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太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鹿难寻
司马白一怔,啐道:“休要故弄玄虚!”
张宾却是自顾说道:“殿下可知苏秦张仪,又或孙膑庞涓”
司马白晒笑道:“既已回光返照,还啰嗦这些”
张宾一笑,接着说道:“此四人能搅动春秋战国之天下大势,殿下可知所凭为何”
司马白讥笑道:“他四人师从鬼谷王禅老祖,学得经世本领,能纵横天下自然是靠兵法韬略。”
“也对,也不对,”老人不在意司马白的冷嘲热讽,继续问道:“殿下,可知头悬梁锥刺股的典故”
司马白早已不耐烦,随口道:“苏秦游说秦王不成,落魄归家,父母妻嫂恼他耗费家财无有功业,羞辱恶骂不以他为亲人骨肉...”
本是无心之言,司马白却忽而颇为感触,如苏秦得配六国相印之大才,竟也有落魄困窘之时,自己比之苏秦,是否也能由落魄而出人头地那男人若无功业本领,当真妻不以为夫,母不以为子么
他心中有所思,这一典故越讲越投入:“...苏秦搜检旧箱,得阴符一书,乃昼夜揣摩,夜倦欲睡,则引锥自刺其股,血流遍足...”
“何为阴符”老人忽然打断司马白。
司马白沉思一阵,回道:“细细想来,还真不知何为阴符,未曾读过。”
“殿下当真好学问,这阴符二字于正史少有记载,却多见于稗官野史,殿下未曾读过也不出奇,本就很少有人读过,”老人笑赞,话锋一转,肃然道,“只因阴符,是天道繁衍!”
“天道繁衍”司马白又是一声冷笑,“我知你身怀大才,原还在想如此之人在将死之际会说些什么,没成想,竟只是在故弄玄虚,不如歇一歇,我送你上路!”
老人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吾幼时常叹为何总有圣人、大贤、帝王、英雄能够建立赫赫功勋,成就旷世基业,他们因何能知人所不能知之理,成人所不能成之事,莫非真乃天命直至吾偶然于云梦山石洞中习得一卷壁刻经书,方知天下至理不过天道二字!吾也不知这天道从何而来,但自三皇五帝,经夏商周秦汉三国至今,天道似乎就存在于世间,吾推测,伏羲得天道而能造阴阳八卦、女娲得天道能定婚姻人伦、神农得天道而能知百草五谷...”
“嘿嘿...荒诞之至!此说糊弄无知匹夫尚还可能!”未待张宾讲完,司马白便一阵冷笑打断,“依你之见,黄帝胜蚩尤乃是得了天道,夏禹治水铸九鼎也是得了天道,商汤、周武王、始皇帝、汉高祖、本朝武帝都是得了天道才创出基业,就连羯狗石勒和先生你,也是得了天道才能篡晋立赵,对是不对”
张宾一阵莞尔,回道:“殿下真是个妙人,不过老夫确信,黄帝之黄帝阴符真经、姜尚之太公阴符、鬼谷子之本经阴符七术,都乃天道繁衍,殿下可有读过”
“闻所未闻!”
“既然未曾读过,殿下凭何嗤之以鼻”张宾继续说道,“老朽少时游历云梦山,误入鬼谷石洞,于洞中石壁之上所习那部经卷,正是鬼谷子之本经阴符七术,老朽以其辅佐石王纵横天下,区区不才
第7章 你可知道他是谁?
北面所来一共五人,封进在前头领路,棘奴殿着后,那首领行在中间,孙伏都伴在老人身侧。那老人已然解了捆绑,在马上摇摇欲坠,近乎伏在了马背上,若不是孙伏都时时搀扶,怕早已落下马来,细看之下,脸色惨白,这般行军下来,便连棘奴也是疲惫至极,别说这老人了,不知还能强撑多久。
虽然小渔村已经近在眼前,封进脸上压根没有一丝喜悦,心中更是忧虑重重。封家私下里和羯赵有所联络,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连大将军自己也是暗中朝羯赵遣使纳贡,平州上下除了司马白和老裴家,谁在意什么君仇大义但闹到这般地步,死伤了这许多人,是极难善后了。
孙伏都看出封进忧虑,从后赶上前来,与他并肩而行,欣然说道:“我等此行虽有些许波折,好在差事已然办妥,全赖你家鼎力相助,你家立此功劳,天王必定重赏,小封将军不若和我等一同回返邺都,封侯进爵不在话下!”
