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这么做,虽然不能改变皇帝的杀掉封高二人的决心,但至少能换来十数天乃至一个月的时间,而一个月的时间内能够发生的事情就太多了。说不定边令诚之死会导致天子对领兵在外的高仙芝产生忌惮,从而一改初衷,转为好言抚慰呢。
总之,这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效果会有,副作用也十分明显。就算一切都按照计划成功实施,天子有生之年,再不会信任和重用封高二人了。
郑显礼身边还有二十几个安西老军,与精选出的一百五十团结兵加起来将近二百人,这已经是一支颇具规模的小型骑兵。
为了掩人耳目,秦晋令所有骑兵都换上了从同罗部蕃兵那里缴获来的衣甲,齐整装具后,赫然就是一支凶神恶煞的蕃军。
秦晋与契苾贺在新安以南数十里外的洛水永济桥分开,他和郑显礼率部打算避开叛军占据的渑池,沿着南部的三崤山进入陕州境内。在经过新安以西不过二十余里的缺门时,已经可以见到一股股的叛军游骑在向新安方向前进。
好在他们也都是蕃军装扮,一路上狭路相遇几次,都没露出破绽。
“蕃军游骑越来越多,大路不能走了!”
郑显礼心事重重,向秦晋建议道。对此,秦晋大以为然,万一遇到大股的蕃军,露出破绽来,跑又跑不掉,那就悲催了。同时,他也庆幸,在新安脱身的及时,否则东西夹击之下,新安势必将守不住。
岂料刚进入三崤山就下起了漫天的大雪,秦晋抬头望了望乌压压黑沉沉的天空,心忧如焚,如果因为大雪而误了时间,这是不是老天在和他们做对。
天擦黑时,郑显礼的部众俘虏了两名叛军游骑,拷问之下得到了这股叛军的一些基本动向。
领兵占据渑池的正是安禄山麾下大将崔乾佑,数万人向西进逼陕州的峡石,又分出偏师分别向东攻新安,向南取永宁。
安禄山叛军的进兵节奏大出秦晋意料之外,崔乾佑用兵也果然比那孙孝哲要高出一筹。孙孝哲虽然不至于是蠢货,但他的着眼点仅在一城一地,与之比较崔乾佑则高明了不是一点半点,绕路黄河以北再南下封冻的黄河,袭取渑池以后,向西威逼陕州,向东则可轻取新安。轻易就破除了他在新安为安禄山叛军制造的小小麻烦。
想到这些,禁不住浑身冷汗淋漓,也不知侥幸还是有老天护佑,撤离新安的举动,秦晋开始还有些纠结,可目下看来,这是个再正确无比的决定,否则等着他的除了拼个城破人亡的结局,再看不到第二种可能。
沿着林地边缘迤逦向西,风雪越发大了。
一名熟悉地形的骑兵进言道:“少府君,雪眼看着越下越大,若是继续走下去,就算三天三夜也出不了三崤山。”
“可还另有出路”秦晋问道。
“据下走所知,翻过三崤山南面,有一条五河涧,那里有山梁挡着北风下雪甚少,沿着五河涧走上一夜,就能到河垣,此后一路坦途直通弘农,我军一人两马,不歇不停,半日就可抵达潼关。”
有人埋怨道:“有捷径不早说,也省得咱走了冤枉路!”
那骑兵赧颜回道:“其实,走这条驿道是最快的,没想到叛军来的这么快,占了渑池就向四面八方扑过来!”
不管怎么说,还有条路可以直通潼关,总不至于误了事。
他们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顶着风雪翻过了山梁,到了南坡以后,大雪果然便停了。或者说,纷纷扬扬的大雪仅仅局限在北坡。
山涧虽然紧窄,但走起来比积雪满地的路况却要强上了许多。如此直走了半夜,眼看天将放亮,前方豁然开朗。
骤然间,马蹄疾响,众人透着将亮未亮的天色望出去,这是一片干涸了不知所少年的河床,一片茫茫中枯草丛生,距离他们数里之外竟有一团火光于半黑半亮中明灭闪烁。火光隐约中,是一个个攒动的人头身影,瞅着规模竟也有百十上下。
秦晋陡然警觉起来,团结兵一片低低惊呼,郑显礼和他的二十几个部下都是身经百战的人,比起由团结兵中临时甄选出来
第三十二章:胡兵欲夺马
弘农郡是河东道在黄河以南唯一的一个郡,位于潼关以东,陕州以西,正好将洛阳所在的都畿道与长安所在京畿道隔开,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崔乾佑盯上了弘农郡,说明安禄山叛军已经准备攻打潼关,进而直接威胁大唐帝国的都城长安。然而,高仙芝带领的二十万大军还在陕州守着太原仓,不敢轻易挪动半步,如果一旦让崔乾佑的意图得逞,那么叛军将成功的隔断关中与关外的联系,唐朝的中央朝廷将彻底被封锁在潼关以西的关中。
“还磨蹭什么都快点跟上,记住,现在你们都归崔将军节制,不要再想那个骈妇子了。”
头目模样的叛军警告了秦晋所部几句,虽然对他们一人双马垂延不已,但还是没能对“自己人”下手。当然,这未必是他存着什么香火之情,主要原因还应该是秦晋一方人多势众,一百七十多人对比四五十人,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如果将这种优势对调过来,那头目还会不会如此淡定克制,就在两可之间了。双方同为骑兵,在大平原上放马疾驰,不消半个时辰就奔出几十里地,遥遥已经望见一条大河横亘南北,河东岸聚集着黑压压的大片人马。初升的太阳从他们身后跃出地平线,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看起来有些虚幻的金色。
再一眨眼,河岸边已经炊烟袅袅,似是大军并不急于渡过已经封冻的鸿胪水,而正在埋锅造饭。
这条大河名为鸿胪水,与大雪遍地的新安略有不同,降雪很少,一条银亮封冻的冰带与枯败土黄的两岸对比十分强烈。渡过鸿胪水再往西就是弘农郡的郡治虢州城。
