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毛毛才多大,你看你这话说的!”阮十七一口驳了回去,“这几天又不能算太平,我没敢带她出府,没事,毛毛懂事,也就哭一会儿。”阮十七看向李文山解释道。
“要骑马也不用到外头,丁府后园就是跑马场。”秦王笑道。
“对啊!”阮十七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正好,让毛毛跟她八姨学骑马去,要是能学点功夫就更好了,赵老夫人那杆枪,可不比她那箭术差,得赶紧,趁着她们丁家还没什么规矩……我走了,先把毛毛送过去。”
阮十七站起来就要走,金拙言伸折扇抵在他腰间,“听你这话意,你还打着把你家毛毛送到柏家学功夫的主意呢”
“早就不打了,柏家那功夫男女都传,可是不传外姓啊。”阮十七倒是干脆。
“徐家舅母功夫多好。”李文山接了句,这几天,家里女眷说不了几句,就得敬仰一下徐家舅母的凛凛威风。他家女眷几乎人人都有学几招的心思了。
阮十七一声干笑,”她那功夫,下盘太稳,中用不中看,这功夫也得学个中用又中看的。我先走了,晚上我去你那儿吃饭,咱俩好好聊聊。”阮十七团团拱手别过,和李文山约了晚饭,大步走了。
“下盘太稳怎么就中用不中看了练功夫不就是下盘要稳”古六一把没揪住阮十七,回头看着金拙言问道。
“姜太太是在海船上练出来的功夫,海上头一样是要站稳,你想想船工,都是怎么站的,赵老夫人的功夫,讲究步法灵活。”
金拙言说的比较委婉含蓄,不过古六一听就明白了,两根眉毛飞起,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拍着椅子扶手,“这话我得告诉徐家舅舅,敢嫌弃徐家舅母功夫不好看,不能便宜了这厮。”
离书房不远的暖阁里,李夏正凝神听陆仪说话,“得了信儿,我就去找柏乔了,明天太子要代天子到益郡王府祭祀,他这边是不是要先到益郡王府清查一遍,
619.第617章 一场小戏
第617章 一场小戏
郭胜跟在金拙言,略落后半步,一起进了益郡王府大门。
益郡王府虽说是郡王府,却十分阔大,是亲王府的规制,作为皇上的儿子,他这个亲王是早晚的事儿,这并不逾越。
益郡王府大门进来,一片宽敞的回旋之地之后,分为三路,中路过了两重门,就是二皇子停灵的正殿。
金拙言郭胜带着身后几十人,一色素服素帽,刚过了一重门,迎面就看到柏景宁从二重里出来。
柏景宁也看到他们了,台阶下了一级,就站住,看着绷着脸的金拙言,和金拙言旁边的郭胜,以及两人身后,那一长串精干敏锐的长随护卫,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了”等两人走近,柏景宁拧眉问道。
金拙言和郭胜同时冲柏景宁长揖下去,直起身,金拙言拱手道:“我们王爷一会儿要过来,我和郭先生先过来看看,枢密也知道,我们王爷蒙上天眷顾,刚刚死里逃生了一回,在下实在不敢大意。”
“太子刚刚来过,也没有这等阵势。”柏枢密沉着脸,目光再次扫过两人身后长长的长随和护卫队伍。
“枢密是明白人,王爷比不得太子。”金拙言垂着眼皮,语调有几分生硬。
“枢密您看,我们从大门一路进来,如入无人之境。”郭胜拱手欠身,又回身示意进来的方向,“二爷仙逝,王妃一介弱女子,又正是伤痛之时,这府诸般,必定顾之不及,要是让小人钻了空子,不光害了我们王爷,也要害了益郡王妃,甚至侯家。可这府上此情此景,我和世子斟酌再三,还是觉得我和世子走一趟,不要打扰王妃,才最合适,枢密看呢”
