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来了好些人,都等着看他们家小爷呢。
陆仪大步流星径直进去,刚进了二房,突然顿住,举起一只胳膊闻了闻,又举起另一只闻了闻,他昨天到现在澡没洗过,衣服更也没换过,汗可出了不少,昨天大哥说他一团酸臭……
“有没有个地方,我得先洗一洗。”陆仪招手叫过一个想看他,又忍着不敢看的婆子。
“有有有!我带小爷到您院子里,您的院子早就收拾出来了,太太亲自看着人收拾的。”婆子满脸荣光,一路小跑过来,殷勤的不能再殷勤了。
跟着婆子到了他那间院子门口,陆仪见院门里有人迎出来,先谢了婆子,又笑道:“再烦你去跟太太说一声,我一身酸臭,先沐浴,换了衣服立刻过去给老太爷请安。”
“是是是。”婆子连声应着,一路小跑赶紧去传话。
院子里的婆子小厮迎出来,侍候陆仪沐浴洗漱,换了身新衣服出来,陆仪直奔陆老太爷的正院。
离陆老太爷正院还有很远,迎面看到黄嬷嬷,陆仪脚步顿住,看着黄嬷嬷,笑容灿烂,等黄嬷嬷走的近了,长揖下去,“黄嬷嬷。”
“唉哟可不敢当,小爷哪能跟老奴行这样的大礼,这可就不对了!”黄嬷嬷一边还礼,一边上上下下看着陆仪,看的舍不得移眼,小爷比小时候还好看!
“这是给您陪礼呢,从前是我不懂事,嬷嬷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陆仪再次拱手躬身。
“不敢当不敢当,那就更不敢当了,小爷那时候才多大那么大的孩子,哪个不淘小爷小时候就可爱的不得了,聪明得不得了……呃,你瞧瞧嬷嬷,老糊涂了,忘了正事,太太让我来迎迎小爷,请小爷直接去荣福阁,都在那儿呢。小爷还记得荣福阁吗小爷您可是越长越好看了……”
黄嬷嬷一边带路,一边看着陆仪,兴奋的说个不停。
陆仪跟着她,语笑晏晏的和她说着话,往荣福阁过去。
离荣福阁还有一射之地,门口,巧叶和巧云急步迎出来。
陆仪站住,看着两人,笑着再次长揖,“巧云姐姐好,巧叶姐姐好,凤哥儿给你们赔礼了。”
“小爷这是要……小爷可不要这样,这要吓着人的,哪里当得起小爷这……要折了巧云的寿了。”巧云和巧叶忙不迭的曲膝还礼,再曲膝见礼,再曲膝,忙的简直乱起来了。
“凤哥儿快进来。”荣福阁里,敏姐儿提着裙子冲下台阶,一路冲一边冲陆仪招手,“快来快来,都等着看你呢,让她们瞧瞧,你是不是比花儿还好看。”
“敏姐儿,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周太太的斥责声从荣福阁里传出来,斥责声没落,就被一片笑声压过,“敏姐儿说得对,凤哥儿快进来,好好替你敏姐姐撑撑脸面。年年说你跟花儿比好看的事儿呢。”
“小爷快进去吧,咱们陆家姑奶奶从来没回来的这么齐过,都等着……小爷快进去。”巧叶和巧云忍着忍不住的笑,赶紧往里让陆仪。
陆仪倒十分淡定,被敏姐儿揪着袖子,大步进了荣福阁,先给坐在上首的陆老太爷见了礼,长揖起来,迎着一圈儿全是瞪过来的眼珠子,根本看不到周太太在哪里了,只好团团的揖。
“你们瞧见了吧我没乱说吧是不是比花儿好看”没等陆仪一圈儿揖完,敏姐儿上前一步,一把拉住陆仪,高昂着头,将他往外推了些,得意洋洋的推着他给众人看。
“姐姐看,要不要拿朵花来比着看”陆仪顺着敏姐儿的手转着圈,微微侧头,和敏姐儿认真道。
敏姐儿噗一声笑喷了,一下下拍着陆仪,“我就说,咱姐弟俩脾气最投,我也是这么想的,快去拿……拿最好看的花儿来!”