封进暗道这是让小爷背井离乡啊!你现在话说的好,谁知用完小爷能给咱赏几块骨头不过似乎也只能行此下策了,自己把所有事情一肩扛下来,家里也好拿自己堵上悠悠众口,话又说回来,如今天下纷争,谁家不是多头下注,自己若能在羯赵立稳脚跟,岂非柳暗花明之举
封进挤出一丝笑容,恭敬回道:“封家上下早就心向天王,此番跑腿功夫,哪值天王挂心,只是那老人家情况堪忧,不知能否受的海上颠簸,此人若有差池,天王怕是要怪罪下来。”
孙伏都也是眉头一皱,朝身后老人望了望,又向首领看去,见首领微微颔首示意,便有意叹了口气,冲那老人说道:“论衡天下大势,无人堪比大执法,可叹一身本事竟蜗居辽东苦寒之地,不知图的什么”
那老人抬眼瞥了瞥孙伏都,嘴角一裂,嘲弄道:“许久不见,当年君子营里的小书呆子,已长成了国之栋梁,先帝泉下有知,该当含笑!”
孙伏都闻言竟是脸色一变,低头道:“某能有今天,实赖大执法教导,可学生都能识辩时务,先生为何执迷不悟”
老人笑了笑,说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一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孙伏都听了苦笑道:“大执法言外之意,小人亦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大执法可是想说君子之所为者,乃天降之大任,小人之所为者,唯己利是图耳”
老人大笑道:“小书呆子如今可是石虎面前的红人!怎可自喻小人哈哈哈,咳咳!”
孙伏都知道老人固执难劝,实也不愿再做多言自讨没趣,最后劝了一句:“天王期盼大执法重掌君子营,先帝和天王都是姓石的,大执法缘何就不能为新君效命!”
“君子营”老人冷哼一声,“早换作君子冢了吧!有石家凤凰主持大局,需要用到老不死!”
“呵呵呵,谁说右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消息丁点也不见闭塞嘛!”那首领听了冷冷笑道。
“我岂不知尔等要我何用无非想要老头儿那点秘密罢了,我纵敢说,尔等敢听么!还不是要待石虎亲问!”老人仰头望了望天,又道,“老头儿怕是撑不到邺都了,若是就这般丧命海上,也活该命里注定!”
封进望了望孙伏都,又看了眼老人,心想原来这俩人是老相熟了,更是师徒关系!瞧这架势,师父效命羯赵先君石勒,而徒弟为石虎之爪牙,传闻石虎得位不正,这师徒二人反目的缘由或许就在这其中!
说实话,封进对那老人着实一阵鄙夷,你个做奴才的只管等待主家断清家务事,继续服侍新主子便好,哪里来的傲气自比君子反倒是你徒弟青出于蓝,风雷变换之际仍能护好自己利处,强过师父甚多!
他嘴里邀宠附和道:“天王据有中原十州之地,乃是天命所归,老头不知好歹,小可从未见过这般不开窍的。”
封进瞧那老人还是不为所动,只是伏在马背上默不吭声,心里不禁又琢磨起来:这老家伙究竟何方神圣,竟值得羯人如此大费周章,如若这老人确实关联要紧的话...回头海上使些手段,神不知鬼不觉沉了这帮羯狗,海上风浪莫测谁也怨不得我封家,而将这老头暗中献于大将军,两头卖个好,总强过小爷背井离乡!
封进正暗中权衡着利弊,忽闻一阵人马嘶吼声,转头一望,借着微弱晨光,只见远处烟尘四起,北面来路上隐约现出一支队伍的轮廓,人影幢幢,打眼估算怕不有上百人马,脚趾头去想也能知道,那是鲜卑追兵已至!
“请尊使速速登船!”棘奴不待首领吩咐,调转马头,便朝那支队伍冲了上去。
“来的好快!”孙伏都哑然一笑,他料到鲜卑必有追兵,刻意留下全部人马断后,本以为足够从容登船南返,没想到慕容精锐的确名不虚传,这般迅速便追了上来!
他整理了一下皮甲,冲首领稳稳行了一个羯赵军礼,恭敬说道:“棘奴单人力薄,属下与他同去!”又望向一旁的封进,眼神复杂,终是颔首行了一礼,沉声恭敬说道:“封将军,劳您护送贵人南返,不世富贵,将军已唾手可得!”言罢,同样不待首领答复,紧随棘奴冲向了追兵!
