斫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面包不如馒头
“只可叫西贼!”朱文切齿痛恨,“在渭州地界,哪家与西贼不无国仇家恨”而后笑道,“倒是官府颇是常谓西夏,又多见在官方文书里,西贼之说,常见于私下说话之时的。”
李寇道:“我欲置营寨,定居于此,你可知那山沟里,三五十万又能购得多少田地”
朱文沉吟着算了一下才说:“只怕一个山沟是值当不得三五十万,倘若大郎要收纳一部流民,官府自然也高兴,又能减少不少,若又从官府购买粮食,又能少许多。”
那倒不必立即便定,且看那铁鞭寺又要发付他多少大钱。
这时,朱文请李寇再置一身衣衫。
“内衬不可少了衣衫,还有这头发,大郎须有个理由才行。”朱文目视李寇的短发,建议他再花钱买个帽子,勉强遮掩一下才好。
若不然教人看着,只都当他是个沙弥。
李寇依朱文所说,先让朱文去吩咐那店家掌柜,而后便在脚店一旁,寻见一家“孙裁缝铺席”,李寇也不懂怎样裁剪,只看朱文忙碌,又有人笑嘻嘻来量他身高,李寇只听那人叫一声“高五尺”,再对比自己的目测身高,又在光下影子里,粗略算计一下,得出这时候的尺大概在31到32厘米之间。
他倒是知道古代的尺寸各不相同。
小妹曾取笑他“只知尺寸,不知朝代”,就因为他把《三国演义》里一群大高个和《水浒传》里的小个子搞混淆了。
在《三国演义》里,六尺高的人是侏儒但在《水浒传》里倒是个还算拔萃的人物。
比如宋江身高六尺,若是按照《三国演义》里的标准只怕连一米二也不到。
李寇这才各朝各代的度量衡并不是一样的。
“这样的身高,在宋朝也不算矮了。”李寇心下想。
他怕的是这穿越让他就此固定了。
因此在方才他特意远远打量过宋人,这里头高的就是朱文,他目测应在一米八以上,其次便是那位张小乙,约有一米七五,其余的成年男子大都与他相差不多,此时听那裁缝说话,他便知以后提及身高,他该怎样回答了。
孙裁缝铺席有的是各年龄段的衣物,李寇翻看只见有布衣也有绸缎衣服。
“大郎爱哪一样”孙裁缝家的裁缝们很是热忱。
倒是有人拉着李寇的军大衣上下打量,颇是奇怪。
李寇只选一件布衣长衫,又问裁缝们要买帽子。
裁缝们都笑道:“倒是个爱惜体面的小郎君。”
李寇想起仓库有几面镜子,村委会一旁的房间也有一个大落地镜,他倒是急切想要看,只是那镜子可比玻璃镜值钱多了,他暂且只好忍着,也只能大略认定,如今大约年轻十七八岁,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左右。
有裁缝拉着他让试衣服,脱去军大衣,迅速穿上那条厚长衫,那是一条浅蓝色的长衫,正将他一身保暖羊毛衫和那薄棉裤裹在里头,他又换一条赭色长裤,而后飞快蹬上那双篮球鞋。
裁缝笑道:“这小郎君本是该穿绸缎的,看也是个不曾吃苦的人。十一二的年纪罢倒是这个头很是吓人,”他瞧着朱文,又说,“只怕长大些比你这人还要高。”
李寇微微拱手,心里道:“定借你吉言。”
“想来应该是变年轻了吧,毕竟如果还是那张老脸,这些人眼睛有不是出气用,怎么能瞧不出来”李寇信了裁缝铺席里的裁缝们的话。
又有人拿来一定帽子,李寇看着很是眼生,他只知道这玩意儿叫幞头,只是他瞧着嫌弃。
你道何来
那裁缝竟又取一方绾着假发的方巾,要在他头上扎起来。
他可知假发这种东西在现代也很多都有问题,这时代的只是卫生便让他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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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故乡风景悄自易,一路行来心计工
渭州并不大。
李寇自河岸走心中计算,往西不过三五里远便到了西门。
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从水桥沟走到西门口的现代距离。
这是大半个渭州城的大小,只不过这只是内城。
李寇知道城郭是两个不同的意思,城是内城,郭是外城,内城与外城之间,即古代城市人口聚居的地方,他记得有一首诗里说过,叫什么“李白桃红满城郭”,是唐人羊士腭的《山阁闻笛》里的一句,这还是拜老家大力开发旅游资源,据说是知府先生站在山顶手指脚下说的一句话,那句话出,老家满山桃李,一是为村人带去不少收入,二来老家桃李芬芳美不胜收,李寇确喜欢的紧,由是记住了那位好背诗的知府。
