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肆的笔
落花夫人手里那本书狠狠朝他扔过来,砸在他的头上之后又啪地落在地上,这书砸过来却并不是太疼,却让他的面上火辣辣地烫。
落花夫人的语调陡然高了一分:“混账,我生你养你是为了让你报仇,不是让你去游山玩水。”
执念的意义或许就是让其他的事情变得没有意义。
当一个人的眼里只有报仇这件事,那么其他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是无用的,都成了不务正业的游山玩水。
毫无疑问,落花夫人便是这样一个执念太深的人。
卫卿笑的头又埋地深了一分,他依然是很温顺地开口,只是声音却无甚底气:“儿子查到,神剑门、寒月山庄以及温琼琚的死都与无极门有关,儿子怀疑无极门与当年的玉家有什么关联,或许是玉家故人也未可知。”
落花夫人闻言,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你查到无极门了吗”
“没有。”这两个字刚落音,卫卿笑又急促道,“可是,如今青岳山庄与无极门已势同水火,无极门已向青岳山庄出手,相信不日我们便可报此大仇。”
落花夫人带着深沉的探究道:“是吗”
卫卿笑心底一颤,道:“是。”
闻言,落花夫人端起茶盏,不慌不忙地喝口水,又扫了跪在地上头埋地低低的卫卿笑,才站起身走过来,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卫卿笑看到地上靠近自己的影子,心里猛地一紧。
落花夫人冷厉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在卫卿笑头顶响起:“那你觉得两个月的时间仅仅做到这些,该罚吗”
卫卿笑皱着眉,却仍是毫不犹豫答道:“该罚。”
“唰。”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便感觉后背上火辣辣地疼,与此同时他听到鞭子抽打在皮肉伤的声音,他的视线范围便出现了一条垂下来的鞭子。
那是一条他极为熟悉的鞭子,一条几乎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鞭子,他身上的伤痕,大多拜这条鞭子所赐。可如今,看到这条鞭子,他已经能从当初的害怕不安变成现在这般受够了伤而麻木的模样。
他俯身道:“谢母亲。”
落花夫人这才转身,坐回桌子前,缓声道:“起来吧。”
闻言,卫卿笑这才慢慢地站起来,一动背后又开始刺痛起来,可他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连皱眉都没有。
身体的痛苦与心里的痛苦相比,算得了什么,他在心里苦笑道。
落花夫人道:“跟你一起回来的那孩子”
这一句话,有前言却没有后语,令人听不分明。
卫卿笑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看向落花夫人,见落花夫人面色有些不对,像是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落花夫人才恢复了神色,抬头看向卫卿笑道:“没什么,你去休息吧。”
卫卿笑点头道:“是,母亲也早些歇息。”
说罢,他就慢慢向门口退去,直到到了门口,才慌忙转身快步离去,不愿落花夫人看见自己背上的伤痕,虽然,他知道他这位母亲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受伤而心疼分毫。
他才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刚打算抬脚往里面进,就听到背后一声惊呼,声音很熟悉,是红杉无疑。
“主子,你后背怎么”
闻言,卫卿笑先是扫了一眼跟自己对门的房间,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快速转身捂住红杉的嘴巴,顺势将她拖进自己房间,还一个劲地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嘘个不停。
红杉瞪大眼睛看着卫卿笑,不明所以,只能安静下来。卫卿笑这才松开自己的手,探出头看了对面没有动静,才又回来对红杉道:“不许让夜公子知道。”
红杉先是有些木然地点点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卫卿笑,快速摇摇头。
“主子,你不会喜欢夜公子吧”
卫卿笑正在挑眉看着红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正打算问她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红杉这句话,身子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红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
幸而,红杉反应迅速,慌忙用手挡着卫卿笑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开口:“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夜公子的。”
“你”
卫卿笑正打算追上去给红杉一记栗子,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意收敛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漠然,而后,他便转身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他的寝殿分为两个部分,刚一进去,绕过翠纱屏风,踏上一条小小的木桥,木桥就在左右两侧各岔开一条路。
