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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云起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韩十三

    顾宅之中,恨不得将火炉抱进怀中的慕容拓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就在半个时辰前,花不枯将他绑在渡口的栏杆上,自己居然在十三楼和龙羽卫的双重包夹下全身而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断定,无舟渡江的花不枯一定还留在四象城内。

    “殿下,如今已有人逃出了四象岛,诱杀武林人士秘密恐怕保不住了,如今大开杀戒已毫无意义。”

    魏九渊上前一步,低首回道,方才,他又吸入了大量忘忧散,暂时压服住了胸腹中的疼痛。

    当的一声。

    慕容拓手中的茶盏直朝魏九渊面门砸来,魏九渊却不敢躲,任凭滚烫的茶水浇了满面。

    “孤说要保守什么狗屁秘密了吗,孤单单就是想杀了那群无法无天的狗贼!!!”

    慕容拓表面上暴跳如雷,心中却惴惴不安,今次必定要不计代价灭了花不枯的口,找到那方丝帕,烧成了灰才罢!

    “你不说自己又十足的把握让常牧风做盟主吗还大言不惭说定让花不枯有来无回,现在如何,啊如何”

    见魏九渊不敢说话,慕容拓上前一步,弯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双眼,大声叫嚣:“花不枯在哪常牧风在哪”

    尚还冒着白气的茶水自魏九渊眉梢一滴滴滑落,魏九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慕容拓当着诸位楼牧的面这般训斥于他,着实没给他这个楼主留一丝面子。

    “滚,还不快滚,去找花不枯,去杀人!”

    慕容拓气急败坏,在众人纷纷退出大堂时,还忍不住抬起腿来在魏九渊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一脚下去,魏九渊猛然转头,双眼凶狠如狼,死死地盯住了慕容拓,那一眼竟盯得慕容拓心惊胆战,连连后退。

    “你……”

    慕容拓的声音低了许多,再看时,魏九渊已经披风一掣,快步行了出去。

    罗晋已死,如今又是在远离玄阳城的四象岛,虽说这里离中京皇城很近,魏九渊若是动起了什么歪心思,慕容拓还真是无法与其相抗。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幕幕,慕容拓仍然心有余悸,好在花不枯好像有所顾及,仅只给他看了血书的内容,若是公诸天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吧。

    这样想着,慕容拓缓缓地跌坐进了原本属于顾冷杉的太师椅里。

    顾宅之外,魏九渊黑着一张脸,听李杜禀报道:“冷楼牧已经带人潜行跟上了,到时会将航线绘好,传书回四象岛。”

    魏九渊轻轻点了点头,旋了旋拇指上的扳指,又问道:“常楼牧和苏楼牧有消息了吗”

    李杜摇了摇头,他跟魏九渊一样,只知常楼牧骑马跑进了四象岛西面的大山之中,具体去了哪里却无从得知。魏九渊沉思片刻,转身看了燕身后的史胜,史胜会意,连忙上前一步禀道:“小的已经腾空了凌波居,魏大人今晚可以去那里疗伤。”

    见手下人办事周全,魏九渊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宽慰,招了招手,乘着步辇向着东方的凌波居去了。

    他斜倚着软靠,右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压低声音咳嗽了几声,心想,今日若不是被那姓燕的小子偷袭了一掌,早跟花不枯那老秃驴分个高低了。

    ……

    洛河之上,众人已经攀着绳梯,接二连三地上了澜沧盟的大船,因为要送姑姑回温泉镇,燕戈行留在了那艘飘摇不定的小船上。眼见一尘方丈和两位小沙弥也上了大船,燕戈行回转身,撑起了大船上丢下来的竹篙,趁着微亮的月色,沿着洛河远远向着温泉镇的方向驶去。姑姑早已经醒了,却又发了高烧,如今躺在船舱里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儿子和听云道长的名字。

    “云大哥,云大哥……快救救咱们的孩子啊……”

    燕戈行抽起竹篙,上前一步将自己身上的毛毯也扯下来盖在了姑姑身上,夜风穿透湿衣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没再多要几条毯子了,最好再要上一坛烈酒,咕咚咕咚吞下肚去,也好驱一驱洛河之上的寒气。

    把自己的毯子给了姑姑,抖个不停的燕戈行只好又打了一套拳来暖身,见澜沧盟的大船已经行远,才重新提起竹篙,正欲撑船,却听对岸高山上的密林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怪前辈!”