荣福阁笑成一片,连陆老太爷在内,都笑的几乎岔了气。
笑闹声中,周太太一边笑着一边叹气,总算把众人安排到各桌上坐下,陆仪坐在陆老太爷下首,抢在丫头之前,给陆老太爷斟酒递筷。
周太太让人先给陆仪盛了碗汤,又看着他吃了半碗饭,示意敏姐儿,“敏姐儿,你弟弟一直在外头,家里别说亲戚,兄弟姐妹都没见过呢,你带着你弟弟认认人。”
“弟弟吃了饭没有”敏姐儿应了一声,急忙站起,一边往主桌过来,一边问道。
“已经吃了,谢谢姐姐。”陆仪先应了句,忙站起来,看向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笑着拍着他,“这是你的家,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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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陆将军之二十四
第二天,陆仪早起练了功,沐浴洗漱,问了陆老太爷还没吃早饭,忙让人去说一声,他过去和陆老太爷一起吃早饭。
陆老太爷早饭清淡,这会儿却摆了满满一桌子,黄嬷嬷和巧叶站在上房门口,一左一右打起帘子,陆仪忙左右欠身致谢。
黄嬷嬷忍不住笑,“小爷刚归家时,也跟这会儿一样,乖巧的让人心疼,后来……”
“这回不会了。”陆仪急忙表态。
巧叶笑出声,“嬷嬷总说她年纪大了,颠三倒四起来,这会儿真看出来了。”
“凤哥儿快进来。”屋里榻上,陆老太爷招手叫陆仪,“昨天我就跟你母亲说,还让黄嬷嬷和巧叶过去侍候你起居,她非说你长大了,看看,还不是跟小时候一样,早饭也是翁翁这里的最好吃是吧”
“就是啊。”陆仪一边答着话,一边坐到陆老太爷对面,伸头看了一遍,用力吸了口气,愉快的搓了下手,“看看,全是我爱吃的,真香。”
“你让人传了话要过来吃早饭,老太爷差点把小厨房催着火,好在郑厨头是真聪明,昨儿就听他不停的念叨,小爷爱吃这个,爱吃那个,早就准备上了。”黄嬷嬷一边上前递了湿帕子给陆仪,一边连说带笑道。
巧叶先盛了碗清粥给陆老太爷,又盛了碗鸡汤粥给陆仪。
陆仪接过喝了一口,伸筷子挟起只澄皮虾饺,一口吃了,连连点着头,又吃了一个。
陆老太爷看的眉开眼笑,他最喜欢看儿孙辈欢快吃喝了。
刚吃了早饭,陆佶就到了,陪说了几句话,陆仪就和陆佶一起,往前院过去。
从前院一个侧门进去,宽阔的一大片空地上,站了四五十个十三四岁年纪,青衣小帽,小厮打扮的少年。
陆佶进了侧门没多远就站住,示意陆仪,“照常例,你身边的小厮都要出自建昌城,这些,治平元年就开始挑选了,一轮轮下来,还算留下了些,这五十个,学问功夫都不错,也懂规矩,你只挑个性情眼缘就差不多了。”
陆佶交待的很详细。
“要挑几个”陆仪已经打量了一遍垂手垂眼站着的小厮们。
“二十个。”陆佶再解释道:“这些是在你身边近身侍候领吩咐的,他们各人都另有小厮,回头我跟你说说府里通常的规矩,以及,”
陆佶的话顿了下,“阿爹的规矩,给你做个参考,到底要如何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最便当,就怎么安排,这个没有定例。”
“好。”陆仪答应的很干脆,往前几步,挨个细看起每一个小厮。
慢慢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到第三遍,陆仪走的飞快,一个个点着,点出了二十个小厮。
被点出的二十个小厮,再怎么压抑,脸上身上的喜气也抑制不住。
陆佶扫了眼被挑出来的二十个小厮,笑着示意陆仪,“带走吧,余下这些,也都是极难得的,得赶紧拨到各处去,你去吧。”
