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第三十七章:惊悉为长史
紫袍人直呼自己是监门将军边令诚,右威卫中郎将王孝玄闻声后,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起身,待看清那紫袍人的面目后,不禁喜极而泣。他身负护卫天子中使的重任,无论中使失踪或者战死,都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按照唐律,护卫天子中使不利是要被枭首的,并且还要褫夺一切出身,半生荣耀都将付之东流。
眼见边令诚平安无事,如何能不让他欣喜,激动就算王孝玄一向不喜欢边令诚的小人勾当,此时此刻也全都抛诸脑后。
相反,秦晋等人的脸色则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们冒险奔赴潼关至陕郡一带,就是要劫杀天子中使,然后嫁祸给叛军,以暂时解除封高二人头上高悬的利剑。
结果却事与愿违,竟误打误撞救了边令诚。
郑显礼后悔的直拍大腿,但碍于事件的主角边令诚和右威卫中郎将王孝玄就在当场,也只能憋在心里。
“叛军奸狡,边某设下了圈套等他来钻,却想不到险些被人暗算。”边令诚惊魂未定,兀自嘀咕着,又看看向立在当场不言不语的秦晋等人,以一副极为欣赏的派头赞道:“今日诸君都是有功的,边某来日一定会在圣人面前为你们表功!”又见他们身上的铠甲是北地样式,与都畿道、河南道颇有不同,便问:“诸君从属于河北道哪一郡啊”
秦晋本想编一个出身糊弄过去,但转念一想,且不论边令诚的中使身份,就是那个右威卫中郎将王孝玄也不能忽视啊,如果今日说了谎,将来谎言揭穿,又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电光石火间,秦晋的脑中已经转过了十几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实言相告,但还是投其所好的先派了个马屁:“全赖将军智勇,麾下将士用命,下走加入战阵不过是锦上添花,绝不敢言功!”
秦晋将懊悔的情绪统统压制住,看着这个名声卑劣的宦官,他并不像后世书中插画所描绘的那样,生了一副猥琐刻薄的面孔。正相反,边令诚除了没有胡须这个明显的生理特征以外,和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隐隐有几分富态像。
但这才是更应该引人警醒的,一个面目猥琐刻薄的人会使人本能生出厌恶和戒备的心理。而像边令诚这等面目和煦,又心如蛇蝎的人,才是最难防备的。
边令诚惨白的脸上顿时绽出了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意,“好,不贪功!”似乎对秦晋的印象极好!“听足下口音,似是河南道人士”
“将军好眼力,下走是新安县尉,带领新安全体百姓为了躲避叛军兵锋,才翻过崤山,到秦岭大山里来。”
边令诚又点点头,“不错,知道爱民,又有担当……”
一连几次夸赞,落在秦晋的耳朵里却让他腻歪至极。边令诚的话才说到一半,竟猛然间打住,紧盯着他问道:“新安县尉,就是那个一战斩了上万胡兵首级的新安县尉”
边令诚有此一问,秦晋心下了然,当是陈千里押解进京的那上万首级起了作用。
“正是下走!”
“这就是了!圣人看好的官员,岂有无能之辈今日足下能解边某的危难,便是圣人天恩浩荡,福泽无限啊……”
一旁的王孝玄对秦晋的态度也顿时改变,最初他只是出于礼貌,而现在则多了几分敬服之意。要知道自安禄山起兵造反以来,唐军连战连败,就连封常清这等声震西域的名将都败的惨不堪言,秦晋能以区区团结兵独挡数万贼兵,斩首上万,只怕一代名将都要自叹弗如。
几个人寒暄的功夫,唐军溃兵经过初步的收拢仅余百多人,齐聚在左近,有痛苦者,也有忐忑不安者。
“此地不宜久留,崔乾佑部大军就在虢州城下……不知将军欲往何处”
秦晋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边令诚要往陕郡去,身上还带着一份夺命的敕书。
孰料,听了秦晋的问话,边令诚的脸上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身边负责保管敕书旌节的小宦官刚刚在大乱里不知所终,而今他这个丢了天子旌节与敕书的中使,还有什么资格称作中使
王孝玄不明故里,便直言道:“秦少府有所不知,将军奉天子旌节,此番是要去陕郡监军……”随即,他又叹了口气,“诚如秦少府所言,叛军截断了通往陕郡的路,想要顺利抵达并非易事!”
