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看来利大爷忘了,”胡三毫不介意,“利大爷象是病了,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胡三先扶了把利安,又随手拖了把椅子,坐到利安旁边。
“两年前,就在前面和记药铺,
第四百四四章 日常怼
郭胜安顿好杨家姐弟,李夏悄悄过去看了一趟。
塾学的先生是位秀才,正派严谨,因为学费便宜,学里有二三十个附近一般人家的子弟。杨家姐弟的住处离塾学不远不近,独门独院却极小,三间堂屋,东厢两间,一间做了厨房,院子里青砖漫地,一棵石榴树枝叶茂盛,如同一把绿伞,将院子遮了一半,有一枝从院门上方斜出来,红红的石榴花开的正艳。
李夏的车子在院门口停了停,透过半开的院门,看着在院子里石榴树下小方桌上端坐写字的杨兴,和忙个不停的杨大娘子,这院子和这一对姐弟极其搭配,仿佛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李夏放下帘子,车子不紧不慢的穿过巷子,回到永宁伯府,李夏换了衣服,出来往宫里去了,今天是太子长女周岁生辰。
李夏照例先到萱宁宫,和金太后一起,往宁安殿过去。
和往常一样,出了萱宁宫没走几步,就迎上了接过来的姚贤妃,走到半路,又迎上了特意弯过来的唐嫔和四五个美人常在,苏贵妃照例迎出一箭之地,江皇后接到台阶下,太子妃魏氏在江皇后之前四五步,笑着曲膝见礼。
金太后一边笑着示意不必多礼,一边看向今天的小寿星,太子的长女福姐儿,魏氏忙示意保姆抱着福姐儿走到金太后面前,金太后看着粉团儿一般,极其漂亮活泼的福姐儿,爱不释眼。
“外头有风,姐儿还小呢。”李夏低低提醒了句逗着福姐儿忘记走路的金太后,金太后忙示意保姆,“赶紧抱进去。你们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就不周到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娘娘一样能干呢。”
“是咱们福姐儿太让人喜欢了。”姚贤妃忙笑着凑趣儿,“别说娘娘,我也是这样,一看到福姐儿,光顾着疼爱喜欢,别的就什么都忘了。”
“可不是,这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这样的小孩子,”金太后爱不释眼的看着福姐儿,由李夏扶着,脚步微颤的上了台阶,进到殿内,站住,转头打量着四周。
李夏跟在金太后身边,也打量着宁安殿内的布置。
这两三年,宫里一年比一年寒酸,这殿内几乎没什么布置,不过一左一右放了两排小几,东边横放着张长案,铺着红毡,上面摆着些物件儿。
京城各家孩子过周岁抓周,也要请些人,热闹上一天呢,可眼前太子这位长女福姐儿的周岁礼,也就宫里诸人,加上她这个说起来不算外人的外人,真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金太后扶着李夏,先去看长案上摆的抓周物件儿,苏贵妃等人也都跟过来,围着长案看那些书本针线等物件儿。
金太后正要说话,外面小内侍清亮的通传声响起,皇上到了。
大殿内,除了金太后和陪着金太后的李夏,其余的人都一起迎了出去。
金太后示意李夏扶着她,脚步缓缓的往上首主座过去。
皇上身后跟着太子,秦王,二三四五四位皇子,以及江皇后等人,迈进大殿时,李夏扶着金太后,正动作迟缓的落坐在椅子上。
“母亲慢些。”皇上忙紧走几步,离了一丈来远,伸手虚扶了下金太后。
“我没事,这身子骨虽说老了,还硬朗着呢,有几天没见皇上了,皇上好象清减了些,朝中事儿太多”金太后关切的看着皇上,这几年她上了年纪,有几分啰嗦了,搁在从前,她从来不提朝中这两个字的。
