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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如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拾周
白衣如云
作者:拾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洪荒野兽,你可以征服它,或者被征服……



第一章 君子好逑
    江南,有一座山,方圆百里,拔地千丈,跌宕起伏,气势磅礴。主峰高耸入云,平日只见白云缭绕,不识真容,是故得名“白云山”。

    恰是上巳节,宜沐浴踏青。杜甫《丽人行》诗曰:“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白云山便迎来一对金童玉女。

    那男子已达弱冠之年,剑眉星目,黑发盘结,春风得意之中隐隐混杂着一丝邪气,搭配一身青蓝流苏的文士装扮,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趋步相随的那名少女,正当碧玉年华,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霜,整个人如同用上等美玉雕琢的一般。今日那男子特意替她在发髻上插上一支荠菜花,颇为应节。

    少女穿着雪白罗裳,外面套一件丹红风衣,绷弹丝滑,束腰裹胸,化作一束玫瑰,红白交映,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

    那风衣样式奇特,双袖极长;京剧有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那衣袖便如花旦的水袖一般;外人不知道,那水袖风衣其实是她的独门兵器。

    据《山海经》记载,南海之角有一处地,名为炎州;生有奇树,形如瓶身,善藏水,入火不燎,反越发茁壮;当地人削其皮,织成布,这便是火浣布。

    又闻,极北之巅有一种虫,名唤冰蚕;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抽丝长七八尺,色如金,坚韧异常;织为文锦,入水不濡,暑月置座,满室清凉。

    南海火浣布,北极冰蚕丝,两者混织,再以药物浸泡,水火不侵,坚韧不屈,当真是一门神兵利器。

    这对金童玉女,就是白慕华和云霓裳。

    白慕华,生性飞扬跳脱,凡事率性而为,绰号“玉郎君”,使得一门独步武林的十八式左手《月弧剑法》。除了剑法赢得江湖上的一致好评外,更因其俊朗不凡的外表吸引不少怀春少女的目光,包括“峨眉神女”玄婵、西蜀唐门大小姐唐绝雨、东海“幻剑姬”武早乙、香灯会“圣女”童慈和“合欢圣母”穆婉等艳名远播的女子,留下不少大家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直至他遇见那一抹红袖。

    云霓裳,拜在武林异人李布衣门下,学得一门《流云飞袖》,绰号“小红袖”。李布衣门下有三大弟子,其中云霓裳年纪最小,入门最晚,但是在李布衣的训导之下,很快晋身一流武林高手之列。人又生得漂亮,自不乏一大班裙下之臣,其中犹以关东藏刀山庄的少庄主刀晚亭追求最为热烈,但她却偏偏与白慕华这风流浪子共堕爱河。

    今日,这对金童玉女终于携手回师门拜访李布衣,洽谈婚姻事宜。

    江南正是好时节,翠郁的树木遮天蔽日,远远绵延而去,撒下片片凉荫。一条青苔石阶如龙蜿蜒而上,深入幽险奇峻的山川深处,一眼望不到尽头,引人遐思。两旁古木参天,枝杈苍劲如虬龙,再加上飞流奇岩,珍禽异兽,好一片洞天福地。

    山路崎岖,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倒也不惧,很快就抵达山顶一处开阔的洼谷,视野渐趋开阔。沿路两旁有人工开辟出的菜园药圃,里面瓜果繁茂,芽叶高挂,更有许多不知名的药草,飘溢着独有的药香,沁人心脾。

    云霓裳一边引路,一边给白慕华随意介绍着周围的药草,什么名字,什么功用,生长年份等等。白慕华略通医术,时而点头,时而凝思,时而提出几个问题,显然是对云霓裳的介绍很感兴趣。

    走至尽头,有一间野竹搭建的小竹苑,浅浅淡淡的掩映在草木间。竹舍干净明几,花草错落有致,家禽悠然自得,散发阵阵亲近大自然的气息。

    李布衣一代宗师,文武全才,若是有心,可雄霸一方,他却与世无争,在此搭了一间竹舍,山谷虽大,他只取一角,唯恐破坏了天地之间的和谐。他隐居多年,时而云游天下,锄强扶弱,施医赠药,口碑极佳。