“婆台山上诸多余匪,至少没能缉拿归案,这些,枢密都是知道的,郭先生和我都是经过婆台山那一夜残酷动荡的,实在是不敢大意。请枢密见谅。”金拙言拱手道。
郭胜的话柔和谦恭,金拙言就是一片生硬强势,柏景宁看着这一红脸一黑脸的两人,沉默片刻,转过身,率先往里进去:“那我就陪你们看一看,以免你们这个代劳,代劳的过了。”
金拙言急转头看向郭胜,郭胜一根眉毛挑起,推了把金拙言,两人急忙跟上柏景宁。
怪不得王妃说最好和柏景宁碰上,有他看着,既能让人投鼠忌器,又把这一趟怎么说都有点儿嚣张的过了的搜府,转成了不算公,可也好象不算私事的事儿,说到哪儿,也不过一句秦王府小心太过。
郭胜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这一趟他主搜,金拙言负责应付益郡王府诸人,以及所有的干扰,柏景宁转身走到了前头,郭胜立刻集中了精力,开始察看,金拙言的心情却一下子放松了,有柏景宁挡在前面,他今天这差使,可轻松太多了。
金拙言一边走,一边顺眼打量着柏景宁,目光落在柏景宁脚上那双牛皮战靴上,微微一滞,随即调开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
柏枢密祭祀之后,必定是要往枢密院处理公务,穿这么双演武打仗的鞋子干什么
他们有心想碰到他,也许,他也正有心要碰到他们呢……
金拙言从直视前方中,斜一眼出来,瞟向柏景宁,又急忙收回去。
此事只宜心照不宣。
跪在灵前的侯氏没看去而复返的柏景宁,只盯着金拙言,看到金拙言身后,在郭胜示意下,已经往四下散开,开始查看搜检的诸长随护卫,呼的站了起来,“这是要干什么欺负我益郡王府无人了吗你们想干什么”
“王妃。”金拙言冲侯氏长揖一礼,“因为我们王爷一会儿要过府祭祀,刚刚在下和郭先生就先过来查看了一趟,到贵府门口,长驱直入到一重门,无人理会,在下十分惶恐,立刻让人禀告王爷暂缓出府,容在下和郭先生看一看有没有恶人混入贵府,乘机作乱。
王妃也知道,王爷和二爷都刚刚经历了婆台山之乱,二爷战死……”
“战死不是你们杀了他吗”侯氏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这府里的人,能打发出去的,都被她打发出去了,去看着修二爷的陵墓,去查看二爷停灵之处,却安排不久后的出殡……
她知道她要做的是什么事,不管成与不成,都是要抄家灭族的。
这座益郡王府只有她一个人,二爷抬回来时,她就想跟着二爷一起走了,她早就准备好了,成与不成,她都要去追随二爷。
可侯家,她得尽力替侯家想一想,她一个弱女子,手无寸刃,益郡王府一片混乱,处处空虚,人人都能如入无人之境,她再当场自尽,二爷和苏家都已经如雪崩般的倒塌了,侯家,他们大约不会赶尽杀绝,也许能以是她过于疏忽,而逃过这一劫。
没想到被他们利用了。
“王妃慎言!”柏景宁面色一冷,厉声呵斥了句,“世子所言不差,我刚刚到时,直到灵堂,也无人理会,婆台山……”柏景宁喉咙微哽,立刻又压下,“王爷大难不死,惊恐之心,人之常情,再说,山上的亡命之徒,四下逃散,这中间还有几个强弓手,都未能缉拿归案,小心一些,是应有之义,这,也是为了王妃好!”
最后一句,柏景宁加重了语调。
侯氏怒目着柏景宁,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微微的些颤,“他要是怕,那就别来!我这府里,二爷在这里,我们谁都不怕,这是益郡王府,你让他们出去,滚!”
