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这事儿吧,你有行军图没有,把这几桩案子摆出来看看。”阮十七一边说一边扶着腰,咝咝有声的站起来,“你说你明知道是我,你下这么重的手干嘛你把我打的伤成这样,我疼成这样,都不能专心……那个啥,我是说,疼得这样,更专心了。”
陆仪示意承影,承影搬了只小沙盘出来,放到旁边桌子上。
“沙盘都做出来了,你也过来看看。”阮十七一步一步挪到桌子旁边坐下,仔细看沙盘上的示意。
“这是庙会,这是姑娘的家,都不远,路程都差不多。”陆仪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七
最顶上很狭小,就是挤挤挨挨,也不过站上两三个人,承影和阮十七的几个小厮都依次从台阶上排下去,等着听吩咐,阮十七和陆仪上到塔顶,透过四面八方,却十分狭小的窗户,看向外面。
窗户没糊窗户纸,更没糊纱,看外面非常清楚。
北帝庙里,挤的满满的都是人,人流分成两股,都如潮水一般,一股往里,一股往外,这两股潮水从山下起,一路涌进北帝庙,从庙东进,到最后一重大殿前,两股潮水混合混乱之后,由东往西,再流下去。
北帝庙四周,道士和来帮忙的修士们已经拉起彩幡,拦住香客,隔不多远就站着个耐心的修士,不厌其烦的指示着香客,往前,往山门下去。
潮水的集结和溃散,都在山脚下,山脚下,才是真正的热闹的不堪。
北帝庙所在的山不高,往北还有座略高些的山,这座山再过后,就一马平川了。
北帝庙山门前,往南离南安城不到一里,就是南安城北城门,从北帝庙山门,直到北城门,这一里来路,是年年北帝庙会最热闹的地方。
这会儿,离山门不远,已经依次搭起了四个戏台,都已经咿咿呀呀唱上了戏。
看山门最好的一个窗口被陆仪占了,阮十七这边看看,那边看看,都看不全,想伸头出去,试了试,没敢,要是伸头出去,从下面看,可就是一清二楚了,眼下是大事,不能犯这样的小错。
“你让一让,好歹让我看一眼。”阮十七又转了两趟,硬着头皮推了推陆仪。
陆仪爽快的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一半地方给阮十七。
阮十七点着几台大戏,给陆仪介绍,“离山门最近的那台,是香客们攒的钱,年年唱的戏都一样,是唱给北帝一个人……不对,一个神听的,都是什么北帝荡魔记,真武报恩记,你看看,台子前人最少是吧,那戏唱的,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人家本来就不是唱给人听的。”
陆仪斜着阮十七,他对他的自来熟,以及这份自说自话,而且还能说的十分气人的本事,十分佩服。
“第二台,是你小姑我九婶还愿的大戏,别问我,我不知道她许了什么愿,女人家许愿这事,十分可怕,是从你们建昌城请的戏班子,据说什么南边第一,反正这么看着,戏台子搭的不错,你小姑有钱,啧,看看台前,挤了那么多人。”
“这山门前,谁想搭台子唱戏都行”陆仪打断了阮十七的啧啧。
“那怎么可能,要是那样,从山门到北城门,全搭戏台子也不够。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就这四台。每年谁要搭台子唱戏还愿,得先要到庙里去说,早点儿好,不过最后还是看钱,还有,门第儿吧。
庙里定个差不多,还要报到南安府衙,府衙那边,可就不怎么看钱了,总之,这不是有钱就行的事儿。
后面两台大戏,一台是赵府尹替母亲祈福的。
赵府尹这一任,到今年,这是第五年了,前四年里三个中上一个卓异,很不容易,这一任满,照理,该升一升了,可要是他娘一病没了……”
阮十七嘿嘿干笑,“所以啊,你看,这大戏唱的,好大一个孝字啊,啧啧。”
阮十七又是几声啧啧,抬了抬下巴,“离山门最远那台,沙家出的钱。知道我最讨厌谁吗”
陆仪斜着阮十七,没接他的话。
阮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八
阮老太爷听说老生儿子被人揍的不轻,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过来,一眼看到半边脸肿涨的阮十七,心疼的唉哟一声,几步就扑了上去,“谁这么大胆子这是……你不是跟那位小爷一起办案的这怎么……”
阮十七竖指唇上,拼命示意他阿爹别叫,“是一起办案,这是办案前,这一顿打估计找不回来了,我找不回来,你也找不回来,既然找不回来,阿爹就当没看见吧,要不然,我就从大门进来了。好在吧,也算不打不相识,阿爹你悄悄请个大夫给我看看,我怕我这脸,别毁了容。”
“已经让人去请了,真是那位小爷打的这下手也太重了,你没跟他说你姓阮怎么能打成这样这事儿我得找陆老爷子说说,再怎么……”阮老太爷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都说了没事儿,你别跟我阿娘说,虽说阿娘看得开,不过还是算了,她要是知道,指定得让人把我搬过去,眼睛不眨的看着我,到这脸好了,还得再看上个十天八天的,我可受不了。”阮十七一边拧着脖子,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半边脸,一边和他爹交待。
