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叫二爷过来。你去歇着。”全德清打断管事的话吩咐道。
片刻,全德明进来,全德清指着桌子上一叠小报,“常家出手了,要把这水淹京城的罪名,安到咱们头上。”
全德明拿起小报,看了几份,眉头紧皱,语气忿然,“这常家怎么混帐成这样他那河道几十年不疏通,自己心里没有数天道当皇上和朝廷里都是他这样的蠢货”
“就是太有数了,才赶紧找人替他背黑锅,这招数是蠢,可是,得防着有心人利用了。”全德清叹了口气,“还有,这主意是常家那一群混帐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指点要是有人指点,这人……”全德清看着弟弟,没说下去。
全德明脸色有点儿青了,常家不经查,他们全家,也一样是个不能查的,只要挑起一点儿事头,着手一查起来……
全德明轻轻打了个寒噤,“咱们怎么办”
“明天早朝前,弹劾都水监疏通不利的折子,都递进去,还有那群士子,让贵才赶回去,找人让那帮士子上书,弹劾都水监从不疏通河道,以至于漫淹了京城。”
全德清已经理清了思路,“常家实在混帐,阿爹活着的时候,不管跟常家贵和他那个混帐父亲说过多少回,身为都水监监事,京畿河道,疏通这一件,一定要做好,这是根本。说了十几年,全无用处!现在,竟要反手一耙子,打到咱们头上!”
“常家这一窝子,简直四六不分!”全德明一巴掌拍在那些小报上,“咱们做到什么地步”
“阿爹说过,皇上不比先皇。”全德清垂着眼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先皇极重情义,皇上……这一趟水淹京城,说是连宫里都淹了,家家受损,民愤也就算了,朝臣,只怕人人都有一肚子怒气,就因为这些怒气,弹劾折子,咱们不能不上,无论如何,不能扯上水淹京城这件事,可上了折子,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
全德明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阿爹临终嘱咐过……
“先看看常家吧,真要是……”好半在,全德清声音极沉极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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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零章 急蠢坏祸
人定时分,雨停了,久违的星光破云而出,从半夜忙到半夜的黄府尹和吴推官等人长长松了口气,接着到处查看,城里的民房,淹倒了很多,北城声势低,最低洼的地方,水积了一人多深。
柏乔带着人,和黄府尹一东一西,也是一夜没睡,罗仲生早朝前睡了一个来时辰,会合了柏乔和疲惫不堪的黄府尹,就急急忙忙上早朝去了。
魏相的车子刚拐上御街,就迎面撞上了深一脚浅一脚赶往宣德门递折子的士子们,有人认出了魏相的车子,士子们围上去,将折子给了魏相。
宫里的水已经算是退尽了,大殿上还好,宫门里面,到处都能看到水淹过的痕迹,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翠绿的青蛙欢快的跳过,对它们来说,刚刚结束了一场狂欢。
早朝上,从皇上到站在最尾的官员,都透着丝丝狼狈和晦气。
罗仲生先上前一步,摸出路上刚刚理出来的数据,说从昨天直到今天凌晨的汛情,以及城里的灾情。
都水监的乱相和常家贵的几乎不见人影,罗仲生一字未提,他做官至今,奉行的是从不主动与人为敌,都水监和常家这个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中官员,甚至皇上,只怕都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常家两任都水监监事,前后几十年,御史台一字没有,尚书门下一言不发,他这个多年外任,回到京城还没满一任的工部尚书,犯不着知道那么多。
