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拾周
灵枪门撤退之后,他们找个借口悄然脱队,偷偷折回茶庄,躲在废墟中等啊等,眼看着大火蔓延,接着暴雨骤起,良久雨势减弱,最后天际泛起鱼白,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等到了这个小鬼头。
朱蛮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小少爷,告诉俺,那本秘笈在什么地方”
老笔头亦步亦趋。
虽然盈着泪,虽然很害怕,但白如云还是有骨气的,硬起皮头,挺起小小的胸膛,决计不能让他们看透自己的懦弱:“我爹娘都不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贪生怕死之徒么”
“奶奶个熊,小子,不吃敬酒吃罚酒。”
“你们这两个叛徒,白家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你们会遭报应的!”
“错了,错了,大爷本来就是灵枪门的人,怎么能算叛徒。”朱蛮摇头,心底的**开始发酵,有点飘飘然,“妹子,俺瞧你人挺水灵的,不如从了俺,包管你衣食无忧,胜过在白家当个小丫鬟。”
老笔头佞笑着补充:“婉儿姑娘,这是门好亲事啊,白家已经没了,现在你就是一只丧家之犬,不如从了我外甥。”
婉儿与老笔头同村,老笔头是朱蛮的远房亲戚。若要细数起来,三人还沾亲带故呢。老笔头平时尚知廉耻,现在被**蒙蔽心智,彻底撕下伪装,恶劣本性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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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祸不单行
一道剑光掠起,如夜空中肆虐的闪电,径直戳中朱蛮的心房。原来,白如云在游走中,悄悄捡起那柄自己平时练功的佩剑。
软剑戳中朱蛮心房的时候,两个人都屏住呼吸。朱蛮手脚冰凉,万念俱灰——完了!死了!只觉得心房刺痛,呼吸不畅,岂料过了几轮呼吸,自己还活着,顿时愣住。
白如云也是愣住,狠狠咬牙,手下又加了几分力道,软剑都弯曲起来。
朱蛮吃痛,跳将开来,摸了摸心房,只是刺了一个小血洞。
原来,那柄软剑是白慕华专门打造给他们兄妹俩练功的,所以没有开刃。如果换成真刀实剑,只怕要当场挂彩。
“奶奶个熊,原来是吓唬人的!”
朱蛮死里逃生,失态狂笑起来,捏起大拳头,开始施展武功,如一头发疯的野猪,下下重手,再不留情。
这门武功名为《野猪拳》,出拳如野猪冲锋,狂暴无比,是一门上乘的外家功夫。
霎时间,细雨丝丝,剑光闪闪,掌影重重。
白如云剑招奇诧迅疾,但没有深厚的内劲和上乘的轻功相配合,再加上《月弧剑法》十八式他只学会前面九式,剑法真正的威力还发挥不出三成;即便如此,这三成剑法也足以应付江湖上的一般人了。
朱蛮接连中招,衣衫破了几个洞,要不是软剑未开刃,朱蛮九条命都不够杀。
可怜的俏丫鬟婉儿,老笔头扣住少女的脖子还不够,老脸也埋下去,在白滑的胸脯里乱拱。婉儿狠狠的捶他几下,捶他不动,怒上心头,竟然俯首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老笔头一声惨叫,捂着耳朵的五指间鲜血潸潸,煞是骇人。
“贱人找死!”老笔头狠狠的踹她一脚。
婉儿整个人都被踹飞出去,一头撞在断墙的砖头上,顿时额角开花。她摸了摸额角,满手鲜血,又被雨水冲刷去,接着神志开始混沌,慢慢的身子软塌下去,倒在血泊里。
就在婉儿软塌倒地的瞬间,白如云仰天长啸:“不要!”
可是他的声音太晚了。
三人眼睁睁看着这个俏丫鬟软塌在面前,那一瞬间都怔住,都忘记了打斗。
“我……我杀人了!”
老笔头瘦巴巴的躯干颤抖起来,他本来只是一介账房先生啊,人畜无害,虽然被**冲昏头脑,可他的本意不是想杀人的。
白如云纵身扑过去,搀扶起婉儿,见她安然无恙,不禁又惊又喜:“婉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婉儿非但没事,脑子撞击过后,反而清醒些许了,轻轻的说道,“江南小筑……夫人老爷如果活着……一定会去哪里找你的……”
小小的心窝重新燃起一线希望,白如云点点头:“我们一起去。”
婉儿才清醒一小会儿,遽然脸色剧变,伸出手指:“恶鬼!恶鬼又来了!狐仙姐姐救我!”说罢,骨碌翻身,连爬带滚的冲出去,才冲出几步,就撞上一堵厚实的肉墙,眼前一个矮横的黑影笼罩下来,又是朱蛮。
“小子听着,大爷没工夫陪你玩!现在就交出你爹娘给你的东西,我饶你们一命,你带这个小丫头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回来这里!”
