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日常

    “其二是帮手，我初到时有了朋友，我若被人排挤，朋友看见了就会帮着说两句，可我不能一直让朋友帮着。”老祖宗语气很是感慨。

    “后来我有了姻亲，姚家人多，若有人当着姚家人的面说我不是，这些姻亲也会帮着说话，训斥那嚼口舌的。”

    “姻亲越来越多，亲戚里也不是没多嘴的。可我已经有了儿孙，这是自家的儿郎，即便文才上没个发展，抢水抢收也能不叫人欺负。”

    老祖宗顿了顿，又接着说，“再后来，儿子辈，孙子辈也有了姻亲。互相帮衬，又互相制衡。”

    成池明白帮衬的道理，制衡却不太明白，老祖宗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看着成池笑了笑。

    从集市回来，小年前把东西清出来，成池和他爹，还有叔叔们就出门了。

    &nb




第24章 过年
    三十晚上给成池曾祖母送灯。曾祖母亡故，就埋在后山。

    年年三十晚上，清一清枯草，在墓前点上蜡烛，用白纸罩着，贡上一碗年夜饭，烧上些纸钱，叫曾祖母有后人供奉。

    三十守夜，初一一大早，叔爷爷们都来了，成家满满当当都是人。

    成池看见了传说中的三叔爷。三叔爷留着两撇小胡子，嘴唇时时抿着，看着有些薄情。

    当天下午，成池嫌无聊，也想躲过各位叔奶奶叔母的热情，过书房打算找本游记看看，陪老祖宗。正好听见老祖宗质问三叔爷，“原来你们不待见九郎，现在他已中举，还叫你媳妇糟践他。”

    这九郎可不是成池平辈人。是槐二叔，没分家时行九，在成池父亲还是大郎时，槐二叔行九。这里，应该是老祖宗跟三叔爷说就没改称呼。

    老祖宗还在说，“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你自负才学，可有仁德，可有半点护子之心”

    这话问的诛心，三叔爷没答话。

    初一这天成氏一族都到了，除了三叔和槐二叔两个新进的举人。三叔是进京科举，可也没看见槐二叔，说是游学去了，槐二叔秋围名次比二叔高，不去试试科举，却在这年前游学，看来有些古怪。

    是像老祖宗说的，三叔奶奶糟践槐二叔

    三叔奶奶成池下午见着了，虽然家里头叔奶奶叔母多，可三叔奶奶特别显眼。头发抿的整整齐齐的，吊着细长眉，两眼耷拉着，时不时抿一下嘴，也不怎么开口说话。穿着皮子，一伸手露出个碧绿的镯子。看着是个带苦相的严肃妇人，不像是个会故意糟践儿子的。

    老祖宗语气缓和了下来，“槐哥儿大了，别叫他和家里离了心。”

    三叔爷只说“儿子知道了。”

    等三叔爷走了，老祖宗一个人站了几息，成池叫了一声，“老祖宗。”

    “听见呢”

    “听见了。”

    原来槐二叔是庶子，三叔爷中举那年，娶了官家女，以求以后官场有个扶持。可三叔爷酒后有了槐二叔，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根本不在意，就由着孩子给妻子陪罪。

    而且这涉及一桩旧事，三叔奶奶嫁进来做举人太太，这么多年依旧只是举人太太。加上有庶子气不顺，三叔奶奶叫槐二叔早产生在鬼月，姑称“槐”。

    &nb



第25章 戏
    初十是成池生日，自家人吃了顿小宴，成池得了支檀木紫毫笔和几支斑竹狼毫笔，让成池很是开心。

    那檀木紫毫笔，是檀木做的笔管，野兔项背的毛做的笔头。拿着极舒服，紫豪软，写起来合手。斑竹狼毫笔，是斑竹笔管和狼毫制的。斑竹，也叫湘妃竹，笔直匀称，有紫褐色圆斑纹，看着野趣十足，是做笔管的好材料。狼毫要硬些，写字方正。

    还有祖母、母亲、婶婶送的绣花荷包帕子若干，绣翠竹的，绣苍鹰的，各种花样的，今年都够用了。

    成池生日虽是小宴，席面也是有肉有菜，冷热均有，丰富的很。镇桌子的大菜是烧鸡和糖醋鱼，满满的一盆，还有秘制酱肘子、老鸭汤什么的。村里的席面就爱大鱼大肉的吃，讲究鸡鸭鱼肉。这个时候青菜少，白菜放窖里有些焉了，再发一些黄豆芽，就是青菜了。