    燕戈行心下大喜,大叫花不枯的名号,对方却不答应,而是自顾自地念起一首长诗来。那声音在山间回荡不绝,夹杂着些西北方言口音,听来倒更为那首长诗增加了些韵味——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

    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

    燕戈行和师兄在栖霞峰时,听云道长也曾教过二人些诗书,知他念的是唐人高适的一首古诗,却不知是何用意。

    “哈哈哈哈”,念完了长诗的花不枯突然大笑一声,只震得两岸的树叶纷纷飘落:“那听云老小子最




第67章:别院密谋
    修罗地狱般的校场之内,横七竖八躺着几百名弓弩手和骑兵的尸体,四周都是焦臭的味道。

    一只不怕死的乌鸦自梧桐树上盘旋而下,啄食着地上的尸体,刚刚吞下了眼珠便“嘎”的惨叫一声,扑搭着翅膀死在了地上。

    半空中鸦群盘桓不去,却再没敢冒死来吃人肉的。

    “呵,苏楼牧到死也要拉上一群垫背的呀!”

    用一方湿帕捂住口鼻的魏九渊踢开几具面色紫青,死相难看的尸体,缓缓走上前去,抬头看着那块被铁枪穿刺在半空中的焦炭,冷冷说道。

    “苏婳几次三番背叛楼主,死有余辜!”

    史胜不敢近前,只站在远处,用湿布捂着口鼻接话。话虽这样说,想起那个姓苏的妙人儿,未免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魏九渊的目光缓缓从那堆焦炭上收回,他面色凝重,许久才对史胜命道:“派人悄悄把苏楼牧葬了吧,不要让太子知道是苏楼牧杀了这些弓手。”

    史胜点头应承,他知魏九渊的用意,若是慕容拓知道这些人是死于十三楼楼牧之手,还不知心里会想些什么。小太子自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是个极其多疑、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偌大一座太子宫中,竟没一个他所信赖的人。就连身边服侍他的内官宫女,家人也都悉数被迁往了玄阳城,专门在城郊建了一座村子,由专人看管,实为人质。

    史胜带着几名心腹手下处理苏婳尸首时,魏九渊缓缓行出校场,策马向渡口驰去。渡口处,三艘楼船已整装待发。大旗猎猎,气势恢宏。

    这些楼船原本是藏在凌波居以东的避风港中的,只可惜那日花不枯挟持了太子,无法正面相抗,若不然,大船早就破浪而出,将那一只只木筏碾成碎片了。

    三艘楼船,以凌绝楼楼牧皇甫铮所在的那艘为旗舰,分别搭乘着十三楼和龙羽卫的人马,此时正迎风杨帆,只等慕容拓一声令下,便会寻着冷凌绘制的航线图,劈波斩浪驶向温泉镇。

    初升的朝阳从东方缓缓跃出了水面,岸边,坐在步辇中的慕容拓打了一个哈欠,看了魏九渊一眼,点了点头。

    魏九渊有伤在身,不能亲去,多少有些遗憾。见太子发令,骑在马背上的他挺了挺脊背,高声命道:“开拔!!!”

    皇甫铮得令,跟身边的李杜互递一下眼色,向近前的水手重复道:“殿下有令,开拔!!!”

    号角响起时,绘着十三楼楼徽的主帆升了起来,手腕粗的缰绳被灌满了江风的大帆扯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铁锚一起,三艘楼船并列驶出,背对着那一轮红彤彤的朝阳,向着西边驶去了。

    “希望魏大人的十三楼这次能把那小子的脑袋提来见我。”

    “是殿下的十三楼……”魏九渊赶忙弓身插话。

    慕容拓冷笑着拉了拉衣衫,未等魏九渊说完,又继续道:“武林大会已经结束,这边也没什么意思了,明日便起驾去中京城,到皇宫里向父皇母后问了安,休整几日便回玄阳城。”

    “谨遵殿下圣令!”

    魏九渊下马接令时,慕容拓的步辇已经调转了方向,慢悠悠向着四象城内行去,只远远抛下一句话来:“听说魏大人要留在这里寻找常楼牧,若是找到了,万不能自作主张给杀了,带回玄阳城一起来见孤才好!”

    “是!”

