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是擅长玩弄人心的家族,那些存活百年的祖宗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为了保唐家安宁,而它们比谁都清楚,想要它们自己的位置坐得安稳,关键的就是让活着的唐家人斗起来,只要他们不停争斗,就会有人靠在祖宗们身边寻求庇护,而让他们争斗的方式,便是在人和人之间拉开差异。
即便亲兄弟,也不例外。
而在唐冕和唐芒之间最大的差异,便是时常萦绕在唐冕梦境中的那道黑影——唐芒的伴生蛊。
与身为族长的哥哥
第五百四十九章 虫之女
守汶的房里灯光暗淡,唐鬼坐在灯下,忍不住皱起眉头,纵然小不点儿推门而入又送入几盏灯火,唐鬼紧皱的眉头却饶是始终没有舒展过。
小不点儿将门口的几盏油灯都端到了唐鬼面前,唐鬼抬头一看,见这小子还是一脸羞涩,唐鬼拍了拍他的腰身打趣道:“个头儿见长,看来吃得是不错,都开始长腰了。”
房内仅这三人,小不点儿便也放松起来,他坐在守汶的床上荡着脚,咧嘴一笑道:“不好在旁人面前吃得太好,常常去山里打牙祭,倒是也亏不到嘴巴。”
守汶应声点头,炫耀般对着唐鬼十分自豪道:“守淇打猎是着实厉害,寨子里十**的孩子都不如他呢!”
“守淇,”唐鬼呢喃一声,“果然是族长,都能给别人赐名了,不过你这名字起的也够劲儿,守淇这是跟在你身边受气啊!”
“没有的!”不等守汶开口,那小不点儿抢先解释道:“守汶对我可好了!”
说罢这话,两个孩子相互对视一眼,莫名地,让唐鬼心头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齐孤鸿和自己。
或许在旁人看来,小不点儿跟着身为族长和鬼师的守汶乃是跟着一座靠山,自然要对守汶百依百顺,而守汶呢,什嫆远在深山,他若想和她互通往来,就只能靠小不点而在中间帮着鸿雁传书。
说到底,在这世上若真想做个半点儿用处都没有的人,其实反倒是难事,只要活着就总能对身边的人有些用处,故而人和人之间永远离不开的,便是利益交换。
然而唐鬼不愿意这样想,除去那些外物,他相信肯定有些藏在胸口中的东西,将守汶和小不点儿紧紧维系在一起,就像当年的自己和齐孤鸿一样。
人正如此般感慨着的时候,小不点儿突然一拍脑门儿,从怀里摸出厚厚一叠书信递向唐鬼。
“山里来的。”
书信送到唐鬼手里,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内容,他将书信轻轻展开,便看到什嫆有些潦草的字体挤在一起,写到激动时,字体凌乱如飞,好似个激动急切的人跑得踉踉跄跄。
还是在唐鬼刚刚抵达舍昂时,守汶才派小不点儿去山里传信,如今书信这么快便到了唐鬼手上,倒是让他着实有些意外,他将凌乱堆在桌上的山寨纪要推开,几张信纸便被摊散在了桌案上。
要说方便的话,唐鬼大可以亲自往山里去一趟,但他没有。
唐鬼和唐冕这一行是为了找到唐家的伴生蛊和唐鬼身上丢失的能力,虽说找到伴生蛊也是非常重要的关键所在,但在唐鬼看来,若真想解决这件事情,重点是在什月身上。
唐鬼吩咐守汶派人去山里找什嫆,让她将所有关于什月异能的线索写下来,他不是不能进山,只是不想见什嫆——若是让她面对面地说,除了那些唐鬼想知道的事情外,她必然会絮絮叨叨说些其他有的没的。
人心终究不抵人心,有时候想的是为旁人好,但对旁人来说却并非如此,什嫆以为自己说的那些事情能排解
唐鬼对母亲什月的哀思,可她不知道,虽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但对唐鬼来说,“什月”仍旧是一个不可被任何人提及的名字。
面对那些摊在桌上的书信,守汶和守淇这两个孩子自然是有着无限的好奇心,只是碍于唐鬼那严肃得有些可怕的表情而不敢擅自靠前一步,只是远远看着唐鬼的手指微微
第五百五十章 追命
光绪年间,连年大旱,乡野白骨累累,饿殍夜夜啼哭,世民咒怨苍天,而天上烈日灼灼,仿佛一双冷眼,玩味地静观着人间苦难。
那年秋日正烈的时候,十里八村闹起了蝗灾,眼看着旱地里为数不多的庄稼也要毁于一旦,老百姓们都红了眼。
有人求神拜佛,有人日夜守在田间,倒是有聪明人,跑去找了个游医调配了种药,只药害虫、不药人畜,这药物在乡民中传了开,众人将药物投在水井、野湖里,不过三天光景,地上便都是瞪了腿儿的蝇虫。
当百姓们兴奋高呼的时候,什月在家里窝了三天,白天爬不起床、夜里睡不得觉,不过只是三日,人已干瘦了一圈,双眼黯淡无光、脸上愁容不展。