虢州地理位置特殊,连通西临京畿道,北有河东道,东抵都畿道,南面山南东道。叛军意欲攻打虢州,想来安禄山已经下决心进击潼关了,说不定一场恶战已经近在眼前。
“什么崔乾佑果真到了虢州”边令诚刚刚恢复的大吏风度顿时便带上了几许慌张,继而又恨声骂道:“高丽奴与那封瘸子在陕郡是吃白饭的吗怎么就任由崔乾佑越过陕郡到了虢州哼,真真是自取死路!”一想到敕书不知丢到了哪里去,就是一阵心烦意乱。
这番谩骂引得郑显礼极度愤怒,以横刀刀鞘使劲磕着马靴上的冰雪,又恨不得冲上去一刀结果了这个阉宦。但他身边还有百多唐军,还有右威卫中郎将王孝玄,仅凭天子十六卫军的亲将身份和姓氏也不难猜出,此人极有可能是出身自河东太原王氏。时下门阀世家,五姓七望里,太原王氏位列其中,虽然比不得博陵、清河两崔氏,
第三十八章:再遇胡家子
弘农郡长史
秦晋看着边令诚,满眼满脸的太不可思议。
“将军不是在说笑吧”王孝玄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等大事,某岂会说笑出京时敕书已经到了门下省,说不定现在中使已经出了长安城。”
边令诚一本正经说的煞有其事,也由不得众人不信,天子将秦晋从一个九品小吏擢升为正五品的长史,这种前所罕见的用人手段已经有数十年没人见过了。据说只有在天子刚刚继位,准备修内政,拓疆土时,才有过一段大规模越级提拔人才的时期,但像这种连越六级的情况还是头一遭听说。
“但有一件事,足下还须向圣人解释,因何放弃了新安。”边令诚不在乎秦晋为何放弃了新安,可天子一定在乎。坚守一座城,可以振奋人心士气,放弃一座城说不定就会带来难以想象的负面影响。
如果天子得知了秦晋已经主动放弃新安,逃了出来,就算理由再正大光明,说的再好听,终归是做了逃兵,还能保持对他的欣赏和重用吗边令诚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秦晋一时语塞,不知再如何应答,因为他分明从边令诚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同时也诧异,此人一直以开明面目示人,何以变脸如此之快
就在众人默然不语的时候,王孝玄临时召集了十名步卒,又有几分难为情的向秦晋提了一个不情之请。
“敢情秦少府借马十匹,将来一定,一定加倍奉还!”
秦晋一挥手,示意部下分出十匹战马来交给王孝玄,反正他们一人两马,少了十匹马一样不影响长途奔袭,快速转移的能力。
“多谢秦少府援手!”
“都是为了国家公器,何须言谢”
王孝玄没想到秦晋能这么痛快,就分给了十匹战马,要知道十匹战马换成钱绝不是小数目,一个小小的县尉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禁立时又刮目相看。这让王孝玄又重新审视了面前的新安县尉,最初他只是单纯对秦晋的相救报之以感谢,后来见此人对边令诚多有阿谀奉承之意,又心生厌恶,因此在边令诚指使其往潼关内求援兵时,才冷面索要证明身份的印鉴。现在,对方毫不在乎那些龃龉小事,待之以坦诚,反而让王孝玄有些歉疚。
眼见着右威卫中郎王孝玄将带着人离开,郑显礼的目光中开始流露出迫不及待的杀意,杀定要了这老阉竖,替封常清报仇解恨。
“如果某没记错,秦少府应是去岁进士及第而出仕的吧足下允文允武,连圣人都赞不绝口。”
边令诚忽然又和秦晋套起了近乎,显然他对秦晋其人也做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这种明显示好来的太突然,只让秦晋觉得边令诚是个喜怒无常,又情绪很不稳定的人。同时,听到此人提及进士及第,又是一阵心虚。他虽然完整的继承了原本那个秦晋的记忆和头脑中的知识,但有一样却偏偏没能继承下来。
那就是诗词歌赋的能力!