“让母亲操心了,一切都好。”皇上敷衍了句,坐到金太后旁边,伸手示意保姆将福姐儿交给他,抱在怀里,将福姐儿转向金太后笑道:“宫里这么多孩子,朕瞧着,就数福姐儿最漂亮最可爱。”
“可不是。”金太后看着福姐儿笑,“一转眼,福姐儿就周岁了,福姐儿,咱们抓样好东西给你翁翁瞧一瞧,好不好”
福姐儿在皇上怀里,咿咿呀呀的舞着手笑。
“母亲说的是,咱们先抓周。”皇上真是极其喜爱福姐儿,抱着福姐儿站起来,一群人跟在皇上后面,呼啦啦围在长案四周。
皇上看着长案上的笔墨,胭脂针线以及铲子尺子等物,眉头蹙起,看着江皇后,有几分不满道:“怎么都是这些东西这针线铲子……”后面的话,皇上没说出来,只带着几分恼火哼了一声。
福姐儿是皇家女,抓这针线铲子做什么难道还能让她亲自做针线操持家务
“我跟魏氏说了,福姐儿是要好好学学针线家务,只怕等她长到能做针线的时候,真要自己动针线做衣服操持日常起居了。”江皇后神情淡然,“这件事儿,我本来打算等福姐儿过好生辰,再跟皇上说,皇上既然问起……就这会儿说吧,总是要说的。”
金太后往后退了半步,示意李夏扶着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看着迎着皇上的目光,神情淡定自若的江皇后。
李夏低眉顺眼,看起来全部注意力都在金太后身上,这两年,她进到宫里,都是这样的一幅提前进入角色的柔顺媳妇儿形象。
秦王没看金太后,也没看李夏,他谁都没看,只微微蹙眉,凝神听着江皇后和皇上说话。
太子下意识的斜了眼并肩而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四皇子和五皇子一个挨着太子,一个离秦王近些,都是一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姚贤妃从皇上怀里接过了福姐儿,太子妃魏氏立刻上前接过抱着。
苏贵妃斜着江皇后,脸上隐隐有几丝冷笑。
唐贵嫔站在对面,看着江皇后,等着她说是什么事儿。
“宫里今年比去年还要艰难,皇上也知道,这两三年,能节俭的法子,都已经用上了,这会儿实在没办法了,各处人手,月例份例,都要裁撤些才行,我细细算过了,除了萱宁宫和皇上身边不动,其它地方,包括我这里,都要裁撤掉三成才行。”
“三成”唐贵嫔脱口惊叫,“娘娘去年把我带进宫的几个丫头算进人头里,已经裁了六七个人了,这会儿再裁掉三成,那岂不是连当值的人都排不过来了”
低眉垂眼的李夏暗暗叹了口气。
唐家玉在宫里这几年,从太后到皇上到江后到宫人,集了万千宠爱,虽说随老夫人和古夫人隔三岔五的进宫耳提面命,可话说的太多,也就等于没说了,唐家玉原本的娇字上,又添了份骄。
江皇后看着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实在是委屈妹妹了。”
“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儿,我就不明白了,这宫里这几年,跟前几年前几十年一样,一点儿分别没有,怎么从前从来没有用度
第四百四五章 风起
江延世等在皇太子宫的门房里,见太子回来了,忙迎了出去。
“进去说话吧。”太子示意江延世。
江延世瞄见太子眼底透出的疲惫,眉头微蹙,看来这场抓周上,娘娘又生事儿了。
两人进了书房,太子一边落座,一边将江皇后宣布要裁撤用度的事儿说了,“……阿娘越来越一意孤行了,皇庄交上来的收益不算少,这咱们都细算过,我跟阿娘说过,你也跟阿娘说过。从前全具有为什么能送进那么多银子,这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只是说不得,阿娘一趟一趟拿这个生事,真是……”
太子恼火的拍着椅子扶手。
“咱们求的是稳,没事儿最好。”江延世一脸苦笑,可偏偏他这个姑母一刻不肯消停。