爹娘看得心疼,嚷嚷着要带她出去寻医问药,什月却连连摇头,问她个中缘由,什月也闭口不语,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儿,只是对爹娘说不得——怎么说莫不是要告诉爹娘,说在这几个日日夜夜里,她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充斥在耳廓中的,就只有漫天盖地的虫鸣哀嚎声。
蝗灾固然可怕,可这灭虫之举对所有蚊蝇虫蚁来说却是无妄之灾,百姓们在欢呼,他们眼中看到的是枯枝败叶般的尸体,可却只有什月能听到蝇虫的哀鸣。
三日后的一晚,乡间出现了一奇景,半山腰的一处吊脚楼里,虫声聒噪有如万虫齐聚,异光璀然仿佛鬼火幽幽。
百姓们纷纷在左右围观却不敢上前,唯有什月的父母疯了一般冲向那吊脚楼,然而人还未到近前,只听得竹楼四壁发出崩裂声响,轰然之间,小楼似乎被生生地挤得爆开了一般。
在横飞的碎屑和坍塌的废墟中,长发垂肩的什月赤足站在半空,无数飞虫如一道天梯般,托着什月便向山里去了。
整个事情发生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然而之后足足半月,所有人却都在为这事情而议论不休,什月的娘哭了足有半月,她爹日日带人往山里去寻,可方圆百里却始终不得见什月的身影。
最为令人不解的是,自那日什月驾虫而去后,不光是蝗灾就这样停了,田间地垄再不见蝇虫的朽尸,就连众人家中墙角处的什么蜘蛛壁虎也全都不见了。
那情景,就仿佛是什月带走了这乡间所有能飞会动的蚊虫。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传言四起,什嫆对那件事情印象格外深刻,好在她们生自鬼师家族,当年的鬼师也明知道这件事情诡异,但为了护短,神神道道地编造出了一番类似“什月是受天之命为乡里除虫灾”之类的说辞,才算终于安抚了民心。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着什月的下落时,有人在山间采药的时候,发现了晕倒在地的什月,这才总算将她带回家中。
什月一连昏迷了几日,有好心郎中主动上门要为她瞧病,因鬼师留了心思,将他们皆拒之门外,而在鬼师的一番查看之下,发现什月已有至少半月粒米未进,人是消瘦不少,却仍好好活着,口边还留有些许蜂蜜、花浆,可见是靠蜂虫给养才安稳地活了下来。
而从此事中,也不难猜测出什月是去做了什么,她是去为虫引路,带走了附近所有虫,以免这些虫子因水中的药物而亡,倒也的确是印证了当初鬼师所言。
不光是什月的爹娘,还有什嫆等远亲日日探望夜夜看守,不过几日的功夫,什月总算是醒了过来,然而问起那些时日里的遭遇,她竟全然想不起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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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亡虫
恐惧只是一瞬间的东西,如爆炸一般,巨大而密集的恐慌、不知所措和对未知的茫然畏怯在顷刻间聚集、膨胀,然后迅速如烟花一般,占据人的整个脑海。
当时的什月已经明确自己是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如果暂时抛开极大的感官冲击的话,将剩下的情绪细细地掰开了揉碎了,就会明白给她带来恐惧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女孩儿洁白的脖颈上瞬间出现的巨大伤口,那个伤口被迅速撕裂,起初的一瞬已可见其白骨,而后不过眨眼之隙,鲜血已经覆盖伤口,脖子不受控制地甩了两下,头颅弃身体而去,甩向不知何处的地方,只有身体还凭着惯性往前踉跄两步,然后如稻草人一样软踏踏地倒在地上,小腿依循着求生的本能无力地抽动着;
一个二十来岁的精壮小伙从谷垛上飞速跳下来,当他飞速跃起奔逃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都出于本能而拼命集聚力量,然而当他落地的时候,什月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声响,再看向地面时,精壮的血肉已经变成一滩白骨散落在地,不过只是飞下去的一瞬,有什么东西便已将他的血肉吸食殆尽,干燥的地面上,没有一寸土地被血液浸湿;
