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杨国忠加重了旁人的语气,显然是意有所指,指的是谁,即便不明说,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既然如此,卑下就愧领,愧领了!”
门下给事中这个位置,虽然品秩不高,却因为接触天子敕命,中书行文,而事权极重。以前韦见素的儿子韦倜一直身居此职,现在韦见素因为勾连太子一党眼看着就要受到牵连,韦倜自然也不可能继续留在门下省了。
而杜乾运一直觉得留在军中时时刻刻都要担心掉脑袋的危险,早就谋求要转任文官,只不过一直受到压制而不得如愿,现在杨国忠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来,他自然是欣然接纳。
接受了杨国忠的恩惠,也就意味着须为这位相公做事。因此,杜乾运很是识趣的等着杨国忠的吩咐,他当然也不傻,力所能及可以效劳的自可有所作为,倘若超出了能力范围,那就只管阳奉阴违好了。
不过,杨国忠接下来的反应则超出了杜乾运的意料。
“杨某日前整理政事堂文书,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你也看看吧。”
说话的同时,杨国忠将目光瞥向了身侧的条案,案上胡乱的堆着几份文书。
杜乾运心中讶异,不知杨国忠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便依言上前去看看那案上究竟有什么猫腻。
条案上的文书是几卷不起眼的帛书,但上面所记的文字却让杜乾运顿觉心惊肉跳。如果不是此时亲眼所见,他几乎要将这些旧事统统忘记了。
文书是去岁在高仙芝军中的密探发回来的,不过上面记载的却不是关于高仙芝的行为,而是关于杜乾运的。原来,杜乾运在高仙芝军中时,受到封常清兵败洛阳的刺激,就已经觉得唐.军早晚必亡,因此便与硖石的叛军暗通款曲,以备不时之需。
其间自然少不了书信往来,而他的数封亲笔所书,竟不知如何落在了密探的手中,而这些书信现在又在杨国忠的手中。
至此,杜乾运满身冷汗,打湿了身上的数重衣裳,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滚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杜乾运的反应,杨国忠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如果仅仅以好处笼络,他必然会阳奉阴违,只要攥住此人的把柄,才能迫使此人甘心驱使。
“杨相公,我,我……”
面对张口结舌的杜乾运,杨国忠笑了。
“杨某当然不信,这一定是有人恶意诬陷。”
“对,对,诬陷,就是诬陷,杨相公明察秋毫……”
杨国忠陡而又冷笑了两声,一甩袍袖。
“好了,杨某累了,你且先回去!”
杨国忠并没有在此时掀开自己的底牌,而是在杜乾运心神俱乱之际,将之撵走了。他相信,以杜乾运的心智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神武军一方,经历了数次争执与讨论之后,许多人都为目下的处境惴惴不安。虽然在表面上看,局面已经平静,尘埃也已经落地。但问题的关键却是,这次兵变,天子迟迟没有指出该为此负责领罪的人。
这种担心,就像一根刺,刺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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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狱中有生死
第二百五十一章:狱中有生死
“等着吧,贵妃马上就会安寝,届时圣人再行召见!”
宫人色厉内荏,最好还是让那宦官去传话,让秦晋等候天子召见。
秦晋在中门之外直等了一个时辰,站的腿都已经酸麻不已,天子召见的敕命终于到了。
不过这回负责接待他的宦官已经换了班,来人正是她所熟悉的景佑。
景佑在宣罢天子口谕之后,借着引路的机会,低声在秦晋身侧说道:
“贵妃一直闹腾圣人,到现在,圣人心绪很是不好,秦将军可要多加注意啊!”
虽然说的并不是很清楚,但秦晋也陡然明白过来,李隆基一定与贵妃发生了争吵。想到这些,秦晋不觉有几分荒唐,这对老夫少妻本该在兵变劫难之后相爱相惜才是,可是却偏偏又争个面红耳赤,不知又是因何而起。
便殿内光线很是昏暗,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点着数百根蜡烛,映照的灯火通明。重返兴庆宫之后,李隆基为了作态节俭,便在这些容易着眼处做了一番功夫。
只有天子身侧的烛台上,点着几根蜡烛,随着烛火扑朔,各种阴影被拉成了十分诡异的奇形怪状。而大唐天子李隆基就在这种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端坐。
秦晋的视力很好,仅仅瞥了一眼,果见李隆基面容紧绷,毫无笑意,目光眼神甚至还少有的空洞出神。也许这是他在黑暗中身心稍稍放松,以为旁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才放弃了伪装。
“臣有重要军机呈送圣人!”