罗仲生从昨天领命起查看到的情况说到今天凌晨,刚刚说完,魏相上前一步,将路上接的那份士子折子,奉给了皇上,这份折子,他只是代转,不能不转,却也不愿多说。
魏相的折子之后,几个御史出列,各自递上自己的弹劾折子。
皇上脸色阴沉,看向金相,金相出列欠身道:“臣记得先皇多次说过,水利一事,必要由知水懂水者掌管统领,最忌不懂装懂,胡乱指挥,先皇还说过,前都水监监事都常世富精通水利,乃是难得的懂水之人,也是因为常世富精通水利,先皇才破例将他任命为都水监监事,先皇在世时,常常告诫臣等,不懂水者,不可妄言。臣以为,此事,陛下应召常家贵询问究竟。”
“嗯。”皇上十分赞同金相的建议,金相这一番话,他更是无比赞同。
常家贵也算累了一天,天黑后雨停了,常家贵心安之余,又颇有几分悻悻然,他刚刚放出了话,这雨就停了,雨停了灾没了,全家还能有什么事儿
回到家里,和两个儿子喝着酒说了一会儿话,回到自己院里,又被新纳的小妾撩起了性致,小内侍到常家传旨召进时,常家贵还搂着小妾睡的香甜无比。
诏令急如火,常家贵脸都没顾上洗,也不骑马了,抱着衣服上了车,再由小厮侍候着穿戴整齐。
常家贵进宫是常进的,进早朝的大殿,他好象是头一次,在左右两列一个挨一个站着的朝官绝不友善的注视中,从殿门走到跪下磕头的地方,常家贵紧张出了一身汗。
“拿给他看。”在宫殿台阶上看过一回游鱼的皇上,看到常家贵,心情也不怎么好,沉着吩咐内侍。
内侍将士子的折子,和几份御史的弹折,一起递到了常家贵手里。
常家贵额头冒汗,眼前发花的翻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将折子递给内侍,伏地磕头不已。
“折子上说的,可是实情”皇上看着不停磕头的常家贵,心里一软,唉,这是天灾,也不能全怪他。
“回皇上,不是,臣一向恪尽职责,从来不敢疏忽半分,皇上是知道的,臣从来不敢疏忽半分……”
常家贵被小丫头急急推醒,听说传他立刻进宫时,就受了几分惊气,一路赶过来,早朝大殿那一道道绝不友善的目光,和这满殿的威压,压出了他心底的恐惧,再看了那些折子,这会儿说是肝胆俱裂,也不算太过。
惊吓过度的常家贵,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错推出去,河道淤塞不是他的错,河道漫水不是他的错,淹了全城更不是他的错……
“……皇上最知道下臣,是……本来没什么事,昨天一早就该疏通的,是……罗尚书,是罗尚书,先是弄没了河图,后来……”
罗仲生愕然瞪着常家贵,他这是失心疯了要把这盆屎扣到他头上当着他的面他怎么敢胡说八道到这份上
“回皇上,”说到了罗尚书,常家贵零乱无比的心里有了主心骨,“罗尚书不懂水务,臣的话他又不听,本来昨天一早,就该疏通了,是他让人……是他的人,把河图,一屋子图,都淹没了,皇上明察。”
罗仲生瞪着常家贵,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金相面无表情端直站着,魏相那张脸,说不上来是无语,还是没有表情,王相年纪最大,看着常家贵,满脸的皱纹都挪了位,片刻,皱纹归位,看向皇上。
太子垂手站在皇上和朝臣中间,用力绷着脸上的表情,可两根眉毛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抬,栽赃栽到这份上,他算是开了眼了。
秦王站在金相对面,目光从罗仲生,移向皇上,皇上眉头紧拧,看起来很有几分怒气,可这怒,是怒常家贵的胡言乱语,还是对罗仲生的怒,或者兼而有之,可有点儿说不上来。
计相赵长海紧绷着脸,绷住笑意和无语,罗仲生这算是伸手摸了把屎。
吏部尚书苏广溢嘴角带
第三百九一章 圣心不可测
都水监这案子,廷议下来,由刑部唐尚书主理,会同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同理,皇上准了,也就隔天,唐尚书就结了案,写了折子报了上去。