首领望着二人决死而去,依旧面沉如水,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他们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冲封进丢下一句“扶好先生”,一夹马腹,便要朝渔村而去。
“嘿嘿,不知此处可去得建康”竟是那老人抬头说道。
封进一时不知老人是何意思,便见那首领停住马,转过头,盯着老人道:“本想一直封住先生口舌,又怕一个不巧弄死了先生,还真是难办。”
老人眯眼笑道:“石邃小儿,你稍嫌自负了一点儿!”
封进闻言一怔,石邃好熟悉的名字。
正寻思着,便听那首领惋惜道:“先生确能隐忍,挑的好时机,三言两语便置我于险境,如此大才,既然能追随先帝,为何偏偏不能辅佐父王”
哐!
封进震惊之余,险些跌落马背,满眼的难以置信,他方才说的是父王!
“既入毂中,尔将奈何”老人阴森笑道,“眼下你孤身一人,生死全在封家小子一念之间了!封家小子,且不管你家与羯人什么勾当,此刻定然泄密,之后无事便罢,一旦局势有变,你自己且掂量着,鲜卑慕容可会饶过你封家”
这番话恰恰说到了封进心坎,眼下悬崖勒马不知是否还来的及,但这又岂是他能决定的事再说了,封进朝那首领望去,石邃,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连父亲都毕恭毕敬的人,为何能够让父亲毕恭毕敬了!
那石邃浑不在意老人之言,肆无忌惮哈哈一笑,冲封进说道:“不错,我正是石邃,天王长子,大赵皇太子、国人大单于!你且办好差事,我带你同返中原,赐公主与你完婚,赏郡主与你为妾,传你封家香火,你何愁无家我大
第6章 捡漏
司马白这支亲军虽说是一个营的军制,但一个虚衔王公去哪招募这一千军士也是慕容皝顾及朝廷和汉人体面,给凑够了三个幢三百人。成立之初,三个百人队由平州三方势力凑成,慕容皝择鲜卑少年一百以四子阿苏德统领,裴开择裴家少年一百以裴山统领,另有各世家勋贵择少年一百由封进统领,去年换作了游续统领。
司马白平日里也不管营务,只是带着这三百人一味荒唐胡闹,真若计较起来,奉他号令的也就只有裴家势力那一百人。方才战阵上损伤最重的也是裴家子弟,现在能战的算上裴山仅有三十二人,这些年轻人一人备了双马,带了干粮腊肉,绕了个小弯之后,由东向西南斜插下去,直奔四百里外的浴仙湾,只是司马白不会料到,他一生命运就此改变。
浴仙湾是辽东郡的一个小海湾,与段氏辽西隔海相望,地处偏远,水浅礁多航不得大船,渔获又贫,是以人烟稀少。左近只有一个小渔村,十来户人家世代居于此地,纵使辽东土长之人,怕也不会在意到这个小地方。
但事情总有例外,司马白和裴山偏偏就来过这个小渔村,司马白更是知道这个小渔村世代庇佑于辽东封家。此处海湾虽然水浅礁多,但天地自然鬼斧神工,长年累月的风浪竟侵蚀出一个小小的天然巷道,只要水手熟识暗礁分布,足以供海船靠岸停泊,而封家常年在此藏着一艘五百料的快船,正是出海前往中原的隐秘据点!
说起这事的起因,是去年封进心爱小妾和他贴身侍卫私奔。封进意欲追拿,因恐人耻笑,亲戚族人自不敢相告,连侍卫亲随也不敢指派,唯恐丢了威严。单身前去又不是那侍卫对手,思来量去能够助拳之人,便数挂名之顶头上官司马白还算胸怀大度不会耻笑他人,亦数同僚裴山老成厚道口风甚严。
厚脸相邀之后,三人连夜一路寻迹追踪,至沓县马石津便失了踪迹。裴山推测是跨海去了中原,但恰逢封海,自重港马石津以降,无有客商能渡的海去。司马白便劝封进节哀顺便,当是那对鸳鸯跳海殉了情,封进只是咬牙不答,调马南返,梗着头皮将二人带至浴仙湾,果然将那对鸳鸯捉了个正着!
