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尽管秦晋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郑显礼仍旧对前景充满了乐观的态度
“就算封大夫所领之兵不堪战,只要朔方军能够及时出兵河北道,何愁叛贼不定”
这也并非是秦晋只知道一味悲观,凡事未虑胜而先虑败也无可厚非,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胡将走麦城
虢州城通往潼关的驿道上,随处可见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这些人正是崔乾佑所部叛军他们如此狼狈并非败给了唐军,而是败给了熊熊的大火,滚滚的浓烟
“死伤失散者不计其数,现在收拢到将军身边的都是敢战之兵……”
啪的一声,崔乾佑手起鞭落,狠狠抽在了跪在地上禀报的部将身上
“什么叫不计其数给你半日时间,清点不出损失,便提头来见吧!”
那部将倒也硬气,挨了鞭子以后并没有唯唯诺诺的退下去,反而梗着脖子大声抗道:“将军不如现在就杀了俺,大火浓烟突如其来,所有人都跑散了,从虢州城到此处二十余里,遍布各部人马,别半日,就算一整日功夫能收拢八成都算快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崔乾佑雷霆一怒,谁都知道顶撞他会带来什么后果,当众斩首以儆效尤那是最轻的处置谁知崔乾佑竟长长叹了一声
“也不怪你,是本将失算,低估了山火的威力”
其实,崔乾佑现在所面临的境地除了部众失散以外,还有更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缺粮本来军卒们每人都随身携带了三日的口粮,可在逃离滚滚浓烟的路上,绝大多数的人为了减轻身上的负重,不但丢弃了粮食,有些人甚至连分量不轻的陌刀都丢掉了
此时此刻,崔乾佑身边剩下的人,简直比败战之兵还要不如
放眼四周,不论东面抑或南面,都是滚滚的浓烟和不知蔓延到何时何地的大山火就算崤山之中大火还未来得及蔓延而至,崔乾佑也不敢轻易带着部众一头扎进大山中去,万一被大火和浓烟困住,那才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崔乾佑本想继续等下去收拢部众,谁知派往大谷关一带的偏师却又迟迟没有回音按照约定,各部之间,至少每日要派出游骑信使与之联络
眼看着一整天都过去了,竟然还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很快,派出去的游骑带回来了令人震惊的情报,潼关方向有大军行动的迹象
最初,崔乾佑只以为是潼关的寻常异动,也可能是游骑探马草木皆兵,但随着带回这种情报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不免逐渐紧张起来,万一果真有唐军出潼关奋力一击,以当下身边人马的战力,孰胜孰败实难预料啊
再看看身边这些所谓的可战之兵,一个个丢盔弃甲,战意全无崔乾佑仰天长叹,想不到没败给唐军,竟间接败给了那秦姓竖子放的一把大火而那姓秦的竖子放火之后,当有八成可能往陕州去投奔高仙芝了
思来想去,崔乾佑不敢冒险继续收拢部众,当即只带着身边的可用的三五千骑兵离开驿道,专拣农田荒地,往北方逃去
俗话有灯下黑一,那些唐军们万不会想到,崔乾佑竟然打算沿着黄河一路逃回渑池
……
天色见黑,一队唐军出了潼关正沿着驿道由西向东,眼看着东面的烟尘越来越浓,浓烟阴云间又有火光若隐若现
这支唐军便显出了犹豫之态,前进速度也不似以往那般快为首的唐将正是函谷关守将田建业,他奉了天子中使,监门将军之命出关向东来扫荡叛军残敌
不过田建业脸上更多的却是一种如丧考妣的受死之色,口中还不停的声咒骂着:“混账阉竖,公报私仇!”
很显然,前些日子监门将军在潼关外受辱,还是怀恨在心了,亏得田建业还曾庆幸佩服,监门将军胸襟似海结果,这还没出了旬日功夫,报应就已经到了头上
“钱五,耿七两个混账何在给老子滚过来!”
唐人习惯称呼排行,在军中这种非正式称呼则更为盛行钱五和耿七就是那两个敢于扒监门将军裤子的军卒,到了这般境地,两个人再没了监工时的威风,扑通扑通跪在了田建业的马前,哭丧着脸求饶道:“将军饶命,饶命啊!”
田建业被气的话都有些不连贯,指点着这两个不长眼的混账,“老子也想饶你们,可谁饶了老子”
田建业心中同样也觉得冤枉,在接待这些宫中近侍出身的中使时,都加着一百二十分的心,可谁曾想竟生生被面前的两个蠢货给搅合了
“令你二人去前面探路,十里之内若有敌情,立即回报!”
两个人抖如筛糠,却只能连声应诺,因为如果违抗命令,田建业便可依照军法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在钱五和耿七看来,到前面去探路,分明就是借刀杀人,他们早就连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那么开眼,遇上了大宦官边令诚呢!
