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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赵无安叹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啊……银子不是半个月前就花掉了吗”

    其实光靠两人出发时带的那点钱,能走出淮西路就算不错了,想要前往两浙不吝于痴人说梦。还好一路上有不少痴情男子,不惜散尽路费也要陪代楼桑榆同行一段,只是这种时候赵无安就难免得拉开距离了。在对代楼桑榆强调了数次“二禁三不准”之后,赵无安也就放心让代楼桑榆出去骗钱,自己餐风宿露,倒也不觉得有多苦。

    代楼桑榆到底争气,每次离开几天,都能带回来好久的开销,虽然看上去傻傻呆呆,但是赵无安说过的话她也没有记不住的,对这点赵无安很是放心。就这么走走骗骗,两人总算是接近了两浙。

    江南不似淮西,大路小路,总是很少有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是走入深山,取道峡间,也往往能在半山腰上看见炊烟几许,听见浣衣叮当。

    即便是现在这小镇,走在百株桑树绵延而成的一片长荫下,脚底青石碎碎,遥遥可见对岸雨打芭蕉绿,风吹樱桃红。有一位白襟沾花的浣衣女正侧坐溪畔,捣衣声玎珰,声声入耳,皓腕凝霜雪。

    饶是曾见过三千山水的赵无安,也难免被这景色打动。前人所说未老莫还乡,并非虚言。

    他对代楼桑榆感叹道:“这一趟江南游,倒不算太亏。”

    代楼桑榆点点头,没说话,也不知到底会到了赵无安几分意,兀自前行。赵无安哑然,代楼桑榆这幅模样,多半是没饭吃,正在生着闷气。他了解代楼桑榆的性子,也不自讨没趣,伸手握住背绳,紧了紧背上的剑匣,大步向前。

    过了没多久,代楼桑榆忽然伸手指着前方:“寺庙。”

    赵无安闻言向前看去,果然看见前头半山腰上,袅袅升起青烟,隐隐能看见一座浮屠,撞钟声悠远。江南大多平原,即使有山,也小小平平,不需费多大力气便可登上,绝无横断八百里的壮阔。赵无安便提议道:“遇佛则拜,过寺则参,见僧则宣。既然我也算个居士,不如去寺中参拜一番”

    见代楼桑榆眼中闪烁雀跃,赵无安苦笑点头道:“知道了。化缘还能化到僧人身上,只怕也只有你了吧。”

    二人加快速度,向山上走去。代楼桑榆若是认真起来,步子也不见得慢。天知道她从苗疆出发赶来淮西找赵无安,只花了多久。苗族代楼家是号称善易容、善毒蛊、善潜行的“三善世家”,代楼桑榆全速奔跑,赵无安还真不敢说一定能追的上。

    只不过代楼桑榆懵懂,赵无安懒散,两人在一块行路,还真是不慢才怪。

    此刻在食物的诱惑下,代楼桑榆难得地奔跑了起来,身形快如疾电。赵无安心下苦笑,步子不急不缓,却也保持着没被落下太远。

    山路并不陡峭,不过一炷香多些时候,代




第二章 丙字十一号的终结
    其实一路走来,这种事情,早该发生了。如果一直不来,赵无安反而会感到奇怪。

    投入的人力再多,消息传得再快,也是有局限的。网撒的越大,洞也就越大,也就越容易出现漏网之鱼。赵无安与代楼桑榆时而同行时而分开,路线也因为跟着那些富家子弟而飘忽不定,难以追踪。虽然白衣背匣的形象如此显眼,但赵无安天生长相没什么特点,只要不和代楼桑榆走在一起,对方就很难确定。

    这么看来,这个在四海之内遍地生根的刺客组织,也挺仁慈的。

    赵无安退到环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蹩脚刺客,毫无笑意。虽然确定对方打不过自己,但赵无安了解那个组织的果决狠厉。不到万无一失,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此刻,春夏塔前,拿着剑的新手刺客黑衣蒙面,站在一棵老桑树下,一阵风来,头顶桑葚滑落,再配着他那光天化日之下不能更显眼的黑衣,显得分外滑稽。

    “你输定了。”赵无安说,“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你的主子是谁”

    刺客知道自己注定没办法完成任务了,粗着脖子喊道:“我是不会出卖雇主的信息的!”