郑显礼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只默默的混在骑兵中,正低声的向秦晋介绍着左近的地理情况。
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了秦晋等人的预料,如果按照计划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越过弘农,在潼关通往陕州的驿道上,冒充突入此地的蕃胡叛军劫杀赶赴陕州传旨的监门将军边令诚。
但此时此刻,秦晋等人竟被困在了崔乾佑军中,说来也有几分可笑,他们还被崔乾佑的部众当作了自家人,分配到了一部人马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粥碗,秦晋立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笼上心头。
就在几步之外,大锅内的稀粥冒着腾腾的热气,成群的叛军士兵围在一起,争抢着要多盛几碗。
“别抢,别抢,将军有规定,一人只许一碗……喝完粥的都准备上阵杀敌了,别在这挡着……”
叛军中立时就有骂骂咧咧的回应,但多数人还是一哄而散。
“崔乾佑这是什么调调,让手底下的士卒饿着肚子上战场吗”
秦晋麾下的骑兵们私下议论纷纷,对崔乾佑的吝啬多有鄙视。
郑显礼却在一旁低声对秦晋道:“这是用兵之要,临战之兵是不可以饱餐战饭的……”
“都愣着作甚呢喝粥,喝粥……”
狼吞虎咽将碗中的稀粥胡乱灌入肚腹之中,虽然无法完全消除饥饿感,但热粥的温度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将一夜的风雪疲惫统统赶走,精神倏忽间为之一振。
有了秦晋的带头,大伙们也纷纷仰脖将手中捧着的粥碗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粥以后,崔乾佑部的叛军开始整军向鸿胪水西岸进发,秦晋所部则被和所有的溃兵集中在一起,乱哄哄的留在了临时营地,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很明显,崔乾佑不信任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将这近千人收拢起来以后,又分成了三波分置在鸿胪水的两岸,以图别给他的计划添乱。
“少府君,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何不趁此机会在崔乾佑后背捅上一刀”
“对,派人去陕州给高大夫送信……”
被“困在”叛军之中,骑兵们开始低声议论,各种让人脑洞大开的建议层出不穷,秦晋对此不置可否,仅凭一百多人就想在崔乾佑背后捅刀,恐怕就太低估了崔乾佑的能力。
至于给高仙芝送信就更不用提了,如此大规模的用兵奇袭,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可以做到保密,消息将会很快扩散。相信此时高仙芝的人已经得知了弘农遇袭的消息。现在秦晋倒是很好奇,虢州城并非小县城,崔乾佑怎么能在高仙芝应对之前,将其攻克拿下。
心事重重的秦晋没注意到,郑显礼的面色开始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才向秦晋说道:“如果崔乾佑攻下弘农郡,潼关与山东的联系将就此断绝,天子的敕书就无法送抵陕州……”
秦晋心头猛然一动。
“借刀杀人”
心里想着,口中便轻轻问了出来。郑显礼重重点点头,“少府君以为如何”
秦晋的确心动了,这是个好办法,但转念之后,他的念头又淡了下去。若论他不遗余力甚至甘冒风险拯救封常清所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一个人吗那封二与普普通通的封三、封四、封五、封六又有什么区别
“如何为之”
在郑显礼的内心中封二的地位远远要重于他所效命的大唐,重于面前的虢州城,重于城中成千
第三十三章:错与胡同仇
战马在这个时代金贵无比,又是团结兵们的心头肉,原本他们的情绪就焦躁不堪,在叛军头目咄咄逼人的挑衅下立时就爆发了出来。
“谁敢抢马,要看俺们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叛军头目是个汉人,他不去招惹那些同罗部的胡人残兵,将目标选中了这些看起来肥而弱小的羊群,自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可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在北地,这些人都是嚣张桀骜惯了的人,如何能忍受被自家收容残兵的顶撞。
“这些‘骈妇子’的残兵公然闹事,都给我上,哪个抵抗就砍了哪个的脑袋!”
叛军头目嗷嗷喊着,身后的蕃汉兵则红了眼一般冲了上去,就冲着那几百匹上好的战马也不能落了人后。
郑显礼主张息事宁人,赶紧劝秦晋制止部下的挑衅行动,大不了先分他们一半的马匹,否则事情闹大,万一冒充的身份被揭穿,将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
“少府君赶快劝住他们,绝不能打起来!”