都水监那些破事,都是明摆着的,贪墨河银和毁坏河图两件,就足够了,别的,再多查一步,都扯着别处,一扯起来,门下中书三司使,六部和御史台,以及皇上,都有失察之罪,再查,就到先皇头上去了,实在不宜多查深查。
贪墨河银和毁坏河图这两件,已经足够抄家灭族了。
皇上拿着这份折子,对着金相掉了半天眼泪,将常家贵和三个儿子的斩立决,改成了赐白绫自缢,其余男丁,流徙三千里,女眷发卖为奴,家资全数抄没,退赔河银。
全家,全德清和全德明对坐炕上,两人中间的炕几上,放着常家贵案的抄本。
“城里城外,到处都在称颂皇上圣明。”全德清声音干涩的低低道。
“淹成这样,总要有个交待。”全德明看着那份抄本,“大哥别想太多,常家贵也太蠢了些,六部尚书,哪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他是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
“搁浅的那几条船,你去……”全德清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你不能去,这有违孝道,让贵才去看着,等到天色落黑,悄悄的把东西送到城外吧。还有,阿爹阿娘都不在了,我想,这几天就把家分了吧,分家分居,把咱们家分成三份,我留在京城,让老三到城外住着,你,去南边吧。”
“何至于大哥过于忧虑了。再说,现在分家,太引人注目,而且,常家刚刚出事,咱们就这样大动干戈的分家,只怕人人都得想多了,大哥稳一稳心神,就是分家,也得等半年一年,事儿平复之后。”全德明皱眉道。
全德清一只手抬起,用力掐着眉间,“你说的是,我是有些慌乱了,分家是得晚一晚,那让老三到城外阿爹墓地旁住着,带上大哥儿和二哥儿……唉,老二,我总觉得……算了,不说了,这一阵子你多留心,约束下人,千万不能狂妄自大,惹出事儿来。”
全德明答应了,看着忧虑忡忡的大哥,忍回了一声叹气,他心里的忧虑,一点儿也不比大哥少,皇上的凉薄,他和大哥一样,都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可常家的事,还是吓着他了,皇上这不只是凉薄了……
秦王府那间书房里,秦王和金拙言隔着长案坐着,低着头抿着茶,陆仪站在窗户旁边,茫然看着窗外怔忡出神。
“这是不教而诛。”秦王放下杯子,越过陆仪,看向窗外。
“都没想到。”金拙言也放下杯子,看着秦王,“唐氏回去了一趟,唐尚书也没想到。”
秦王站起来,走到陆仪旁边,看着窗外水渍尚在的墙面。
“城里城外很热闹,称颂皇上圣明,都叫着要去看常家抄家,发卖女眷,还想买一个两个回去。”陆仪声调平平。
秦王仿佛没听到,慢慢仰起头,从格外干净碧绿的树梢,看向碧蓝的天空。好一会儿,转回身,看着金拙言,“皇上对我的情份,可远远比不上对常家贵。”
金拙言脸色微变,陆仪转过身,凝神听着秦王的话。
“邱贺和霍连城得尽快回去江南,柏景宁那边,跟郭胜说,让他去办,舅舅那边,你想想办法。”秦王先吩咐了陆仪,又和金拙言道。
金拙言下意识的直了直上身,带出丝笑意,欠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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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二章 看银子办事
李文岚在府里养伤出不了门,古六跟着众士子高兴了半天,豪气的拿了银子,请大家痛快乐一场,出了太学走没几步,小厮就急急忙忙奔过来,府里有急事,让他赶紧回去,古六只好别了众人,放了句用了多少银子都算他的,赶紧跟小厮走了。
这几天各个衙门都忙,苏烨自然没空出来。
不过古六苏烨他们在不在,并不影响这一群士子高涨的兴致,他们刚刚做成了一件大事,用他们书生之力,为帝国除去了一条巨大蛀虫。
