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云起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韩十三
说话间,他又当当当敲了几下令牌,待看到身下二位少年停下了争斗,分立两旁后,又道:“一块假令牌居然也抢得头破血流。”
说到此,他把左手中那只真令牌凑到眼前看了看,眼中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三年前,老夫在玄阳城中拿这真令牌换酒,只换一坛女儿红,酒家还骂我是个疯子。”
此时,台下众人被眼前情形所惊,连声道:“他是花不枯”
“前武林盟主花不枯”
“他手中的至尊令才是真的,顾岛主居然不顾四象岛的名声,拿假令牌来糊弄我们!”
又有一命手持大刀,身形臃肿,肚子腆在外面,看起来像个屠夫般的大汉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对着旗杆上的花不枯喊道:“花盟主,他不换我换,我把酒给你,你把令牌给我如何”
“哈哈”,花不枯大笑一声:“我是有心换酒,不过如今这般情形,若把这烫手的物件给了阁下,恐怕阁下连吃饭的家伙也保不住喽!”
“听闻前武林盟主花不枯当年携至尊令隐退江湖时曾留下话来,自此以后再不过问江湖中事,如今,又来四象岛凑什么热闹”
一位穿着八卦道袍,背着桃木剑的方士捋着胡须问道。
花不枯却不直接回他的话,而是抬手指了指高台之上的慕容拓,反问道:“太子本应老老实实呆在玄阳太子宫里,如今也耐不住寂寞来了四象岛,老夫为何不能来蹭碗酒喝,蹭顿肉吃”
“哈哈哈,花盟主果然快人快语。”
“花盟主方才说顾岛主的至尊令是假的,我等自然深信不疑,可是如今四象岛上群贤毕至,总不能因顾岛主一念之差让我们这么兴师动众的白跑一趟吧,若是传扬出去,大燕武林岂不成为笑话。如今,花盟主既然已把至尊令带来了,又对盟主之位无意,何不借此良机完璧归赵,重震大燕武林!”
说话的人是李杜,此时,他已跟至魏九渊身边,不等花不枯回话,又自作主张道:“你拿至尊令去跟别人换酒在下不知是否有人慧眼识珠,但若是跟我们十三楼换,包你一醉万年!”
魏九渊怪他多话,斜眼瞪了一下,李杜连忙退到了一旁。
却听旗杆之上的怪僧又道:“至尊令是真是假倒无所谓,有些位置上坐的人若是假的,恐怕才是天大的笑话。”
说这话时,花不枯是看向高台之上的慕容拓的,只看得慕容拓心底一冷。
“混人胡吣什么,可知非议当今太子是杀头的死罪!”
魏九渊见他放浪形骸,口不择言,居然妄议皇族,夺过李杜手中铁笔,直朝花不枯打了过去。花不枯哈哈一笑,屁股猛然一沉,竟把碗口粗的横杆咔嚓一声坐断开来,躲过铁笔后,呼
地一下朝下落去,待落至半空之中双足轻点,将横杆和旗帜顿落在地后,向前一掠,跃到了燕戈行身侧。
“小兄弟,他们都想要我手中的这块破铁,你想要吗,想要我便给你好了!”
说话间,花不枯将真至尊令往燕戈行眼前一递,假的顺手往外一扔,当啷一声掉落到了魏九渊脚下,仿佛在用这个动作告诉魏九渊:“你的官家令牌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燕戈行迟疑,他本就无意去争至尊令。
“要不,你不要至尊令,我把慕容拓赶走,把他身下那张龙榻搬下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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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箭阵
躲在暗处放箭之人,比绞杀红莲教时多了数倍,若说慕容拓事先并无准备,恐怕无人会信。然而,几日过后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了,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开口了。
成千上万只羽箭汇聚在一起,发出呜呜的风响,兜头向着擂台附近袭来。
直到第一个人惨叫着倒地,一直踮着脚看戏的人们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龙羽卫的人已经悄悄撤了,就连原本围困着沈雪吟的那几位骑兵也在方才一声长哨响起后策马跃下了擂台。只可惜,那哨音绵细,方才并未有人留意到。
擂台之下,聚拢在一起的武林人士成了活生生的靶子,虽然每个人都举起手中兵器胡乱格挡着,却因太过拥挤,无法施展,不是胳膊中了一箭,便是大腿中了别人挡箭时斩来的一刀,一时间哭喊声不断,真真应了“人间地狱”四个字。
擂台之上,常牧风正欲挥剑刺向要废其武功的花不枯,不经意一撇,却看见了头顶的箭云,也不再管花不枯,双脚一震,震起一块木板抓在双手之中,顶在头上,向着不远处的段非烟疾驰而去。
“不好,那小子要灭口!”
