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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巧叶先盛了碗清粥给陆老太爷,又盛了碗鸡汤粥给陆仪。

    陆仪接过喝了一口,伸筷子挟起只澄皮虾饺,一口吃了,连连点着头,又吃了一个。

    陆老太爷看的眉开眼笑,他最喜欢看儿孙辈欢快吃喝了。

    刚吃了早饭,陆佶就到了,陪说了几句话,陆仪就和陆佶一起,往前院过去。

    从前院一个侧门进去,宽阔的一大片空地上,站了四五十个十三四岁年纪,青衣小帽,小厮打扮的少年。

    陆佶进了侧门没多远就站住,示意陆仪,“照常例,你身边的小厮都要出自建昌城,这些,治平元年就开始挑选了,一轮轮下来,还算留下了些,这五十个,学问功夫都不错,也懂规矩,你只挑个性情眼缘就差不多了。”

    陆佶交待的很详细。

    “要挑几个”陆仪已经打量了一遍垂手垂眼站着的小厮们。

    “二十个。”陆佶再解释道:“这些是在你身边近身侍候领吩咐的,他们各人都另有小厮,回头我跟你说说府里通常的规矩,以及,”

    陆佶的话顿了下,“阿爹的规矩,给你做个参考,到底要如何安排,你觉得怎么样最便当,就怎么安排,这个没有定例。”

    “好。”陆仪答应的很干脆,往前几步,挨个细看起每一个小厮。

    慢慢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到第三遍,陆仪走的飞快,一个个点着,点出了二十个小厮。

    被点出的二十个小厮,再怎么压抑,脸上身上的喜气也抑制不住。

    陆佶扫了眼被挑出来的二十个小厮,笑着示意陆仪,“带走吧,余下这些,也都是极难得的,得赶紧拨到各处去,你去吧。”

    陆仪拱手别了陆佶,带着他这崭新的二十个小厮,往自己院子里回去。

    后头跟着一大群小厮,回到院子里,陆仪站在垂花门下,看着已经顺着他的目光,伶俐无比的在外院站成两排的小厮们,有几分挠头。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头打仗,到处游荡,比马贼好不了多少,常常十天半个月,甚至两三个月才洗一回澡,衣服不烂不换,吃的上头倒是讲究些,不过这个讲究是相对于两三个月洗一回澡而言。

    这些小厮该怎么用,他十分没底。

    一会儿大哥会跟他说,至于他的规矩……他只懂军中的规矩。

    “去叫大虎。”陆仪呆站了片刻,瞄见个婆子从院外进来,刚说了句,站在第一排最边上的小厮上前半步,垂手道:“小的去请白爷吧”

    “去吧。”陆仪有一瞬的意外,立刻示意小厮去请。

    白大虎他们的院子离陆仪的院子极近,片刻功夫,白大虎就跟着小厮进来。

    “这是我的小厮,新挑的,你跟他们说说咱们军中的规矩,以后,也都照军中的规矩。”陆仪前面的话是吩咐大虎,后一句,转向诸小厮道。

    诸小厮垂手应了,陆仪冲白大虎挥了挥手,示意他把人带出去。

    没多大会儿,白大虎就一溜烟跑过去请见。

    陆仪正在陆佶书房里看这几年从京城递回家里的书信,白大虎一进屋就啧啧不停,“小爷,你那二十个小厮,可不得了,军中规矩他们懂,我就是跟他们说了说小爷的规矩……不叫规矩,小爷的习惯,比如爱喝甜酒,爱吃粘乎乎的东西……”

    迎着陆仪斜过来的目光,白大虎身子微矮,“这是废话,说正事。那些小厮比我和二壮他们强多了,个个聪明,柴师父说的听话听音的那种,他们都是山里教出来的,功夫不错,不是我和二壮这种上马杀人的功夫,正宗的功夫,那个,有个叫子安的,是陆七师父的徒弟,精于毒,才这么大点儿的人,好象真挺精通的,说是还会沏茶,总之,真不错。”

    大虎啧啧有声。

    陆仪侧着头想了想,吩咐啧啧有声的白大虎,“你去把那个去叫你的小厮叫过来。”

    “对对对,小爷自己问最好,都是识书达礼,长的也好看,我这就去。”白大虎又夸了两句,赶紧去叫人。

    没多大会儿,书房门外一声不高不低的禀报声传进来,“小爷,子宁奉命请见。”

    “子宁。”陆仪低低重复了一遍子宁这个名字,扬声叫进,“进来吧。”

    子宁进屋,离陆仪和书案三四步,欠身垂手站住。

    “你跟哪位师父学的功夫”陆仪打量着子宁,面容干净,眼珠乌亮,看起来极其清爽和气。

    “多数时候是跟着九师父练功。”子宁垂手答话。

    “余下的三十人,要去哪里,你听说过没有”陆仪的话题很跳跃。

    “府里各处商号,谍报,军中,山上,听说还有北边,都是用人的地方。”子宁语调沉静。

    “你听说过白大虎”

    “是,小的们自小挑出来,就是准备侍候小爷的,府里常和小的们说小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五
    二月里,南安城最热闹的地方,是离北城门不到一里路的北帝庙。