陆仪拱手别了陆佶,带着他这崭新的二十个小厮,往自己院子里回去。
后头跟着一大群小厮,回到院子里,陆仪站在垂花门下,看着已经顺着他的目光,伶俐无比的在外院站成两排的小厮们,有几分挠头。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头打仗,到处游荡,比马贼好不了多少,常常十天半个月,甚至两三个月才洗一回澡,衣服不烂不换,吃的上头倒是讲究些,不过这个讲究是相对于两三个月洗一回澡而言。
这些小厮该怎么用,他十分没底。
一会儿大哥会跟他说,至于他的规矩……他只懂军中的规矩。
“去叫大虎。”陆仪呆站了片刻,瞄见个婆子从院外进来,刚说了句,站在第一排最边上的小厮上前半步,垂手道:“小的去请白爷吧”
“去吧。”陆仪有一瞬的意外,立刻示意小厮去请。
白大虎他们的院子离陆仪的院子极近,片刻功夫,白大虎就跟着小厮进来。
“这是我的小厮,新挑的,你跟他们说说咱们军中的规矩,以后,也都照军中的规矩。”陆仪前面的话是吩咐大虎,后一句,转向诸小厮道。
诸小厮垂手应了,陆仪冲白大虎挥了挥手,示意他把人带出去。
没多大会儿,白大虎就一溜烟跑过去请见。
陆仪正在陆佶书房里看这几年从京城递回家里的书信,白大虎一进屋就啧啧不停,“小爷,你那二十个小厮,可不得了,军中规矩他们懂,我就是跟他们说了说小爷的规矩……不叫规矩,小爷的习惯,比如爱喝甜酒,爱吃粘乎乎的东西……”
迎着陆仪斜过来的目光,白大虎身子微矮,“这是废话,说正事。那些小厮比我和二壮他们强多了,个个聪明,柴师父说的听话听音的那种,他们都是山里教出来的,功夫不错,不是我和二壮这种上马杀人的功夫,正宗的功夫,那个,有个叫子安的,是陆七师父的徒弟,精于毒,才这么大点儿的人,好象真挺精通的,说是还会沏茶,总之,真不错。”
大虎啧啧有声。
陆仪侧着头想了想,吩咐啧啧有声的白大虎,“你去把那个去叫你的小厮叫过来。”
“对对对,小爷自己问最好,都是识书达礼,长的也好看,我这就去。”白大虎又夸了两句,赶紧去叫人。
没多大会儿,书房门外一声不高不低的禀报声传进来,“小爷,子宁奉命请见。”
“子宁。”陆仪低低重复了一遍子宁这个名字,扬声叫进,“进来吧。”
子宁进屋,离陆仪和书案三四步,欠身垂手站住。
“你跟哪位师父学的功夫”陆仪打量着子宁,面容干净,眼珠乌亮,看起来极其清爽和气。
“多数时候是跟着九师父练功。”子宁垂手答话。
“余下的三十人,要去哪里,你听说过没有”陆仪的话题很跳跃。
“府里各处商号,谍报,军中,山上,听说还有北边,都是用人的地方。”子宁语调沉静。
“你听说过白大虎”
“是,小的们自小挑出来,就是准备侍候小爷的,府里常和小的们说小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
陆仪在姚先生帐蓬里写完了今天的字,出来时,大虎和二壮大呼小叫着,已经打好架,垂涎欲滴的准备吃饭了。
陆仪坐到陆婆身边,刚接过大虎递过来的一大碗连饭带菜,营地一侧,尖锐的哨声响,和哨声同时,是吼声和惨叫声。
“袭营!”陆婆一跃而起,拎起端着碗还懞着的陆仪,冲向就在旁边的战马。
大虎等人紧跟陆仪简直跟成本能了,虽说陆仪是被陆婆拎着的陆仪,照样紧跟上来,在陆婆将陆仪扔到他那匹马上时,大虎等人也冲到自己的马前,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紧盯着陆仪,陆仪往哪儿冲,他们就往哪儿冲,陆仪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陆仪却有些懞,陆婆将陆仪扔到马上,自己也跳上马,抽出长枪,一边往前冲,一边冲陆仪吼,“别跟着我!”