唐朝考取进士的难度极高,除了一般的经义与时务,更看重考生的诗词歌赋。换言之,诗词歌赋就是,决定着成千上万考生能否脱颖而出,进士及第的关键科目。
在唐朝这种律诗盛行的时代,如果有人让他即兴赋诗一首,岂非立马就要现了原形若是换了明经科还可以借口诗才拙劣,但秦晋是进士及第,就不能用这种理由来搪塞。
好在边令诚突然间和秦晋拉近乎,并非是让他作诗,而是另有目的。
“秦少府不必等王孝玄回来,现在护着某往陕郡去便是!”
秦晋大为讶异,万想不到,边令诚竟也存了打发走王孝玄的心思。
“将军这是何故下走麾下这百十人,并不能保护将军完全。”
边令诚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当初某在西域,动辄长途奔袭数千里,哪个又敢说战场上能百分百保性命无虞了直管走便是,只要平安到了陕郡,某自会为足下在圣人面前筹谋。到时别说保住区区一个长史,就算成为郡太守也未必不能!”他只不断的强调当年在西域时,何等临危不惧,对甩开王孝玄的的原因却只字不提。
郑显礼显然对边令诚的底细再熟悉不过,他说的这些得意事,又有哪一件不是借了高大夫的光,如果没有高仙芝,仅凭他这个阉竖,又能折腾起什么风浪来他甚至开始示意部下,随时做好击杀这阉竖的准备。
“有动静!”
负责警戒的探马压低声音发出了警告,所有人都摒心静气,万一是叛军领着人去而复返,那形势便不妙了。
其实,次从王孝玄走后,秦晋便在心里一直转着击杀边令诚的念头,谁知还没等寻着合适的机会,便又有不速之客突然而至。
“是蕃兵!”
蕃兵与唐军的铠甲制式相同,但脑袋上的髡发却是最明显的区别。
“快,快,都隐蔽好!”
“管好自己的战马,别弄出动静来!”
幸亏雪下的越来越大,及时掩盖了路面上激战过后的残迹,那股蕃兵很明显发现了战斗过的痕迹,对四周极为警惕,但
第三十九章 雪夜急行军
边令诚的眼睛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辉,他的表现时而胆小如鼠,又突然异常的大胆冒进,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形下,仅凭只言片语就敢做下招安叛军的决定。秦晋本以为把握住了这个阉宦的脾气秉性,可看他此刻的表现,又不由得糊涂了。
“如何,秦少府还有甚迟疑的如能招安这个乌护怀忠,叛军去一臂,唐军增一臂,此消彼长,何愁叛军不靖袭击岘山粮仓不也有了现成的助力”
秦晋不得不承认,这个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边令诚的确有些魄力,成就他的不是靠算无遗策,而是那种富于冒险的赌徒性格,但性格因素使然,又使他大战临头时,不敢孤注一掷。总之,这阉宦就是一个矛盾而又反复无常的人。
“实不相瞒,同罗部与我新安团结兵曾有殊死大战,他们的首领咄默被斩首于新安。胡人没有忠于国家公器的习惯,但极重私恩,乌护怀恩此前不知下走真实身份,或许对下走还有些好感,一旦得知真相,岂会善罢甘休”
林地外的呼唤声在继续着,那些同罗部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却仍不甘心。
“瞧瞧,那些胡儿还不肯走,明显有求于足下。新安的事,索性就瞒到底,等到奇袭岘山之战成功,让他知道真相又如何”
边令诚嘿嘿笑着,似乎在为秦晋打气,“蕃兵人数比咱们没多几个,就算他们怀有异心,相信以新安军的战力,将其击退也没问题……”
眼见边令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晋无话可说便派人出去与那乌护怀忠联络。还是郑显礼多了个心眼,又暗暗嘱咐了那出去联络的探马几句。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众人惊讶的瞧见,乌护怀忠竟然只身一人随着探马军卒往林中而来。
