首山歌,唱词是——

    西岭云雾重,绕我入迷途。

    忽见黄鹂鸟,翩翩寻墨竹。

    百啭悦我心,金羽亮我目。

    提步逐鸟去,林中有茅屋。

    黄鹂已不见,屋前有药圃。

    轻扣柴门欲问山中来时路,

    妙人笑道公子怎得不识奴

    从此千百日月双双林中度,

    莫要笑我谎称山人路欠熟。”

    樊娜笑看着那对黄鹂,道:“蜀国人可真有意思!”

    林璎又看向大司马家的女儿阮晴,问道:“阮妹妹,听说你自小习武,可惜寡人不会武功,不能与妹妹切磋。不过,寡人会背九州列国百家门派的剑诀,不知妹



第三百零一章 昏聩风流(二)
    大司马家的女儿阮晴吃惊地看向楚国新君。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得会背剑诀而且还是齐国秋水剑那样高深的剑诀。

    阮晴回过神来,立即行礼道:“多谢殿下指点。”

    林璎笑道:“阮妹妹应是听说过当年齐国公主在九州国宴上行刺宋怀王的故事吧”

    阮晴微微点头:“回禀殿下,小女的确听爷爷讲过此事。爷爷当年随楚国使臣去了宋国,在白玉宫的国宴上亲眼目睹齐国公主以秋水剑法行刺宋怀王。”

    林璎“啧啧”了几声,深深看向阮晴,玩笑道:“寡人不会使宋国的擒拿手,阮妹妹也最好不要去习那齐国的秋水剑。”

    阮晴秀脸一红,立即低下了头。

    林璎又看向大司空家的姑娘江婉。“江妹妹,听说你写得一手好字,名扬临江城。寡人这里也有一幅字,请江妹妹鉴赏。江妹妹若是喜欢,寡人送给你,可好”

    江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原以为进宫选秀,以殿下之才,必要出些刁钻的问题来问我们,也好选几个合心意的姑娘入宫服侍,毕竟满腹才学的人,最讲究的,便是情投意合。没想到,陈国王后让殿下问我们问题,可殿下问的……还真是与众不同。”

    林璎朝一旁的宫婢招手道:“琴拿下去吧。给寡人拿纸笔来。”

    宫婢将笔墨纸砚拿了上来,林璎一边极其熟练地研墨,一边对江婉道:“江妹妹,你名中的‘婉’字十分动人,人如其名,和顺柔美。看到你,寡人便想写一首诗。”

    江婉水袖掩面,笑中带嗔:“殿下果真是在陈国繁京住过的。”

    林璎挑眉:“江妹妹何以笃定呢”

    江婉答道:“回禀殿下,婉儿听家中爷爷说,他年轻时曾走宋国官道一路去陈国游玩,到得繁京,顿觉繁京人士个个风雅,会友之时,几杯果酒下肚,便可小斗诗词歌舞,毫



第三百零二章 昏聩风流 (三)
    江婉惊奇过后,又安静地读了一遍楚王的诗,嫣然一笑,答道:“适才提到陈国,殿下便即兴作了这样一首好诗,从咱们楚国临江杨柳岸,写到陈国西境晋阳关,原本已经是一篇视野开阔的佳作,但这首诗的妙处更在于,它描述的是一个女子,此时,便不止‘开阔’,而是‘开明’。殿下封恕公主为安邑王,不以男女区分,而是任人唯贤,如此开明之举,可谓明君。一代明君所书,无论是何字体,都是一字千金。”

    林璎看着江婉,戏谑道:“寡人本想以江妹妹的字迹讨好一番临江才女,没想到反被奉承,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江婉笑问:“不知殿下还要如何讨好其余九位妹妹呢”

    林璎瞧向禁军统领的女儿顾羽,道:“顾妹妹,寡人能顺利登基,还要感谢你父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了先王遗诏。这份恩情,寡人不会忘记。所以寡人没有提前为你准备见面礼。寡人给你的见面礼,就是在此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为你办一件事。只要是寡人能做到的,就算是杀人放火,寡人也可以为你办。寡人若是不能做到,你可以另外提一件事,直到寡人能做到为止。”

    顾羽直视林璎,淡然道:“父亲只是做了应做之事,顾羽无功,不敢受禄。”