此外,李太白还有一句“金鞍照城郭”,由是李寇记着城与郭的区别。
只是他不知渭州一个边缘小城,竟也有巨大的内城,集官宦衙门、铺席商店并许多富贵人家居住之地,外头又有郭拱卫着渭州城。
若以郭来算,渭州外围只怕要东到三角城,西上北门坡了,这可不是一座小城。
李寇心中想着,贪婪地观察这时代的渭州,不意竟在西门城门洞外,看到一伙居拥一桌,身边挑着一个大大的“税”字的差役,他也认不得那是什么打扮,只看着灰蓝色底色,外头绣一圈红的装束,有的挂着刀也有的手持棍子,都在火盆前哆嗦。
无空向前打个招呼:“今日好生宽舒啊。”
那几个站起来,叉手都叫道:“大师有礼。”
李寇心下哂然,不过是想叫他瞧他有多大威风而已。
他目测许是收税的摊子到城门口的距离,倘若在此暴起杀人,不过几个纵起便到城门外,远远只看郭墙颇高,只是内城与郭墙之间,道路两边分散着高低不同的房屋,内城城墙下的距离城墙足有三丈之远,显然是个规划的外城,只是外城民居多不讲规则,乱哄哄的有的青石起第有的木椽稍稍支起个棚子,四面净是透风的,若要自此潜逃出去,只怕要费些周折。
他在这里打量,无空直与几个差役说是看他面子要带人出城,这时,那城门洞里抱着长枪按着刀弓的几个军卒也过来搭讪,说几句寒暄的话,多看了李寇两眼,也没有多问。
这年代,僧人竟横行至此
李寇自知道渭州是军州,倘若渭州的守卫也如此不周密只怕不妥。
果然,热聊片刻,那边彼此分别,无空又往外走,出了内城,李寇才见道路两边房屋何止千座,有狭窄小巷子里,黑色的污水凝滞地从石板上往外流,更有几个小子,在小巷子里互相追逐打闹,也不看路上两眼,显然是并不关心过去过来的都是什么人。
李寇心下猜测,只怕郭墙处的防守严厉至极。
果然到了郭墙下,城头有巨大的弩,城门洞里外都有拒马桩,安排得十分得道,城头千斤闸机括一旁,森然排列着不知几千几万如大枪般的枪箭,又有准备妥当的滚木石砲,看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军卒,各自手持利刃,垛口排列着底下堆满干柴,干柴甚至有越过城墙上垛口的,中间拱托着一口又一口黑沉沉的铁锅,有一段一段的城墙垛口已被烟熏得发黑了,甚至有一些垛口已经破裂,看那断口怕是近期有过战事,被什么重武器摧残过的,只是城墙上的弓弩,看着都是对准郭内的。
防民之力怕不比防贼寇弱。
李寇看两眼,见城头有人瞪着眼瞧着他,于是垂下眼帘,将毡帽拉一下,做成中学历史课本插图里李闯王毡笠的样子,后头形成平坡遮盖住后颈,前头高高卷起露出额头,看着倒也是个有些气派的人。
无空未敢在郭门外与守卒热聊,公然打过招呼,在一旁与都头状的军卒头领低语片刻,然后回头肃然冲李寇与朱文招手,道:“快走,说好只一天时辰。”
李寇拔步便走,这时朱文察觉那无空有些异常。
他急忙跟上,趁着出门,与进城的几十个人擦肩而过时机会,低声对李寇说:“这厮怎地有些鬼祟”
李寇低声道:“莫与他先起龌龊,只看我安排,谨慎提防他。”
两人出城来,李寇回望渭州郭墙,比之内城城墙少也有三丈的高度,外郭墙高不过三丈,又不是青石板与青砖混筑,看起来很像是夯土构造,城墙上头用了一些砖头,看着外头的已有些残破了。
朱文介绍道:“西门倒还罢了,东门很是残破,我只听人说,去年秋西贼侵犯在渭州打了一仗,那贼们并未携带弩弓,只是耀武扬威趁机冲到门外,造成一些混乱而已,半日不到便扬长而去,却不知图什么——不过三五十人,倒有大半为守军撂倒,他们图什么”
李寇问:“你看他们图什么”
朱文摇头道:“只是当时折经略相公在京师,不然只怕三五千人也不敢来犯。”
这折可适倒是颇得民间信任。
说着话,三人自土路上往西北方向而行,有宽阔不足一丈的土路,两旁倒是有萧瑟大树,有的是杨有的是柳,道路两侧都是农田,此时渭州大地一片荒凉,只有麦田里微微的麦苗,才为渭州平添三分生机。
李寇极目远眺看向南北两边,南山依旧苍凉,北山依旧荒凉,只有蜿蜒而上的不知是行军还是乡人千百年走出来的,在黄土颜色里显得分外显眼的灰色的路,似乎千年以后也没有变过。
李寇心中大略有了渭州的地理形势图,与后世一样这是一座顺着泾河河谷修建的城池了,东西跨度长南北间隔小,只不过少了后世千年的踩踏,此时的渭州是个西北高东南低的地形。
路上偶有行人路过,有俗有僧,倒是没看到道冠,有的赶着驴车,有的推着木车,也有