“唉,你打发人回来说你跟着陆小爷帮办案子,什么案子到底是办案,还是他拿捏你你放心,就是陆家,咱们……”
陆老太爷看着儿子那张脸,越看越心疼,越看想的越多。
“真是办案子,说起来也怪我,那位小爷扮了个美人儿,”阮十七的话猛然顿住,眨了两下眼,噗一声笑出了声,“我听九婶说过不只一回,说这位陆小爷和她们陆家那位先祖生的极似,说她们陆家先祖性子诙谐,最爱扮美人儿戏耍别人,可这位小爷扮的美人儿,**一团杀气,可是半点儿也不象。”
“你当场把人家戳穿了”阮老太爷对儿子,还有是相当的了解的。
“实在不象,戳穿他其实是帮他,这事他后来知道了,也跟我赔过礼了,那位小爷带的人,我瞧着都是他这些年带的兵,一个个,心狠手辣,我这脸,好象还好,陆家的药就是管用,比刚打的时候好多了。”
“什么就这还比刚打的时候好多了!”陆老太爷一声疼惜,连声唉叹,“他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你没跟他说你姓阮这事我一定得找他家老太爷说道说道。”
“阿爹,”阮十七又对着镜子看了几眼,没理会他爹要找陆老太说道说道这句,看着他爹道:“我瞧陆小爷这样子,是出来历经世情政务的,他去年秋天里才回去建昌城,听说整个腊月都在建昌城,这会儿肯定是刚开始历经,我想跟他一起,也去历练历练。”
“嗯”阮老太爷被儿子这几句一个大转向转的有点儿懞,“你跟着陆家小爷历练你这脸”
“我瞧着,真好多了,我这脸大约不会破相,不破相这事就算掀过去了。我想多带点儿人手,跟着他历练,得真正能帮得上才行,阿爹你说是吧”
阮十七瞄了眼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的他爹阮老太爷,淡定的提着条件。
“还有银子,你得给我个小章什么的,不能再象从前,总拘着个数目什么的。
我要是能跟在陆小爷身边,历练上几年,长了本事不说,这交情也足够了,陆小爷必定要到京城的,往后……总归是有好处的,阿爹说是不是
总之,人和钱,阿爹都得给足了才行。我再聪明,没人没钱,那也
那位陆将军之二十九
陆仪一向天明之前就起来了,天明之后,各处的消息陆续续报回来,各处都平平安安。陆仪越听,脸色越沉,只怕不是平安,而是,盯漏了。
各处的消息还在陆续递进来,阮十七一路小跑冲进来,“赶紧走!出事了,福余镇上,死了一个!赶紧,去看看!”
陆仪脸色一下子泛起层白色,呼的站起来,一边大步往外,一边不停的吩咐,“大虎留在这里,各处递过来的信儿,要是没什么不寻常,等我回来,有不寻常,立刻让人去福余镇禀报。承影,命看福余镇的人留在福余镇……”
福余镇离北帝庙极近,陆仪和阮十七纵马,不过一口气就到了。
东山已经到了,上前禀报:“奉爷的吩咐,没敢声张,周姑娘和她那间屋子看起来了,还没有人进去过,院子里也没怎么动,里正已经过来了,正和周家人说话。”
“和里正说,周家姑娘的事,周家人自己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暂时由着他们。”陆仪吩咐了句。
东山早就瞄着他家十七爷了,一声是应的快而爽利,带着陆仪和阮十七,进了周家院子,
周姑娘光着下身,直直的吊在房梁上,陆仪仰头看了她片刻,躬身下去,阮十七的目光从周姑娘落到满身愧疚而躬身的陆仪身上,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下,“别这样,这不能怪你。”
陆仪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和阮十七一起,先围着尸体转了几圈,仔细查看尸体和这间小小的,昏暗的闺房。
仔细看了两三刻钟,两个人出来,看了院子,又围着院子看了一圈,出来上马,往北帝庙回去。
“我先说吧。”进了陆仪租下的那座小院上房,陆仪去了斗蓬,一边示意阮十七坐下,一边沉着脸道。
“和前几桩案子一样,屋里整整齐齐,周姑娘的闺房南边是杂物房,西边和围墙有一人的间隔,北边有窗户,隔两三天,就是她爹娘住的上房,也有窗户,离的不远,动静略大一点,必定就能听到。东边是门,对着院子,西边院墙上有个角门。
西边院墙没有爬过的痕迹,周姑娘父母一点儿动静没听到,角门里外,铺了红砖路,虽说看不到痕迹,我觉得,这人,周姑娘认识,是她开门放人进屋的。”
“我也这么觉得。”阮十七拍着折扇表示赞同。
“和前几起一样,都是死后挂上去的,闷死的,已经不是处子,不过,这一个,下身里面,有些血丝。我觉得,这姑娘也许是清白的,是被人闷死后,奸的尸。”
阮十七听的大瞪着眼睛,猛的呃的一声,一脸的恶心欲吐。
陆仪没理他,接着道:“要是这样,这全无动静一件,就能说得通了,凶手不知道怎么说动的这几个姑娘,人是她们主动放进屋的,进屋之后,凶手将人闷死,奸尸,再挂起来,之后从容离开。”