“唉。”太子一声长叹,“每次和她说要稳,不要生事,朝里要稳,宫里更要稳,她都是一脸讥笑,拿眼斜着你,说这稳根本不是咱们想求就能求得来的,说太后……”
太子的话顿住,又是一声长叹,看着江延世苦笑道:“太后今年都六十七了,早就大不如前,话也多了,常常是说着这件事,扯起那件事,一件扯一件,一会儿功夫,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人老糊涂,她都这样了,还能生出什么事儿”
江延世想着金太后老态龙钟的样子,点了点头,太后是很老了。
“这两年,小叔也抽身退步,能不管事就不管事了,可阿娘还是揪着不放,认死了小叔有不臣之心,太后有不臣之心。”太子攥着拳头捶着旁边的矮几,“小叔是太后亲生骨肉,皇上也是太后亲手骨肉,要说太后偏疼小叔,这确实是,要是先皇还在,说太后因为疼爱幼子,想立幼子,也是人之常情,可先皇在小叔出生前就走了,太后失心疯了么”
江延世眼皮微垂,“姑母的话,我和莫先生议过一回,莫先生也是这样的话,不过,莫先生觉得,若是为秦王打算,如今宫里再添一两位小皇子,和秦王爷多多亲近,和秦王之子相伴长大,由秦王爷扶助登上大宝,这是两代之计。”
太子脸色微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只怕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前儿皇上又召太医,问唐氏的脉象如何,既然一切都好,怎么不见动静。”
“就是怀上了,能不能生下来,还在两可,生下来,站不站得住,又在两可,是男是女,也说不定。”江延世声音低而冷。
半晌,太子嗯了一声,“不说这个了,这件事还很远,还是先顾眼前吧。”
“嗯,娘娘既然发作了,这件事,一来得描补一二,二来,也可以用一用。”江延世立刻转入正事。
太子端起茶抿着,示意江延世接着说。
“非要拿现在的皇庄收益和全具有那时候比,这太荒唐,要不,我去寻一趟魏相,请魏相出面,和皇上解释一二,再夸奖几句,如今的皇庄,苏烨打理的极好,这样,不至于因为娘娘这份责难,让您失了朝臣之心。”
太子点头,“一会儿你就走一趟。”
“第二件,如今宫里用度极紧,这是事实,这一件得您出面,找一趟严相,他管着户部,问问他,能不能从哪儿分一笔银子出来。柏枢密肃清匪患之后,东南一带日渐繁荣,明州,泉州,江阴一带的海船,这三四年翻了一倍还多,年里年外,听说明州造出了能装几万斤的巨船,市舶司所收税银,比从前,必定增加极多。”
太子凝神听着江延世的话,听到能装几万斤的巨船,脸上都是向往,“要是能亲眼看看这样的大船就好了。正好,看看严宽怎么处置这件事,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真要……”
太子顿了顿,“那就想办法把户部从他手里拿下来,吏部扣在苏广溢手里,这户部咱们得起办法握住。”
“嗯。”江延世应了,又商量了几件事,江延世站起来,告退出去。
……………………
秦王回到府里,金拙言和陆仪正坐在廊下下棋,见他进来,急忙站起来迎上去。
“这么早。”金拙言有几分意外。
“江娘娘说要裁撤三成人手和各处用度。”秦王答着话,经过棋桌,站住看了片刻,“拙言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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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六章 当老大难啊
杭州城,董老三悄悄缀着利安,见他回了趟客栈,再出来,竟然直奔鱼嘴码头,心里突的一跳,猛一跺脚,恼怒无比的连声骂娘,“他娘的!你!过来!”