    林璎道:“寡人向来金口玉言,说到做到。顾妹妹只管仔细想想你有什么心愿,想好了,告诉寡人便是。”遂又邪魅一笑:“最好是诸如‘杀人放火’一类的大事。若是小事,可不要随意劳烦寡人。”

    顾羽见这楚国新君言谈举止很是活泼调皮,与先王遗诏上所说的“贤德孝义,堪为楚王”似乎颇有出入,登时少了几分敬畏,欣然道:“多谢殿下恩赏。”

    林璎问道:“不知顾妹妹有什么想让寡人为你效劳的吗”

    顾羽忽然明媚一笑,说:“既然殿下如此问了,顾羽若不坦诚相告,岂不是欺君之罪可若是坦诚相告,顾羽又怕惹得殿下不快。”

    林璎摆了摆手:“无妨。寡人就喜欢和敞亮人说敞亮话。”

    顾羽道:“殿下将我们十二位姑娘请入昭凰宫中选秀,怎得不给我们施展才艺的机会,反而自己挥洒风流呢前面‘三公’家



第三百零三章 昏聩风流(四)
    林璎见顾羽不答,便又问了一遍:“顾妹妹,入宫服侍寡人,你意下如何”

    顾羽秀脸一红,立即低头,嘟囔道:“今日是殿下选秀,我等女子又能有何选择”

    林璎将面前的十二位名门闺秀逐一打量了片刻,语气温和道:“在寡人之前,咱们楚国的三位先王皆死于非命。当年楚幽王暴毙于昭凰宫,实是有人行刺。去年寡人的父王在千秋殿前呕血而亡,也是遭歹人算计。一月以前,先王为救先王后和寡人的母后,在月下仙祠灰飞烟灭。可见千秋殿上的龙椅不好坐,楚王之位,凶险万分。

    诸位妹妹若是不愿冒这年纪轻轻便守寡终生的险,寡人自然能够理解。所以你们之中若是有谁不情愿入宫服侍寡人,寡人一定不会勉强。在寡人选秀之前,咱们还是将这其中的利弊说清楚为好。”

    顾羽忽然抬头问道:“殿下既说了入宫的弊端,怎得不说入宫的好处”

    林璎轻笑道:“顾妹妹,你可曾做过生意寡人客居陈国时,做过许多生意,也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很多事,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多。或许寡人会是第四个死于非命的楚王,但或许,寡人会踏着先王们的鲜血,重开昭凰盛世。且不说寡人是否能够成为一代明君圣主,就算不成明君,寡人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半分委屈。”

    顾羽欠身行礼道:“回禀殿下,顾羽愿意入宫。顾羽不敢相助殿下重开昭凰盛世,但顾羽自幼习武,若能相伴殿下左右,便愿以性命护殿下周全。”

    林璎一边朝站在一旁的宫婢招了招手,一边对顾羽道:“顾妹妹,寡人不需要你以命相酬,只希望你能坦诚相待。”

    宫婢双手奉上一只精巧的红漆木盒,盖子上用金墨画着一束羽毛,栩栩如生。林璎将盒子递给了顾羽,说:“盒子上的羽毛是寡人画给你的,里面的小礼,也是寡人亲自设计的。顾妹妹且打开瞧瞧。既然这‘见面礼’,寡人送了,那么先前你让寡人不要再送见面礼,寡人便是没能办到。还请顾妹妹再另想一件吧。入宫之后,再说与寡人听。”

    顾羽欣喜地打开盒子,只见丝滑的红绸之上躺着一枚金钗,亦做成了羽毛的形状。顾羽还来不及答谢,却见殿下已经走到了江婉面前。



第三百零四章 戎人灭陈(上)
    陈国貌城,落叶浸血,尸骨成堆。

    戎人狼师左领辛督桀站在城楼上,向西北眺望。城外焚尸的浓烟里,渐渐显出了一面大旗,旗上绣着红色的狼头,正是戎族汗王之旗。

    一阵肃杀秋风拨开浓烟,王旗之下,万匹狼师铁骑又掀起了层层尘土。

    烟尘漫天,辛督桀却清晰地看到了为首的汗王,于是大喊道:“狼王大汗!狼王大汗!狼王大汗!”城楼上的戎族兵士也齐声喊了起来。

    辛督桀率前锋军攻破貌城之后,十万戎人随赫兰野汗王自晋阳关入陈。此时貌城城门大开,赫兰野乘着黑色战马,腰悬西域弯刀,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辛督桀,便领兵入城。

    从北城骑马至南城,户户无人,家家空置。赫兰野一路沉默,行至南城城楼,才终于下马。

    赫兰野大步走上城楼,过不多时,辛督桀也走了上来,对赫兰野行礼道:“左领辛督桀拜见狼王大汗!”

