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红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春生
虽然糟糕,但已无退路,只能碰运气。从小到大,他仿佛总在靠着自己的运气生活,如今无论好运还是霉运,他都已经习惯了。
后半夜,红棉被窗外的雨声弄醒,心里满是欢喜。盼了这么久,竟然、终于下雨了!大颗大颗的雨点敲打在窗棂上、房檐上,凉爽的风曳在柿子树枝上、钻进屋子里,更缭绕在人的心坎上。她躺在炕上唱起了当地的歌谣。“青龙头、白龙尾,小儿求雨天欢喜。大雨落在大田里,小雨落在菜地里。一求天,二求地,三求龙王一口气。天也转,地也转,落下大雨吃饱饭。”
第二天,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饭,秦氏特意为他们兄妹擀了面条。
“棉,去把你爷留的那罐高粱酒抱来,咱们几个喝两盅庆祝庆祝。”红骁对红棉说着,手上剥着大蒜,他将剥好的蒜瓣放在各人的碗里,“吃点蒜不闹肚子。快去快去。青青,你什么时候能长大陪你爹喝酒呢”说着捏了捏孩子粉嘟嘟的肉脸儿,青青傻乎乎的乐了。
秦氏嘟囔
055 陆昭的怒气
忙完已经是后半晌了,红棉和红骁给大风换了身衣裳,上了点药,还喂了些面汤,才顾得上把自己没吃完的饭吃完。大风一直没有醒,但呼吸渐渐平稳起来,估计是累坏了。红骁和红棉轮流守着,一晃一天就过去了,直到傍晚人才终于醒了。
红棉是第一个发现他醒了的。
大风的眼睛一眨一眨,盯着眼前的人,极力地回想过去的事情。从热闹的庙会游行,到深夜荒地里的打斗,从暗无天日的坑洞,到没有出口的地下河,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因为下雨,地下水涨了起来形成暗河,因为水有了流动,他才能更好的确定方向,否则枝枝岔岔的河道不定得找到什么时候。就这样,他在地下整整摸爬了一天一夜,在打算放弃之前猛然浮出了水面,看到头顶的满天繁星,那时的心情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
从暗河中爬出来之后,他发现这出口竟然在邯城内的涪河河堤,而且环境很是熟悉。好像窦家救在这附近。
因为两天没吃东西,他疯了似的找吃的,无奈翻进旁边人家的院子里,稀里糊涂的又钻进了地窖。可悲的是地窖里头除了酒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再无力气行动,脑袋一阵眩晕就迷迷糊糊昏死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人,他猛地坐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睛一直瞧着红棉,瞧着瞧着,他嘴角上扬,莫名地笑了起来,看得红棉手心直冒冷汗,有什么好笑的,怪叫人瘆得慌的。
“脑子有毛病啊,笑,笑什么”红骁翻了个白眼,“命都差点没了还笑得出来,你小子这是遇上什么倒霉事儿了”
床上的人笑得更厉害了,他一边笑心里一边在想,老天爷真是会开玩笑,遭了这么多罪兜了这么一大圈,闭着眼乱钻也能钻进他们家,倒让这家人给救了,陆昭欠她家的,我也欠她家的,真是怪了。
“你你笑什么”红棉一边说一边偷偷冲大风挤眉弄眼,大风知道她是提醒他有话要想好了再说,毕竟很多事红骁还是不知道为好。
大风笑着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干净的皮肤和伤口上的绷带,又瞧了瞧眼前的人,“你们给我——”话不知该怎么问之后,他用手开始指指点点身上的行头和伤口。
红骁忙厉声道:“瞎比划什么呢对,我们救了你,说吧,怎么回事儿我说你好好躺着别瞎动,我刚给你换了药。”
大风无奈地又躺回床上,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自己被人追杀说陆昭要杀他况且自己也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脸委屈地说道:“头儿,我被一伙儿流民打了,前天晚上我回邯城路上正在正在拉屎,被几个人蒙了脑袋打,身上的银子也被抢了,还被扔进郊外的土坑里头,幸亏那坑连着地下河,加上下雨,我才爬出来的,出来时眼冒金星,饿得要命,胡乱钻地窖想找点吃食,没成想窖里头啥吃的都没有,还没来得及出来呢就在里头饿晕了。”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嘲讽的味道,“你不知道看到地窖里全是酒的时候我真像一头撞死。”