    对农家，这心意到了，成池也努力的吃。

    吃过小宴，成家众人未散，饭后聊着十五安排。因着十五将近，成池家是节庆里舞狮、龙舟总有花样的。

    听着成池祖母开口，“花婆子说县里来了个有名的戏班子，说是明公戏排的极好，”成池祖母显然动了心思，提议着“十五请戏班子。”

    花婆子是村里老太太，离着成家近，爱说闲话。不是什么大毛病，村里结了婚妇道人家都爱讲闲话。

    花婆子也是三婶的姨母，三叔三婶的亲事就是花婆子保的媒。

    “好啊，好久没的戏来村里了”四叔成季材第一个接话，极力赞同。成池还没见过这是戏班子，也附和说好。

    饭后看着四叔急匆匆往外走，成池问他，“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我去告诉美妮”四叔说着，“她最喜欢听戏了。”

    美妮是李家闺女，柳叶弯眉、丹凤眼，长的一般，看着寡淡，就是白净些。原先和四叔摸鸭蛋，四叔十有**都送给了李美妮。

    少年慕艾，早熟的四叔啊～

    时间一晃就过，十五元宵，成家请戏班子，是最近过县里有名的庆喜班。

    戏台子搭在成家外，伶人粉墨登场，咿咿呀呀拖着着调子唱古今英雄名臣，成家众人看的津津有味，村人也围着一起看。

    今儿唱明公传，这一出唱到明公幼学立志时，只见小生正唱着“成才以效天下——”，调子正拖的长长的。

    “好。”

    叫好声刚起。

    唱曲继续，“啪”的一声，台上的小生惊的一顿，错过了开腔的点，好在机灵抢了点赶上了，这时——

    又一声“啪”，小桌的碟子摔的突然。

    “呕——”，紧接一声干呕声。

    场面突兀的安静下来，台上小生有些无措。

    循声望去，只见三婶一捏帕子捂着胸口，说“不知怎的，最近总是闷闷的，乏力想吐。这会儿听的



第26章 三婶生事
    这日，家里父辈叔叔们出去干活，屋子里就老祖宗带着成池讲古。

    院子里是照顾二弟三弟的母亲二婶，还有怀孕的三婶孙氏。

    成池跟着老祖宗打算出去转转，正往外走，听着二婶哄孩子的童谣柔柔的，似有似无传来。

    这时，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平和。

    “二嫂，我足履上带子开了，出去摔了怎么办，我身子不方便，二嫂可能帮帮我”三婶捧着手护子说着。

    古代鞋有的有带子，有的没有。三婶怀孕没多久，远到不了弯不下身的地步，这么说是故意刁难。

    “不方便就不要出去。”老祖宗这时候走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是，”三婶低头，曲了曲膝，一副恭顺样子。

    老祖宗无意陷入孙媳妇之间的争端，没做停留，只牵着成池出门，过大门，成池远远听着什么，然后一道三婶尖利的声音，“可不敢劳烦二嫂。”

