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肆的笔
夜锦衣手一顿,杯中的酒顿时洒出大半。
此时,距离他离开东京已有整整四天,任啸决的情况依然不乐观,而他,即使知道哪里有血玉能救任啸决,也不能够贸然行动,只能等待时机。
而时机,就在今晚。
他放下杯子,从袖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面不改色地抬头,泰然道:“我父亲病情沉重,此番来洛阳只为求药。”
天色渐暗,白日来绝崖山庄拜访比试的众人已经纷纷下山去了。
倒是楚云棠,挂念着白天的事情,坚决留夜锦衣三人暂宿绝崖山庄。
卫卿笑自然是很乐意的,对他而言,天下为家。
而夜锦衣和王诜因为白天的伏击之事为了安全起见,也暂时住在绝崖山庄。
晚膳过后,夜锦衣独自一人上了听风台,夜色浓重,人站在高处,不免有些不胜高寒的意味。
他斜坐在雕花栏杆上,看着绝崖山庄夜色中的灯火辉煌,心里却莫名地堵,像白日那般情景一般,似有旧疾正在隐隐发作。
越是美丽的地方,背后才越可能潜埋着最丑陋的过往。
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是无法看清周围黑暗处那些潜藏的、未知的危险。
这可能才是这座庞大华丽的绝崖山庄真实写照。
夜,愈发深了;危险,愈发近了。
楚修翳未睡,只是斜倚在一个房间的榻上看书,只是细细看来,这房间应是间女子闺房。
房间内各色陈设都显得有些陈旧,但是却干净整洁,尘埃未染。
隐隐有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却在房门口停下。
“庄主,庄后出事了。”侍卫停在房门外禀告,迟迟不敢踏进一步。
楚修翳抬眸,扫了一眼门外的人影,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轻轻走出房间,似乎怕惊扰到什么,站在房门口冷声道:“何事”
那侍卫似乎有些迟疑,思忖良久才硬着头答:“玉小姐的墓碑被毁。”
“唰。”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楚修翳掌心发出,直直地朝着侍卫射去。
那侍卫被打出一丈有余,摔在地上无法起身,口吐鲜血,没多大会功夫,便一头栽地上没气了。
楚修翳的脸色在听到那句话后骤然变冷,本来阴沉不定的脸更显得戾气十足,黑眸越发阴鸷起来。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即将爆发的嗜血狂魔,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试图摧毁周围一切事物。
他想杀人,很想。
风越来越大了,已略略发黄的树叶在树枝上哗哗作响,已有些许叶子经不起狂风的摧残,被风吹落,席卷在这阴晴无常的天地间。
天越来越暗了
第八章 凤何离凰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奇异却异常清淡的馨香,味道极淡。
加之初秋季节的雨带来的泥土味道,这香味清淡地几乎闻不到,可还是被卫卿笑捕捉到了。
卫卿笑研究过天下奇香,不同于红尘醉的魅惑,不同于风荷绿的清新,不同于菩提望的醇厚。
此时清淡的香味中隐隐还有些馥郁的味道,像是被清淡香味包裹着的味道将要冲破禁锢,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
这馥郁香气带来的,是悲伤的味道,是哀戚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馥郁的味道越来越浓,已完全压制住了馨香。
伴随这馥郁气味的浓郁,卫卿笑眉头越皱越紧,额上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脸色也越发苍白,手紧紧按着胸口,看起来痛苦异常。
他的手臂和脖颈上隐隐出现红色的细丝,并且那红色的细丝似乎正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吞噬着他的血肉。
卫卿笑运功封住自己的穴位,运功调息,暂时闻不到那股奇怪香味,可是脑海里却有一些零碎的片段不断在重复。
那是被潜埋在心底最不能被人提及的伤口与痛楚,每每重复一次,他身上的红色细丝就游走地越快,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的血肉吸食殆尽。
他很痛苦,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想要静下心神运功调息却疼痛难忍,身上似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咬。
他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拼命摇晃,想要甩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卫卿笑。”门从外面被生生踹开,夜锦衣扶着已然昏迷的王诜走进来,却看到地上无比狼狈痛苦的卫卿笑,还有他裸露皮肤下游走的红色丝线。