    赫兰野指向南面,道:“此处向南四百里,就是陈国都城繁京。本王一直跟在左领的先锋军后面,自入晋阳关,日日所见,无非尸横遍野,竟然从没有见过一个活的陈国人。左领,你可愿在咱们攻入繁京之前,随本王去一趟繁京,看看尚存一息的陈国都城,究竟是何等模样”

    辛督桀摇头道:“汗王,请恕辛督桀不敢从命。且不说咱们不识周文,即使咱们张口就能说陈国话,倘若被人发现了身份,便是九死一生,恐怕也再难活着走出繁京城。”

    赫兰野道:“既然如此,这一次,本王不跟在你后面了。繁京,本王亲自去打。或许还能见到活的陈王。等本王灭了陈国,封你做新陈王!你做了新陈王,就让陈国人都学戎语。前提是,到时候,还有活的陈国人。”

    五日之后,繁京失守。

    戎族汗王一马当先杀入晋阳宫,斩陈王李忱头颅于西域弯刀之下,又将这一颗其貌不扬的头颅挂在黑色战马上,长鞭一落,那匹战马便肆意跑出了晋阳宫。

    陈国无主,大军溃败,兵士随流民南迁,弃都城于不顾。

    入晋阳关后,已将陈国大小城池烧杀抢掠到近乎麻木的戎族人,此时对一座空城却无从下手,只得挨家挨户地翻找,至于到底要找些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傍晚,赫兰野带着几个护卫,和左领辛督桀二人在繁京街头闲庭信步。店铺闭门,招牌犹在,酒楼舞坊,寂静无人。

    赫兰野走进一家酒楼,只见一桌桌残羹剩饭无人收拾,似乎酒席刚刚结束,客人只是结伴归家了。人高马大的戎族汗王拿起桌上的一屉小笼包,端详了一会儿,虽仔细嗅了嗅,却不知其中灌汤已冷。他对辛督桀说:“这些吃食里面好像包了什么,闻来应当是熟肉。不然,左领尝一口”

    辛督桀推拒道:“汗王莫要拿我开心。这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

    赫兰野挑眉:“有毒左领,毒药很贵的,难不成陈国人还会把他们逃跑前剩下的食物全都下了毒,等着咱们来吃”

    辛督桀道:“剩饭不知道留在这里多少天了,就算没有毒,说不定也已经不能吃了。”

    赫兰野用粗壮的手指捏了捏那小笼包



第三百零五章 戎人灭陈(下)
    赫兰野笑道:“咱们就当是吃饱了饭,来晋阳关里逛一遭。抢点东西,抻抻筋骨,见好就收。本王倒是要看看,那狡猾如狐的‘头狼’,到底想拿咱们做什么勾当!”于是大步走出了酒楼。

    戎族汗王沿着空无人烟的长街边走边看,因没能亲眼目睹陈国繁京的繁华,遗憾之情,油然而生。

    辛督桀跟着汗王踏入的第二扇门,是个装潢雅致的妆品铺子。

    赫兰野看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他随手拿起一个镌花铜盒,嗅了嗅那小盒里盛着的粉粉嫩嫩的膏状之物,问道:“左领,这是不是那个陈国商人拿到狼城去卖的……陈国女人用的东西”

    辛督桀从汗王手中接过铜盒,看了几眼,说:“这应该不是吃的,是那陈国商人所说,抹在女人脸上的东西。”

    赫兰野好奇地摸了摸那一团粉嫩,又迅速将指腹上的粘腻东西蹭到了辛督桀的脸上,哈哈笑道:“左领抹了这东西,明天一早醒来,会不会变成美貌的姑娘”

    辛督桀赶紧擦掉了脸上的油腻,黑着脸道:“狼王真是……比草原上的狼崽还要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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