侯氏看着那群长随护卫已经查出了灵堂,又急又怒。
“王妃维护二爷之心,一如我等维护我们王爷之心,请王妃体谅。”金拙言长揖到底,恭敬客气,毫不退让。
“王妃不该生气。”柏景宁皱着眉头。
“这是益郡王府!难道你们柏家,也这样任人搜检”侯氏手指点着柏景宁,急怒之下,声音都变了。
“这会儿,秦王爷若到柏家,世子若觉得他要亲自查看一遍才能放心,柏家自然敞开大门,任由世子查看。”柏景宁答的极快,“若是王妃到寒舍,要查看一二,也是一样。”
 
620.第618章 雨
第618章 雨
李文山昨天和阮十七慢慢喝着薄酒,聊到半夜,一早起来,想着阮十七说的早年海匪猖獗时南边几件旧案,郭先生说不定知道内情,正好手头没什么要紧公事,算着秦王等人该从益郡王府回去了,上马往秦王府过去。先跟王爷说说阮十七的打算,再问问郭先生那几桩旧案。
在秦王府门口刚下了马,就看到秦王那辆大车往巷子里转进来,承影和几个小厮骑马走在车前,陆仪跟在车后,一起进了巷子,陆仪和承影等人下马,车帘掀起,秦王踩着脚踏,下了车。
这次往益郡王府祭祀,陆仪吩咐动用了这辆精钢包裹的大车,车辆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沉重而阔大,哪怕是秦王府那扇进出大车的侧门,也略窄了一线,车子是要绕道侍卫们跑马进出的那扇侧门,才能进出。
李文山忙笑迎上去,“王爷回来了……”
李文山一句话没说完,陆仪突然神情大变,发出声短促的啸叫,一只手拔刀出鞘,另一只手一把扯下车帘,扯下的同时,已经几下抖成一根,用力挥了出去。
承影和含光、宵练几个小厮,听到啸叫,只比陆仪慢了一线,抽刀出鞘,一手挥刀一手用鞘,凭着无数死生中历练出来的直觉,挡向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机。
李文山半句话还在喉咙里,直直看着迎面而来的点点寒光,连声惊恐也没能发出来,猛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和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秦王。
只是一瞬间,从三面射向秦王这个标靶的不知道多少支箭,从车子那边过来的,被精钢铸就的车子弹飞。从巷子口过来的,被陆仪手里卷起的帘子,手里的刀,和承影等,以及其它刚下马,以及还没下马的护卫们,以刀剑和**挡在秦王之外。从秦王面前,从李文山背后射来的两三支箭,几乎同时,全数钉进了李文山后背。
陆仪挡住头一轮箭雨,甩开那卷车帘的同时,跃上车顶,从车顶上再次跃起,飞跃上王府高高的围墙,再从围墙上直扑向远远那角不知道哪家的屋角时,从腰间揪下那只黑色布袋,扔了出去,布袋落下时,陆仪也一脚踏碎屋角,直直落了进去。
不过一两个眨眼的功夫。
承影和含光、宵练等七八个小厮,以并不比陆仪慢的速度,各扑一处,缀在后面,不过晚了三五息的金拙言踩到马背上,直扑到已经被护卫团团围在中间那团人形护盾旁边,加入到握刀警戒在外围的护卫中间,厉声吼叫:“进府!”