红棉听到这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还怨我们对吧”红骁白了一眼红棉,冲大风做了个找打的手势,“我说你怎么这么笨,我都不想对人说你是我手下,让那些喇嘛欺负就算了,你还让那些流民给打了,挨打了就算了,你还跑到我家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大风立刻要起身,“我马上离开,头儿你消消气。”
“你别动,我让你走了吗”红骁没好气地说,“你这样出去,把我窦家人当什么人了留下吧,一年到头住在衙门里碍眼,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红棉在一旁一脸坏笑,心里嘀咕着,“挺会编故事的呀,要我说等伤好了你去赵家班演杂剧得了,装这么个又笨又傻的捕快太压抑你天性了。不过,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什么你是说陆昭他要杀你”红棉声音极力地压低,瞪大了眼睛。
大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说不准,但思来想去,猜不出还有什么人想要我的命。如你昨天所说,看来这邯城无论如何是待不下去了。”说着,他语气中流露出无奈和悲伤。
红棉看着大风,想起昨天刚拍着人家肩膀说会替他撑腰,如今这家伙就真碰到难事了。大风他不
056 穿林打叶声
见陆昭发飙,红棉觉得很委屈,气道:“大风知道你的底细,你要杀他,我也知道你的底细呢,你也把我杀了好了。”
陆昭气得瞪着眼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红棉从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过,他一直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的。
周大志上前拉住了陆昭,陆昭强忍住怒气,一甩袖子,扭头出了屋子,狠狠地踢了两脚大门,然后消失了。
红棉站在那里,脑袋里头嗡嗡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
该死,平时很少哭的她,最近接二连三流眼泪,真是该死。
周大志看到这幅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红棉姑娘,我知道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它的理由。但是,我周大志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不是我们干的,一定是姑娘想错了。”
红棉不知所措地冲着周大志说道:“我想错了”
周大志看红棉倔强委屈的表情,摇头叹息,继续说道:“有的人生下来就有一些重担要抗,很多东西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过普通日子,到最后反倒像个十恶不赦的人。不满你们说,我对大风兄弟的确是动过杀心,但那个人却不同意。此外,窦姑娘你我就更不敢动,那个人走之前说过你们窦家人的命是我们行事的底线。”
红棉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心里猛地被撕扯了一下。
大风在一旁说道:“如果如你所言,那这事情难不成是我大风倒霉,就生生遇见几个想杀人的乞丐高手这更说不通了。”
红棉本来有些释怀听到此言也是想不通,大风的调侃简直是没有任何道理。红棉看着周大志的脸,心里不停地翻腾着。当所有推断指向一处时,无论它多么冠冕堂皇,都不可轻信。“周老板,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你,就像没办法接受大风的假设一样。”
周大志面露难色,“这我明白,无论怎样,我这里的嫌疑是毋庸置疑的。我也没资格让你们平白取信于我。可能怎么办这选择选哪个我想都是错的。”
这时,红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这可把两个男人吓到了。
“红棉,你发什么神经,起来。”大风忙上前拉红棉。周大志也是一脸惊讶,“窦姑娘,你这是为何,快些起来。”