    回房了母亲叫成池莫惹孙氏，说她气不顺。担心成池过于避让，又说有老祖宗在也不用担心孙氏惹到他。

    原来三婶孙氏成亲那天，二婶惊着了，直接早产了。也没早多久，二弟成澹还好。可结婚当天嫂子生了，沾血污，可不是嫌钱氏触她霉头。

    钱氏没怨婚礼惊动她早产是她厚道，也觉得自己扰了弟妹，也忍让着，可不就叫孙氏气足。

    有花婆子敲边鼓，成池祖母也觉得亏了她，平时不过分就懒得管。

    加上三叔中举，她是举人太太的傲气，和成亲没几天丈夫离家的不满，三婶孙氏心里头不舒服了。



第27章 两年
    成池不耐家中琐事“纠葛”，径直回高家。见过姑爷姑奶奶并先生，还收了金家的年礼，金钗单独的有一份，一支湖笔。成池回礼，就闲了下来。

    这日，成池在先生处与高惠讲起家里新添的两个弟弟，老祖宗给起名“成澹”“成淙”。

    “水波轻震谓之澹，流水轻响谓之淙。”秦先生踱了几步，“成家老祖对你疼爱尤甚，你不可不知恩”秦先生看着成池肯定地说道。

    经秦先生解释，成池才知道老祖宗给自己的名字很是用了心思。

    老祖宗给取“成池”的名字和“城池”相似，希望他做官，掌一地“城池”，守牧一方。

    名字好，可也有缺，缺的又刚刚好。成池这一辈从水字辈，水满则溢。

    成池名字的这个缺在于“池”，水停积处叫做池，池是静止的。

    可显然老祖宗又不满这个缺，用后面弟弟的名字暗合成池的。

    后头二婶生的二弟叫“澹”。澹，水摇也。水波轻动，接着静止的“池”后面就叫“池”成了“泉”，成了“源”，用弟弟名字成就老祖宗对成池的祝愿。

    母亲生的三弟叫“淙”。淙，淙淙流水，是水流声，更印证了这一点。

    不该内心笑话弟弟的名字的，成池很懊悔。弟弟名字“蛋”与“丛”听着不出众是因为老祖宗愿把它们成为“众”，成池的名字才是那个老祖宗眼中的“出众”的那一个。

    忽的，成池特别想老祖宗。

    没有先生点明白，成池是不会想到名字深意的。老祖宗也没特意说。

    也不该厌烦琐事提前离家。现在离家几天，成池想给老祖宗写信了。

    研墨执笔，久久站立无言，心中有万千诉说，却不知道写什么。

    写我知道弟弟名字含义呢

    还是写感谢老祖宗殷殷之情

    良久。

    成池决定画上一副老牛牧童图吧。

    与常人看的悠然闲适不同，成池看见老牛背负骑牛童子的付出。

    一抹画出老牛躯体，再勾出老牛瘦脊。细细描了老牛的眼睛，仿佛可见灵性。

    骑牛童子吹短笛，悠悠然，老牛一步迈，似缓缓前行。周围风动草动。

    落笔。

    自从莳花，成池的艺术欣赏飞跃进步，画画也练起来了。现下这幅牧童骑老牛图是成池画的最好的一幅了。

    待墨迹干了小心放入信封，交由金家送出。

    &nb



第28章 莫春踏歌
    常宁府城是驻在明河入远江口的，江口边就是渡口，常有小船摆渡往来三岸，河水临常宁府城的一边有一大片桃花林，长数里。是以渡口叫作桃花渡口。

    莫春桃花落，风卷起花瓣，带着芳香，一路卷至明河，飘飘洒洒，随着水波进入远江，一路远去直至不见踪迹。

    意境很是唯美，桃花渡口就成了办文会雅集的好地方。文人看乱风吹得纷纷桃花雨，听江水涛涛，常常诗兴大发。

    这日，成池几个跟着秦先生参加文会就是在桃花渡口。

    成池几个具是沐浴焚香后穿着那宽袖长袍，再配上香包美玉，束发做翩翩少年郎打扮。

    还未到地方，远远听着琴声。琴声悠扬，成池似乎听见了桃花逐流水的模样。

    等徒步到了文会地方，见着有人早早的到了，有冠者五六人，垂髫童子六七人。

    弹琴的是一白衣老者，头发花白，桃花树下端坐，双手抚琴，童子围绕，都陶醉其中。

    等琴音落，听众还没个反应，不知今夕何夕。

    “好”

    成池从渺渺仙音里挣脱，闻声望去。

    来者三四人，居中的是一青衣文士，看着不过而立，气质沉稳。

    只见那青衣文士赞叹，“贤兄琴声更胜以往。”

    “茂之过奖了。”那白衣老者谦虚道。

    话过家常，文人们开始写诗文。文会放着几张桌子，笔墨纸砚都是备齐的。

    以此次文会为题，文士们各作诗文，写桃花，写流水，写春风，写聚会游乐……

    白衣老者提议作序，众人纷纷附和说好。

    那青衣文士似有所感，成池机灵，上前研墨，不浓不淡。只见那青衣文士沉吟半晌，一甩衣袖，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写下《桃花渡口文集序》

    文毕，尽皆称好。

    那白衣老者



第29章 桐花牵离思
    春夏之交，卫娇院子里白色油桐花如雪花开满枝头。风一吹，花朵纷纷而下。

    卫娇在房内临窗倚着，看着窗外桐花雪，伸出一只手接花，看着花朵掉在掌心，又从手指间穿过，静静凝思。

    “小姐，三少爷请你去花园子。成少爷也在。”有小丫鬟禀报。

    卫娇回神，挥手示意丫鬟退下，就转身直走。左手掀了珠帘，出了房门往外走了几步，停下顿了一顿，又退回房里，换了新制的撒花锦裙。由着丫鬟打帘，迈步而出，步态优雅，可细看也是走的急的。

    卫府，花园。

    “召父亲回京的旨意已经下了，等会你见见阿姐，”卫昭一把揽着成池的肩说道，“至此一别，不知再见什么时候。”说着拍了拍成池的背。

    成池胡乱应着，心里添上了慌乱。

    一会儿，来人于花中走来，花园子里的花与裙摆上绣花连成一片，像是接长了裙摆，很是漂亮。

    “阿姐来了，我正好要去找些东西，阿姐先替我招待池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