    阮十七转着折扇,沿着北帝庙前长长的台阶最边侧,一边不紧不慢往上走,一边打量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

    这小一年,他发现看人是桩大乐趣事。

    比如这会儿,从他身边过去的人群,就趣味无穷。

    那个小女人,脸上的粉刮刮得有二三斤,红袄紫裙子,屎一样,可瞧她那份拿捏样儿,大约觉得自己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了吧,呃,她居然拿捏出浑身的羞涩给他抛媚眼……

    幸好他见多识广,不得那一眼他就吐了。

    这人哪,不管美丑,先得有自知之明,人身发肤,父母给的,美不必知,丑也不必知,何必多想,坦坦荡荡多好,可这坦坦荡荡,真是凤毛麟角。

    前面那老太太就挺好,丑成那样,一张脸除了眼全是皱纹,嗯,眼睛也是皱纹,不过是有光会动的一条,可这眼神好,透亮,笑的多让人舒心,身健体康,也让人舒心,挺好。

    阮十七一边走一边看,看到北帝庙门口,进了山门,沿着东侧的游廊,避开中间正殿前挨挨挤挤的上香磕头人群,往庙后面去。

    走到最后一重,阮十七的目光落在跪在连大殿最东边角都有几步距离的一个女子身上,阮十七顿住步,仔细看了两眼,眉毛扬起,往后退了两步,再看,再往前走几步,再看,看的眉毛落下抬起,抬起落下,折扇拍在手上,嘿嘿笑起来。

    阮十七往后退了十来步,愉快的跳下几级台阶,几步走到那个女子身边,微微弯腰,再次仔细打量她。

    女子一身乡下殷实人家女孩子打扮,垂头缩肩,看起来懦弱胆怯,可这张脸,是真好看。

    阮十七咯的笑出了声,腰弯的更深了,折扇拍在女子肩上,“兄弟……”

    刚说出兄弟两个字,女子猛转头看向阮十七,阮十七被她凌利的目光盯的一个怔神的功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再被人抬手卸了下巴。

    从阮十七身后站在廊上的五六个小厮,也被两样抱住卸了下巴,推过最后一重大殿,推进了一处供香客租用的小院。

    “你认得我”一进小院,陆仪一边抬手乱揪着头上的发簪,一边盯着阮十七,冷声问道。

    承影抬手推上阮十七的下巴,含光忙上前替陆仪换装。

    阮十七半丝怕意也没有,连他那五六个小厮,也都是一脸淡定。

    阮十七上上下下打量着陆仪,惊叹的啧啧有声,“这位兄弟,你长的这么好看,想干点什么坏事,上脸就行了,还犯得着使出这样的手……”

    “给我揍。”陆仪弯腰洗脸前,打断了阮十七的话。

    “我来。”站在承影身后白大虎话音没落,已经一巴掌拍在阮十七脸上,这一巴掌下去,阮十七脸上立刻就僵起了四根手指头印。

    “老子姓阮,姓阮……”

    “堵住嘴!”陆仪头也不抬的吩咐了句。

    承影摸了块不知道什么布,利落无比的塞进了阮十七嘴里。

    陆仪洗好脸,绾好头发,换了衣服,接过宵练递上的折扇,抖开,转身看向阮十七时,阮十七已经被白大虎揍的一脸血,浑身脚印,在地上抱着头,紧紧团成一团乱滚。

    陆仪示意承影抽出阮十七嘴里的不知道什么布。

    阮十七猛抽了口气,看着陆仪,呻吟了一声,“你是,陆家,那位小爷,唉哟,老子,不是,我快被你打死了。”

    “看样子,没挨过揍。”陆仪象刚才阮十七看他那样,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狼狈不堪的阮十七。

    “小爷真聪明。”阮十七刚要笑,嘴唇一动扯的脸上一阵剧痛,“除了你,谁敢揍我下这样的狠手唉哟,给我涂点药行不行唉哟,疼死了,我不认得你,你到了南安城,难道不认得我都是亲戚,你下这样的狠手……”

    白大虎可没怎么留手,这一顿揍,实实在在,阮十七从头到脸到身上,无处不青紫,无处不疼痛难当。

    “早就听说你凭着小聪明,成事的时候没有,净坏事儿!果然。”陆仪抬手在阮十七肩上点了下。

    阮十七疼的唉哟连声,“我哪知道……南安城没听说有什么淫贼,要是有,我看到你,我指定……可你扮的一点儿也不象啊,浑身杀气,你往那儿一跪,象只铁荆棘,哪有半点儿美人样儿这能怪我……”

    “我看你还是欠揍。”陆仪眼睛微微眯起。

    “我错了,小爷我错了,可你那美人儿,小爷你还是个雏儿吧你根本不知道……”

    “再揍!”陆仪错牙道。

    “不能再揍了,我错了。”阮十七听到再揍两个字,一声尖叫的同时,一个前扑,紧紧抱住陆仪的腿,“有话好好说,不能再打了。”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六
    “你说说。”陆仪还是斜着阮十七,不过语调客气多了。

