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此冬无雪
那么她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如今又要替朝廷出钱,又是为了什么
东方瑶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陷入沉思。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必想这么多,”崔城之安抚她,“明日我们一起去刺史府廨商量此事,再做定夺,你看如何”
东方瑶点点头。
“更深露重,站久了容易生病,你……”崔城之犹豫了一下,把“你先回去吧”五个字换去了,轻轻说道:“我再送你回去吧。”
……
“娘子,桓郎君来了。”门外有婢女报道。
楚芸正在房中调试琴音,闻言,楞了一下,“要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去。”
小雨绵绵,楚芸将琴抱了搂在怀中,边走边问那婢女,“公主睡的如何,可有醒”
那婢女笑道:“公主这会儿还在熟睡,劳烦娘子费心了。”
楚芸淡淡一笑。
到了会客厅,她收了伞,挑开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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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细枝末节
有人出生,就有人死去,世界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而此时的楚州,正是一片暴风雨前的宁静。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感觉到有细碎的日光打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都无处可逃,她忍不住动了动手想要去遮住这刺眼的白光。
整个手腕又酸又疼。
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拥着锦被坐了起来。
揉揉眼睛,却发现外面天还黑着
难道刚刚是在做梦
“芍儿……芍儿”她低声唤道。
“哎,来了!”
芍儿推门进来,“娘子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东方瑶扭动了一下还酸疼的手腕,打了个哈欠,恹恹道:“今日要去粥棚,可不能迟到了。”
“还未到卯正呢,布施是在午时,娘子干嘛这么急,这不是今日恰好休沐,我想着娘子昨天忙那么久,还是多睡一会儿的好,便自作主张未叫您。”
东方瑶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虽然她也很想睡,问题是这几日周公都不太待见她,每每晨鼓还未响,他便矫情的把自己赶出来了。
由芍儿和新来的婢女郁娘伺候着更衣洗漱,这一套流程下来也要一个时辰了,待东方瑶坐在食案前的时候,已经辰时了,听到后院的花园中传来一阵阵的敲打之声,因此吃罢早膳,她便去了后花园。
此处原本便假山林立,其中又杂佳木繁阴,再行几步,另有一清流淙淙,大约是从地底接来,泻于众花树之间,很是清冽悦耳;几名工匠点缀其中,修剪花草,平整土地,还有在收拾那原本十分古朴小亭的,颇有秩序。
东方瑶有些讶然,她没想到自己这后院可以装饰的这么精致,虽说比上大明宫那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大明宫毕竟也不是自己出钱修的……这得花多少银子!
不过眼见芍儿一副享受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提这么煞风景的的事。
“喂!”
芍儿欢快的叫了一声。
东方瑶微诧,这丫头是叫谁呢这么没大没小。
却见那个叫“喂”的已经很自觉的转过头来。
苏园上前行礼,说道:“小人见过娘子。”
东方瑶忍住笑意:“修的如何,是不是快完事了”
苏园颔道:“娘子说的不错,再将那东侧游廊及小拱桥安上便大功告成了,银钱支出的账目某已经悉数报给了芍儿娘子,娘子若有疑问尽管来找某,某就住在城北的和道坊。”
东方瑶暗中瞥了一眼芍儿,见她此时东张西望,也没个正形儿,便说道:“芍儿,你去把账本拿来,我先瞧瞧。”
“哦。”芍儿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东方瑶和苏园边走边看,苏园便介绍了他如何如何装饰的本意,并说这些本就是依仗在此宅原本的基础上所造,不费事不费力还不费钱,划算的紧,并委婉的表示若是东方瑶还有此等差事一定不要忘了他。
东方瑶笑道:“你今年多大了,家中是什么光景”
苏园看上去有些拘束:“某今年二十又二,家中有严母,并姊妹兄弟四人,某乃仲子,今年尚、尚未婚配。”
东方瑶觉得这郎君颇有几分好笑,不久前见他当着刁难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也有几分硬骨头,只是家中有些清贫了。
巳时一刻,东方瑶方才出门,崔城之早已在外恭敬。
东方瑶一直特别奇怪,崔城之这个人对于守时的概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俩分明约得是巳正,离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有三刻,他却老早的就在门外蹲点,实在是令人头疼。