董老三手指点着个脖子上挂着桐木箱子,正有气无力的卖姜糖的瘦小男子,男子立刻精神了,几步窜上来,一脸笑,“爷”
“茶坊里头那个,刚才你看清楚了”董老三扔了两个铜钱在箱子里,掂了块姜糖放下嘴里。
“看清楚了,爷您吩咐。”
“去查清楚,给爷看紧了等吩咐。”董老三错着牙。
“爷放心。”姜糖男子利落答应,转身走了。
董老三缀着利安,见他真是直奔他们那座偏在鱼嘴码头另一侧,四周已经十分荒凉少人的大院子,恼的又骂了几句娘,看样子有人算计这利安,他娘的竟然算计到他们头上了!
董老三夹杂在一群码头扛夫中间,看着利安上前说了一会儿,就对着大门跪下了,糟心的简直想吐出几口血。董老三绕到角门,先直奔大门,叫过当值的小头领,吩咐看好这个利安,掉个头,直奔进去见胡磐石。
胡磐石大马金刀的坐在居中的椅子上,一脸怒气的瞪着直冲进来的董老三,错牙道:“我就算着,你也该到了,你给老子说说,那门口,那夯货怎么找到咱们门上了这是谁的事儿,是老子没跟你说,还是你他娘的黄汤灌多忘事儿了你是不想活了”
“老大,您听我说,是刚刚,一个时辰前,利安遇到了一个人,那小子一看就不地道,我已经让小伍去查了,找到就拿过来。真没想到,这怎么算计到咱们头上了!”董老三赶紧跪下,赶紧解释。
“狗子走一趟,跟小伍一起问清楚,把人看好,把他一家子都看好!”胡磐石转头吩咐守在门口的一个年青汉子,狗子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直奔出门。
从利安离开江阴,就悄悄缀着他的,除了董老三,还有冯福海的心腹护卫张成,这会儿,张成蹲在一群开着黄腔,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的等活儿扛夫旁边,眯眼看着直挺挺跪着的利安,和敞开的大门内外或站或坐的十几个壮汉。
将军吩咐他跟过来,除了看紧这个利安,防着他翻出花儿来,还有件更要紧的事,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长长久久的留在这杭州城。让他长久的留在这杭州容易,难在神不知鬼不觉,从离开江阴,他就发愁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可这会儿……
张成从眼角斜着那座阔大的出奇的院子,这利安要是死在这么个泼皮无赖荟萃的地方……这院子里的人命,只怕也就比他们江阴军少点,嗯,这是个好地方,绝好的机会,让他怎么死呢
狗子出去回来的很快,“老大,人找到了,叫胡三,是在咱们码头上扛活的,手下有个二三十号人,胡三说,两年前,他媳妇病重,要吃老山参,他买不起,眼看媳妇儿活不成了,他去买参须参沫时,遇到那个利安,利安就买了根上好的老山参给了他,救了他媳妇的命。今儿个他遇到利安,听说了利家的惨事,觉得这事儿老大您指定能行侠仗义,就跟这利安说了。”
“他娘的!”胡磐石简直有一种淋了一头屎的感觉,“老子一个下九流混饭吃的,能管得了这事儿这个胡三混帐,利安也昏了头了病急乱投医也不带这么投的!”
“那个……”狗子脖子缩了缩,“胡三说,利安本来不信,他跟利安说了上回余头儿带着咱们接五爷的事儿……”
“什么”
“胡三说,那回他领了往船上送酒菜的活儿,就看到了,说他从来没敢提过半个字,因为利安是他一家人的大恩人,救了他们全家性命的大恩人,他就说了这一回。”狗子替胡三多解释了几句。
“娘的。”胡磐石哈了一声,又哈了一声,往后靠在椅子里,“真他娘的,他要报救命之恩,就把老子顶出去了,要老子替他报这救命大恩是吧”
狗子一脸干笑,一眼一眼斜向董老三,老大这话很对,可是……
“这个巧劲儿,老大,咱们现在怎么办”董老三心里一松,这事儿真是,竟然就是个阴差阳错。
“巧个屁!”胡磐石的烦恼中混着丝丝不安,大哥交待这桩差使时,那话说的极其严厉,现在这事儿竟一个掉转,要往他头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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