被派出去探路的不止钱五与耿七,加起来一共有数十人,这些人呈扇面次第向前推进,一路走出去七八里地都没有发现异动
就在钱五和耿七暗暗庆幸没有敌情,虚惊一场的当口,却陡然发现,前方路口处已经转过来十几个北地衣甲模样的士卒
“是,是胡狗!”
耿七反应最快,立刻就发现了不妙,喊过一声后拔腿就跑谁知后面的人追的倒快,没几十步竟生生的将这两个贪生怕死之徒给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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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焉知将入彀
敌情突至,所有人的情绪都为之一紧
“数千骑兵由桃林方向沿着黄河南岸往陕州城而来!”
“可探明旗帜部属”
“天色未明看不真切,又没举旗,远远瞅着,倒像北地衣甲样式”
“再探再报!”
除了知道是一股身份不明的骑兵以外,其它情况一概模糊不清,如果这些人是叛军,可又从桃林方向过来迄今为止,不论桃林段的黄河南北两岸,都在唐军的掌握之中,万一是友军呢
不管友军还是敌军,秦晋断然下令:“契苾贺何在”
“下走在此!”
“命你领所部人马三千,埋伏于城西桑林间”秦晋本想让他见机掩杀,但顿了一下还是道:“待命!”
同时,秦晋又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不甚话的乌护怀忠乌护怀忠自忖降将身份,在众多人中算是极为低调的
“乌护怀忠,命你率所部骑兵游弋于桑林之外,随时配合契苾贺!”
分派一番后,秦晋便要起身离席,郑显礼见秦晋独独没提及自己,便忍不住问道:“长史君,下走作甚”
秦晋闻言一拍脑门,“郑兄一直负责陕州城防,眼看天将黎明,还要严加防范!”
出了陕州城向西三里就是太原仓,太原仓的大火着了足足有一天两夜,到现在还能见到零星火光秦晋虽然没见过此前太原仓的盛况,却也禁不住暗暗可惜,仓中积攒了开元天宝数十年的粮食,竟在一场大火下尽数化作了飞灰,这种损失对农业社会来,几乎是不可承受的,即便平乱之后,再想重现天宝旧观,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秦晋耸动了一下鼻子,鼻腔里充斥着烧后的焦糊气息连日以来,到处都是蔓延的大火,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突然,一骑飞至
“报!是叛军,胡狗射杀了探马,俺跑得快,才侥幸回来!”
秦晋骑在战马之上,马鞭陡得一挥
“传令契苾贺与乌护怀忠,叛军露头,就打的他们后悔出娘胎!”
身侧的传令军卒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秦晋再想向前走,便有人上千劝阻,“长史君身系上下安危,不可再轻易身履险地!”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劝阻之人,并不认识,口音都畿、关内大不相同
“下走乃陕郡司兵参军靳世熊!”
此人的不错,哪有身为州县长官,身边猛将如云,总是身临前敌的!
“足下的不错,走,咱们向南走走,去那里看看!”
再往南是与黄河南岸桑林连城一片的高坂,不过远远望去,其上桑林却是稀稀拉拉
那陕郡司户参军赶忙也跟了上去,同时还随口介绍着本郡的山形地貌
“此处再往南十里就是函谷故关,只是多年的淤塞填埋,至今只剩下了一条林间路,不复当年雄起险要!”
秦晋往南去当然不是要看什么秦汉函谷关遗址,南方滚滚烟尘黑云愈发浓密,他是担心大火有朝一日波及到陕州此前,又不少曾亲历过熊耳山大火的人不止一次提及,这种大山火中,烈火固然是凶猛至极,但更要命的却是烧后产生的浓烟很多山民、牲畜、走兽并非死于大火的炙烤,而是一早便被浓烈的烟尘熏死
陕州附近虽然有不少开阔地,但这一大片桑林环绕在左右,万一大火蔓延过来,天知道会产生多大的浓烟与此同时,秦晋也不由得感慨这个时代植被覆盖之茂密,若是在他生长的那个年代,这场大火只怕想烧也烧不起来
这个靳世熊看起来一副能吏模样,秦晋便问起他的籍贯出身其实,从“靳”这个姓氏上,他就已经知道此人绝不可能出身自世家大族
“禀长史君,下走乃淮南道庐州府人士……”这个靳世熊果然是寒门子弟,还有着一个明经科的出身,能任显州望郡的司户参军,看起来仕途也算顺畅,如果不是天下大乱突起,在地方混几年资历,不定还能调往长安在天子脚下任职
“足下因何没有随高大夫一同北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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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问君几多悔
在听到高仙芝火烧太原仓的消息后,崔乾佑直叹老天垂幸,一方面也更加确信,天道已经抛弃了唐朝,在他眼中只有加速前进,仿佛前面的陕州城已经是砧板上鱼肉,早到早得
唐军的出现突如其来,骤然打击之下,原本已经隐隐上扬的士气又立即萎顿了下去,被山火与断粮折磨的惨不堪言的骑兵马上就现了原形箭矢如蝗如雨,仅仅一轮过去,就有数百人马中箭倒地
好在崔乾佑本人甚为勇武,在他一马当先的带动下,叛军骑兵又陡得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向着在他们面前列阵的唐军猛冲过去
崔乾佑惊讶的发现,面前的这些唐军在面对骑兵时不但没有避开锋芒,反结阵而守这让他感到大为屈辱,何时唐军步卒竟敢再燕军骑兵面前耀武扬威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面前的这股唐军,一杆杆丈把长的长枪斜斜直指滚滚骑兵时,不妙的念头再次升腾而起然而留给他迟疑的时间不多了,骑兵铁流与枪阵轰然撞击在一起,立时就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肉飞溅
崔乾佑的战马被一杆臂粗细的长枪直戳进了胸腔内,又贯入腹腔,锋利的枪尖穿透腹壁的肋骨和皮肉,血淋淋的挺了出来长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贯穿了整个战马,血腥可怖的枪尖刺出马腹时,距离崔乾佑的大腿仅仅有寸许距离,如果再偏上一丁半点,他的大腿只怕此刻已经血肉模糊了
这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崔乾佑甚至还未来得及冒出冷汗,整个人便随着沉重的战马尸体轰然倒地半个马身将他压在了下边,竟使其进退不能,不禁仰天长呼:“天亡我也!”