    魏九渊高声领命,现如今常牧风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是死是活本无大碍,他之所以选择留下来,为的是找沈雪吟,二十多年前沈鳌犯下的那场血案,早就该血债血偿了。

    望着太子仪仗进了城门,消失在了四象城中,魏九渊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来,在他身后,顾宅外原本搭着擂台的地方,十三楼的人已将几百具尸体堆成一座山丘,此刻,正泼上火油。

    轰的一声,大火与黑烟一同蹿出,不时便会将那些早已有些腐臭的尸体烧个精光。

    魏九渊重新上马,朝着凌波居驰去,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把伤养好,杀了自己一家八口的仇人之女,必要手刃方才解恨。

    原本热闹非凡的四象城,如今一片死气沉沉,四象城里的居民大都与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顾冷杉已死,全城戴孝,却没人敢哭,仅是因为慕容拓讨厌哭声。街上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路人,他们面色沉重,默默地行在两旁,地上到处都是随风飞舞的纸钱

    ,头顶鸦群盘旋不去,气氛着实诡异。

    “唉”

    魏九渊长叹一声,拉低了斗篷,遮住了面堂。

    四象岛并不算大,如今他已派出多路人马去西面山林之中寻找常牧风和沈雪吟的下落,想来,不久后便会有消息传来。

    这边厢,慕容拓的步辇已经进了顾宅,他在别院内下了步辇,站在院子里逗了会鸟儿,觉得倦了,打算回房小憩片刻,推门进房后,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常楼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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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兵临温泉镇
    “十三楼的人来了,十三楼的人来了!”

    “楼船已到谷口,大家快逃命吧!”

    木楼之外,一艘小船从湖中心向着栈桥疾划而来,撑船的渔民大叫着。

    燕戈行和赵破虏一前一后跑出木楼时,才发现栈桥上已站满了惊恐不已的乡邻。

    踏着栈桥向对岸湖口望去,才见十三楼楼船高耸的桅杆已经在湖口那边露出了桅梢。一面面黑色的楼旗迎风飘扬着,就像是送葬队伍里招魂的长幡。

    “大家稍安勿躁,十三楼的船是过不了星罗岛的。”

    眼见乡邻慌乱,赵破虏大吼一声,用手中的鱼叉敲着栏杆,大声安抚惊魂未定的镇民。

    “对啊,星罗岛可不是想进就进的。”

    “先祖带领族人来此安身立命数百年,还没有官家到过温泉镇。”

    “……”

    直到那时,被“十三楼”三个字吓懵了的镇民仿佛才想起湖口的星罗奇门阵来,争相大叫着,似乎是在用那种方式为自己打气。

    燕戈行眉头紧皱,十三楼的人是尾随他而来,万一真的找到方法杀进温泉镇来,自己便万死难辞其疚了。他上前一步,站到赵破虏近旁,望着远处的湖口,沉声不无担忧地道:“前辈,十三楼中不乏懂得推演的术士,假以时日,定能推演出进镇的路径,他们是来找我,还望前辈让我一人出湖,去引开那几艘大船!”

    赵破虏年纪虽大,耳却不背,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也把燕戈行的话听了个大概,转头瞪着跃跃欲试的燕戈行道:“若是引不开呢”

    “这……反正不能因我一人连累了全镇相亲!”

    燕戈行心意已决,当下便不管赵破虏同意与否,快步走下栈桥,向着停靠在岸边的几艘小渔船行去。赵破虏小跑着跟了过来,见燕戈行就要上船,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嗖的一声将鱼叉丢了过来,燕戈行闪身躲时,他已跑到面前,双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燕戈行的胳膊:“小子,你既然是听云的徒弟,我也算是半个师长,如今只问一句,老夫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燕戈行不能用强,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十三楼的人既已知道是我们收留了你,按照魏九渊的行事风格,就算你凭白去送了性命,可会饶全镇老少不死”

    赵破虏气喘吁吁,燕戈行摇了摇头,又听赵破虏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只能从长计议,趁十三楼的人尚未攻进来,想个带大家逃命的法子最要紧!”

    燕戈行将手中的缆绳重新丢到岸上,“前辈是说要带着全镇一百余口老少一同逃命”

    见燕戈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赵破虏这才放开了手,长舒一口气,指了指背后连绵不绝的大山道:“他们若真进了温泉镇,这千百座大山哪一座容不下百余口人到那时,我们可暂时躲进大山之中,十三楼的人烧掠一阵找不到你也便去了,大家再出山重建家园不迟。反正左右都少不了一场烧掠,又何必再搭上你这条命”

    见老人家言辞恳切,燕戈行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抬头又看了一眼湖口,

    才回转身看着满脸急切的赵破虏道:“十三楼的人是为了我身上那块破铁,没曾想连累了大家。”

    燕戈行一脸沮丧,赵破虏却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船首坐下身来,为自己点了一锅旱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他猛抽几口后,磕了磕烟锅,望着水面叹道:“我和你姑姑已在温泉镇躲了二十多年,却终究躲不过那场恩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以后你便知道了,许多事逃




第69章:烈火醇酿
    “卖酒咧,好酒,陈年的杨柳醉,一两银子一大坛喽!”

    赵破虏的酒谣儿从山下传来时,燕戈行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向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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