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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太妃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柔小意

    沈令嘉道:“妾曾听闻后唐庄宗死于伶人之手,想来这就是后来人重视属下的缘由了”

    臧皇后掩着嘴笑道:“其实汉唐时候明主手段都颇不凡,譬如汉武,连宰相都换了十几个,史书不也不敢写他什么是后来小人越来越难以驾驭,君上才推恩于下的,只是这些话你心里明白也罢了,可不敢在外头说。”

    沈令嘉陪着笑,将这一条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淑恭公主的伴读尚且是小事,两宫皇太后的生辰才是真正的大事,虽然今年并不是整寿,臧娘娘也忙了一个多月来大办宴席。这里还有一个典故——

    本朝后宫总以温柔和睦为要,当年常太后被选入后宫之后极受孟太后照拂,因此两宫太后当年就是亲厚如一家的好姊妹。更巧的是这两位连生辰都挨得极近:孟太后八月十四生,常太后八月十六生,中间隔着一个八月十五。也正是因为这点缘分,前朝多有的那些皇帝比起嫡母来更亲厚生母的事,在本朝是没有的——时人信重“夙业因缘”之说,虽然官方说起来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民间前朝旧习未去,还有许多地方信奉着神鬼之说,宫内也受此影响,认为两位太后是早定的缘分,要并肩登顶尊荣的。

    后宫长日无事,唯有筵席聚散聊以解忧。旧例自八月十四至八月十六,开慈宁宫大宴三天,为两位太后贺生兼庆贺中秋佳节。今年孟太后寿五十七,常太后寿四十六,都非整寿,原不该太靡费,偏孟太后所出的柔吉长公主与常太后所出的柔福长公主都远嫁了,好容易今年齐随夫君归省来为母后祝寿,实在难得。因此郗法大悦,令铺陈开来,要与姊妹们好好乐一乐。

    转眼八月十四,臧皇后与曹贵妃、宣夫人共同商定的大宴上的菜单是:每桌冷拼八道,热炒八道,大菜八道,都是四荤四素,外加四道汤,四道主食,四道点心,一席共三十六道菜。沈令嘉还曾疑心过,乞巧宫宴时候的宴席也不过是十六道菜罢了,难道为了太后的寿辰要涨一倍还多的规格到了真入宴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些菜看着不少,可是真端上了桌就不显得多了——大宴是连着中秋一块儿庆贺的,不单单是内宫那二三十个妃嫔,还有无数的宗室与宗室女,为了摆盘好看,不少菜都是偌大一个盘子里只摆着少少一点能吃的东西的“看盘”——专供观赏用的,而且大宴上人多事多,菜上的往往不那么及时,许多菜品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凉的了,能吃的就更少了。

    正午入座,上首两宫太后、帝后一桌,底下王妃、公主与诸王、驸马分坐两边,妃嫔都在后头。原本按规矩该是诸皇子女按长幼分排,可是两位公主远嫁难得归京,太后特令长公主们坐在上首,因此沈令嘉这坐得极靠后的低位嫔妃也有幸能一睹长公主玉颜。

    柔吉长公主是先帝嫡长女,如今已有三十岁了,仪态万方,风韵无双。这一位长公主当年也是亲手教过郗法读书写字的,姊弟之情向来亲厚,未出阁时就以贤良闻于都城。先帝为拉拢诸番计,十五年前将她嫁了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大理王段氏。大理段氏世代镇守云南,虽然明面上是朝廷臣子,实则是当地土皇帝。以沈令嘉的眼光看,这段氏归顺国.朝日久,虽是外邦番人,世代受中国熏陶,也养出来了些礼仪气度,这一任大理王段征皮肤不黑不白,与普通中原人无异,身材高大雄壮,留着一部美髯,在三四十岁的男人里算得上是伟丈夫了。

    柔吉长公主集美貌与心机于一身,自然与外粗内细的伟丈夫相敬如宾,府内并无庶出子女。这两个人生了二子三女,长子思德早已经请了世子之位,次子思顺也封了云南境内一块封地,其余三女年纪尚小,面貌也玉雪可爱,此时皆穿着一样的衣裙,列队姗姗上来为外祖母祝酒,把孟太后喜得无可无不可:“好!好!好!”便依次问了年纪生辰,长女思容九岁,其次思归五岁,再次思和四岁——一圈孩子,名字里全都是归顺字样,听得郗法惊疑不定。

    孟太后听得段思归名字时泪如雨下,只因在段征面前,不好直接说“苦了我儿”之类的话,诸后、妃、主亦在旁边跟着抹泪。反倒是段征神色哀而不伤,低声对郗法道:“凡治民众,首思德化,大理世代是国.朝顺民,如今又有吾皇德被海内,段氏愿世代为郗氏腹心,伏唯吾皇圣裁。”

    郗法惊喜不已,笑道:“愿与段氏情好,世代盟誓!”