    赵无安哦了一声,见四下无人,驭剑出匣一柄采桑子,悠悠悬于身前。

    黑衣刺客吓得面色一白,后退了半步,但想想也无路可逃,于是就像是孤注一掷般,大喊着举剑跳杀过来。

    以赵无安的驭剑术,要想杀掉这个黑衣刺客简直就在举手投足之间。不过面对刺客这一舍生忘死的攻击,赵无安像是忽然怕了一般,收剑入匣,身形踏地后撤,退到塔前。

    一支羽箭擦着面颊飞过。赵无安冷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几手。”

    前院地藏殿的位置,遥遥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不多,三手罢了。”

    赵无安身侧,地面青砖忽然翻起,一个身形灵活的蒙面人出手便是寒光百点,直逼赵无安而来。赵无安转身卸下剑匣,一匣子就往那刺客脸上招呼过去,把他给打飞出去。那些暗器刺中剑匣,就如瞬间刺入大海,失去所有力道,纷纷滚落而下。

    挡住暗器不算什么,匣中剑意最盛之时,足可逼杀寻常武夫。

    打飞了抛暗器的刺客,赵无安并未停手,一转身就把春夏塔的大门给砸开,飞身而入,剑匣举在面前。

    隐匿在门后的刺客猝不及防,手中的连珠弩都没来得及发射,就被赵无安当头一敲,拎起身子扔出了窗外。

    坐在春夏塔正中的方丈睁开眼睛,十分疑惑地望着这个忽然闯进来的白衣人。

    “打扰了,我是个居士,从久达寺而来。”赵无安草草介绍完,调动起全身力量,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门口。

    最后一手,会从哪里来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不是没听过。赵无安自幼对人的声音极为敏感,尤其是这些人的声音,他只要听到过一次,就会一辈子都记住。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那个男子装成个商人,领着一家老小,来到过久达寺。看着像一团和气地,想为所有家属分别求支签,分散了一家子人,去到各个禅房。

    那时候赵无安死死趴在房门背后,把匣子护在怀里。其实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法把这匣子合抱住,当时仍是少年,做些无谓挣扎罢了。

    那些所谓的家人里里外外查了整整两天,两天里赵无安未曾踏出过房门一步,也就粒米未进。有师叔前来问安,赵无安只是淡淡敷衍。

    他知道自己如今为何能够站在春夏塔中,那是无数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他未有一天放松过武道,今朝已入三品境界,在他这个年纪到达三品,并非前无古人,赵无安的天赋也不算惊才绝艳。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他得用剑,去消灭所有敌人。

    而这一天其实早就该来了,他只是一直没有准备好。

    脚步声。

    中年男子出现在了桑葚树下,身前站着四个被赵无安教训了一顿的刺客。

    赵无安在看到他的脸的瞬间,脑海中回忆起了曾经的见闻:“谢五手”

    猛然,身后有巨力袭来,一掌拍在神道穴,赵无安的身子当即向前,飞出了春夏塔,一口鲜血狂吐,染红了春夏塔的环墙。

    垂暮方丈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道:“阿弥陀佛。”

    赵无安难以置信地回眸。

    中年男子冷笑道:“阁下又是有何自信,会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该不会你如此天真地以为,佛门中人,边都是慈眉善目,全无心狠手辣之辈吧”

    空门不空。

    这点赵无安早有体会,只是未曾想到,山间一座佛寺的方丈,也会是这个组织中的人。

    面前这个叫谢燕的男人,是当今大宋棋坛上排行前十的好手,据传他下棋,只需要下前五手,便可定终局胜负,人称谢五手。谢燕当年赴京参加棋会,天下都在宣传,赵无安在寺庙中,也见过此人的画像。