    云霓裳江湖儿女落落大方,今日走到小竹苑门口,却也不免忸怩起来。

    “大师兄下山历练去了。这个时辰,师傅和二师兄都不在屋里,定是在后山竹林练武。”云霓裳直接将白慕华引领到书房,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先坐一下,有个好东西,我去找找。”

    白慕华环目四顾,只见书房内各式典籍琳琅满目,井井有条,简约之中又带着儒雅。桌椅书架均是实木同款,整体搭配在一起,说不出的典雅大方。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细颈梅瓶,里面插着新鲜的无名野花,一眼望去,便觉得整间书房也沾了生机。

    寂寂寥寥半居酒,年年岁岁一屋书。

    忽然,白慕华的目光被一个巨大的东西吸引住,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书房墙壁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垂瀑的泼墨画。一个宽袍儒生站在断崖边,断崖刀削笔直,四周云雾氤氲,几在云端。那儒生昂首负手,似在远眺,一袭轻衣随风飘展,虽寥寥几笔,将那儒生的神采尽数勾勒而出。整幅画作笔力遒劲,大气磅礴,足见作画之人的功底深厚。

    他只觉得那断崖如一柄利剑,直刺苍穹;那儒生只是随便的站着,竟给人一种御剑刺天的不羁豪情。白慕华醉心剑道,不禁多看了几眼,岂料越看越觉得玄妙无穷,不禁有点痴迷。

    此时,云霓裳抱着一个坛罐,笑脸盈盈的走进来:“找到了,算你有口福!这就是我师傅秘制的蜂蜜白云茶,待会你喝一口就晓得了,真真是个好东西。”

    她骤眼看见情郎对着那幅巨画发痴,神情怪异,不禁有些惊诧,匆匆放下那坛蜂蜜泡制的高山白云茶:“慕华,你怎么了”

    爱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顿时将陷入沉思的白慕华惊醒。

    “哦,没事,只是这画……”白慕华被画中人的神采折服,赞叹道,“画中人就是你师傅吧想来除了他老人家,天下间还有几人能有如此神采!”

    白慕华如此说话,倒也不算拍马屁,他在云霓裳的潜移默化下,一直对她的授业恩师李布衣心存敬佩。

    “那是自然。”云霓裳得意的笑了,语气无比笃定,一起并肩向那幅巨画望去,“那是前些日子,师傅和东瀛‘异人剑客’武藏比试武功之后,回家闭关三天三夜,所作此画。他老人家很是喜欢,说他这辈子的武功修为尽在此画中了。大师兄和二师兄有空就来参详,可是我瞧来瞧去,不就是一幅画嘛”

    “哦”白慕华惊诧出口,再次凝神拜读那幅巨画,果然发现一点端倪。

    画作行笔看似粗狂写意,却苍劲浑厚,当中果然蕴含玄妙剑意,这次看得深切,那断崖那儒生本来清晰,却越看越模糊,而他仿佛被吸进画中,身临其境;就连体内真气也被撩动,在经脉中四处流窜,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口子。白慕华隐隐约约感受到什么,却又空空荡荡,看不见,摸不着,心中痒痒的,极是难受。

    唯一清晰的是题跋处有一行篆字——“白衣如云”,字体隽秀,笔画如灵蛇,蜿蜒空灵。

    “白衣如云。”白慕华默读几声,会心微笑,“裳儿,你说如果我们日后有了孩儿,就给他取名‘白如云’如何”

    “好名字。”云霓裳脱口而出,忽然好像想起什么,脸蛋绯红,啐他一口,“呸,谁和你有孩儿,你还没有过我师傅这一关呢!”

    “哈哈哈!”

