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拾周
“那为师下次碰见那垃圾,便顺手替你清理掉,可好”
朱妍浑身一颤,脸颊厚抹的脂粉也遮盖不住那份惨白,两片红彤彤的嘴唇张开又合,合上又开,终于硬生生挤出一个“好”字。
合欢圣母目光聚拢,彷如利箭,直射入她眸目,仿佛要看穿她心底的纹丝波动。
朱妍如芒刺在身,又丝毫不敢动弹,唯有高高隆起的胸脯随着喘呼一起一伏。
白如云受气氛感染,大气也不敢喘,乖乖的瘫在地上,哪里敢动弹半分。
那白衣少女就这样俯首跪着,也一直不说话。
片刻,合欢圣母终于和颜悦色,柔声道:“妍儿,你身为大师姐,是师妹们的榜样。这次伪义联盟欺上门来,你又是诛仙大阵的主力之一,香灯会十万兄弟姐妹的存亡就着落在你肩头,担子不轻啊。为师对你严苛,也是希望你心无旁骛,临阵不要出什么差错。”
朱妍额头磕地,砰砰有声,带着哭腔道:“弟子知道。”
“知道就好。”合欢圣母双手将她扶起,“傻丫头,磕什么头,快快起来。”
此时,白衣少女终于抬起头,脸蛋清秀,薄施粉黛,在合欢门一众千娇百媚的女弟子中便如清莲出淤泥,登时让人眼前一亮。
“圣母,弟子觉得大师姐平时行事很有分寸,明日一战定然不负圣母期望。那个李大嘴就由大师姐自己打发好了。”
合欢圣母不置可否。
朱妍却不受用,冷然道:“白师妹不必假惺惺替我求情,师姐我受不起。”
白衣少女轻轻咬着嘴唇,满脸委屈,分外惹怜。
白如云躺在地上动转不得,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白衣姐姐侧脸轮廓分明好看得紧,暗中点头,原来她也姓白,果然我们姓白的就是长得好看些。
“好了,娟儿,你先出去吧。为师刚才叮嘱你的事情,都记住了么”
白娟点头:“都记住了。”双手撑地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跪得久了,腿肌都酸麻;掸了掸膝盖,恰与朱妍面对面,见她仍是满脸的不喜,大师姐莫名其妙的讨厌自己好久了,实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她,心中微微叹息,又向合欢圣母福了一礼,慢慢退下。
偌大的正殿里面便只剩下合欢圣母和朱妍,以及那香火缭绕的无生老母。
此时,合欢圣母的目光终于转向那软瘫在地的小俘虏。
“这小子又是谁”
“顺手捡的,他便是巨灵神口中那个妙佗小神医。”
合欢圣母哦了一声,微微动容,再次看向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只见这小鬼头年纪尚轻,五官俊朗,正是她喜好的类型,甚至眉目之间还隐约有几分当年那风流冤家的影子,越看越顺眼。
她亲热的拉着他的手:“小兄弟,你的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如云只觉得她掌心有一股暖流淌过来,顺着经脉走遍全身,浑身舒泰,忍不住啊了一声,倏忽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登时又喜又惊。喜的是被封的穴位全部被解开了,惊的是她也不问那些穴位被封,随便拉着手,真气所到之处无往而不利,这份修为当真骇人。
这彩衣艳妇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要吃了他。白如云竟有几分羞赧,想抽回手腕,才惊觉她的手指如万年冰锥,坚锐透净,自己那点力气恰似蜻蜒撼石柱,休想动得分毫。
白如云愕然抬头,无意撞入她的眼眸,甫接触便移不开了。她的眼眸深邃而温柔,深邃得仿佛无底深渊,自有一股吸力,又温柔得让人无力抵抗,好想就这样的沉沦下去。
朱妍早已知机低下头,哪里敢与合欢圣母眼眸接触,她老人家亲自施展《姹女玄功》媚术,天底下能不中招的,都可算得上是绝顶高手了,何况他只不过是个武功低微的小鬼头。
“小兄弟,来,和姐姐讲一下你的身份来历。”
白如云双目无神,痴痴茫茫的点点头,说道:“我姓白……”
便在此关键时刻,门外骤然乒乒乓乓的响起一阵骚乱,有个洪亮浑厚的嗓音放声大笑,震耳发聩,震得白如云心脏砰砰乱跳,精神倒是清醒几分。
“妙佗小神医,你在哪里!”