    段征亦笑道:“如此,臣就在前朝递盟书了。”

    郗法郑重道:“姐夫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朕这就令姐夫心安。”便上前为孟太后拭泪,道:“思归年貌与大郎相当,又是嫡亲表兄妹,母后看这个亲还做得么”

    孟太后喜不自禁,连声道:“皇儿看着办就是!”

    郗法便笑道:“如此,朕就发旨令有司筹备了。”仍旧还座,自腰间解下来一只玉佩交与段征,段征双手接了,可恨头上只有一根簪儿,拔了恐头发散乱,君前失仪,柔吉长公主连忙拔了自己的金簪奉与郗法,道:“这原是我出嫁时母后与我的,如今倒好还回来。”这就算交换了信物。

    一时满宫妃嫔都为石城郡主与太子的亲事欢庆鼓噪起来,齐向孟太后祝酒,孟太后将段思归搂进怀里,笑道:“阿弥陀佛,我的乖乖儿,将来留你在这里日日陪着外婆,你愿意不愿意呀”

    段思归却机灵得很,问道:“外祖母,阿娘是将我定与舅舅家的表哥做媳妇了吗”

    满场大笑,孟太后且笑且泪:“贞儿,思归这小人精,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你啊!”

    臧皇后正巧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嫡长公主亲女,大理王的郡主,皇太后的外孙女,这是何等贵重难得的身份再加上段思归年幼俊秀,机灵可爱,时人娶妇多看其母,思归又有柔吉长公主这贤妇调理,将来必定是个才貌双全的淑女。

    臧皇后因笑道:“舅母将你表哥唤出来给咱们思归儿看一看,好不好”郗法只管在旁边笑,并不插嘴。

    段思归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柔吉长公主,见母亲并不反对的样子,自己也有些好奇,便道:“全凭舅母安排。”

    臧皇后就令大宫女去郗法身边请了一个侍立在旁的男童:“小爷,请吧”

    郗玺原本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幼童,一开始跟




152.余波
    这是防盗章,防盗比例30%, 时间72小时喔  采选太监到金陵的时候, 沈令嘉正在东莲花街胡娘子那里买胭脂。

    她看着车马流水样过去,仪仗服色却与本地父母全然不同, 不由得低声问道:“从哪里来的这样风光人物这几日也不曾听说哪家老大人归乡冠带闲住。”

    她母亲殷氏低声急喝道:“噤声!那是京城里来的采选太监,要捉你去伺候人的!”

    胭脂店老板是个风情的娘子,日日擦得脸上铅白血红, 闻言笑道:“我倒想去伺候贵人洗脚,可惜年纪忒大,人家不要。秀才娘子家小娘子好个品貌,纵进宫里去做个娘娘也使得了, 娘子怕什么”

    这话并不是全然的胡乱奉承, 须知金陵自古是繁华地,出过的美人不计其数, 就是他们老家这下乡小县里,上数几十年也出过一个妃子, 后来那位妃子娘家的墙就叫人挖塌了——乡间的女人谣传服“贵妃土”能保青春貌美,生生吃塌的。

    沈令嘉也是个美人,眉毛细细的, 眼睛长长的,小鼻子小嘴儿,肌肤白嫩, 身材娇小, 活生生美人图走下来的一样, 更多了一份美人图没有的好气色,就为这份好气色,不少娘子都愿意聘她做儿媳妇——气色好就是身子健康,身子健康就能生养呀。更何况她的父亲和大哥都是秀才,她娘又会抓家,就本县老父母的夫人也不过是举人之女罢了,更有人愿意娶她了。

    殷氏叹道:“咱们金陵几百年不知道选进宫多少贵人,也不过出了那么几个有数的娘娘罢咧,旁的,连个信儿也没有就悄没声儿地没了,我只有这么一个贴心贴肉的闺女,怎么舍得哟!”

    沈令嘉哭笑不得:“亲娘哎,我不过是个民人罢了,每三年大挑一次,还不是可着缙绅乡老家的闺女挑更何况,放在县里比我强的女孩儿都不少,何况全天下来哪里就挑到我头上了。咱快买了胭脂回家做饭去是正经。”

    殷氏犹嘟囔不休,回了家,沈氏父子也在,沈大哥道:“我听说采选太监到了金陵,我同窗好些使钱避选的,咱们家也使几个钱,叫妹妹躲上一躲行不”

    沈父道:“按说选十四到十八的女孩儿,你妹妹才十四,人家嫌小吧”

    沈小弟也道:“上一回后邻赵家姐姐就是十四岁,人家一看就说:‘太小了,不顶事儿。’姐姐也是十四岁,小得很,咱们不用怕!”