原来那对鸳鸯本欲从马石津跨海入赵,不料遭遇封海,亏得那侍卫曾随封进去过浴仙湾,灵机一动便欲借封家据点出海。他凭着二公子亲随身份和信物,又有那小妾偷来的重金贿赂,终于说动渔人,本以为自此天高海阔,哪里料到封进有本事能一路寻迹追踪,还未出海便给堵在了渔村里。
封进只字不提为何要来浴仙湾堵这对鸳鸯,司马白心里纳罕,却不点破,趁封进不在,连裴山也瞒着,一盏茶的功夫,便从那私奔亲随嘴里将原委套了个明白,连封进行房早泄之事也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但在封进面前依然言笑晏晏既不多问也不多说,感动的封进一塌糊涂,只当昌黎郡王果然有贤者风范,哪里料到封家出海据点早已被司马白知晓!从前司马白对封家据点一事也未挂在心上,只觉与他无关,未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场,此际遇上封进里通羯人,便推测这队人马在此急行南下,怕不是要渡海归赵,那他们下船之地,非是浴仙湾无疑了。
他也不管裴山等人一路埋怨质询,也不管此趟是否白费心思,只是窝着一肚子大败之后的羞恼赶路。这三十来人从平郭左近径直南下,一夜疾驰越过沙河,白天也不休息,拼着人困马乏横穿辽南,也亏得他们马术精熟,第二天深夜便到了沓县西北处的滨海沿岸。
这队人马在一个小树林停了下来。再朝西行,不过一里路,便有一个小渔村,村口那块巨大的天然礁石上赫然刻着浴仙湾三个字。
“殿下,歇息片刻吧,属下们折腾不动了。”裴山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身后士卒也都下马休息,散乱成一团,连嘟囔抱怨的力气也没有,好在一路行来,无人掉队。
司马白硬撑至此,也是浑身脱力,不管手下散漫无状,借着微弱晨光朝不远处的小渔村张望。盯了片刻,也不知瞧出什么端倪,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嘱咐众人就地休息,不得胡乱走动,然后终是耐不住疲惫,倚着一颗大树坐下休息。
裴山硬撑着爬起来,到马上取下肉干和水,给司马白递了过去,司马白也不搭腔,接过大嚼起来。裴山知道自己把郡王惹的厌烦,嘿嘿一笑,说道:“殿下可是恼我不知你心意”
见司马白不语,裴山从旁坐下,一路急行,也无有机会细说,这会儿便耐着性子说道:“这浴仙湾我自然也是来过的,里外透着蹊跷,怕不是和封家有着隐秘关系封二通贼,殿下赌他们是从这里出海可这里行的船么阿苏德和乐格勤能让他们到得这里数百鲜卑精锐是泥捏的么”
司马白极累的瞥了裴山一眼,回道:“裴大,安心休息。”
这一瞥,瞥的裴山怒火乱窜,把司马白郡王名头丢到一旁,压低声音,近乎斥责的说道:“你心里有气,咱们跑这一趟权当给你散气了,阿苏德那里倒没什么,乐格勤回军怎么讲!不定还当咱们心怯吓回了棘城!你当我看不出,你一那样笑就没安好心思!你是故意把阿苏德和阿六敦支开,你别不吭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竟连我也不说”
司马白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裴大,可否安心休息”
裴山噌的跳起来,忿忿盯着司马白,随即又坐了下去,扭头狠劲啃起肉干,不再搭理司马白。众人此
第5章 初败
若论大晋司马氏最为恨入骨髓的,非羯族莫属,抢了大晋半壁江山不说,更涉父兄生死深仇!永嘉末年,中原战局糜烂,大晋朝廷无力回天,便意欲渡江南逃,孰料南逃队伍却被羯族大军半道截住,整个朝廷被一网兜住全军覆灭。
仅遇难亲王便有四十八位,更不论其他随逃王公大臣,大晋王朝的妃嫔公主、宗室妻女或被逼辱而死或被掳为娼妓奴隶,无有幸免,其况之惨烈亘古未有,司马氏引以为奇耻大辱,此仇不共戴天!
是以司马白虽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但见这支马队混有羯人乔扮,杀心顿起。他自忖麾下有三百精骑,强弱之势分明,拼上些许折损,也要将这些羯狗拿下!
可没待他发号施令,忽觉头顶发毛,下意识侧身一避,便有一支利箭擦着脸颊射过,而后更是迎来一阵箭雨,他仗着身手矫健和感识过人躲了过去,但身后已有十余骑被射下马。原来那支马队见状不妙,未有片刻优柔,便先行动手,一阵箭雨之后,已然开始冲阵!
阿六敦首当其冲,以一敌二原本吃力,又被棘奴从旁捅了一记,阿六敦用尽浑身解数堪堪避过要害,但还是不敌棘奴重力,瞬间被震飞出去,而棘奴也不理他,带着身后马队便直冲司马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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