朱蛮掐着婉儿的脖子,越说越激动,脸色已经不耐烦了,手劲大,虎口紧,掐得婉儿几乎要窒息,试图掰开男人的五指,又无助的看着小少爷。
“否则,你就替这个小丫头收尸吧!”
“我要杀了你们!”
白如云双瞳布满血丝,倏然矮身钻到朱蛮身侧,出剑迅疾,戳中他的腕脉,趁他吃痛松手的时候,反手就是一剑,软剑迎风弯曲,从他脖子斜斜撩上去,戳中左眼。这一剑奇诧狠辣,颇有其父的风范。朱蛮根本来不及防御,左眼一黑,已然遭殃,鲜血淋漓。
朱蛮终于害怕起来,再不逃,当真小命不保啊!
旁边犹在彷徨不安的老笔头,抬头看见朱蛮掩着眼睛逃窜,也赶紧捂着耳朵跑了。
而婉儿从朱蛮手中脱身之后,就像受惊的小绵羊,几下起落,娇俏的身影便消失在断墙残垣中了。
就这样,结束了
白如云双膝跪在地上,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交织,渗透。
清白无辜的白云茶庄上下,尽数落得死无葬身之地,天理何存
他的手握紧那柄未开刃的软剑,钝拙的锋刃深深地刺进掌心,血珠顺着苍白的指尖滴落在狼藉的地面上。他凌冽的勾起唇角,冰冷慑人的眼神暴射两股悲恨交织的出芒,带有些若有若无的邪气,那并非笑容,而是可怖而浓烈的恨意,那恨意似是要把天地全部熔炼,把世人化为虚无。
让冰雪在仇恨如火的目光中融化,让天地在他仇恨与悲痛交织的火芒中烧毁。
一阵疯狂的狞笑响彻天地,林中的夜鸟尽数惊起。笑声落后,天地间只剩下苍茫和绝望。
“从今以后,负我者,诛!”
他把那柄杀不死人的破剑掷在地上,慢慢站起来,摸着怀里珍藏的遗物,一步深一步浅,冲进朦胧的细雨中,离开这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地方。
天空,黑云低沉沉的,触手可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风携着雨,呼啸着穿梭在密林之中,回旋着阵阵诡异的哨音。
蓦然,缥缈的晨雾中,破空传出一声长啸,啸声响彻霄汉,飘越旷野,经久不息。
“嘶嘶嘶……”
斜风细雨中,一道灰白的身影,从山顶飞驰而下,脚踩松枝借力,径直朝白云茶庄驰来,足不沾地,身影迅疾的不似凡人,轻功早已登峰造极。
近了,乃是一名鹤影清癯的儒生,不是别人,正是一代宗师李布衣。
声到人到,李布衣眨眼之间便落足在茶庄门前。只见平时热闹的大庄院大门紧闭,灯烛全无,惨淡萧煞,不听犬吠鸡鸣,不闻吏鼓报更,窒静死寂。
他不由大惊,暗咐一声:“不好,我来迟了。”强压内心剧震,推开紧闭的大门。
只见宽敞的院子里满目疮痍,到处断垣残壁,遍地积水横流,扑着几具的尸体,躯体僵硬,血早凝固。死者皆是家仆,衣衫不整,想来应是事发仓促,欲出门一探究竟,却不曾想刚出门口就被杀害,糊里糊涂的赴了枉死城!
凄厉的寒风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渗透着死亡的悲惨与恐怖的气氛。
残花败草,比比皆是;焦木灰烬,数不胜数。
一座豪华大宅,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李布衣在一座残破不堪的阁楼前停下脚步,那是爱徒的闺房。原先恢宏气派的阁楼,早已被烈火无情的焚毁,只剩下半截残砖断瓦,供人们凭吊原先的样子。若不是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浇灭那场大火,只怕连这半截残砖断瓦也保不住。
他撩起衣袍蹲低身子,捡起一块青瓦,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细细端详,那本该属于阁楼之上的,如今却遗落于此。
我李布衣自负一代宗师,练就这一身武功,又有何用!
真气激荡之下,青瓦碎成残
第十四章 颠沛流离
萧飒的西风在古驿道上肆意宣泄,使人感到无穷的秋意。这条驿道人迹罕至,只见两侧老树幽森蓊郁,如张牙舞爪夹道押送的鬼卒,中间不规则的青石板一块接着一块,笔直的延伸过去,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黄泉路。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白如云穿着湿透的衣裤鞋,踩着坑洼的青石板,机械的走着,一时还无法接受白云茶庄灭门的事实,那被泪水征服的双眼,爹娘慈爱的脸容不时浮现,那个温暖的家现在已经不复存在,昔日的天伦之乐变成天人永别,怎不叫人伤心
老半天也没看到一个村庄,更看不见一个人影,孤独难熬的时候,他就和自己说话,否则他会疯掉的。不知前方是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
但是心中有一个坚定的目标,扬州江南小筑!
或许爹娘还活着,已经在那里等我!