第十九章 铁鞭寺
李寇一路慢行暗暗计算着出走渭州的距离。
走不盏茶功夫,无空在前头停下脚步。
这一路来他闷头只在前面赶路,顺着泾河一路直往西西北走,不见他再与路上什么人说话,只拉开百丈之多,似乎无意听李寇与朱文说话。
他这一次停下,是要在路边休息片刻。
李寇裹紧军大衣,山野里空旷处风吹来很冷,他闭着嘴巴时刻调整呼吸。
此处是一个小山丘在路边麦田一侧矗立,丘上有荒草,也有不知哪个路人留下的印记。
李寇颇爱干净,只看丘上有溺痕,便不往上头去坐。
无空面色和煦,大口喘两口气,笑道:“再往前走一会,也就到了。”
李寇假意埋怨道:“早知如此,何不找个车马来”
朱文劝道:“今日花销许多钱,这几里路再走片刻就到。”
无空也道:“二十万大钱虽多,也须精细过日子才是。”
李寇佯怒道:“这么长的路,倘若你家老和尚龃龉,不肯给飞钞,偏要十多万钱让我扛着回来,我又怎么奈何”
无空只是笑道:“大可不必担忧。”
他似乎又信心满满,见朱文疑惑地看他,忙又道:“那老僧是个市侩的头脑,他怎会贪小利忘了大便宜总不至于扣留你等,那可是出入渭州都有记载的。”
他看着李寇半晌才说:“渭州富商并不多,哪天多一个身怀数十万的富人,全城都要来看,那老僧只是个贪财的,又不敢多事,只消那琉璃盏叫他见了,怎会少你的钱”
李寇道:“那可难说。”
歇息片刻再又赶路,渐渐的无空话多起来。
他先问李寇家世如何,又问朱文怎么不与同族一起。
李寇不搭理,朱文倒是聊了几句。
这时李寇知晓朱文本不是关西人,他家本在淮南西路濠州定远,祖上坐盐监事,举家来到秦凤路,有一支留在永兴军华州,即陕西华县区域,另一支一路直到秦州,即以后的甘肃天水附近,那还是朱文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的事情。
朱文叹道:“国朝规矩,定远朱家庄几乎满门尽迁徙,原本定在全部去秦州,投奔亲戚,没成想半路上有人落了病,有人生出二心,在华州境内,只好两边分道扬镳,我家人少,只几个人,当时一心只想投奔亲戚,另一支倒是大户,多有人丁也很多家财,那一支留在华州,洒家有个兄弟,当时也流落在了华州,此番蕃兵侵扰,洒家本要带家人去华州投奔于他等,也不知我那兄弟现今是个什么样子。”
李寇奇道:“如何便坐盐监事”
朱文道:“国朝盐铁自是朝廷的专卖事项,不过寻常也有发卖予民的,衙门只须按季度收缴定额分量便是,朱家庄本就是个熬盐的,当年年出盐也有千石,那是定远颇有些名气的大庄,人丁十分兴旺。”
李寇心下讶异,他并不知道古代的经济。
但他知道盐铁专营这个在古装电视剧里也出现不少次的词。
但听朱文这么一说,莫非宋代的盐铁也可以由商人开采
心下记着这件事,李寇再不多问,又走片刻,远远看到路边一侧,高山腰里,灰蒙蒙的山上露出一抹颇显眼的色彩,似乎有人家在山里居住。
无空拊掌指着那里笑道:“那处就是铁鞭寺了。”
李寇极目远眺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奇怪于是问那无空莫非不怕西贼
无空面色似是不甚欢喜,只说“便是战乱时也不该与小僧们为难”。
李寇一笑:“我若是贼寇,却不饶了你这些出家人。”
无空奇道:“为何”
李寇道:“乱世下山的是道人,倒是盛世里常见僧人下山化斋,只你一个小山寺里,老僧便有出手十万钱的气派,可知若是搜刮,只怕百万钱也拿得出来,却不是合该贼寇发一笔横财么”
无空当时怫然不悦,道:“施主说的哪里话。”
李寇不与他辩驳,手指一条小路道:“去了难免不好如厕,你们等我片刻,解个手便来。”
说着便抓着路边的蒿草往小路上去了。
无空在后头着急叫道:“莫坏了那琉璃盏!”
李寇道:“那是十万钱的物件怎可坏了!”
这一番应答,自然不是小声说的。
李寇眼中不带笑容,他在避风处稍稍待了片刻,取些饼干矿泉水,先勉强吃些下肚,再要起身下山时,忽而想起一时,左右一瞧,从一旁捡起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他下山路,
第二十章 渭州轻雪,老山新柳
朱文并不知铁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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