后续跟上来的战马已经无法减速,只能加速加速再加速,连续不断的冲击着唐军的枪阵
战马庞大的马身虽然压住了崔乾佑,他甚至能清晰听到身体某部分骨头碎裂,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但这也救了他一命,由于有了战马尸体的保护,后续冲上来的战马铁蹄才没能将他踏成一滩碎骨肉泥
主将人马尽失,数千骑兵立时就陷入了无指挥状态,在经过一阵徒劳的冲击后,绝大多数人开始溃逃
契苾贺等的就是这一刻,唐军的蹶张弩射程在四百步上下,这些叛军骑兵想从容逃出这个射击范围,至少也要再挨上两到三轮齐射
“弩手准备,射!”
弓弦锵锵作响,箭矢嗖嗖破空,一轮砸了过去,立时便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桑林后方战鼓隆隆而起,咚咚巨响每砸出一下,便让大地都不禁为之震颤一下
嗷呜!
契苾贺举目眺望,但见桑林一侧埋伏多时的乌护怀忠出马了,他的骑兵虽然只有四五百之数,但胜在士气高涨,像一柄披荆斩棘的陌刀一般向溃散的叛军溃兵横扫而去
这一幕,在硖石也曾上演过,只不过这一次双方的配合要更默契了见到此情此情,契苾贺禁不住暗暗感慨,当初在新安血战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还能与同罗部的胡兵并肩作战
有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同罗部骑兵的骁勇善战,给了契苾贺更加直观和深刻的印象,尽管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团结兵当初能够在野战战胜这些胡兵是多么的侥幸
一场期待中的大战竟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分出了胜负,这让契苾贺很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捉住了一条大鱼!”
团结兵军卒的欢呼声将契苾贺的思绪拉回到战场上,只见十几名长枪兵正推搡着一名衣甲样式迥然于众人的蕃将
而那蕃将显然是身上有伤,没被推搡一下口中就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再看他的面部已经因为疼痛扭曲的变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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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露布传飞捷
长安东市,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这里依旧恍如盛世,丝毫不见关外山东的腥风血雨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百姓们便呼呼啦啦向康阳坊方向挤去
混在人群中的有一名布衣胖子,被人潮推着不由自主的移向康阳坊这个胖子正是左龙武军录事参军陈千里在他身旁还有一位同伴面露急躁,低声道:“唐律官吏无故不得入市,若是被人发现难免会被有心人抓住大做章,这个热闹你我兄弟还是不要去凑!”
陈千里扭着肥硕的身子,试图逆人流而去,但好半晌都难有寸进,脸上流露的则全是无奈的苦笑
“陈某也不想去凑这热闹,奈何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如这种近似失控的场面,很快就会引来南衙禁军,到时候挨个盘问之下难免会泄露了身份此时趁乱先行离去的确是不二选择,奈何事与愿违,陈千里与李萼越想逆流而走,却硬是生生被人流推着往康阳坊方向去了
此时,陈千里反而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态,见李萼一副忧急欲死的模样,便宽慰道:“李兄何必如此,又不是多大的事体!”
唐朝到了天宝年间,随着盛世的全面来临,法度也渐趋废弛,全不似武后当政之时那般严刑峻法了就算不许官吏随意出入市场,寻常时候也不知多少人微服而来寻一寻平日里在官署中难得一见的新鲜热闹
陈千里和李萼两个人正是在龙武军中闲的无所事事,才相约到东市来瞧热闹,不想头一次犯禁,居然就赶上了百姓闹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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