左侧挂满白色和红色的纱幔,只是此时,这些纱幔被束起在一旁,便看见那里摆放着一张梨木桌和几张椅子,最里侧,是一张极大的床榻,榻旁的白玉瓶里插着一支红色的梅花。
而木桥右侧,同样是一层又一层白色的纱幔,掀开一层层纱幔往里走,便能看见一扇檀木所制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一口小小的温泉池子,池子上面乳白色的雾气氤氲,隐隐还能看见上面漂浮的一些红梅花瓣。
卫卿笑直接踏上木桥朝右边走去,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幔,还未到屏风处,他便开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往地上褪,刚刚绕过屏风,他的身上就只剩下一条亵裤
第四十三章 主子弯了
待他浮出水面,手便抓住岸边浮过去,趴在岸边剧烈地咳嗽,因着有水呛进气管里,他觉得嗓子里极为难受。卫卿笑见状也浮过去,拍拍他的后背,好让他舒服些。
“原来你不会水的。”
夜锦衣手拢在自己唇边咳嗽几声,回头扫了卫卿笑一眼,带着湿漉漉的袖子抹了自己的脸,然后皱眉道:“你抽什么风”
卫卿笑看夜锦衣因为方才差点溺水微白的脸色,有些过意不去,转过身去,后背靠着边沿,只露出个头来,才道:“我不大喜欢那个兰花香的味道。”
因为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直接沉进水里不闻,他自认为自己处理问题的方法还不错。
这时,夜锦衣才知道方才问到的香味是兰花香,也明白为什么自己闻不出来。因着曾经一个跟自己极为熟悉的人从小闻不得兰花香味,只要一闻到必是得全身起满红色的小疹子,躺在床榻上喝上几天汤药才见好,是以,长这么大,他从来不点这种带着香料,自然认不得这是兰花香。
但提到这兰花香,他便想起那个闻不得兰花香的故人,心里不免又添些难受来。
那个与他极亲密的人明明是死了的,但是夜锦衣却总是见到他,尤其是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在自己身边出现护着自己一次一次地死里逃生。可是,夜锦衣也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一直安静地躺在一副冰棺里面,模样还是和十年前一样。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出现在他身边的是他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兴许,是他太思念那个人了。
见夜锦衣又在晃神,卫卿笑微微侧身,伸出手覆在夜锦衣的右脸上,道:“怎地又走神了”
夜锦衣敛了神色拂开他的手,道:“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卫卿笑道:“故人已逝,应让他们安心离开,你这样总是伤情,岂不是反倒让他们担忧你”
夜锦衣点头道:“你说得是。”
说罢,他就打算扶着温泉的边沿爬上去,因着刚才跌进池子里,身上的衣袍全湿了个干净,湿漉漉的衣服嗒在身上,着实有些不舒服。况且,跟卫卿笑一同泡在这池子里,着实是让人觉得怪异。他正用手臂撑着岸边,半个身子已经从水里出来,他的手臂却又被拉住。
卫卿笑握着他的手臂道:“衣服湿都湿了,不妨多泡会儿。”
他摇头道:“穿着衣服泡着,不大舒服,你也少泡会儿,当心”
他想提醒卫卿笑当心着凉,但话还没说完,卫卿笑拉着他的手臂突然猛地一用力,他本是两只手撑着岸边要上岸去,但卫卿笑这使力一拉,径直把他又拉下水来。
不过,这次他却并没有再跌进池子里,因着卫卿笑的手并未松开他,加上他一进水里就死死地攀住卫卿笑的手臂,还勉强能站得住。
他正打算抬头问卫卿笑又想干什么,对面就有一句话轻飘飘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头顶蓦然发麻起来,连着整张脸都有些僵硬。
那句话是:“那就把衣服脱了泡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夜锦衣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说什么穿着衣服在水里不舒服。卫卿笑这一句,倒真真是让他失了算计,他正打算挣开卫卿笑的手,先逃了再说,结果在他失神的空当,卫卿笑就直接来扯他的衣服,边扯便开口道:“本宫就受累帮你宽衣好了。”
此时已是深秋了,夜锦衣穿的衣服同卫卿笑差不多,打底的是中衣,再外面是一件白色长袍束着腰带,最外面便是他平日里经常穿的那件绣着云纹的月白色敞口锦袍。卫卿笑这一扯,堪堪正把夜锦衣那件外袍拉下一半。
夜锦衣反应过来,猛地推开卫卿笑,扶着温泉边沿朝后退了退,他本就不会水,在这温泉里什么都施展不了,只能扶着岸边借力让自己向后退去,防止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站不稳跌进水里去。
他侧头扫了一眼自己被扒了一半的外袍,挑挑眉思忖道卫卿笑这个人,当真是风月场里的一把好手,扒人衣裳这行当倒是做的极为顺手,这样想着,他也就忍不住又往后退了退,抬头道:“你怕是扒过不少姑娘家的衣服吧。”
卫卿笑闻言,还真停了下来,浮在原处扳着指头算了算,然后抬头颇为真诚地看着夜锦衣道:“扒我衣裳的姑娘倒是不少,可被我扒过衣裳的姑娘一个没有。”