但秦晋的目光却骤然变冷,高喝了一声:“举弩!”
此时此刻,团结兵令行禁止的效果立刻显示出来,所有人齐刷刷的从马鞍后取出蹶张弩平端在胸前,直指那些跃跃而动意欲冲过来夺马的叛军。
叛军此前也同为唐军,军中同样也装备了不少蹶张弩,十分了解蹶张弩的威力,忌惮之下动作顿时阻滞。
新安城中没有骑兵使用的轻型骑弩,所以临出发时秦晋只能令麾下团结兵每人都带上一张蹶张弩,事前上好弩箭,关键时刻可以用作一轮远程打击。
服软与抗争这两个念头仅在秦晋的脑中转了一圈,他就断然选择了后者。如果崔乾佑果真要征用战马或残兵军卒,必然会有手令或者令箭,此时仅凭一张空口白牙就将战马抢了去,分明是这些叛军在拉大旗作虎皮。
“敢近前十步者,一律射杀!”
叛军头目身后的蕃汉兵都是步卒,见到对方举弩之后先是一阵迟疑,但看到对方并没有上马,不能结成骑兵军阵,立时就不再犹豫,“都给老子上,你们怕了么‘骈妇子’残兵在虚张声势,作乱者死,放下武器者生!”
十步的距离眨眼即到,蹶张弩弓弦的震颤声,短尾羽箭的破空声骤然响作一团,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
眼见冲突乍起,郑显礼当机立断,“陌刀手上!”他麾下剩下的二十余名安西老军都是百战余生的劲卒,上马疾驰如风,下马陌刀阵令敌人胆寒。
尽管身陷敌营,安西老军一直泰然处之,在得令之后,趁着团结兵拉弓臂上箭的当口,挥着手中陌刀冲了出去。意图夺马的叛军万没想到这些“骈妇子”麾下的残兵竟然真格有胆量动手,但一轮弩箭过后,竟有半数倒毙身亡,五六十人眨眼间就剩下了二三十人。
这些人还没从弩箭威力的震慑中缓过劲,又见二十多个陌刀手杀了过来,士气当即一泻千里,轰然而散。到了这等时刻,只有傻子才会顽抗。
叛军头目哪想得到他一脚居然踢到了石头上,战马没夺到手不算什么,可败给了“骈妇子”的残兵,叫他今后如何在军中抬头做人。
“吹角,吹角,残兵作乱!”
牛角呜呜,转而高亢,直穿透了整个鸿胪水两岸的天空。
……
虢州城外战鼓隆隆已经响了一个时辰,大军乌压压排开,渐次冲击着夯土的城墙,城上的抵抗相比之下则显得疲软而凌乱。唐军的软弱,并非虢州城一地如此,攻城的叛军经过一个多月的作战也都习以为常。
“报!鸿胪水两岸的残兵作乱,击杀士卒上百人!”
纛旗下崔乾佑面色平静,看不出来喜怒。
“李万忠是吃屎的吗区区千人也来崔某耳边聒噪!告诉他,摆不平乱兵,就提头到某这纛旗下交代吧!”
蕃兵领命而去,崔乾佑的目光再次投射到了虢州城上。
刚刚他驱赶了由附近捉来的百姓蚁附攻城,城上抵抗的唐军果然手软,不敢再轻易以弩箭滚石应对。
片刻之后,又有蕃兵禀报。
“报!虢州城内派出人来,意欲谈判。”
崔乾佑面色转阴,“砍了来人,立在旗杆上。告诉守城的唐军,立即献城投降,否则一旦城破,屠城在所难免。”
继而,他又安稳的端坐在纛旗下,似乎并不急于拿下弘农郡的郡治,虢州城。
……
秦晋麾下射杀崔乾佑部的举动赢来了一阵喝彩,“杀的好!”其间还夹杂有叽里呱啦的契丹话。
这是那些距离秦晋所部百步开外的另一股孙孝哲部残兵,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契丹人,被崔乾佑部收拢以后,他们备受歧视和欺侮,此刻见到这股汉人“同袍”竟有胆量奋起反抗,便顿生同仇敌忾之心。
随着牛角呜呜,很快便有数百留守的崔乾佑部蕃兵集结而来,弓箭马刀晃得人心发颤。
带头的榜样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大概有三四百的契丹人开始向秦晋所部靠近,试图支援他们一同对付崔乾佑部的蕃兵。
“少府君,契丹人在向咱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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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沙场同生死
是同罗部的骑兵,与皂河谷地中突围出来的残兵相比,他们的实力保存相对完好,三五百战马紧叩冰面的声势很是骇人。
新安团结兵与同罗部的骑兵交手数次,最为痛恨的也就是他们,登时便一片轰然。已经有人准备回身迎战,但没有秦晋的军令,又不能贸然动作。
瞬息之间,却见同罗部的蕃兵在河面上划出了一道弧线由侧翼包抄过去,兵锋竟直指崔乾佑部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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