花不枯大叫一声的同时,已经抓起燕戈行的胳膊,向着一旁飞箭射不到的死角冲去。
被花不枯按蹲在墙角的燕戈行抬头去看,才见台下的几位裁断正驱动手中兵器手脚并用地抵挡着四面八方的飞箭。一尘方丈袈裟一撩,呼地一声卷落周身的箭羽后,左脚点地一边向上飞掠,一边对身下几位裁断喊道:“躲在此处抵挡不是办法,要想法冲到箭阵中去才好。”
他话没说完,燕北骠骑堂堂主穆铁铮已经踢起身旁长刀,握在手中,一跃而起,朝着擂台上飞来。其他几人见状,也不多想,纷纷施展轻功跟了上来,他们一心想着杀到箭阵之中,打乱了阵法救台下几百位武林人士的性命,哪里会细想这箭雨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得了什么人的圣命!
穆铁铮方一飞到半空中,却有一个人头大小的瓦罐迎面砸来,他挥刀一撩,当的一声,瓦罐被击得粉碎,瓦罐中的透明液体劈头盖脸泼来。
“不好,火油!”
穆铁铮大叫一声,回身闪避时已经晚了,半空之中被投石机掷飞的瓦罐与火箭齐飞,只听轰的一声,周围已燃起了大火。穆铁铮被烈火点燃,烟熏火燎之中哪里还看得清飞箭袭来的方向,一时间又中了几箭,惨叫几声后,倒在地上,胡乱打着滚儿。其他几位裁断已自顾不暇,哪还有机会去扑他身上的火,只任凭大火在他身上噼里啪啦地烧着,渐渐蜷缩成了一团。
“混小子!”
花不枯咬牙切齿地沉吟着,有心去救被烈火包围的一尘方丈,箭雨火海之中却无法施以援手,只好躲在角落中,焦急唤着一尘的名字大叫着:“一尘,小心火烧屁股!”
居然对师父直呼其名,这种事情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花不枯这种顽劣之徒能干的出来。
一尘眉头一皱,朝这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抖落手中已经燃起大火的袈裟,大声回道:“待老衲先渡了此劫,再抓你回少林问罪。”
花不枯哈哈一笑,“师父还是先想想如何全身而退吧,依徒儿看来,慕容拓是绝对不会留下活口的。”
他想,都道魏九渊为人阴险狡诈,今日看来,就连这位十三楼的楼主似乎也中了慕容拓的套。
燕戈行一直注视着沈雪吟的方向,几次想要起身前去相助,却都被花不枯按了下来,厉声斥责道:“燕小兄弟是想救个仇人回来吗”
燕戈行哪里肯管他,一下子将其推开,正欲冲到那边去,却听啪啪两声,花不枯居然封住了他的穴道。身体缓缓倒向后去时,燕戈行看见沈雪吟左臂已中了一箭,他想开口要她小心,嗓子却已发不出声响。
魏九渊和其他几位楼牧本在擂台外围,箭雨起时,几位楼牧奋力格挡,此时早已退到了安全地界。眼看擂台上下已变成火海,魏九渊眉头紧皱,他知道,此时此刻身后高台上的慕容拓肯定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原本,他以为慕容拓是想借此机会铲除红莲教,现在看来,他要的又何止是红莲一党。
“楼主,怎么办”
史胜上前一步,犹豫着问道:“要不要救常楼牧”
魏九渊沉吟片刻,目光落到了常牧风身上,此时此刻他正弓身挡在段非烟上方,高举过头顶的木板上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簇,暂时倒没有生命危险。
“哼”,魏九渊冷哼一声:“没拿到至尊令,就算我们救了他,玄阳宫里的那位恐怕也留他不得了。”
那是见惯了生杀场面的魏九渊第一次感到害怕,那种恐惧自骨子里蔓延看来,缓缓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抖了起来。
“慕容拓……”
他心中默念着太子的名讳,他未曾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利用。今日之事,若是传扬了出去,他一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十三楼身上。若是大燕武林各大门派集结
起来讨要说法,十三楼便是再合适不过的替罪羊。当年,沈鳌的军机营不也为昭文帝背过黑锅吗
“呼”
魏九渊长舒一口气,目光从常牧风身上掠过,看向了擂台另一侧的沈雪吟。此时,沈雪吟背上又中了一箭,若不是那个位置避了些,恐怕早已葬身箭雨火海之中了。
“咳……咳咳……”
沈雪吟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她一直死死盯着叶无欢的尸体,妄图用自己的身躯帮她挡下落箭。她目光凶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确定箭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下,这样僵持
第63章:兄弟情深
眼见头顶箭雨稀了不少,花不枯将护在身下的燕戈行往地上一推,瞅准了空挡,一提身风驰电掣般向着高台掠去,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校场之内,苏婳手中的钢刀沾满了鲜血,周围尸首已堆积如山。
她胯下中了一箭,右臂中了一箭,小腹中了一箭,头发散落,敷面纱巾也落了下来,满面血污,已不再是当初神仙一样的美人儿。
此时,却听人群外一声断喝:“散!”