合欢圣母悻悻收功,施展媚术之时最忌讳外部干扰,来者中气充沛,显然内功不弱;只是此厮也不报名求见,便径直闯进来,好生无礼;合欢门虽然式微,但几曾有人敢在无生老母面前如此放肆;顿时怒形于色。
朱妍已经飞起身,率先冲出门外,却是愣在当场。
合欢圣母紧跟其后,阴沉着脸,扣住白如云手腕,五指如镣铐,双脚能御风,瞬间便迈过门槛,越过朱妍,飘然落在院子里。
白如云扯她不过,挣她不脱,身不由己跌跌撞撞的随她而动,骤见来者,却是大喜。
只见旷阔的院子中间平地突起一座肉山,原来是一名猛男,身材极其魁伟,高如巍峨昆仑,威如天兵天将,比寻常壮汉还要足足高出一个头。虽然手中无那醒眼的大铜锤,但白如云一眼便认得,不是巨灵神是谁
四周莺莺燕燕散落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远远将他围在中间,手中都持着合欢门的独门兵器——彩鸾带。颜色各异的彩鸾带,从不同角度缚住巨灵神的躯干四肢,绷得紧直,如万花筒迸裂色彩纷呈,甚是好看。
但姑娘们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个个咬牙切齿,花容失色。细眼看去,白娟、蓝婷、黄娉、兰婧等几女豁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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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荣辱共担
大哥回山了!
巨灵神心头狂喜,当场骨头就软了,不争气的开口求助。他甫张嘴,只觉得合欢圣母的真气忽如惊涛骇浪反扑过来,登时大惊,立即收敛心神,催加真气,慢慢将局面扳平。
合欢圣母仍是笑吟吟,说道:“原来是七绝剑大长老啊,今日吹的是什么风,各位稀客平日老死不相见,今日一个接着一个上门来,只怕本圣母招待不周呢。”
巨灵神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她仍有余力调侃,内功修为显然在他之上,不得不服;忽又明悟一事,登时大怒——她明明技高一筹,却故意和自己斗个难解难分,分明是有意折磨人,这老妖婆心肠好生歹毒。
七绝剑也笑容可掬,迈步上前。他脚步甚大,几步便来到院子中央,背后七把宝剑在烈日中闪着寒光,呼之欲出。
众女弟子暗中扣紧彩鸾带,只待圣母一声令下,便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合欢圣母一直没有说话。
七绝剑也一直没有拔剑。
待得七绝剑近在眼前,合欢圣母才收起笑容,冷冰冰的道:“七绝剑也要来掂量掂量本圣母么,来吧,你们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
她口气狂妄,实则暗中警惕。
七绝剑,即便手中无剑,也是极其危险的。
“在下怎敢与圣母动手。”七绝剑躬身,双手一揖,“我们六位长老荣辱共担。巨灵神冲撞圣母,有失礼数,在下在此代为赔罪。巨灵神报恩心切,也是人之常情,恳请圣母见谅。”
合欢圣母柳眉倒竖,七绝剑这番话表面低声下气,实则软中带硬,重点在于前半段;六位长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如果坚持与巨灵神为难,便是与六位长老为难;这些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单打独斗她不怕,但是六人齐上,只怕倾尽合欢门上下也未必能取胜。
“好一个‘荣辱共担’!”
合欢圣母仰天大笑几声,意态狂放。
巨灵神只觉得苦苦抗衡的真气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忙也收回自己的真气,快速运气调息几个周天,最终纳入丹田,才察觉自己浑身臭汗,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用劲过度,心中高兴,都无所谓了。
合欢圣母终于松开白如云的手腕。
大敌当前,最忌内讧,何况巨灵神乃是香灯会头号猛将。她若真有心杀人,别说这小鬼头,只怕巨灵神也早已横尸当场。但若不出手教训一下,又咽不下那口气,日后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看轻她合欢门
白如云又一次在鬼门关面前打了个转,这次两人同时松手,他仿似大病一场,骨头都被抽走,浑身疲软无力,软垂垂的跌瘫在地。
巨灵神吓了一跳,连忙抄手将他抱住,探他鼻息,只觉他一息奄奄连气都透不过来,但脉象平和,除了手腕分别被两人扯出两圈淤红,身子却无异常,猜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下便好了。他是小神医,这点小毛病难不倒他的。
白如云勉力睁开眼睛,哭丧着脸:“你们杀了我吧,不要没完没了的换着花样折磨人。”
巨灵神哈哈大笑。
纷争终于休止,七绝剑大大松了一口气,此时方有空和这个撩起纷争的小鬼头打个照面,登时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你是红妆盟门下!”
那天,市井四俗下毒抓捕他和小凤仙、被自己无意撞见、拆穿他们假冒香灯会信徒的情形,尤历历在目,七绝剑一直以为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小凤仙,当时也没有在意问他的名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妙佗小神医,竟然是死对头红妆盟门下莫非是设局故意接近自己,好伺机打入香灯会内部
巨灵神如遭雷殛,呆在当场,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忽然怒目切齿,狠狠抓住小鬼头瘦削的双肩摇晃几下,用力之猛,粗蛮的十根手指深深陷入肉里,差点连肩膀都捏爆。
“妙佗小神医,你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红妆盟门下”
合欢圣母嗤嗤冷笑:“怎么,你们俩为他闹了半天,连人家的身份来头都不知道么”
白如云肩膀吃痛,痛得龇牙咧嘴。
巨灵神过于莽撞,连忙减了一半力道,却不松手,生怕一松手,答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如云逐渐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逐渐沉淀的忧伤又被勾起,叹气幽幽说道:“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不,我原本就不是红妆盟门下,我是假冒的……嗯,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严格来说,我和红妆盟有点渊源,我和香灯会也有点渊源呢……这样说,你们信么”
他仿佛在卖力地演说一个拙劣的谎言,说完自己都没有底气,偷眼横扫全场,众人有冷笑的,有惊愕的,有不屑的,有淡漠的,神情不一而足。白如云心中刺痛,他们终究还是不相信自己。
朱妍从合欢圣母背后款步走出来,满脸嘲讽:“这种大话,亏你说得出口。撒谎也不用脑子,你说你不是红妆盟门下,不妨说说你的来头。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从哪里学来红妆盟的独门轻功!”