    白慕华得意的大笑,顺势将她搂入怀抱,嗅闻着从怀中美人儿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抚摸着宛如丝绸般的长发,那依偎着自己的身子是那样娇盈纤巧。当然,没有人敢小看她的武功,这个刚刚出道就轰动武林的“小红袖”啊,不枉自己慧剑斩情丝,抛弃关系暧昧的几位美艳女侠,击败刀晚亭等一众实力雄厚的追求者,终于夺得少女的芳心。

    白慕华低下头,恰好云霓裳仰起头,两人四目相接。美人儿长得如此见怜,



第二章 少年壮志
    出了小竹苑,沿着僻静的小径走会儿,乃是丛生密集的竹林,满眼泼绿,浓得化不开。

    竹林中央的开阔空地,有一个中年人,高挑瘦削,长衫宽袖,乍看乃是个经纶满腹、温文尔雅的儒生。他沉稳如山,气息悠长,明明手中空空如也,却手捏剑诀,指东打西,煞有介事,仿佛手中正拿着一把无形的宝剑。

    剑诀起,无数的落叶仿佛被赋以生命,化作利剑,腾空翻滚,漂浮结阵,环绕在四周数步之内,如同一片青色浮云。

    剑诀转,整个竹叶剑阵顿时轰动起来,铿铿作响,层层叠叠,严严实实,宛如一个青色的屏障,若有人接近其内,必被竹叶剑阵绞杀。

    剑诀放,屈指成钩,凌空虚弹,一股气势磅礴的无形剑气劲射而出,挟带着竹叶,汇合成一柄巨大无比的竹叶剑,直刺前方那丛茵茵翠竹。只闻噼里啪啦声响起,整排翠竹被拦腰截断,竹叶巨剑爆散开来,纷纷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绿色的雨,空气中还夹杂着竹子的清香味道。

    一代宗师,李布衣。

    李布衣收功肃立,睥睨天下的气势瞬间聚敛,俨然一个饱读诗书的穷儒,捻须笑道:“下次再和北蒙纳兰交手,这门《弹指剑》必定让他大吃一惊!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也创出了什么新招式”

    他转过身来,望着身旁那个练帛束发、风姿卓绝的少年,目光殷切。

    “居正,为师这门武功,你当真不学”

    李布衣亲自推销,天下有几人不动心岂料那少年便是其中一个。

    他笔直肃立,恭恭敬敬道:“师傅这门绝技当真冠绝天下,不妨传给大师兄和小师妹。”

    “天行喜爱习武,已经将为师一身武功学得七七八八。但他脾气倔犟,什么事都要和人家争个高低……他武功越高,为师越是担忧啊。”

    “裳儿心地善良,上次见到一只瘸腿的野兔,便求着我给它医治,连打坐练功都心不在焉。我传她《流云飞袖》,已经够她领悟了。”

    “居正,你资质不差,只是贪心,四书五经、奇门八卦均有涉猎,结果贪多吃不烂。以你现在的武功下山,天下大多数地方都可以闯一闯了,但是万一遇上绝顶高手,恐怕要吃亏。因此,三名弟子之中,数你最合适修炼这门《弹指剑》……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下山”

    还有一句话,他压在心头良久,几次三番要开口,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学《弹指剑》者,便是为师的衣钵传人。”

    岳居正抬首仰望那亦师亦父的长者,轻声答道:“然!”他声音虽轻,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李布衣猛地转过身来,睿智的光芒在双眸之中闪动,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内心:“那你告诉为师,你下山,是为了什么”

    “徒儿正值少年,应当上京赶考,效法杜工部,以天下为己任,怎能一直蛰伏山林!”

    李布衣怒哼:“说来说去,终究不过是功名二字。”

    “恩师养育徒儿多年,还不了解徒儿吗”岳居正苦笑,“徒儿以前看书,杜工部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徒儿便想,朱门那种地方,酒肉都是香喷喷的,怎当得上一个‘臭’字后来跟着师傅下山云游,亲眼看到了人间疾苦,方才觉得这个‘臭’字,竟再也找不到比它更苦涩愤慨的字眼了。”

    杜工部忧国忧民,李布衣自然是十分敬佩的,岳居正将他搬出来,李布衣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他什么。

    岳居正低头沉默半晌,忽而抬首,双眸亮若寒星,朗声道:“徒儿斗胆问恩师一句,您身为一代宗师,纵横武林这么多年,一共救了多少人”

    “放肆!”李布衣重重的拂袖,不经意用上了内劲,顿时平地一声惊雷,惊起落叶纷飞,脚下清出一圆圈空地。

    “恩师息怒!”