卫卿笑这样说,夜锦衣倒是相信的,只因卫卿笑着委实长得漂亮了一些,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有时候他都不免被吸引。加上,刚才他略略扫了一眼,发觉卫卿笑并非自己之前想的那般是个柔弱的男人,相反,他的胸膛、胳膊上该有的肌肉一样都没少。这样的人,身边自然是不乏各种美艳女子天天倒贴地勾搭,的确是不需要卫卿笑自己动手了。
这时,卫卿笑又接着道:“明明扒我衣裳的女人都被我剁了双手,还是有人乐此不彼,我很好奇扒男人衣服真这么有趣吗”
说罢,他的眼风还幽幽地扫向夜锦衣,让夜锦衣忍不住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领,还合时宜地打了个冷战。
好奇扒男人衣服是不是真那么有趣,便一定要身体力行地试一试,恰好在他面前又恰好有夜锦衣这么一个男人,天时地利人和,他是必定要达到目的的。
夜锦衣冷冷道:“扒了之后看到的是一样的身体,自然是没什么趣。”
卫卿笑笑道:“怎么会一样呢”
这一句话进到夜锦衣的耳朵里,让他头皮猛地一紧,眉头皱起,匆忙道:“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卫卿笑挑眉道:“万一你跟白面书生般文弱,那我跟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卫卿笑这句话自然是别有用意,从他认识夜锦衣开始,就不免要偷偷拿自己跟夜锦衣比较比较,比内力他不及夜锦衣,比谋略他不及夜锦衣,那这皮相他还是想比一比,万一,夜锦衣清瘦,身上该有的肌肉都没有,他还能偷偷乐上一乐。
这样想着,他又接着道:“衣服沾了水,一件一件脱倒是不大容易,不如一道扒”
他话还没说完,夜锦衣直接皱眉将面前的水大力朝他一扬,大片的水花直接落在他的嘴里和脸上,他没有防备,突然就被这水花砸地睁不开眼睛,加上那水落到他嘴里,他直接给咽下去了。他眯着眼睛看到夜锦衣正打算上岸,也将水朝着夜锦衣一泼,嘴里大叫着:“夜锦衣,今天我非扒了你衣裳不可。”
端着一盘子点心正走到纱幔外面的红杉不偏不倚正听见这句话,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扶额做
第四十四章 玉氏遗女
卫卿笑猛地跪在地上道:“母亲,他是我的朋友。”
落花夫人冷笑道:“你忘了我为什么给你下催情蛊吗”
卫卿笑身子一颤,颇为艰难道:“儿子记得。”
落花夫人道:“记得就好。”
说罢,落花夫人转身打算离开,却被跪在地上的卫卿笑拉住衣角,她阴沉着脸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卫卿笑,眼里沉淀着浓重的怒意。
卫卿笑干涩道:“别伤害他。”
落花夫人弯下身子,手狠狠钳住卫卿笑的下巴,冷冷道:“这便是你说的记得”
说罢,她松开卫卿笑,突然轻笑起来,颇有些癫狂的模样。卫卿笑微微抬头,看着她有些担忧道:“母亲。”
听到这声母亲,落花夫人突然阴狠起来,面色又阴冷无比:“母亲谁是你母亲”话毕,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卫卿笑一看到那个盒子,眸子骤然紧缩。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只一瞬那颗药丸便被硬塞进卫卿笑的嘴里,直接被咽了下去。
落花夫人站起身来,看着卫卿笑突然痛苦地捂着他的脖子想把那颗药丸吐出来,这才冷声道:“是我对你缺乏教导,你既然记不住我教了你什么,就让这些蛊虫帮你长长记性。”
说罢,她未理卫卿笑,便直接掀开帷幔快步走出去。
而卫卿笑因着那颗药丸的作用倒在原地,死死地扼住自己松垮的衣领,看起来痛苦至极的模样。
“夫人,这”婢女扶着夜锦衣站在落花夫人的房中等她,见她走过来慌忙迎上来。
落花夫人看了一眼昏迷的夜锦衣,对身后的红杉问道:“他是吃了那些点心才晕过去的吗”
红杉点头道:“是。方才他闻到那兰花香并无异样,是吃了蟹黄酥之后才晕过去的。”
落花夫人点点头,对着几个婢女吩咐道:“将他放在床上。”
那几个婢女犹豫道:“他的衣服全湿了,是否要奴婢们帮他换下来。”
落花夫人道:“不必,准备好干净的衣服放在旁边。”
闻言,扶着夜锦衣的侍女们将他和衣放在落花夫人的床上,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红杉见状,也犹豫着退出去。
等众人皆退出去,落花夫人才走上前,坐在榻旁,看着昏迷的夜锦衣,许久之后,她才抬手揭掉夜锦衣脸上的面具,夜锦衣整张面容就暴露在她面前,只此一眼,她就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站起来后退几步,还落下几滴眼泪。
那是一张她有些熟识的面容,纵使已经过去了十年,纵使人的面容会有一些变化,但她还是认出来。像是要确定些什么,落花夫人流着泪又快步冲到榻前,扯开夜锦衣的衣襟,直到露出夜锦衣胸口那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布,她才停下,颤抖着双手抚上夜锦衣的脸颊,极怜惜道:“孩子,你还活着。”
她又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房间左侧的香案处抓起住上面的两个灵位,有些激动地开口:“姐姐,姐夫,你们看到没有,展颜她还活着,姐姐,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落花夫人看起来着实太过激动了,只是死死地抱着那两个灵位重复这几句话,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甚至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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