    殷氏笑道:“猴崽子,就你长了耳朵!那是人家拿了五两银子才这么说的!”

    沈父松了一口气道:“既肯收钱就好办了,且封十两银子我拿着,下午叫上赵世兄,我们同去一趟张县令家,他若肯办事就好,若不肯,我也只好明日去见尹师爷了。”

    原来本县附廓省城,县令是沈父同祖父的亲堂兄的同年,一向肯照拂沈家——只要喂饱了银子,但县令上有知府盯着,若张县令无能为力,殷氏娘家一个远房侄女正给府内刑名师爷做续弦,打点些厚礼,也能应付过去。

    殷氏拍拍胸脯:“幸而咱们家三节两寿也不曾怠慢过这两户,我前些日子才得了几件玻璃烧造的好器皿,你若要使,只管拿去。”

    沈小弟疑惑道:“咱们家何时有玻璃的碗了那玩意儿不是番人所携的贵价货么”

    殷氏道:“咱们这大小也是个港口,往来行商多有歇脚的,上一回我与赵家娘子共贩生丝、茶叶与一个番商,他本钱差些,便将些玻璃杯碗抵给我两个,都是顶好的货,在咱们这要百两银一件,他几十两给了我们一盒子,我都预备着节骨眼上使呢。”

    吃过午饭,沈父便拿了十两银出去,沈家上下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道第二天张家就有人来退钱了——县令大人说,这一次大选卡得严严的,宫里的太监到人家里一家一家的看,他也爱莫能助。

    沈家这才着了慌,沈父封了五十两一整包银子与一对玻璃的小酒盅,亲自去见尹师爷,回来时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尹师爷说,这事他能管,只是采选太监爱玻璃,要打典仔细些。”

    殷氏撇着嘴儿道:“什么太监爱玻璃,我看是他爱罢”一面手脚麻利将那几件玻璃都找出来封了箱。

    沈父苦笑:“那又怎样咱们已经在案板上了,他要宰咱们,咱们还能不伸头”

    沈令嘉心疼道:“咱们家拢共有两千银子到顶了,为了我要花几百一个选秀罢了,还卖房卖地的不成”实在这年头家业都是土地店铺多,现银少,以沈家的家业,家中备着两百现银就很不少了,这还是殷氏自家偶尔贩贩土产补贴家用的缘故。

     



153.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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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令嘉下手坐着江苏同乡米如如,一贯多话:“阿沈,你说这一块宝石要值多少钱”

    沈令嘉想了想:“咱们中原向来以玉为重,宝石要轻些, 只是出宝石的地方也实在不多,这么大一颗蓝宝,成色再不好,没有千两也下不来的, 何况主子娘娘手里出来的东西, 岂有个不好的呢”

    她们两个犹在猜测,上头皇爷已经想起了当时的事:“这是那一年有几个番人走丝绸旧道过来的时候带的”

    臧皇后笑道:“正是,咱们中原虽然也出好宝石,终究不那么多,那些番人手中的也算得上好货了。”

    他们说的是先帝太和年间的事。虽然汉唐时候中国丝绸远销海外, 无论瓷器、茶叶都惹得胡商哄抢,可是由于前朝末年战乱不断, 各地藩镇势力勾心斗角, 丝绸之路已经多年不通了。待本朝高皇帝定国后再要通商,西域诸国已成气候,倚势要税要得极厉害,不能相与。

    反是海上, 虽然风浪甚巨, 可是财帛动人, 总有几个不怕死的大商人肯乘船往来中国与外藩等地,倒卖的尽是些稀奇东西。中原人称的交州,古时候的交趾,如今的瞿氏越国就是其中重要的大港口,每隔三年五载,总有海船往来。

    今上未登大宝的时候,有一年来了一船番人,出手端的不凡,竟有极硕大极纯净的宝石、成色上好的胡椒、顶剔透的玻璃与颜色绝艳的胡姬。越国王固然爱财,只是头上顶着个宗主国,不敢怠慢,因此挑选了最拔尖的好东西贡上来。先帝将宝石分赐后宫,胡椒玻璃封赏大臣,唯有胡姬退回去了——要是生下来金发碧眼的皇子皇女可像什么话呀!