红棉站起来摇摇头说道:“这两个响头,一是为大风磕的,不管昨日之事是不是你们所为,都请就此打住,我窦家人替他做保,他不会坏你们的大事。第二个头是冲您刚才那句对窦家人的客气话,我兄妹二人也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说完扭头又对着大风说道,“不管跟他们有什么仇,今天他如果放了我们,这笔债就得一笔勾销了。我窦红棉救了你两次,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从今往后如果你违背今日的约定,窦家人定饶不了你。”
大风吃惊地看着这个女人,就像一个陌生人。他眼眶里头突然热气腾腾的,自从师父过世,还没有人如此偏袒维护过他。
周大志无奈地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这第三个响头,是为了刚才那个人。无论如何,他过去都是窦家的朋友、亲人,请一定照顾好他。”红棉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拉上一旁的大风便往外头走。
周大志看着离开的两人,一个劲地摇头叹气,无能为力。
红棉拽着大风的衣袖向外走去,出了周家大门,红棉走得飞快,大风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大风突然拉住了红棉的胳膊,红棉扭头看他,天黑了,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红棉,你,难为你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大风的话飘在耳畔,不知怎的让她顿时眼泪决堤,撇起嘴就那样呜呜地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大风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红棉哭过之后,抬头面向远处黑漆漆的地方,看到最深的夜空中有一颗遥远又明亮的星,在西天上顾自明灭,“你说,这世道会把我们带往何处啊”
第二天,七月二十的一早,柳青回风雷观套好马车,接上洪升去汴梁。说是吃过午饭之后便要启程。陆昭一个人在观中头走来走去。
057 如露亦如电
陆昭扭头一看,竟然是美髯公和他那小书童一路小跑追了上来。那美髯公累得气喘吁吁,一把大胡子在风中飞扬,放飞自我。小书童背着包袱,在他后面跑,步子小,更是吃力。
陆昭止步,行了个礼,“你们这是”
美髯公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才道:“哎,那几个喇嘛把道观里的住客都撵出来了,我好说歹说多住了一晚,今天死活不让住了。老道士也可怜没办法,哎!我刚听公子突然要走,想着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车,结伴而行。”
陆昭看小书童在一旁可怜兮兮地抹着汗水,美髯公也有些狼狈,忙说道:“有是有,只是估计有点挤,还请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美髯公哪里会嫌弃,连连道谢,就这样,五人一起乘车往难驶去。
马车里头虽然拥挤,但是更加热闹起来。书童喜欢跟柳青混,便主动申请坐在车外,和驾车人柳青并肩坐。柳青自始至终对大家把他和
058 飞来的横祸
红棉在墙角里躲着,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有多气愤多心急。她猛地从墙角窜了出去,点地无声,身形一闪,拐进了大风看不到的门洞里了。
“快开门,快开门。”大风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墙外的人们也都紧张地盯着墙头上的大风。
突然院子里的喇嘛看向山门的方向,从那里已传出来一阵打斗声,“糟糕。”大风暗自心惊。他看到那两个喇嘛也往门口赶去,心里大慌,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嗖的甩了出去,那铜钱斜飞向一个大喇嘛的面门,立刻庙外的人听到观里传来杀猪似的嚎叫声。只见那喇嘛栽倒在地上,双手捂脸,在地上来回翻滚。他身后的喇嘛猛地往大风的方向看来,顿时改了方向往他这边飞奔过来。
因为有了防备,大风之后的金钱镖那喇嘛都躲了过去。那喇嘛很快就跑到大风所在的墙头下面,这喇嘛长得真是太高大了,他长满黑毛的大手往墙头伸来,差一点就能抓到大风的脚。大风大叫一声在墙头上跳起来。金钱镖近距离一点用处都没有,大风索性把铜钱装进口袋,然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把墙头上的青瓦一脚一脚地往喇嘛头上踢。趁着喇嘛躲闪之际,他很快地顺着墙头往高处的门楼上爬去。喇嘛无奈,在下头一边追,一边躲闪大风从上头踢下来的砖瓦。