    如今他也只用五手,就让赵无安结结实实吃了一掌。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能驭剑悬空。”谢燕的声音阴冷,让人十分不舒服,“在大宋的这座江湖之上,古往今来一甲子,又有几个人能驭剑悬空你的修为,似乎超出我的预料。”

    “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强,就不会被刚才这一掌拍得鲜血直吐了。驭剑确实是秘法,那些剑客勤勤恳恳修行,可是再给他们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参悟此术。你年纪轻轻,驭剑之术如此娴熟,必然是得了传承。但成也萧何败萧何,也正是因为这个传承,你品阶虽高,却在剑道上一股脑扎进去,看不到更有用的武学之术。真刀实枪



第三章 白衣溅血
    赵无安倚在树干上,抬头看见紫色桑葚摇摆。

    他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红一半,脚下倒着两名刺客,而最开始那个向他射出一支羽箭的,以及从地底钻出抛射暗器的刺客,依然与方丈并排站立。

    谢燕遥遥冷笑:“你今天是逃不出这儿的。”

    “有个问题很奇怪。”赵无安淡淡道,“为何偏偏在这家寺庙布下天罗地网我并非看到寺庙,就会进入参拜。”

    “你以为呢我们的消息传递虽然严格,也不是没有灵活之处。不巧江南道就是我的管辖范围,十天前就已经盯上了你。这十天来你们走的路,没有一步不是在我们的算计之中,直到现在,才算是收了网。”谢燕傲然道,“交出白头翁,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你倒是看到我驭出白头翁了吗”赵无安指了指环绕身前一圈的五把飞剑,“谁和谁既往不咎”

    谢燕冷厉道:“不到黄河不死心。”

    持弓刺客同时上弦三箭,灵活刺客向赵无安奔来,路径多变。方丈依旧岿然不迈步子,身形却在向着赵无安逼近。

    赵无安轻轻挥手,气机流转,三剑攻向持弓刺客,大开大阖的菩萨蛮则挡在灵活的刺客面前,他自己上前一步,握住采桑子,猛然送向方丈胸口。

    方丈举臂抵挡,一下扣住赵无安右臂,而后左手探出,在赵无安右肩又下一掌。赵无安退步闪过掌击,却不能避过凌厉掌风,身形再退。方丈猛然提气赶上。

    持弓刺客的三箭被三把飞剑挡下,赵无安左手手指遥遥控制菩萨蛮,竟然也将灵活的刺客挡得无法近身。

    赵无安绕树退却,方丈凌厉掌风始终跟在身侧,不曾被甩开。赵无安退去二十步后,气机猛然一散,身形倒飞出去。

    方丈皱起眉头,但是机会难得,来不及多加思量,搁置下一直运转的佛家轻功,足尖点地,向赵无安追去。

    赵无安轻笑:“终于。”

    采桑子离手,与身体倒飞的方向截然相反。

    以足尖作为发力点的方丈此刻全速前进,见到采桑子进攻,立刻御气闪避,但是在空中无法完全避开,仍是被采桑子刺中左肩。

    摔在院墙角落的赵无安左手猛然握拳,采桑子气机迸裂,方丈肩头喷出一丈鲜血。

    “佛家有佛陀一苇渡江之说,看上去是个轻功,实则是心法。以气机匀称环绕周身,能足不动而行路,也可遮蔽周身气息,一开始确实骗过了我,让我以为你没有武功。”赵无安口吐鲜血,强笑道:“但它的劣势也是匀称。讲究收放协调,我刻意打乱你的节奏,就是想看看你敢不敢停下这套心法。”

    采桑子灵巧飞回赵无安身边,方丈淡淡道:“强弩之末。”

    谢燕怒道:“给我上!”