在满街的疮痍和忙碌中,喧嚣骄傲的士子队伍,分外令人瞩目,士子们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高声谈论着他们的发现,他们的折子,他们的弹劾……
水还没有完全退下,龙津桥两头还堵着木栏,汴河两岸还暂时隔断,士子们沿着朱雀门街,直奔遇仙楼,那是南城最大最好,也是这会儿唯一一处能容纳他们这么多人的酒楼。
在遇仙楼门口,雀跃的士子们被一群迎门小厮拦下了,“几位爷,众位爷,实在对不住,小号今天不待外客。”
“昨天不是打人发和你们掌柜说过了今天我们要外下你们会仙楼会文,这会儿不待外客是什么意思”走在最前一个士子立刻沉下了脸。昨天他们打发人过来订好了的,会仙楼这是不想做生意了
“诸位大爷,诸位举人老爷!”掌柜提着长衫前襟,从里面一溜烟跑出来,冲堵在门口的众士子团团长揖,“实在对不住,昨儿个是有人过来说过一句,今天要用一用咱们这会仙楼,可也就是说了一声,也没放订银,诸位老爷都是读过书的明理人,因为没放订银,小号也不知道诸位老爷来不来,后来又有人拿了现银,不是订银,一口气把所有银子都放下了,小号不敢不接,诸位老爷,诸位大爷……”
掌柜口舌极其利落,态度恭敬话说的无可挑剔。
一群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昨天打发人来订楼的,是古家六少爷……
“你这是看到银子花了眼了吧昨儿个是古家六少爷打发人过来传的话,你们这会仙楼跟古家这样的人家,还一定得要了订银才算数的”几个在京城住了好些年,从士子住成了帮闲,极其明白京城世情的士子,不客气的接话问道。
“这位爷,您这说的……昨天那小厮,可没说是古家要用,只是说有几位爷要会文,哪几位,也没留名姓,诸位爷都是饱读诗书,明理之人,象小号这样,开门做生意,不看银子,您说,还能看什么您说是不是开门做生意,总没有往外推银子的理儿,那也不吉利不是。”
会仙楼掌柜早就扫过一遍这一群人了,没有有份量的人,他这心里笃定,只是态度恭敬,话却半分不客气。
“诸位诸位,请让一让,略让一让。”散在四周的迎门小厮眼睛最尖利,眼看几辆奢华堆砌,亮丽到刺眼的车子过来,急忙从众士子中间,一边穿过,一边从众士子中间,分出一条宽宽的通路来。
樱草披着件杏黄底金线满绣薄斗蓬,满头珠翠,扶着个婆子的手,从车上款款下来,迎着众士子的目光,微抬着下巴,带着明晃晃有挑衅,一个个瞪回去,理了理裙子,再拉了拉斗蓬,看着后面几辆车上的小姐们都下来了,从众迎门小厮中间,在众士子的怒目中,昂然穿过,进了会仙楼。
“你把我们订下的地方,让给了这群下贱如泥的贱人”离掌柜最近的一个士子,一把揪住掌柜的衣襟,怒目呵斥。
“人家掌柜开门做生意,认的是银子,没银子硬充大爷的,才真叫下贱呢。”樱草猛回头,尖刻的讥讽了句,冲着揪着掌柜的士子,猛啐了一口,“穷酸丁!”
“爷见谅,小号开门做生意,实在不
第三百九三章 掀起盖子来
刚受了樱草和唯利是图的会仙楼掌柜一顿羞辱的士子,亲眼目睹了从船上一块一块摸出的,简直象铁块一样的银饼子,以及急促奔来,驱散众人,甚至连府衙的人都远远赶走,将船围起来的全家下人,一场胜利之后的喜悦,全数被愤慨取代。
愤慨的士子们倒是极有章法,再次递折子,只说开酒节上那位嚣张粗鄙的引客樱草,要求彻查拿银子不当银子的皇庄三等管事赵贵荣。
当天的小报上,几篇浅显明白的文章,历数了从赵贵荣他祖父起的家史,一直赵贵荣二三十岁,整个赵家,沾亲带故,就是穷极两个字,一个个关于赵家如何穷困的小故事,生动真实,以及,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迹的,如今是如何的比皇家还要奢侈。
再一篇,是一条条列举赵贵荣的宝贝儿子在樱草身上花了多少银子,开酒节那一天,买花买人气用了多少,樱草的穿戴值多少,最后轻轻一笔,象樱草这样的,赵贵荣那个宝贝儿子赵永富,捧了不下十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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