当大风攀爬到门楼顶上的时候,他趴在瓦上仔细听下头的声音,一边喊道:“红棉,你怎么样”
“还行,大风,你在上头吗”红棉大声喊,可就是没人回应。
大风用手把身下的瓦片扒开扔向下头的喇嘛,然后趴在木头房梁上往下看,一边朝下面的红棉喊:“喂,快把门打开。”
只见红棉和大喇嘛正打作一团。大喇嘛胜在力气,招招狠毒,红棉在那里接招很是吃力,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开门。大风越看越着急,这时他发现刚才墙头下面的喇嘛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个竹梯子,眼看就要上来了。大风嗖地抛出一枚铜钱来,喇嘛急忙躲闪,两枚铜钱擦着喇嘛的脑袋顶儿飞过去,插进了大风刚才藏身的大树树干上。喇嘛一头冷汗,但更气急败坏地往大风处爬来。
下头红棉越来越力不从心,而房顶上的大喇嘛一副要把他撕了的表情爬过来。大风突然把目光从红棉身上移到了一旁,他皱了皱眉头,只能赌一赌了,成败在此一举。
他把身下的瓦片全都踢了下去,又迅速抽掉了瓦片下面的木板和薄砖,拔掉几根木头椽子和檩条,向不远处的喇嘛扔去,喇嘛只顾躲闪倒是不得前行。不一会儿门楼的一块顶上被大风拆成了骨头架子,中间出现一块大洞,大风手抓着房梁,纵深一跳,跳了下去,身体悬在了门楼的半空中,在红棉的头顶上荡秋千。红棉和对面的喇嘛丝毫没有功夫停下来,而房顶上的喇嘛终于上了屋顶,他爬到大风的上方,用脚去踩大风的手,大风疼得嗷嗷叫。终于,他一咬牙,手臂用力,身体像秋千一样荡悠荡悠,幅度越来越大,突然放手飞向山门,一手抱住大门上面的横梁,然后纵身跳下,双手抓起门栓,朝身后的红棉得意地一笑,门栓就被抽掉了。所有动作十分连贯,发生于一瞬。
交手的喇嘛和红棉停了下来吃惊地盯着眼前的一幕,而屋顶的喇嘛也正撅着屁股往下看,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外拿着镰刀锄头的人已经涌了进来,人多力量大,打不死也能踩死他们。地上的喇嘛着实有点心虚,赶忙往大殿跑去,被大风一枚铜钱打在后脖颈上,直接被打晕在地。
而屋顶上的喇嘛就更惨,不能下去,却又不能一直在门楼上待着,满脸的横肉被大风刚才扔来的砖瓦弄得灰头土脸。人们用叉粮食的叉子往屋顶上戳,疼得那喇嘛呜哩哇啦地直叫唤。
最后,三个番僧被人们用捆牲口的绳子反绑得结结实实。“呀,小七呢大家伙看到七师父了吗”这时,张婶突然叫嚷起来,冲一旁摊在地上的房客问道:“你看到小七没有哦,就是这庙里的小道士,他去哪儿了”
“还有一个捕头,他人呢”红棉也焦急地问道。
那房客
059 一念嗔心起
那番僧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红棉,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众位施主,我们是奉大国师和各路宣政院的委派来民间祛除邪祟,弘扬正法,让天下的祠庙都能沐浴我佛的圣光。老道士执意一条邪路走到黑,自然是要受到我佛些许惩罚的。不过,他这个弟子倒是聪慧,佛渡有缘人,以后他还是你们的七师傅,法号无明,这道场变了,名字也得变,就叫弘光寺吧。”
台下众人听到这番僧有朝廷的背景,都有些警觉,在底下小声议论。
“而且,以后这城外的田产都为我弘光寺所有,七师父以后就是我弘光寺的住持了。”
那喇嘛冷笑了几声,把手里拎着的小七往众人面前推,“咱们都合计好了,下面你也说说吧,跟大伙说说,七师父”
小七被推得猛,而且袈裟又长绊住了脚,往前一个趔趄,没站稳一下摔在众人面前,众人忙往后退了一步。
红棉要上去扶他,被大风一把拦住。其他人也都在一旁看着,没有人上前,人们对小七指指点点,“师父死了,道观变成喇嘛庙了,自己还要当主持”
小七趴在地上,瞪着通红的眼睛,抬头看眼前的红棉、张婶
红棉心疼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小七,眼睛里满是泪,“小七,你——”说着捂着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小七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神中的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他低下了头,肩膀剧烈地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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