“同一个人”阮十七拍着胸口,忍着恶心问道:“要是同一个人,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六位姑娘主动开门放他们进屋”
阮十七上下打量着陆仪,“要是你……”刚说到你字,阮十七立刻改了口,“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要是个女人呢你能男扮女装,别人也能,要是个女人,骗这六个傻姑娘开门,那可就容易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陆仪垂着眼皮,“上一次,我就该想到……”顿了顿,陆仪声音有几分凝涩,“不知道这凶手走了没有,前几回,都是得手就走,不过前几回的庙会,正会都只有一天。”
“这恶人,都不能说他是个人了,丧心病狂,胆大包天,我觉得他肯定还要再做几回,现在咱们就容易多了,跟着庙会转的女人……只怕是个婆子,可不算多,一个一个盯死!”阮十七折扇拍在高几上,咬牙切齿。
“嗯,”陆仪扬声叫承影等人进来,吩咐了下去。
吃了早饭,陆仪和阮十七又去了那座塔上往下看,承影等人则换了衣服,往山门外已经热闹起来的庙会上,挨个热闹看热闹。
“听说你三四岁就被送去学功夫了”阮十七和陆仪看在塔顶,陆仪一动不动站着,凝神看着山门外,阮十七可没这个耐性,看了一会儿,就百无聊赖起来。
“嗯。”
“一直在外面打仗去年才回来”阮十七往后半步,再次仔细打量陆仪。
“嗯。”
“还真是好看,陆小爷,你看过热闹没有比如上元灯会,对了,你们建昌城的上元灯会,可是出了名的,今年灯会你没到街上逛逛”
“你要是觉得无聊,就下去逛逛,不用在这里陪我。”陆仪回头看了眼阮十七。
 
此一世的你 之一
平江谢家出才子,这是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天下都有的共识。
谢家才子,到谢明韵,就连谢家子弟,也觉得只能仰而视之,也觉得谢家的才子,之前之后,到谢明韵,就是那个顶峰了。
谢明韵今年十九岁,关于他的传说太多,最为天下人津津乐道,是他十岁那年,下场考头一场童子试,接着县考,接着府考,院考,回回都是头一名,一气儿拿了三个案首。
小三元之后,接着乡试,又是头名,离三元及第,差了两元,离六首差了两首,可天下人,连皇上在内,都十分笃定的认为,只要他下场,会试和殿试的那两元两首,必定是他的,他将是本朝头一个六首三元。
偏偏这位才气纵横的谢才子,生的又极好,据说好看到真正的沉鱼落雁。
平江谢家人才辈出,自然是和所有大家族一样,老宅是祭祀之地,一族之本,是致仕之后安度晚年,也是幼时成长,当然也是每次考试要回来的地方。
平江谢家另一半,在京城大宅。
谢明韵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平江老宅,只在考试时,来来回回住过一阵子。
谢明韵的祖父谢家安宽厚有智,是他那一辈兄弟中最具威望者,在科举上却一路坎坷,年近四十才考出了乡试,和儿子谢光同榜,谢光高居前三,他吊在榜尾。
这一考之后,谢家安就断了科举仕途之心,眼望着儿子,专心替儿子打理诸般杂事庶务。
谢光也没辜负他爹的期望,隔年到了京城大宅,再一科的春闱,考了个一甲第三。
后来,据皇上自己说,谢光的文章策论,比第二名榜眼还要好一些,和状元不相上下,之所以点了他做探花,是因为他实在好看,三个人中间,他作探花最合适。
高中探花这一年,谢光也不过二十三岁,刚刚成亲,娶了书香大家江宁明家的姑娘,夫妻相得,一家子用花团锦簇来形容,半点不过份。
谢明韵是谢光的长子,生在谢光高中探花半年后,一生下来就好看的出奇,稍大一点,过目不忘,明理明事,从生下来,就是他爹他娘的掌中宝,他祖父祖母的眼珠子,以及,谢氏族长以及几位身居高位的长辈的期望所在,在谢氏全族,以及整个京城的仰视中长大。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境,谢明韵却是出了名的冷情冷性不苟言笑,据说从小就没怎么哭过,当然也没怎么笑过,待人接物礼貌周到无可挑剔,却近在眼前同时远在天边,让人只能远观没法靠近。
谢明韵十一二岁就考出了三个案首,之后七八年,却再没下过场,外面的说法,是说他要是下场,必定一考而中,毕竟连皇上都等着在本朝出一个六首三元呢。
要是考中了,必定要授官,十三四岁,十五六岁就踏上仕途,太早,也太辛苦了。
这说法大家都认可,毕竟,人家谢家又不缺官。
只有谢家族长,那位做到工部尚书时,就已经比几位相公都大了好几岁的谢尚书,一肚皮苦水。
他们谢家这位大才子,这位他十年前就敢断定必定能早早拜相,能做首相的侄孙,他不是要晚几年考,他是不打算再考了,他说他就没打算入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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