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莫稻驾车在马厩边停下,赵无安等人在车里头看不确切,莫稻则一下车就就恭敬道:“见过二少爷。”
站在车厢视野死角的人阴沉道:“来的是谁”
“是夫人请来的侠探,追查佳人斩的。”莫稻毕恭毕敬地解释。
那人哼了一声,不再多问,一甩袖子,快步离去。
“不务正业。”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赵无安掀开帘子下车的时候,只能看到那个月白长衫男子的背影,正向着桑林走去。莫稻生怕赵无安误会,解释道:“刚才那是山庄的二少爷,柳停雷。大少年常年在外戍边,二少爷成了少庄主,对待三少爷和大小姐自然严厉了些,几位贵客莫要见怪。”
赵无安摇头道:“无妨。既然现在天色还早,不妨赶紧去查案吧。”
莫稻连连点头称是,带着赵无安三
第六章 家盗
风和日丽,莫稻驾着马车离开山庄后不久,秦穆就提着半只烧鸡半瓶烧酒,在柳叶山庄正门的迎客石上一屁股坐下,扯开裹在烧鸡外头的油纸,大快朵颐起来,嚼得满嘴流油。
姐姐秦九当上了柳叶山庄的正夫人,这些年来也争气得很,生了三个儿子并一个女儿,算是坐稳了正夫人的位子,就算柳四爷老来耐不住寂寞想要纳妾,想来也动摇不了秦九在庄中的地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穆这个当弟弟的在家大业大的柳叶山庄里混吃混喝,柳四爷也算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前两天小少爷最心爱的宝刀丢了,可让柳四爷一阵着急,秦穆混迹扬州市井,消息来得快,也更早知道有个叫赵无安的居士断案很是厉害,如今正巧在扬州,就要入赘到风家里头去,和那个二十大几了都没能嫁的出去的风瑾大小姐喜结良缘。
秦穆这么一合计,自己也在柳叶山庄添了这么久麻烦,如今碰上丢刀,多少也该帮帮忙。早几天就偷偷托人联系了那个正与风家小姐浓情蜜意的赵无安,今天便是约好的日子,想要给庄中众人一个惊喜,顺便也让小少爷多青眼自己几分。虽说小少爷将来掌权的机会也小,但总归比那个整天阴着一张脸的二少爷要容易亲近得多,反正还没到柳四爷蹬腿的那一天,谁知道未来这少庄主之位究竟是谁的
没想到,按照约定时间等在门口的秦穆,没等到百姓口中的赵无安,等来了个高仿的张莫闲。
张莫闲一路火急火燎地跑来,断了的手指还在拼命滴血,他一个踉跄,几乎是爬着到了秦穆面前,跪下去猛然磕头道:“我错了,我错了,秦大爷,我不是赵无安,我不是。我只是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就用个假名字糊弄人罢了,我的真名叫张莫闲,秦大爷恕罪啊。秦夫人已经去请到了真正的赵无安,我如果再陪您入庄,那一定会露馅的。秦大爷放我一条生路啊!”
秦穆惊得嘴里的烧鸡都掉了下来。打得好好的如意算盘落空,秦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就抓起地上的张莫闲,气急败坏道:“你他娘敢骗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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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张莫闲紧赶慢赶,比赵无安先到了柳叶山庄赔罪,到底还是避不过秦穆的滔天怒火。自知理亏,张莫闲也不敢扭头逃走,被怒气冲冲的秦穆押着到了宝库前,等着前来的赵无安抓个现行。
这么一来,多少还能在三少爷面前留下点印象,不至于苦心积虑,倒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看到柳蹑风带着个货真价实的缁衣居士的时候,秦穆觉得这一把总算是赌对了。
看到秦穆押着个长得极像赵无安的青衣人,柳蹑风也觉得奇怪,身后的涂弥则轻轻地惊呼一声,一下子停住脚步,定定站在原地。
“秦叔叔,这是”柳蹑风疑惑问道。
秦穆厉声道:“几日前我就听说扬州来了个赵无安,断案颇有些神通,就想请过来给你找刀,谁知道找来个冒牌货。直到今天这家伙知道瞒不下去了,才屁滚尿流过来求饶,我哪能放他走这就带过来给三少爷您,还有赵居士处置!”