“秦兄弟,总算寻着了你,俺是来借兵的。”
刚一见面,这位出身自同罗部的蕃将,便直言道明了来意。而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秦晋身侧的紫袍人身上。乌护怀忠当然知道,唐朝三品以上官员方可穿紫袍,便不由一愣。
有精兵强将在侧,边令诚的气场十足,没等秦晋答话便率先道:“某乃大唐天子驾下监门将军,”说着又一指秦晋,“这位是弘农郡长史,不知足下欲借兵何为啊”
乌护怀忠的表情并没有秦晋想象中那么惊讶,而是从容说道:“早就觉得秦兄弟应与唐军有关联,只想不到竟是弘农郡长史,既然如此,俺就送秦兄弟一桩大大的功劳!”
乌护怀忠早在与秦晋分道扬镳时,就已经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为按照常理,他们当向东南或者向东而走。而秦晋所部却反其道而行之,在短暂的向南行进之后,又骤然改变了行军方向,一路向西急驰而去。
秦晋便询问乌护怀忠,究竟发生了设么让他冒险赶来向唐军借兵。
乌护怀忠叹了口气:“崔乾佑杀我吐迷度兄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吐迷度是同罗部首领咄默的幼弟,此前曾在新安一战时负伤,不想最后竟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其实早在鸿胪水畔的战斗中,同罗部的表现就很奇怪,他们明明有机会逃走,但还是选择了加入战团,原来其中还有这一层因由。
乌护怀忠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吐迷度是如何在李万忠部夺马时被流矢射中而亡的经过。
“足下当真无双义士!”边令诚适时的赞了一句。但乌护怀忠似乎对这位紫袍宦官兴趣寥寥,始终不拿正眼看他一下,只期待的盯着秦晋。
“俺本来打算翻过岘山,到渑池去,不想却偶然发现了崔乾佑于岘山中设置的粮草集散地。但碍于有数千兵马把守,一时不得法,只好往西来寻秦兄弟。”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崔乾佑好像志不在虢州,陕郡方向当有一支伏兵。”
秦晋则一字一顿道:“既然乌护兄弟已经猜到秦某是大唐命官,何不就此反正归附大唐,由此两家合兵一处,名正言顺。否则有监门将军在此,即便你我有私交在先,只怕……”
虽然这么做有些趁人之危要挟的意思,但秦晋还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只有先归附,才能谈合兵。
乌护怀忠到也爽快利落,“只要能为吐迷度兄弟报仇,俺麾下的部族勇士现在就重归大唐!”
“好!请监门将军为证!”乌护怀忠的爽利态度让秦晋心头顿时一松,又将边令诚抬了出来。
双方一拍即合,边令诚自觉大事成了一半,声音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兴奋,要求立即赶往岘山粮仓,秦晋寻着一个机会,与郑显礼碰了个头,“等大战之时,寻可靠的人以重弩射杀这个阉竖!”
秦晋之所以不用团结兵,而用郑显礼,全是因为郑显礼的部下均为安西老军,在临战时失手的几率要更小。
一支临时拼凑的奇袭人马,沿着山垣又转向东,直往岘山而去。秦晋与郑显礼麾下合计有将近二百人,边令诚所领的残兵也有百十人,再加上乌护怀忠麾下的三百多人,这支人马共计六百多人。
经过半夜急行军,在子正十分,约略抵达岘山山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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