护卫肉盾拖成紧紧一团冲入王府大门,金拙言冲上大门台阶,一把夺过门里递出的他那杆长枪,握枪站在所有护卫最前,吩咐小厮明书,“去叫柏乔,告诉他!就说王妃的话,请他……告诉他就行了,快去。”
明书狂奔而出。
郭胜和柏景宁说了几句话,更晚了一些,冲到王府大门口时,眼前已经是尸横遍地,郭胜直直的看着满地的鲜血,狼狈沉默的大车,和从大车前一路拖进王府大门的那道浓厚血痕,喉咙干涩。
“你进去看看。我也不知道。”金拙言扫了眼郭胜,喉咙干哑。
郭胜没答话,从众护卫让出的缝隙中直冲进去。
大门里,秦王紧紧抱着已经气息全无的李文山,被护卫们团团裹挟,直到进了二门,才松开些,却依旧真正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紧围。
“把五爷给小的吧,王爷已经走了。”明镜和小厮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文山,秦王慢慢松开,看着满手淋漓的鲜血,声音极低,“去请王妃。”
“王爷怎么样!”郭胜急切中透着丝丝惊恐凄厉的声音直冲进来。
“王爷没事,李五爷,”站在最后围的明剑顿了顿,“遇难。”
郭胜脸上的急切惊恐担忧一下子凝固了,下意识的看向内宅方向。
这个世上,和姑娘最亲近的人,不是王爷,不是他,而是李五。
李夏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脸上仿佛还带着笑的五哥。
“阿夏,对不起,是我……”秦王半跪在李夏旁边,李夏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还在笑着的五哥,抬起手,抓了一把,又抓了一把,秦王急忙伸过手,李夏抓住秦王的手,再往上抓住秦王的衣袖,顺着衣袖抓上去,拉过他的胳膊,将头靠过去,抵在他肩上。
“阿夏……”
“别说话,让我歇一会儿,就一会儿。”李夏声音极低,透着无尽的疲倦和悲凉。
秦王不敢说话了,只努力让身体柔软些,让她靠的舒服些。
郭胜慢慢往下,曲膝半跪,垂着头,心里一片浓烈的,说不出的荒凉感觉。
这份荒凉不是因为李五的死,而是因为姑娘那几句话,那话里的悲凉和寂寞。
陆仪衣服上血迹斑斑,身后,承影提着个捆成一团,头垂的象死人一样的黑衣人,大步进来,走近看到血泊中的李文山,和头抵在秦王肩上,一动不动,以及看着李夏,看的一动不动的秦王,悄悄示意承影往后退一退,站在郭胜身旁,悲伤的看着眼前的悲伤。
金拙言站的略远,怔怔看着脸上已经笼起一层死灰的李文山,下意识的想起他头一回见到李五,他大睁着眼,揪着自己衣服,惊讶之极的问着古六:不都是一样的料子么哪儿不一样了……
这也是一线生机么,借走了他的生机……
周围的静寂中,外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李夏有些吃力的抬起头,一直往上抬,没再看托在小厮手里的李文山,找了一圈,看向金拙言,“烦你走一趟,送五哥回去吧。”
“是。”金拙言欠身答应,看着李文山背后那三根长长的黑沉利箭,低低吩咐,“把箭剪了……”
“你替五哥把箭拨了,别留箭头。”李夏拉着秦王,有些吃力的站起来,还是没看李文山,只看着郭胜吩咐。
郭胜低头往前,示意小厮挡住李夏的视线,摸出把柳叶薄刀,动作极快的切开皮肉,起出那三支带着长长倒刺的长箭,收起长箭,退后半步。
“就这样抬回去吗”金拙言看着浑身血透的李文山,犹豫着问了一句。
“嗯,就这样。”李夏已经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往那间暖阁过去。
郭胜轻轻拉了拉金拙言,“都别换衣服,挑几个衣服脏的,别避人。”
金拙言垂着眼嗯了一声,让人抬了只春凳过来,抬上李文山,出了秦王府大门,金拙言脚步顿住,左右看了看,招手叫了个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小厮,“你先去李家,和唐五奶奶说一声,五爷……走了,正送五爷回家,五爷这样子,你略说一说,让她准备准备。”
小厮应了,急忙上马疾奔往李府。
金拙言步行走在最前,四个浑身血渍,甚至脸上都溅着血迹的小厮,抬着李文山,周围跟着十来个同样身带血渍的小厮,往李府过去。
刚出了巷子,迎面正遇到上疾赶过来的柏乔,柏乔远远看到这一群浑身是血的小厮,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急催马冲上前,纵身跳下,直冲上来,“是谁”
“李五。”金拙言往旁边让开,等柏乔冲到春凳前,看清楚了,才低低答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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