    话音未落,菩萨蛮将那一灵活刺客当胸穿透,死死钉在桑树之上。桑葚坠落,地面宛如鲜血淋漓。

    赵无安冷冷道:“菩萨蛮最善力战,你实在是吃了个大亏。”

    只剩下持弓刺客,怔怔望着谢燕,不知如何是好。赵无安此刻细细看着,那竟然还是个女子。

    谢燕显然已经怒极,伸手拿过持弓女子手中长弓,不动声色搭箭上弦,狞笑道:“我倒不信,你连驭五剑已经过了三炷香,还能如当初那么迅捷地躲过这一箭。”

    赵无安神色凝重。五柄飞剑悬于身侧,微微颤抖。

    谢燕猜的不错,驭剑全靠气机加持,要想增加驭剑的数量,内力必须先提上去,赵无安有三品,那也是占了当今以内力论品阶的甜头。加上飞剑各有玄妙之处,即使是放开心境不去操控,自己也能杀出些味道来。现在鏖战三炷香,就五把飞剑的数量而言,赵无安内力已近油尽灯枯。

    要真有三品高手那种技艺,也不至于和苏青荷战个一百招了。十招之内,定然取胜。

    谢燕拈弓搭箭,左目微眯:“让你看看,一个大国手,该是什么样子的。”

    一箭射出。

    气机已封锁赵无安上下左右。

    所有可以逃窜的地方,箭风皆能重伤赵无安,躲避只是无用之举。谢燕这一剑少说也有二品高手的实力。高手过招,何须招式繁杂,一箭之中,自可让你无路可逃。

    赵无安缩在墙角,凝神屏息,五把飞剑一一竖在身前,形成五道屏障,想要阻断箭矢。

    苏幕遮和鹊踏枝几乎一瞬便被利箭击飞,以气驭剑的赵无安也受到影响,又一口鲜血喷出。

    采桑子支撑了片刻也当啷落地,虞美人更是不堪一击,但它被击飞时突兀放出一阵环形剑气,扣住了箭



第四章 十载分别重相聚,一盅醉饮西子湖
    两浙路今天又进来了两个可疑的人。

    一个自称是佛家居士,身上却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带着的另一个是国色天香的二八少女,守关士卒的犹疑自是不必说,就连一同过路的不少人,也都觉着可疑。居士不太可能,倒有可能是拐携少女私奔的风流浪荡子。

    不过那也是两浙路经略安抚司管的事情了,只要文牒可行,守关士卒才不管这么多。最近余杭的肖宗主为岳父庆生,很快就要大宴宾客,慕名而来的江湖侠士数不胜数,聚众械斗更是司空见惯,两浙路现在是没有最乱,只有更乱。

    代楼桑榆与赵无安终于走入了两浙路。

    距离寺庙里被解彦袭杀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整个寺庙上下被代楼桑榆屠得一干二净,倒并非滥杀,只是自卫罢了。任谁看见一座寺庙的僧人忽然拿起刀枪冲杀过来,都要胆战心惊一阵。

    那一战中,最强的敌人无疑是正二品的解彦,赵无安与其一对一几乎没有分毫取胜机会。好在解彦之前用尽全身内力向赵无安射出的必杀一箭被挡了下来,后来又因为被赵无安识破真身而心神不定,这才被代楼桑榆用断肠血蛊偷袭得手。剩下的散兵游勇,都完全不是代楼桑榆的对手,毒虫大军一拥而上,轻易就屠杀殆尽。

    代楼桑榆并不无故杀生,不过真要杀起人来,她比起她的哥哥代楼暮云,可谓是分毫不让。

    冒险杀掉解彦也是损失惨重,代楼桑榆预备用来保命的六只断肠血蛊废去四只,仅剩两只甚至连杀掉一个普通人都不够。而赵无安穿了近十年的一件缁衣安陀会,也被染得血腥味十足,即使后来赵无安在溪边洗了半个时辰,洗得溪水都开始发红,也没能全数去掉那股味道。

    仔细想想,代楼桑榆之所以会发飙,多半还是因为走了这么久的路,几乎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最重要的是,可能根本就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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