还有那个,邻村的那个并不熟悉但每次偶尔碰到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望着什月微笑的小伙子,他还从没和什月说过只言片语,在恐惧来临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或者说是出自内心地向什月狂奔过来,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什月看到他的脸上迅速出现紫色的水泡,伴随着他没迈出一步,水泡就如潮水般在他的身上迅速蔓延开来并爆裂出粘稠的毒液,然而他自己却因担心着什月而一无所知,直到他距离什月还有四五步的时候,毒囊在他的脸上炸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就这样,伸着那双试图保护什月的双手摸索着从什月身边擦肩而过。
什月没有回头,只听到人倒在地上的沉闷声响,那些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无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在她的身边倒下了。
夹杂在那些意味着死亡的闷响声中,黑影的声音仍在逼近。
“站出来,我不想误伤,站出来或者一起死……”
“是我!”
什月的尖叫声打破了她自己的思绪,也打破了周遭平静而急速的杀戮,随着她那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停止了,唯有什月仍在尖叫着。
“是我!不要再……别动了!是我!杀了我吧!”
场子上,没有人再死去,月光仍入水般平缓地落在地面上,徐徐清风中,花香混杂着血气,死去的人坦然地躺在地上,活着的人惶恐不安地抱着头跪在地上等待命运的屠戮,而什月尖叫着,声音中有恐惧也有一腔勇往。
什月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有人告诉她,那是亡虫族,生活在世界的黑暗角落中,伺机而动。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当时的什月闭着眼睛,叫得歇斯底里,混乱之下,已经分不清自己叫喊的是人言还是虫语,而那些亡虫族在阴暗的角落中静静地看着什月,直到看到漫天盖地的虫子向什月涌来,它们感知到了什月遭遇的危险,而明智危险也要以一己微薄之力扑向她的身边……
这些是惊慌失措的什月所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的身边出现了风,有什么东西拉着她迅速离开,奔入狂乱抚摆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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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什月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拖着在密林中穿行,耳边时而响起窸窸窣窣的虫语,然而很快便与她擦肩而过,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带去什么地方,那些转瞬即逝的虫鸣声让什月意识到它们救不了自己,没有什么能救得了自己。
人在生死攸关之际所能想到的其实也并不多,什月只记得自己当时惶恐不安,试图伸出双手,却抓不住任何能拯救自
第五百五十二章 青帮香堂
这是一封长信,读到这里时方才不过十中之三,然而唐鬼却是再读不下去。
他已是许久不再想起什月,一次次压抑着她的音容笑貌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然而自这封信开启时,什月的模样便如走马灯般自唐鬼眼前闪过,每每将那个柔弱娴静的母亲与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时,唐鬼都会觉得胸口被撕裂一般,疼到呼吸不得。
闻言人生皆多劫难,可为何劫难偏偏不肯放过我
当唐鬼如是般想着的时候,齐孤鸿脑海中的,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