自认这番马屁总算没拍到马尾巴上的秦穆暗地里松了口气,不过看看这白衣居士,赵无安和张莫闲,长得还真是像啊。
张莫闲跪在地上颤颤巍巍。
柳蹑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冒牌货不知如何是好,扭头把目光投向了赵无安。
赵无安不动声色道:“请为我打开门,我想看看佳人斩失踪前所在的位置。”
柳蹑风哦了一声,摸出腰间的钥匙,径自走过秦穆和张莫闲,埋头开门,把两人晾在了一边。
“赵无安!”张莫闲忽然在赵无安脚边跪了下来,涕泪横流。
专心致志注视着柳蹑风开门的赵无安懒懒斜了他一眼,后面,小道姑涂弥的眉头死死皱起。代楼桑榆悄悄靠近她,伸手替她抹平蹙起的秀眉。
“之前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用张莫闲的身份,好好活着。扬州城外我已经改过自新,所以才来柳叶山庄找秦穆叔说清楚的。”当着许多人的面,张莫闲痛哭流涕。
赵无安径自向前走去。
“你用什么名字,我不关心,也没什么想法。”赵无安淡淡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活着,老老实实地做个人。”
赵无安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无法耳闻,身边无论是柳蹑风还是秦穆都没什么反应,但是落在张莫闲耳朵里,却犹如惊雷乍鸣。
堂堂正正。
自己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词了,多少年没有好好地大喊一声“老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莫闲”了姓名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空壳,之所以要将之盗用,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嫉妒,不过是因为赵无安的仁慈,到后来,甚至疯狂得失去了自己。
不顾四周人惊诧的目光,张莫闲跪了下来,用力地在地面上磕了三个头。桑林之中小路也是泥土,磕上去响声不大,但张莫闲仍然磕飞了一大块泥土,磕得额头青肿。
张莫闲开口了,道尽了十五年辗转流亡的凄楚,也道尽了十五年来对赵无安爱恨交杂的复杂情感,哽咽道:“我以后,好好做一个张莫闲。”
他被赵无安看似无心实则有意断去的那根手指还未包扎上,此刻微一用力,鲜血又汩汩而出。
赵无安径自走入宝库门,柳蹑风退开一步,恭迎他进入。
门后有牌匾,书着“百刀阁”字样,字势龙飞凤舞,奈何笔力不济,各处锋刃都未饱满点开。赵无安侧目看了柳蹑风一眼,觉得是这少年亲自提笔题的字。
走入门后,三步之外便
第七章 一遇佳人便获斩
此言一出,柳蹑风和秦穆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但这确实是个不言自明的事实,纵然柳蹑风不愿怀疑家人,也不得不承认,外人窃走佳人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自家中人,只消拿着总管库房的钥匙,打开门取走佳人斩即可。佳人斩只是把小刀,即便是弱不禁风的秦夫人也能拿得动。
本想靠着赵无安查案拿点功劳的秦穆这下子窘迫了起来,没想到一番调查下来,矛头居然会指向自家内部,这可不是他乐见其成的结果。秦穆咳了两声说道:“赵居士,不是我秦穆要和你唱反调啊。柳叶山庄是大户人家,现在庄里头人不多,那也是最近才冷清起来的。你要说我家里人彼此看不顺眼,还偷拿东西,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柳蹑风蹙眉想了一阵,也附和道:“虽说血浓于水,不应有所怀疑,但毕竟赵居士是冷眼对案,我也该替家里人说上几句。我这宝库里头,可多的是江湖上闻所未闻的宝刀名剑,佳人斩虽说珍贵,但也绝不是第一,若真有人存心要偷这东西,何必只偷一把佳人斩”
代楼桑榆忽然插嘴道:“方便拿。”
赵无安不动声色地给她来了一记手刀,代楼桑榆捂着头嘟嘴看他。
柳蹑风哑然失笑:“这倒不假。”