    “这五家,只有一家告了官,还是因为葬在谁家坟地这种破事儿。”阮十七下巴抬起,想翘起二郎腿,刚刚翘起个脚尖,就疼的吸了口气,又老老实实落回去。

    “那位兄弟,你下手太狠了,咝,说正事。之所以都没告官,只怕是都以为是早有奸情,这奸夫,孙家以为是和他家姑娘定了亲的赵家小子,那别家,必定以为是族中,或是亲戚中哪个不成才子弟,总之,觉得不是他们家姑娘做了没脸的事,就是族中出了没脸的事,姑娘自己吊死了,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宜再多生枝节,影响了家里族里的脸面,这事自然就葫芦提了。”

    “嗯。”陆仪垂着眼皮嗯了一声,“五家中,除了告状的孙家,之前的两起,咬死说他们家姑娘是病死的,我让人半夜挖出来看过,又埋回去了,没再多事,之后的两起,有一起姑娘的母亲说她闺女被人害了,要报官,家里人不肯,说这事传出去,几个妹妹就没法议亲了,另一起,父母兄弟,一口咬定是病死的,我让人当场开了棺,抽了爹娘和几个兄弟一顿鞭子,也就抽了几鞭子,没敢做别的,怕惊动了凶手。”

    “该打!”阮十七啐了一口,“五起全是赶在庙会后”

    “嗯。”陆仪看着阮十七,“最后一家,我赶去的及时,屋里还没怎么动,屋里和床上都很整齐,被褥枕头什么的,都好好儿的,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没有血渍,人是死后吊上去的,五个都是。”

    “怎么死的”阮十七上身前探。

    “应该是用被子捂死的,没出血,凶手应该是个身强力壮的,能压着捂死,一点动静没有,得有几分力气。”陆仪眉头微蹙,这是他从家里出来,碰到的头一个案子,就这样缠手。

    阮十七捏着下巴,刚一碰就又是一声痛苦的咝咝声,“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明知道我姓……说正事。家都是集上的”

    “嗯,四个集上,一个镇上。”陆仪正眼看阮十七了,阮家这位小十七,传说中极聪明一句,挺实在。

    “没查到什么陌生人是吧”阮十七接着问道。

    陆仪嗯了一声,“跟着庙会走,应该是个以赶庙会为生计的人,比如杂耍,货郎,算命打卦的,对于这五家集镇来说,就算陌生人,前两家不提了,事情过去一个来月,后三个,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要做什么的,才能让人不当他陌生人,或是看不到一样”

    “这可难说。”阮十七挠着头,他这头脸,就头皮不疼。“货郎杂耍这些,包括算命,都不大可能,这样的人出现在镇子上,动静太大,动静不大他也做不了生意,跟着庙会走的,除了正经做生意的,还有偷儿这些,得从这些人中间找。”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陆仪看着阮十七,不客气的问道。

    “办法,暂时没有,你扮美人这事……我说的是正事!你刚扮上是吧”阮十七一句扮美人出来,见陆仪要翻脸,急忙摆手解释,他说的真是正事。

    陆仪盯着他,勉强点了下头,他刚刚装扮好,出来,跪到殿前,他就凑上来了!

    “那你得谢谢我,说的是正事,你听我说完!我跟你说,这种算是走江湖的,走江湖的人,眼睛好使的很,就你扮的那……什么,我一眼都能看出来,能瞒得过那些老江湖你这个饵,钓不上来鱼,说不定还得把鱼惊跑了,你看你这样,一看就不是平常人,那凶手看到你,指定立刻就跑了,这事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把我打一顿,陆家小爷,你这威风,可不得了。”

    陆仪斜着他,片刻,站起来,冲阮十七长揖到底,“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唉哟喂!”阮十七两只脚来回跺着,两只手撑着椅子扶手,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屁股却在椅子上坐的稳稳当当,“小爷可真是,当不得,我就是说说,咱们兄弟……咱们俩的辈份,是兄弟吧咱兄弟不是外人,您看您,这客气的。”

    陆仪长揖直起,看着一下下撑着椅子扶手稳坐不动的阮十七,拍了拍手,“我赔了礼,你受了礼,这事,可就掀过去了。”

    “你那药再给我两罐,我这脸得用你们陆家的药,别万一破了相。”阮十七不客气的伸手要药。

    陆仪斜着他看了片刻,示意承影,“给他。”

    “南安城不比随安县那样的小地方,这北帝庙会,一热闹又是半个月,就怕他又犯了案,你我都不知道。”陆仪看着承影将药给了阮十七的小厮,皱眉道。

    “你我”阮十七声调上扬,“小爷,你可真不客气,这是你的事,不是……当然。”阮十七话没说完,迎着陆仪微微眯起的眼,立刻改口,“这是南安城,南安城的事,当然就是我的事,再说,我这个人最爱凑热闹,最爱解个谜啊什么的,小爷真是洞悉人心,可不就是你我,不过,这事儿挺烦,非常烦。”

    阮十七皱眉皱的咝咝有声。

    “我知道很烦,也很急,要不是急了,也不会出刚才那样的下策。”陆仪头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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