南市的老西门,原是上海老城厢的仪凤门,岁月更迭变迁后,非是老一辈,怕是早已记不起这么个名字的由来,而在年轻人的眼里,老西门是大片大片的商肆,是摆在橱窗里的舶来品,是摩尔登的红男绿女。
但对于另一批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来说,老西门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夹带着寒意的夜色里,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行色匆匆地汇拢至一处,这些人看起来毫不相干,但若有心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每人的右腕子贴着掌根处都有个细小的刺青。
这些人中,有些眉头紧皱面容凝重,有些却是喜上眉梢,那神色轻松愉快得就仿佛要去看场马戏似的,他们在弄堂里穿梭,如溪流入海,最终不约而同地进了同一座石库门房子内。
天色本就阴暗,一楼又有数个火盆中火光扶摇而上,越是如此,便越瞧不清二楼的情形,不过这些人凭着心中估摸也猜得到二楼坐着的是何方人物。
青帮自称凭方圆以立足、借规矩为根本,什么权势地位都是浮云琐尘,唯有规矩道义天高海深。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青帮里,却出了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此刻,汇聚的人流已经填满了附近的几条巷子,戴着玳瑁眼镜的执事眯着眼睛看向手心,“咔哒”一声关上手心里的怀表,随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有人自左右关上了石库门房子的大门。
随着那门缝缓缓被合上,无数好奇的目光被阻隔在房门外。
而院落中,石库门房子廊檐下的黑暗中,七八位坐在藤椅上的大阿爸们原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剥蜜柑,随着整个院落沉入静谧,所有人都放下手中活计,将视线都投向院落正中,投向了那个穿着黑色长衫头戴黑礼帽的青年男子。
“后生,”今日主事的大阿爸是自别的堂口来的,属“通”字辈,自称是来替老风子讨公道来的,他此刻便坐在二楼的主位上,视线穿过影影绰绰的火光落在一楼的院落中央,“你今日既然来了,这事情就是要清清明明说出个交代来的,我们青帮有规矩……”
不等老者把话说完,朗朗之声已经穿过黑暗在石库门房子中回响起来。
“这么多双眼睛都殷切切地瞧着,怕是也听不进去什么劳什子规矩,”年轻男子说话间,目光在周遭巡视一圈后,炯炯地映向二楼的黑暗之中,“便是不必再耽搁了。”
不,不是这句话……坐在二楼上的大阿爸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却不是这后生的言论,而是他的目光——行走江湖的老家伙,心里的门道多得数不胜数,恰如说他此时坐的位置,居高临下是为了给对方压迫之意,而藏于黑暗中,则是为了让对方因瞧不见自己的表情、吃不准自己的意思而心虚。
然而,自坐上大阿爸这把交椅后,他却是第一次有了被人反制的感觉,心中不由一阵慌乱,思绪如在炮竹中胡乱跳脚的小人儿般胡乱地思考着这年轻人的来头,以至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冒着烟的油锅已经被驾到了院子正中。
齐孤
第五百五十三章 煎培根
“瞧着细皮嫩肉,这一遭下去,这只手怕是再用不了了吧”
“那怪得了谁自找啊自找!”
躲藏在暗处的人不露面目,便可肆无忌惮地窃窃私语甚至高声揶揄,在这些声音中,有兴奋、期待和落井下石的得意,唯独没有半分怜悯。
齐孤鸿想到他曾听街头混混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生生死死早已看惯”,现在想来,那并非勇敢,而是麻木冷漠和幸灾乐祸罢了。
油锅里开始哔剥作响时,齐孤鸿已经挽起了袖口,自从做了齐氏戒烟灵的生意后,手头的钱宽裕了,由瞎子起头给家里上上下下添置了不少东西,光是给齐孤鸿便添置了七八套行头,长衫短打洋装皮袍一样不缺。
对此,向来不好吃穿的唐鬼见到后不但没有责难瞎子,倒是砸吧着嘴喃喃几声,大意是夸奖瞎子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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