    匣内只剩了一样东西,臧皇后便招招手,曹贵妃本来坐在郗法下手,此时下座连趋数步至皇后座前,皇后自匣中抽出来一只宝光灿烂的长簪,簪到贵妃头上,一时众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那长簪实在是无双的宝物,簪子由一整块成色上等的羊脂白玉所雕,那是真正滑腻如脂的好玉,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簪头极大,数座楼阁排列,竟然比曹贵妃头上夸张的牡丹髻还宽些,可想而知原石未雕时是何等难得的美玉。

    这已经极其难得了,更难得的是雕出来分明是一整座仙人楼阁的形状,楼内或有仙子对镜,侍女梳妆,或有神仙授道,童子随侍,或有歌舞作乐,主宾尽欢,皆纤毫毕现,人物面容栩栩如生。

    至于楼中宝器、门窗、衣饰、盆景等处,又贴金银宝石,全用粉珍珠、祖母绿、金丝晶、海蓝宝作配,其中富丽堂皇不可尽数,真如天上白玉京一般。

    宝物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白玉、雕工还是金银宝石,都已经不是能够用钱来衡量的了,很多宝石成色太好或者个头太大,民间要戴不仅太扎眼,而且违制,只有往上进献,这样层层上贡,最后就到了天下至尊手中。而这些顶级宝石制作的精美的宝器,臧皇后要戴没有人能说什么,可是曹贵妃的品级就差着些——皇后与皇妃地位差距甚大,正妻与妾,不止是在儿子的继承权上有区别的。

    这羊脂白玉八宝簪固然簪头太大,簪身恐不够粗,有戴不住之虞,可是精美到了这个程度的首饰,已经不能单单当做一件首饰来看待了,哪怕摆在贵妃屋内当做一个名贵的摆件,它也是当得起的。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皇后却并不当做一回事,她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妃,十二岁起被尚宫女官亲自教导,十六岁掌东宫事,二十一岁就做了国母,她又生了皇上的嫡长子与嫡长女,见过的好东西不知道有多少,根本不将这个程度的宝物放在眼里。便在此时,人人惊羡,她也只是将酒杯举起来祝祷罢了。

    一室皆静,只听得臧皇后的声音淡淡的,颂了一句张孝祥的词:“愿明年强健,百姓欢娱,还如今日。”众人皆饮酒一杯。

    郗法大悦,无论是皇后对嫔妃的爱护,嫔妃对皇后的恭敬,还是皇后最后那一句颇有母仪天下风范的祷词,都是“太平”两个字在后宫最好的体现。他大笑着举起酒杯来

    ,亦祝道:“绥万邦,屡丰年。于昭于天,皇以间之。”众人亦饮。

    这是《周颂》中的词句,是说万国来朝,连年年景丰足,功德昭著于上苍,请天神监察皇室。自新皇登基以来,这几年的年景确实好,国内并无大灾大疫处;帝王坚持不选秀、不食荤、不衣丝整整三年,要为



154.端仪
    这是防盗章, 防盗比例30%,时间72小时喔  沈令嘉方想起来,皇后娘娘昨天说有人带了料子来裁衣裳,大约就是这批人了,忙道:“快请进来。”

    果然进来一个青年女子, 看服色也是正八品, 冲沈令嘉行礼道:“尚服局掌衣谭季秋给两位小主请安了。”

    沈令嘉学着嬷嬷们以前教的那样, 温和又不失威严地颔首道:“起来吧。”丁答应也叫了起。她原先待选的时候也迷糊过,自己不过是个民人, 受封也不会太高,要是碰见了品级在自己之上的女官,她是不是还要在女官们行小礼之后再还一个大礼呀

    其实是她多虑了,皇妾皇妾, 皇爷的妾, 和别的地方能一样吗宫规里少有要求低位嫔妃对高位女官行礼的,至多不过是女官行了全礼,嫔妃再回半个而已。

    谭季秋很显然不属于高位女官,她也只是和沈令嘉同品级而已,不须顾虑那么多,她还十分殷勤地捧来绸缎一一为沈令嘉介绍:“小主看这匹天水碧如何还有这匹秋露红,都是暗纹料子。这匹素绢亦可拿来做中衣,这匹洒金罗裁条八幅裙正好端午宴上穿, 以小主的相貌必定美不胜收……”

    沈令嘉问:“谭掌衣, 我的份例一季有几件衣裳呀”

    谭季秋答道:“正八品下中家人子, 按例一季有外衣四身,中衣四身,小衣四套,鞋袜四双,另有素绢两匹,素绸两匹,都是拿来给小主练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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