“秦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
李隆基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气,示意身侧的内侍将秦晋双手呈递的帛书拿过来。
帛书上就是程元振的第一手供词,李隆基才扫了两列,整个人立时就精神了。
这上面详细的记载了他们在兵变之前是如何炮制“厌胜射偶”冤案的。从选择目标人物,到出手栽赃,再到人赃并获,各种细节记录的十分详细。而其中关于某些重臣的案情,甚至连李隆基都印象颇深。
一一印证之下,便觉记录不假,可他很快抑制住了发抖的老手,脸上的表情也由惊骇转露出微笑。
“很好,查实了受冤枉的官员,一定要予以平反,否则受到牵连的不仅仅是一两个人,而是举家族都要跟着受累。秦卿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虽然李隆基主动转移开了话题,但秦晋却不能像他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圣人,冤案已经查实大半,只等圣人过目之后即可对外公布。只不过相关涉案的主谋,应当如何处置,还须圣人圣裁决断!”
李隆基见糊弄不过去,便沉吟了一阵,良久之后才低声发问:
“以秦卿只见,当如何处置”
秦晋深吸了一口气。
“以臣之见,应当查实证据,按律处置!”
李隆基点了点头,语意竟颇为赞赏。
“好,正和朕意,查实证据,送来禁中于朕过目!若果程元振口供属实,决不姑息枉纵!”
“臣领命!”
秦晋领命之后出了便殿,天子虽然字字句句都在赞同他的主意,可他仍旧觉得不对味,李隆基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将军,中门已关,请随奴婢走这厢!”
当值的内监景佑,再次引着秦晋出宫。景佑经过太极宫一战之后,深获天子信重,现在的地位比之当初的程元振、边令诚也毫不逊色。
“将军,莫怪奴婢多嘴,圣人与贵妃……因得便是这杨国忠……”
这句提醒说的不清不楚,欲言又止。但秦晋当下却立时醒悟。
怪不得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竟在这里。“厌胜射偶”的冤案性质已经定了性,李隆基对这点当然无从驳斥,但是既然他心中存了芥蒂,表面不反对,也必然会多有掣肘之举。之所以不当殿反对,是因为底气不足而已。
想到此,秦晋顿觉头大如斗,紧接着又有些愤然。难道这江山不是他李家的吗
夜凉如水,出了兴庆宫,一阵晚风刮过,秦晋身上的汗意顿时消退的无影无踪,同时头脑也愈发清醒。
此时他忽然明白了何为政治,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妥协和交换。鱼和熊掌想兼得,有时或许就会适得其反。那么,目下对神武军而言,最迫切的是什么呢
还没到神武军中,秦晋就已经有了决断,他打算和李隆基做个交换。李隆基想要保住杨国忠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也要拿出合适的交换条件来。
到了军营,秦晋还未下马,便有甲士上前急报。
“杜乾运来了,等候将军多时!”
秦晋心中讶异,夜深至此,杜乾运急着求见,或许是有了大事。
他猜想的果真不错,杜乾运一见秦晋便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将杨国忠威逼利诱他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秦将军,一定要救救卑下啊。卑下虽然曾经犯过浑,做过错事,但早就改善从良,现在杨国忠旧事重提,揪着卑下的小辫子不放,是要,是要借此对付将军……还有,还有那程元
第二百五十二章:选择荆棘路
第二百五十二章:选择荆棘路
头一次,程元振心头升起了阵阵绝望。 此前他虽然受尽了折磨,但一直都咬牙坚持着,直至这个神秘人于今夜出现,便恍如遭到重击一般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恐怕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盼着他早点死掉,甚至于会主动出手来终结掉他的性命。
然则,丢掉性命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昔日不经意间结下的“仇人”排着队的来羞辱他,这是最难以接受的。
其实,程元振崛起的时间非常短,大约也仅止于小半年时间,而就是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正是他亲手炮制出了震惊朝野的“厌胜射偶”大案,就这这起大案中,冤枉了成百上千的官员,几乎害的这些人家破人亡,这些人又怎么会甘心便宜了他
程元振忽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笑。
“来呀,杀了我,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一了百了,省得受此活罪!”