抽出刀,正准备跟上陆婆的陆仪急勒住马,在周围的吼声惨叫火光刀影的乱相中,头一回觉得自己跟大虎差不多。
瞬间就混乱起来的营地里,人吼马嘶,刀闪血飞,根本容不得发呆发愣,陆仪昏头胀脑中,也没分清哪跟哪,挥着刀就冲了出去,总之不能干站着。
大虎等人出力不使心,只管跟在陆仪身后,嗷嗷叫着挥刀就冲。
一道刀光砍过来,陆仪凭着本能,挥刀迎上,再横刀劈出,血飞溅到他脸上,说不清是烫热还是阴寒的血珠,砸的他清醒些了。
不远处几个帐蓬烧了起来,大约还有粮草,陆仪看着一处分外旺盛的火光,下意识的想到了粮草,他周围,却是火光之下的阴暗,他甚至分不清楚哪是敌人,哪是自己人,人流象是湍急的水,他骑在马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甚至不知道该往前冲杀,还是往后退避。
刀枪不停的从四面八方砍过来,扎过来,陆仪很快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大腿上很痛,好象受伤了,后背也疼的很,大约也受了伤,他手里的刀越来越重,喉咙里有丝丝甜意,他已经累极了。
几滴血点砸在他头上,不是血点,是雨,倾盆大雨突然狂泄而下,远处近处的火,被瞬间浇灭,狂暴的雨点砸在人身上,马身上,砸在刀枪上,砸在地上,将原本刺耳的吼声,惨叫声,刀枪尖锐的碰撞声,都压成了一片沉闷。
陆仪全凭着一份本能,不停的挥着刀,他那匹马突然一声痛嘶,扬起前蹄,猛往前窜了出去。
陆仪措不及防,从马背上跌到一半,一把抓住马鞍,由骑在马上,成了趴在马上。
那匹马不辨东西只往前冲,陆仪死死揪着马鞍,不敢跌下。
师父们说过,战场上,跌下马就是个死字。
陆仪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了哪儿,马仿佛越跑越快,越跑越野,陆仪的手痛不可当,胳膊酸的全无感觉,马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好象是一棵树,或是别的什么,猛撞在陆仪身侧,撞的陆仪头盔飞落,晕死过去。
陆仪醒过来,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他那匹马后腿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已经凝结,马正慢慢甩着尾巴,后腿微瘸,挑三拣四的吃着嫩青的不知道什么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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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陆将军之二十一
几天后,曹将军部赶到大军驻地。
黄将军等几军已经攻下旦当部一小半,曹将军驻地所在,在黄将军等军之后,算是驻扎在自己家地头了。
傍晚,打擂的台子又搭起来,陆仪站在擂台一角,神情沉郁的看着擂台上的你来我往,片刻,转回头,再挨个看一遍他挨山挨寨带回来的这些小伙伴,少了三个,可看起来,却象是空落的一片荒凉。
“你去,把我那块长汗巾拿来。”又看了一会儿擂台,陆仪低声吩咐大虎。
大虎哎了一声,跑的飞快,片刻就拿来了陆仪那块擦脸的长汗巾,陆仪接过汗巾,从眼睛往下,盖过鼻裹在脸上,举手示意他要打擂,往前几步,没理会已经蹲在擂台前,准备托他上去的大虎,双手撑着擂台,努力爬了上去。
陆仪身后不远,柴师父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懂点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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