崔城之下了马,正待安排东方瑶去上马车,却见东方瑶瞪了他一眼,径直爬上了仆人牵来的一匹马。
“你……”崔城之犹豫了一下,“为何不坐马车”
“有什么问题”东方瑶摸了一把身下的黑马额上的毛,问道。
“我见你脸色有些苍白,怕是有些不虞,若是不舒服,就别逞强。”他缓缓道。
别说,东方瑶这个人,就是有些喜欢逞强,听崔城之这么一说,她更不能服软了,摆手道:“我没事。”
两人这便上路。
粥棚就搭在西市街口,这个点正好是镇上或乡下的人进城时刻,是以人流比较密集,崔城之将东方瑶从马上扶下来,见她身形依旧如此单薄,忍不住道:“天凉了,记得多穿些衣服。”
东方瑶近来愈发觉得崔城之婆婆妈妈的了,日常未见他多话,只是一说起话就令人觉得他颇为唠叨。
她默然心道:我阿娘当年恐怕也没这么个样子,不过此时若再呛他,倒显得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面上却顺从他的,点头:“我省的。”
崔城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前些日子他嘱咐她的时候她还会呛自己两句,现在都这么乖顺,这丫头定是左耳朵出右耳朵冒了。
东方瑶说完这话,一抬头,却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
一身素净的折枝花纹披风,青丝粗绾,不见铅华,李双儿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东方长史,城之,你们来了。”
……
天气有些凉渗,站久了腿有些酸麻。
“太、太后娘娘,公、公主说……不见。”
最后两个字,如蚊蚋般低了下去。
一时静谧无声。
那婢女吓得腿都抖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儿就没了。
出人意料的时,眼前这位面色肃然的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反倒走到一边,坐了下去。
她低声道:“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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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生离死别
“自建国以来,驸马都尉根本就没有实权,朝廷上下谁人不知,倘若安崇寅谋反是与驸马暗中联系,驸马身无长物,又能拿什么来和安崇寅谈条件明知是无稽之谈,为何一个个还在此审的热火朝天,秦寺卿心中难道没有数么!”
“心里该有数,恐怕是高少卿你吧。”
阴暗的牢狱中,有几丝阳光洒在那人的脸上,明明是如此轻言细语,却凭空令人生出几分胆寒来。
秦峥从榻上站起来,扬首走到高继远身边,啧啧道:“与少卿共事这么久,少卿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理会他铁青的脸,秦峥继续道:“有些事情,不必我提醒,少卿也该明白,驸马之罪如何,不知凭我三言两语便可定罪,但是只要那人能说一言,是死是活我们可都救不了。”
秦峥走了。
高继远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他缓缓上前,看着这个此时在狱中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驸马都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这是他想看的么。
数十年,他在大理寺之中辗转煎熬,以为真的可以看到一个太平盛世,却为何窗外都是一片宁静祥和,朝廷中的凄风苦雨、暴风骤雨却从未停止过呢
高继远陷入了沉思。
三日后。
元香忍着腹中绞痛,由素云和楚芸扶起来。
二人不掺一言,直到将她扶至门口。
“公主不必出来了,太后有旨,和离书一到,禁制方解。”
几个侍卫迟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看上去颇为年长的走上前来,恭敬道。
“禁足。”
年轻的公主把这两个字在嘴中咀嚼了一遍,末了,冷冷道:“让开,我要出去。”
那侍卫道:“公主莫要为难属下,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
然而说完这话,他却忽觉腰间不知什么被抽了出去,紧接着的是空气中一阵刀剑摩擦的铿锵之声,下一秒,腹间忽然一凉。
他低头去看,一把刀深深的插入心口。
“噗——”
长剑被利落的拔出,有温热的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衬着她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凭空令人生了几分胆寒。
众人皆是一惊。
那刚刚好言相劝的侍卫此时一声不吭的从她面前滑了下去。
剑风一扫,那尖锐的刀刃便竟有公主尚且稚嫩生疏的手法抵在了身旁另一侍卫的脖子上,“识相的,都给我让开。”
她冷冷的,木然的,不带任何表情的说道。
此时的公主一点都不像数日前那临近生产时柔弱的妇人,刀剑大开大合间竟多了十分的凌厉和力道,“滚!!”