眼看着主意真要打到自家人身上,秦穆有些坐不住,挠头道:“那什么,赵居士,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大不了睡一天,明早再来查案,好吧”
陪涂弥在鸿图酒楼吃饭的时候,赵无安也不过就动了几筷子,此刻腹中已是空空如也,也就不再推辞赵,点了点头。
最后四下里环顾了一圈,佳人斩的小室旁边,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柄名刀利剑,出鞘或未出鞘,横放或斜立,姿态各异,显然都是柳蹑风得意的收藏。
颇为难得地,赵无安夸赞道:“柳公子这等收藏,在江湖上也应是数一数二了。”
还不等柳蹑风得意起来,深谙噎人之道的赵无安就滑稽地转身道:“走吧,去吃饭。”
柳蹑风一脸得意瞬间变成了郁闷。
出了地下宝库,张莫闲仍然跪在地上发抖不止。赵无安不动声色,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张莫闲一愣一惊。
“天凉,不去屋子里喝点茶吗。”赵无安语气云淡风轻,眼睛只是淡淡扫过四方桑林。
张莫闲沉默片刻,不再抗拒,托住赵无安的手,支起膝盖。
赵无安用力把他从地上拉起,而后便松开手,径直向前走去。
涂弥背着剑一声不吭从张莫闲身边走过,就好像当年她独身走上覆雪昆仑。
眼看着赵无安亲自拉起了张莫闲冰释前嫌,柳蹑风打心底觉得高兴,快走几步超过了赵无安,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眉飞色舞道:“我这就带几位贵客去聚贤楼,佳人斩遗失虽然可惜,但英雄豪杰,更不可怠慢。”
顺着来时的路回走,那幢三层高的建筑又逐渐耸立在面前。莫稻早就在桑林出口处候着了,见几人回来,俯身恭敬道:“老爷摆下筵席,请几位客人前去。”
言罢,像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完一样,莫稻踌躇了一阵,续道:“张先生也请一并前往。”
张莫闲瞪大眼睛,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地问:“我吗”
莫稻点头道:“是。”
柳蹑风开怀笑道:“我爹没别的坏处,就是过于好客,偏偏还长了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若是吓到了各位,小三儿在这儿先赔个不是。”
柳叶山庄的年轻管家莫稻脸色变了变,为难地劝勉道:“少爷,夫人说十五以后,不可再称乳名。”
无意间说漏了嘴的柳蹑风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那什么,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诸位就左耳进,右耳出,忘光了吧!”
柳蹑风的舅舅,年近五十的秦穆慈祥地笑了起来,旁边诸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哭笑不得。张莫闲默默站着,眼底似噙有泪水。
既然庄主已经相邀,客人们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赵无安带着代楼桑榆跟在柳家少爷后头,庄中其他人也是随意跟随走着,拉得挺远。张莫闲静静跟在一旁,小道姑涂弥照例是远远拉在后头,与前一人相距了二十步,才慢慢跟着。
赵无安心下暗自感叹。虽然曾经陪林大娘远赴昆仑,不过他与涂弥并未曾有过太深的交集,否则也不至于被张莫闲冒名顶替成功。昆仑一别,更是数年未见,也不知如今在扬州同时遇见真假赵无安,涂弥究竟是怎样一种心境。
只是在他印象里,这个小道姑向来性子认真,练剑也好待人接物也罢,总是替别人着想远多过自己,即使是路边偶遇的乞丐,她也愿意倾囊相助,宁可让自己少吃一顿晚饭。张莫闲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惹上这个爱较真的小道姑。
回到主楼前,余光瞥见藏书阁的大门已经紧锁,显然万卷藏书即便是家人也不可随意翻阅。柳老爷子在齐家方面做得确实不错,故而即使是柳蹑风这样的小少爷,也毫无浪荡纨绔之气,这显然是江湖大家独有的风范。
主楼前头,一袭月白衫子配紫青玉缎带的雄武男子依门而立,冷眼看着西北一片茂盛竹林,对众人前来并无丝毫反应。