闻言,原本在苏婳周身围成一只铁桶的弓弩手纷纷向后退散,在她面前散开一条路来。只听哒哒马蹄声响,胡乱挥舞着手中卷刃钢刀的苏婳抬头去看时,才发现一对骑兵已挺枪朝自己袭来。
她想飞身逃开,可是胯下腹部中箭无法聚力,只得低喝一声挥刀向前斩去,许是气力用尽,手臂发抖的她斩了个虚空,却听噗嗤一声响,低头看时,一柄长枪已洞穿了自己胸膛。
噗……噗噗。
接连又是几声,一根根长枪破骨而入,苏婳已无力喊疼,只顾胡乱挥动着手中钢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马上的骑兵。
“举!”
又一声暴喝,被六七根长枪刺穿了的苏婳只觉胸中绞痛,整个人竟被那些骑兵挑了起来。
鲜血自她口中、鼻中、眼中流出,一滴滴落在纱裙上,脏了罗衫。
她惨淡一笑,回身向着外墙后面望去,却被高高的围墙挡住了血红的视线,她只恨那几人手中的铁枪把自己举得不够高,不能越过墙头看一看墙外的擂台,看一看常少侠是否已经全身而退。
走了便不要再回来了才好。
找一个自己心仪,也知怜爱自己的女子,万水千山,远离这喧嚣的江湖。
就住进她和叔叔的忘川谷里吧,从此再无他人打扰。
反正,今日过后,她和叔叔便再也回不到那里去了。
她努力握紧手中长刀,却终因血液湿滑,无力滑落到了地上。
她看见身下的弓弩手向后退去,在那几名骑兵的身旁一字排开,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她脸上挂着笑,今生能为所爱之人殉命也算无憾了,只可惜,此去经年,他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死在何时,死于何地都无从知晓吧。
也罢,他心中无我,又何须记着我呢,纵使记下了,也是一段伤痛亏欠。
“射!”
又是一声令下,万箭穿心。
她的脑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密密麻麻栖满箭簇的胸膛,提起体内所有的力气,努力扬起脖子,对为首的那名骑兵说道:“来……来……上前来。”
那人见她已无反抗可能,策马向前缓行几步,立在她身下,仰头看着脸颊上也中了一箭的她。只听苏婳缓缓说道:“我……我是……十三楼的人,若是……楼主知道,定……定会问罪……”
那人一愣,却又听苏婳说道:“倒不如……不如把我烧了,那样,便无人知道……了!”
马上的骑兵一愣,这种要求他还从未听过,便想: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十三楼的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也不多想,便命人到校场另一侧的投石机处搬来几罐火油,一股脑泼到了早已没有了气息的苏婳身上。
大火熊熊燃起,不屑片刻,苏婳已经面目全非。
放火之人还在疑惑,他们又哪里会知苏婳的用意。
死了便化成一抔灰尘吧,又怎能体无完肤地展现在世人、展现在常牧风面前,她是苏婳,便一定要做他记忆中最美的女子。
校场之内,被几位骑兵丢落在地的尸首还在烧着,那燃烧着的尸体并无焦糊气味,却听噼里啪啦一阵轻响,似有琉璃瓶碎裂的声响,一阵阵异香从火中飘来。附近的弓弩手和骑兵争相叫奇时,已有几名同袍脸色青紫,七窍流血倒地不起。那异香如同传播极快的瘟疫般蔓延开来,一时间校场之内鬼哭狼嚎,仿若修罗再现。
这边厢,花不枯早已将慕容拓擒在手中,拎着他从高台上飞掠下来,噗通一声丢到了凌乱不堪的擂台上。
太子在此,就算躲在暗处的弓弩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胡乱放箭。
望着擂台周围横七竖八的尸首,花不枯恶狠狠地说了句“你小子”,弓身一下子抓住慕容拓的后脖颈,三两步推到了擂台边,对身后赶来救驾的人群大吼:“胆敢再上前一步,便拧断他的脖子。”
魏九渊连忙扬手,罗晋已死,太子被擒,如今龙羽卫也不得不听从他的指挥。
此时,箭雨虽停,烈火却还烧个不止,浓烟之中,慕容拓被呛得咳嗽连连。无奈,他的脖子被花不枯掐在手中,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此时,已明白太子是想借此机会将大燕武林有生力量一举铲除的江湖人士已纷纷围聚到花不枯身旁,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隔着噼啪燃烧的大火与十三楼和龙羽卫的人对峙。
“既然太子想让我们死,人头总不能平白让龙羽卫拿去,好歹也拉上几条看门狗垫背。”
“哈哈哈,老夫一声浪荡,见庙不拜遇官不跪,如今却能与这么多江湖豪杰同眠一穴,也算没白活啦。”
“慕容拓既然如此狠毒,我等又何必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大家索性把看家的本领使出来,看看是龙羽卫的军阵厉害,还是我等手中的十八般兵器无情。”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聚在花不枯身旁叽叽喳喳,都道如今新任盟主尚未选出,他便还是盟主,都愿以他马首是瞻。此时,就连一向跟花不枯不睦的一尘方丈也缓缓行至花不枯一侧,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众施既然信你,你便带大家杀出一条活路罢。”
被花不枯胁在怀中的慕容拓眉头紧皱,他原本是想重挫大燕武林元气,如今反倒弄巧成拙,把本是一盘散沙的江湖豪客撮合到了一起。现在想来,不禁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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