这一声怒喝,几乎响彻安府上空。
挥袖,那染血的利刃“咣当”一声被置于地上。
可怜的公主,也许就算是此时去,看的的,恐怕也只是一具尸体了吧……
还活着的侍卫,抚了抚胸口,感觉到自己还猛烈跳动的心脏,忍不住怜悯的想。
……
大理寺诏狱门口,秦峥拦住了急匆匆赶来的元香。
“公主……”他正待开口拦她。
“贱婢!”元香未做丝毫停顿,一个带着猛烈掌风的巴掌干脆利落的便甩了过去。
秦峥没有料到新生产完的妇人会有如此大的力道,几乎将他扇倒在地,他皱眉抹了抹嘴角,低头一看,有凉飕飕的血渍黏在虎口上。
元香看都没看秦峥一眼,快步径直就迈了进去。
公主的眼神好冷……
秦峥怔住了,眼睁睁看着元香进了诏狱中。
这个眼神他永远不会忘掉……那是太后想杀人之时,才会不自觉露出的眼神。
直到迈入这黑暗阴冷的诏狱,元香才恍惚感觉到她的心跳声。
慌乱而没有丝毫的节奏。
夫君,我的夫君……一瞬间,元香眼里心里都是安思逸的名字,她的手她的身子她的腿都在颤栗都在颤抖。
她一定没有来晚,她一定可以救下他的,他
第四十九章 阴差阳错
李少简起身一礼,温和道:“这些都是太后娘娘吩咐臣留下的,公主若是还有需要的东西,尽管开口与臣,臣一定竭尽全力为公主找到最好的。”
元香眼皮懒得抬一下,“我让你走你没有听见吗”
李少简依旧好声好气地劝,“公主不要这样,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后娘娘心里比公主更难受,公主不知,娘娘已经几日几夜未合眼,为了公主,劳心尽力,公主也当知道,娘娘也是为了朝廷安定,千万不要为了几个企图颠覆国祚的奸佞小人,坏了这母子的情分啊!”
元香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李少简,盯着他高挺尖锐的鼻梁,一字一句道:“你说谁是奸佞。”
她眼中平静,面上神态却十分木然,就像是一株被烈阳炙烤后干巴巴的草。
“公主,臣只是说出了实话,公主也知道,谋反一罪,那是要诛九族,倘若不是因为公主,安家人早就都活不成了。”
“证据。”元香死死地盯着李少简。
“证据就是驸马和叛贼往来信件,其中便有私通之意!”李少简在这种能抽筋剥骨的眼神下泰然自若。
元香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拿着你的东西,滚——”
元香面无表情。
“公主!”李少简今日仿佛是吃了秤砣般,不到黄河不心死,又装出一副和事佬规劝的模样来,“公主只是误会太后,有什么话只有见了面才能将这心结解开……”
偏偏这幅模样十分恶心。
“我要你滚你不听。”元香平静的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李少简身边,叫出了他的本名,“徐少简,你当真以为改了个名字就居于人上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副尊容,恶心的我日夜吃不下饭去。”
李少简的脸登时一阵白一阵黑,“你……”
元香从案上捡起一个册子来,猛然甩到了李少简脸上,“不要让我再对你说第三遍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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