合欢圣母暗中点头,妍儿一语中的,红妆盟的《花间舞》轻功素不外传,连外阁牛郎也无资格修炼,更不用说外人。且看这小子如何圆谎。
众人的不信任,反而激起他倔犟的性子。
白如云恼声道:“你们不相信便不相信,我偏不说!”
他越是不说,旁人便越是坐实他撒谎。
七绝剑浓眉紧锁,道:“你不愿说便罢了,可有其他人证我们向他人证实也是一样。”
“有!他就在梵净山上!”
白如云冲口而出,倏忽想起这样一来不就等于认怂了么当即闭嘴,连旁人迭声追问是谁,他也只是摇头。
“偏不告诉你们!”
七绝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娃儿真是不知轻重,此人是你身份凭证的关键,你偏要怄气不说;现在你已成众矢之的,一个对答不当,便当做细作处决,小命不保,莫非你以为是在过家家
巨灵神忽然大声道:“妙佗小神医,我相信你!你说不是就不是,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相信你!”
这一番话字字清越,掷地有声,大出众人所料。
连白如云也始料不及,登时呆愣当场,胸膛急促起伏;这份无条件的信任最是难能可贵,泪珠子不争气的在眼眶底打转,强忍着没有掉下来,顿时觉得天底下除了爹娘、妹妹和丫鬟婉儿姐姐,便只有这个萍水相逢的巨莽汉子对自己最好了。
便在此时,门口有人探头探脑。众人警觉,齐望过去,乃是个小男孩,与白如云年纪相若,面容俊秀,俊秀之中又隐隐透着妖娆,分明是个男孩儿,竟有几分像女孩儿。
他被人发现,便干脆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不慌不忙的迈过石槛,笑容灿烂,道:“我本想敲门的,可你们没有关门。”
只见他一套家童打扮,衣裳干净合身,显得格外神气,梳着两根朝天辫,脸庞尚带着稚气,眼神却是老辣,骨碌碌的转了一圈,便将几位大人物都认出来。
“哎呦,原来七绝剑和巨灵神长老也在呢,可真是巧了,省下奴才一番跑腿。”
这几句话说得老气横秋,语速快,咬字准,如断线珍珠粒粒落玉盘,清脆悦耳。他年纪不大,武功低微,但梵净山上下无人不认得他,纷纷洗耳恭听。
只见他躬腰揖手,稚脸正色道:“大天尊
第二十五章 大无畏汤
白如云怅立良久,抬头只见那根青烟直溜溜冲天而起,溶在蔚蓝的天空中,若不留神还不容易察觉;如今细看,倒是熟悉得紧,分明是炼药到了关键时候;当下不再犹豫,顺着那青烟的方向摸过去。
每道关隘皆有哨岗把守,甚是森严,见他行迹可疑,便拦住盘问;但见他肩负药箱,大大方方声称要见夏药王,只道他是药王座下炼药童子之一,遂放行;更有热心者为其指明方向。
那青烟看起来似近,走起来实远,有时候明明近在咫尺,偏生面前深壑横生,真真气煞人也。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灰砖青瓦的大宅跟前。
大宅外面冷冷清清,里间却是热火朝天。
白如云推门进去,只见偌大的丹房中间有一个造形拙朴的大铜炉,三足鼎立,八卦符纹,瞧那架势,还以为是从太上老君哪里偷来的。周边五星灯、纯钢剑、古镜、日晷、鼓风机等物什一应俱全。柴火正旺,炉底已经烧得赤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几个赤膊光膀的火工添柴忙得汗流浃背,两个发髻高束的药童扇风也是满头大汗。
正中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瘦汉子,急得抓耳挠腮,活灵灵一只老猴子,嘴里咬着烧饼,连话也说不清楚:
“火候过了,减柴,减柴!整天就会加柴,你们以为火势够大就行啊,笨死了!知止不殆!知止不殆!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白如云不禁好笑,大声念道:“采药时,调火功,受炁吉,防成凶。”
夏药王从清早忙乎到现在,忙得晕头转向,忽闻有人朗诵崔公《入药镜》里的炼丹要诀,又惊又喜急转身,登时愣了一下,惊得合不拢嘴,烧饼恍然掉地。
“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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