    岳居正当即叩首致歉,眼神却依旧倔强,顶着师傅凝重如山的压力。

    “恩师以医术救死扶伤,方圆百里无不感恩谢惠,怕有千人之多……”

     



第三章 冲冠一怒
    小竹苑的院子中,白慕华与盖天行的比剑正当激烈。两人棋逢敌手,光暗交织,金鸣呼啸,一道道剑光划过虚空。

    只见白慕华左腕抖动,剑尖颤抖,一招“月色撩人”。月弧剑本就柔韧,竟然弯曲成弧,无声无息的咬向盖天行腰肋一个非常冷门的穴位。人明明在前,剑尖却在后。明明是一柄寸宽的软剑,但在出手之时,就如细剑般,快的只能让人看到一缕银线。好诡异的左手剑法和月弧剑!

    不过盖天行是武痴,对手越是强大,他越是兴奋。他眼眸中精光闪烁,大袖挥舞,剑绕回风,一招“苏秦背剑”,沉臂反手格挡,破解得干净利落。李布衣这门《袖中剑》糅合袖法和剑法,也是武林一绝,比云霓裳的《流云飞袖》犹胜一筹。

    月弧剑并未破入命门,白慕华心下略沉,再不敢有半分轻敌之意。两人身形交错,白慕华还有后着“月下蝴蝶”,人不须回头,月弧剑径直从肋下穿透而过,剑影如月色朦胧下翩翩蝴蝶扇动翅膀,杀气浓烈,破人心胆。

    奇招再袭,盖天行防不胜防,顿时落了下风,不过这奇招倒也奈何不了他。只见他气运乾坤,脚踏八卦,挪移之间,身形寸离,残影成屏,而后缓缓归一。可归可藏,正是李布衣得意的《归藏步》。

    云霓裳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揪着袖子。只见月弧剑刺穿盖天行的残影,气流随剑刃划过,带起残影一道道涟漪。盖天行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避过。

    但白慕华已经窥得那一丝破绽,面容扭曲,绽放出妖异的笑容。他忽然剑柄脱手,手指勾着剑把手的镂空月牙,旋转半周,又一式奇招“月勾倒挂”随之上手。月弧剑弯曲成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竟然顺着盖天行的钝铁剑往上滑窜,擦出一抹银花飞射,瞬间就要穿透盖天行的喉咙。

    快!

    极快!

    盖天行性子刚烈,怒目圆瞪,竟然不避不让,运起十成《浩然正气》内力,灌注到衣袖中,一招《流云飞袖》的“风卷残云”罩向白慕华的头颅。如果这招打实,白慕华不死也得重伤,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云霓裳心底不禁打了个寒颤,失口叫出声来。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比试过招,而是生死相斗了。

    “住手!”

    忽然,一声怒号由远而近,瞬间就到了近前,好快的身法。而那人身影还未到,先遥遥发出一股剑气。那一股剑气精纯凝华,如有形之物,却破空无声,如天外流星。剑气穿透盖天行的衣袖,击中白慕华的软剑,衣袖顿时杀气尽泄,软剑也如蛇中七寸。

    那神来一剑之后,四周气氛凝结,再无一丝声音,仿佛时空都停在了此刻。

    唯有夕阳斜照,老少儒生两条长长的身影。

    老儒生拢手在袖,不怒而威:“你们何事争执,在老夫的小竹舍里大开杀戒”

    云霓裳上前几步,扯了扯师傅的袖角,撒娇道:“师傅,人家专程探望你老人家来啦!嗯,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徒儿上次跟你说起过的‘玉郎君’白公子……”

    李布衣虽然还板着脸,但是在这个又可爱又调皮的女徒儿面前,却一点也严肃不起来。

    云霓裳向白慕华打个眼色,白慕华趋步上前,剑尖朝下,拱手道:“慕华见过李前辈。”

    白慕华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李布衣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他左手的软剑之上。只见月弧剑样式古朴,刚柔兼备,锋刃寒光流转,映人双眸,骤眼便看得出定非凡物。以他行走江湖几十年的经验,也从未见过这种软剑,更不用说左手剑法。而这门剑法专走偏门,大违正道,让他隐隐觉得不喜……

    云霓裳又指着岳居正:“这位是我二师兄,姓岳。别看岳师兄年纪小,武功可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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