走得约莫两个时辰,他肚子饿了,昨夜到现在没有半点东西落肚,再加上先前恶战,耗了不少内力,实在饥饿难耐。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支撑不住,在山沟里掬点水喝,坐在树阴下耷拉着脑袋,让他在这毒辣的太阳之下偶得一丝凉气,冷了身子,但冷不了火热的心,因为心窝里是满腔的恨火。
就这样走着,正午时分终于看到路旁有一间简陋的茅屋,高兴的走过去想讨口饭吃,但里面没人,犹豫片刻,小心的推门进去,在厨房里翻到一块厚实的锅盔馍,便一把抓起飞奔离开。
这茅屋已经荒废多时,主人外出,或者死了,他不知道,也不关心。锅盔馍干巴巴的难以下咽,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味。锅盔馍的分量很足,他觉得还能再吃一个。一顿狼吞虎咽,又继续往前走。
下午,他很疲累,只能慢慢地走,到黄昏时,已累得抬不动腿,一时觉得没有地方可去,便钻入山林中。林中没有路,走起来很艰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干爽的大石头,既近泉溪又能避风,便蜷缩着躺下。
山间幽森,太阳下山早,再加上没有篝火,只有飕飕阴风,他觉得冷,觉得饿,觉得孤独,觉得无助。天色彻底抹黑,他终于恸哭出来,将多天的苦闷都哭出来,放声大哭。虫鸟皆静,林中只有他的哭声,哭累了便睡着了。
梦回那晚,那撕裂的雷电、漫天的火光、浴血的尸骨、肆虐的魔鬼,一幕幕在眼前重现,记忆清晰到残忍。
“啊……”
白如云乍然惊醒,噩梦把他再次带到这冰冷的世界。
天亮了,山的那边不知何时偷偷爬上三五朵白云,挡住深秋初升的艳阳,林中花香鸟语,可他的肚中却空空如也。
他全身脏兮兮,衣服不知在什么地方挂破,鞋袜也磨损,头发散乱,愁容很深,一副沮丧落魄的样子,低首顾盼,连自己的影子都在嘲笑他。
接下来的日子都差不多,他有时候摘山里的野果,有时候挖耕夫的番薯,有时候向路人讨口饭,还向猎户学打猎。如果存粮吃完,又收获不到什么东西时,他就偷。小时候偷东西,爹娘会严厉批评,爹爹拿着戒尺作势要打,娘亲会护着,终究是不舍得。反正现在爹娘都不在,无所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来到什么地方,有时也看到村庄,但他不敢长留。方向摸清楚之后,行人越来越多,驿站越来越大,扬州也越来越近了。
就这样一直在流浪,尝尽人间冷暖。
无法想象,一个富家公子会受这种苦。
那年,他十岁。
其实白如云早就想一觉长眠,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是,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要去江南小筑找爹娘,要将杀人凶手找出来……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怀里叠得方方正正的袈裟,那是白氏灭门的诱因,那是爹娘唯一的遗物,他很想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爹娘那晚的争执,爹爹锁死密道时那句自言自语的“这门武功千万不要学!”,一直在他耳边回荡,教他敬而远之。
幸亏家传剑法仍在,现在只有它是自己的兄弟,只有它能够让自己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尽管颠沛流离,尽管所受的折磨让人失去活下去的信心,家传的《月弧剑法》还是得一步步练下去。尽管所学剑法不完整,尽管没有爹娘的指导,还是要加倍努力,练好这门剑法,把灭门凶手找出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洗把脸,喝口水,继续今天的旅程。虽然步履维艰,但是白如云仍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即使前方遇到再大的风雨,也不会退缩。
扬州,今年的深秋似乎格外萧瑟。
如此寒冷的夜晚,人人都围坐在火炉旁。但在幽深狭长的城门洞里,粗粝厚重的青石板上,却蜷缩着一个小孩子。虽说青石板躺着很不舒服,他已经很满足了。白如云赶到此地的时候,已经入夜,城门紧闭,只好就地打地铺。
寂静的夜晚只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刺骨的寒风让他的身体不停的打哆嗦,无家可归的感觉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深深的插了一刀。他今天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饥寒交迫,再加上奔波的劳累,终于让他慢慢的昏睡过去。
在梦里,他见到慈美的娘亲、严肃的爹爹、憨笨的妹妹、甜美的丫鬟婉儿……
他们都在,真好。
他有满肚的委屈向娘亲述说,可是娘亲好象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微笑着,背景的白光越发亮堂,她的身影却慢慢模糊了。
他无力的喊着:“娘,不要走,不要丢下孩儿。”
可是娘亲还是走了,只留下一句叮嘱——“活着!”
他哭喊着伸出双手,终于抓到一只手,高兴的睁开双目,光线刺眼。
原来,天已亮了。
可惜那双手的主人并不是他娘亲,而是一个等待进城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睁大眼睛,瞪着他骂道:“臭乞丐,放开你的脏手,这么小就耍流氓啊!”
骂声招惹一群人围拢过来,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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