年轻管家莫稻走上前去,深深一拜,禀告道:“二少爷,三少爷带贵客来了。”
此人便是之前一入庄门就已遇到的柳叶山庄二少爷柳停雷了。
柳停雷冷冷向此处侧了一眼。按照庄门前的相遇,显然柳停雷此人对待弟妹们也是严厉多于温情,举手投足俨然世家之风。听完莫稻禀告,柳停雷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问道:“哪位是赵无安”
赵无安举起了手:“正是不才。”
柳停雷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肃容道:“家主有请。劳烦秦穆舅舅将此人带去宴鸿厅。”
秦穆依言点了点头,对赵无安道了一声:“随我来。”便领着赵无安进入了主楼。
赵无安闻言跟在后头,与柳停雷擦肩而过时,柳停雷猛然皱眉。
赵无安不动声色。
走入楼内
第八章 钥匙
乡野小楼,夕阳斜照,成名多年的悍刀客忽然以惧怕的神色、低沉的声线讲述过往,饶是赵无安这等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之人,也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第一次遇见佳人斩,那是很多年前了。”柳四爷小酌了一口淡酒,眉眼间流露出怀念神色,“当时初到淮扬,年轻气盛,自以为凭一把沧海归便可扫尽淮扬武林。结果自然是被人追杀,身负重伤,坠于山涧,以晨露香果为食。眼看即将魂散山林,竟然被一位过路人搭救。后来才知,他家世代居于深山之中,不问世事,一心钻研刀道。”
江湖上也曾流传柳四爷重伤失踪之后,不过两年,便于淮扬雄刀百会上重出江湖,当时刀法已然大成,境界更是一日千里,直逼一品,在雄刀会上以一柄百战神刀沧海归,败尽群雄,最终与当时的刀道第一人血刀通神周不晚一战,虽是不败不胜,但已然足够惊动淮扬。柳叶山庄之名,也自此流传开来。
赵无安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前辈的刀法,也是得了那位救命恩人的传授”
柳四爷点点头,幽幽叹道:“那还是挺大的一户人家。我与他们在谷中一住两年,伤势很快就好了,刀法也得他们传授,精进不少。只可惜,我从未听闻过他们当中哪怕一人的名字,即便是我不在场,他们彼此之间也仅呼代号,绝不直呼姓名,似乎对此分外敏感。故而我对他们了解并不多,唯一曾听救命恩人讲过的,便是在家族祭坛中,藏了一把据传可化为红衣女鬼的妖刀,名为佳人斩。”
一见佳人便遇斩。
赵无安惊讶道:“柳四爷曾经亲眼见过那把佳人斩”
“是。说起来也怪我。”柳四爷脸上露出痛苦神色,“追杀我的仇家,一共有两家,其中一家还算是正道,注重名声,另一家则是为中原武林所不容的外道,故而对我的性命是不取不休。多半是我坠落的山崖被他们搜了个遍,最后居然顺藤摸瓜,找到了我借住的那户隐世人家。洋洋洒洒一百多人,倾巢而出,杀了进来。”
江湖中的邪门歪道,倾巢而出对付一个隐于山林的刀道世家。纵然世家武学精湛,但却双拳难敌四手,赵无安瞥见柳四爷脸上神色,对那一战的结果也就猜到了大半。
“那个家族擅长锻刀,但却不常锻刀。因而仓促迎战时,武器人数俱是远远不如,很快便一败涂地。他们的目标是我,但恩人们不允许我自缚献降,反而催促我去那个祭坛,带着佳人斩,立刻远走高飞。”柳四爷叹息摇头,“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放弃了一切不要,偏偏要护着那把佳人斩,总不是其中真有女鬼吧纵然疑惑,但我知道我只有遵命。万万没想到敌人准备充分,祭坛也早就埋下了伏兵,而且是直冲佳人斩而来。我拼劲一身修为斩杀掉七八成敌人,知道必将不敌,于是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将佳人斩抛下了深涧。涧下便是滔滔怒水,以佳人斩的重量,多半会被直接冲去下游,失去踪迹。这样一来,就算我死了,他们也拿不到佳人斩。我那时单手握住沧海归,背对深涧,已然蒙了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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