夜锦衣顿了片刻,便把王诜先扶倒在地上,跑过去握住卫卿笑的手臂,强迫他冷静下来:“卫卿笑,你怎么样”
卫卿笑似乎快要失去意识,衣衫和墨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因为这强烈的蚀骨之痛几乎昏厥过去,根本分辨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他只迷糊地喃喃道:“琳琅琳琅”
夜锦衣心一狠,一个手刀劈在卫卿笑的后脖,卫卿笑便倒在他的怀里,没有了知觉。
他皮肤下的红色游丝开始慢慢消退下去,甚是诡异。
夜锦衣眯起眸子,看着昏迷的卫卿笑和王诜,似乎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从听风台下来时,便闻到了这味道,这香味,他是识得的。
凤离凰,一种香料,也是一种毒药。
在香味刚开始散发的时候,是清香,慢慢地,会变成两种味道,馥郁之气渐渐与馨香之味分离开来,并渐渐漫过馨香的味道。
犹如凤凰本栖于一树,而凤飞离凰,且气势与哀鸣皆压过凰鸟。
此香料有剧毒,可使人回忆起悲哀的往事,并将悲伤之情放大,使人坠入其中,哀伤过甚,心绞而死。
从听风台回来的一路上,他已经见到不少人不堪忍受,心神失控,自残而死。
他匆匆赶去王诜房间,看到的便是大恸而哭的王诜,情势紧急,他只得现将王诜打晕拖出房间。
但是,他看看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卫卿笑,很明显,卫卿笑并非是因为凤离凰的毒才出现刚才的情况,而是因为凤离凰让他回想起的悲哀往事,触动了身上的催情蛊,看蛊毒的凶猛之势,他中催情蛊,已经有很多年了。
夜锦衣将卫卿笑和王诜拖到榻上,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王诜嘴里,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让王诜将药丸吞下。
他拿着玉瓶,又倒出一颗,看着不省人事的卫卿笑:“看在你今天比武台救我的份上,这颗药丸当是我还你的。”说罢,他便将药丸给卫卿笑服下。
见卫卿笑和王诜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夜锦衣轻轻呼口气,抬起脚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突然之间全庄人都中了凤离凰的毒,这件事情太过奇怪,到底还有谁会跟绝崖山庄有这么大的仇恨。
或者说,此时此刻的绝崖山庄里,除了他,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的存在。
可是,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他下意识扭头,就见卫卿笑伸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夜锦衣皱着眉道:“夜锦衣,你下手够重的。”
说罢,他抬起头,揉着刚刚被夜锦衣打到的地方,看起来很委屈的模样。
夜锦衣看到卫卿笑居然这么快清醒过来,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门外跨去。
卫卿笑见状,也迅速从榻上起来,边理头发边迅速跟上夜锦衣:“我跟你一起去。”
绝崖山庄内,几乎所有人都中了凤离凰的毒,有人被这毒折磨地痛苦不堪,夜锦衣和卫卿笑每走过一个院落,便听到悲哀至极的痛苦。
而有的人因为这毒的厉害已经死了,或是心绞而死,或是不堪忍受自裁而死。
 
第九章 落鸿七式
楚修翳负手站在檐下看着在未央楼外打斗的六名黑衣人与绝崖山庄的白衣死卫,以及那个豁出命闯进未央楼的黑衣人。
他并不担心,因为他清楚,那些黑衣人的目标不过是未央楼内的血如意,但进未央楼容易,出未央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几年前他曾今误闯未央楼,却不小心触动了里面的机关,那机关当真是厉害至极,环环相扣,步步逼人死命。
若不是玉展颜匆匆赶来,破解了机关,怕是今日已经没有他楚修翳这个人了。
因为怕他出事,玉展颜将未央楼里面三十六道以阴阳五行而来的机关破解法尽数告诉了他。
可是,其他人要进这未央楼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使是江湖中绝顶的高手。
以至于这十年来,只有他一人进过未央楼,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楚钟岳才让楚修翳留在绝崖山庄,因为忘川志丢失,血如意变成了这绝崖山庄唯一的至宝。