岂料那个声音却报之以冷笑。似乎程元振的叫嚣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现在就想死了别着急,那一天马上就会到了,接下来的每一日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程元振的惨笑戛然而止,声音中既是愤怒,又是绝望。
“难道你就不怕程某自尽,让你的期盼落空吗”
“自杀如果你要自杀,又何苦苟活至今”
这句话就像一支毒箭狠狠的射中了程元振心脏,这个神秘人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止一次生出自杀的念头,但每一次无论如何都下不得决心,所谓自古艰难唯一死,他的一双手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但现在轮到了自己却……
但是,程元振一想到攀扯上了杨国忠,甚至牵扯杨国忠这件事本身会给受命审案的秦晋带来麻烦,心中就又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以他对天子的了解,想要轻易的斗倒杨国忠简直是想也别想,就算让秦晋那竖子得偿所愿,也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脱下整整一层皮来。
而从眼前之人今夜的神秘所为来看,这个人明显是背着秦晋而来,如果他果真杀了自己,无异于背叛了秦晋,一想到秦晋也会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程元振的心里竟又生出了阵阵快感。
可惜,程元振的得以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囚室中响起,紧接着就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之狠狠的按在了囚室冰冷污秽的地面上。
表面柔软的重物依次死死的压在身上,让他的呼吸渐渐艰难。
这一刻终于到了,程元振却没有入自己预想中觉得解脱,而是彻骨的感受到了恐惧的寒意。
以麻布袋压住身子致人死亡,是狱吏惯常的手段,这么做在死者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外伤,到时只要报上去急病发作,瘐死狱中,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难道自己也要这样籍籍无名的惨死在这个低矮简陋的囚室之中吗
真是不甘心啊!
真的到了和世界诀别的时刻,程元振发现自己对活着竟是如此的眷恋和不舍。
随着身体上的重物逐渐加码,这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也正如这黑暗一般,紧裹住了他的身心。
“不,我不想死……”
程元振用微弱的气息开始告饶,他能承受身体的痛苦,能够承受不折手段的侮辱,但是仍旧畏惧死亡。
当一切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之际,程元振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和故作的矜持,他拼命的求饶,嘶喊,但由于重物压身,气息越小,发出的声音也弱似游丝。
恐惧的潮水无处宣泄,在程元振的身体里上下来回鼓荡。终于,这股恐惧的恶潮似乎找到了出口,随着阵阵骚臭,他失禁了。
只听黑暗中那个神秘人厌恶的嗤笑着:“还以为多么硬气,到头来还不是和那些卑微可耻的囚徒一样”
不知何故,程元振竟忽然觉得身上的重压竟骤然减轻了,他赶紧大口贪婪的呼吸着囚室内污秽不堪的空气,然则却甘之如饴。
直到彻底反应过来时,程元振才发现囚室中竟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仿佛那个神秘人不曾出现过一般。
不过,裤裆里的湿热一片,却时时在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噩梦,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意识到死中得活之后,程元振的三角眼里涌出了眼泪,继而又嚎啕大哭,经久不止。
这种哭号的噪音终于惹怒了附近囚室的囚徒们,纷纷撞击着墙壁牢门,以表达着他们的不满。如此扰人清梦,如果不是分开关押,只怕这些人会冲上来将程元振生吞活剥了。
程元振才不管那些卑贱囚徒的感受,他要哭个痛快,他要艰难的活下去,他还要看着杨国忠倒霉,看着秦晋倒霉,看着,看着当今天子倒霉的一天。
此时此刻,在程元振的内心里,所有人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
就在秦晋紧锣密鼓进行平反的同时,另一股风潮很快打破了朝局短暂的平静。
其实这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那就是终于有人将矛头直指了软禁中的太子李亨。
率先提出废太子的,是门
第二百五十三章:君臣心思异
在很多人的观望中,在家养病的中书令高仙芝终于向天子上书了,不过上书的内容却让绝大多数人大出意料之外。 因为他不但没有弹劾太子李亨,甚至还历数了太子的情非得已之处,以及太子的仁孝。之所以做出了反抗君父这等事,完全是有心怀奸诈者的威逼,不得已而为之。
而且,高仙芝在上书中,还头一次提出了前汉田千秋子弄父兵之说,以此来为太子开脱。虽然高仙芝并未就是否应当废黜太子而做切实表态,但以上种种的辩解,其真实目的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朝臣们在经过了初时的震惊以后,立刻意识到,这么做将会使天子极为难看。而以天子的手段和心性,怎么可能对背叛的行为予以姑息呢要知道当初废太子兄弟三人,一日之间全数赐死,而且他们仅仅是不轨未发,现在的太子李亨公然起兵,比起其兄长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子怎么可能再放过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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