如今,有人擅闯未央楼,楚修翳认为那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嘴角微勾,看着未央楼里面晃动的人影,等着收网。
可是,当那个黑衣人拿着血如意毫发无伤地从未央楼飞出,稳稳当当落在楼顶,还举起血如意向他示意时,他嘴角的笑一点点泯灭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疑虑。
这,怎么可能明明除了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破解机关。
难道当年玉家还有人活了下来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到了,十年前的玉氏绝对不可能有人还活着,绝不可能。
那么今天出现在这里的黑衣人是什么来历,又是怎么能破解未央楼的机关。
是当年忽略了什么吗还是真的有人活了下来。
“这机关真是厉害,要不是展颜你,今天我可能就死在里面了。”
“里面有三十六道机关,若不知道破解方法,进去必定没有活着的机会。”
“这机关是谁设计的”
“腿坏了以后,无聊翻了翻我外公奇门遁甲的书,让哥哥请匠人做的。”
“既然这样,那些匠人岂不是也知道这破解的方法”
“不会,每个工匠都只建造一道机关。所有的破解方法只有我爹娘和我哥哥知道。”
楚修翳想起当年玉展颜对他说的话,默默念着几个名字:“玉无痕,赵惜,玉琅玕,展颜。”
他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会在那场浩劫中侥幸存活,可是,这四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有可能。
玉无痕被乱刀砍死,赵惜自缢,玉琅玕和展颜兄妹二人双双坠崖。
且不说在之前玉琅玕本就深受重伤,而展颜更是身中剧毒。
那么上面的人,是谁
院中白衣死卫的进攻虽然非常强烈,一直处于上风,可是未伤到那六个黑衣人分毫,那些黑衣人似乎并未打算死拼,而是不停躲闪着攻击。
他们的步伐太过奇怪,而且动作非常快,都说这世上杀手的刀是最快的,白衣死卫的攻击力和速度已经是非常厉害,可这些黑衣人形如鬼魅,身法诡异,明明刀已落在身上,却在瞬间避开。
楚修翳定住心神,拔出手中的剑,飞身跃上未央楼顶,来人到底是谁,抓住不是就见了分晓。
没有犹豫,他将手里的剑刺向那黑衣人,却被黑衣人以极快的步伐避开,并且拔出自己的剑与楚修翳缠斗。
楚修翳从八岁开始就已习剑,加上天资聪慧,他的剑术很少能有人与之匹敌。
此番,自然也不例外。
黑衣人的剑被楚修翳的攻势钳制,无法发挥,只得费力地防御躲避,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打算离开。
明明东西已经到手,却不离开,难道是有其他目的
楚修翳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加大了攻势,出剑也一招快过一招,黑衣人更是无还手的余地。
正到此危急关头,那黑衣人移形换影般向后退去,将剑在面前竖起,冷静地运起内力,口里念起剑诀,猛地睁眼,挥出剑阵。
那剑阵气势恢宏,有落日长虹之势,且招数极快,隐隐只能看到利剑的寒光却无法确认剑招的路数。
落鸿七式!
这一次,楚修翳完全无法冷静下来了。他认得落鸿七式,那是玉家的独门剑法。
但自从十年前那场祸事,他便再没有见过这套剑法。
如今,面前这个人毫无差错地打出落鸿七式,难道是巧合。
不,绝不可能。
也正在他失神的空当,那黑
第十章 闻人落雪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夜锦衣很清楚,这里也许存在着更多未知的危险,留的越久,可能就会发生越多脱轨的事情。
楚修翳细细思忖,此时的绝崖山庄的确太危险,所以他看向夜锦衣:“我一个朋友在洛阳城中的千日楼,那里很安全。”
“好。”卫卿笑扶起夜锦衣,顺势为夜锦衣输送真气,暂时止住了血,但若要给夜锦衣疗伤,还必须得下山找一个大夫才成。
洛阳城内灯火闪耀,星空璀璨,并没有下雨的迹象。
还有很多人在夜市中流连享乐,街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谁也不知道离这里不远的绝崖山庄已然成了人间地狱。
距离明明并不遥远,却有了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卫卿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繁闹的街市,慨叹着世事无常。
坐在他前面的夜锦衣同样看着这一切,无奈地摇摇头,身上的伤更是让他虚弱不堪。
王诜依然在昏迷状态,冷寻便与之同乘一匹马,保护他的安全。
而楚修翳与楚云棠同乘一匹。其余的白衣死卫依然留在绝崖山庄,暗暗留意庄中的动静,随时跟楚修翳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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