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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鲍姑也笑道。

    “给!”

    葛慧娘再次把手一抬。

    “那……多谢了。”

    杨彦接过胡饼,背上竹篓,拱手道:“今日就此别过,告辞!”说完,便转身而去。

    葛洪也拱了拱手,鲍姑与葛慧娘则是微微笑,三个人倒不急于赶路,只是看着杨彦的背影。

    葛洪捋着胡须道:“此子贫而不吝,困而不馁,气宇轩昂,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鲍姑却是叹了口气:”可惜他的出身……他若是弘农杨氏旁枝,真有大才德的话,未必不能出头,就怕他与弘农杨氏全无关系,哎,我朝的九品中正制,变味了啊!“

    葛洪也摇了摇头,当初曹操以九品取士之时,是以人才定品,但是在曹丕代汉之后,为了与世家大族妥协,采纳陈群建议定九品中正制,再到本朝,九品取士渐渐为世家大族把持,从此断绝了底层向上攀登的渠道,而司马睿自称制以来,更是列了个《百谱》,晋升的范围更加狭窄。

    那么,名列《百谱》的都是什么人呢

    司马睿出自于东海王越门下,即八王之乱的最后一王,在东海王越兵败病死之后,王府掾吏纷纷改投司马睿,名列《百谱》的便是拥立司马睿称帝的那些家族,以及对江东吴姓的妥协。

    换句话说,弘农杨氏虽然在关中名声赫赫,但是江东小朝庭不承认!

    “阿翁阿翁,阿母,快看杨家郎君!”

    葛慧娘突然拍着手尖叫起来。

    原来,杨彦实在是饿的吃不消了,走在路上就啃起了胡饼,尽管胡饼又冷又硬,还因发面技术不过关,带着丝丝的酸味,不过杨彦可顾不得,狼吞虎咽,吃相极为惊人。

    “这……哎!”

    葛洪夫妻也是莞尔一笑,随即目中又现出了同情之色。

    ……

    两块胡饼下肚,杨彦的肚子填了大半饱,倒不急再吃了,回到家,把黄鳝放陶罐里养着,稍事休息,便背上竹篓往江边行去。

    当时的长江,从建康的城西自城




第四章 再逢葛氏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天。

    在这十天里,杨彦的字基本上达到前世的水准了,对于繁体字,除了极个别的生僻字写起来比较困难,绝大多数已经没有问题。

    又由于持绪不懈的习武与大量黄鳝提供的营养,杨彦的面孔多出了血色,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而且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力量方面的增加。

    这从砍柴就能看出来,最开始,砍个三四十斤便气喘吁吁,到后面则越砍越多,一次可以到百来斤。

    东晋初年沿用西晋末年的度量衡,一斤约等于222克。

    他砍的柴一部分换些葱姜和麦子,用麦子煮麦饭粥加野菜吃,毕竟不能总是吃黄鳝,一定的素食还是必要的,另外一些除了自家煮饭烧水的需要,他把木柴烧制成木炭,捡取品相好的,以备换些纸笔。

    经过十天的烧制,家里的木炭足足有了三四百斤,于是杨彦用袋子装了大约一百斤,背在背上,清早离开了家门。

    建康的极盛时期是在一百多后年的梁朝,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拥有常住人口超过两百万,东晋初年虽然不能与梁朝比,但是承吴国数代以建康为都的福泽,晋灭吴时又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城市几乎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冶铸业的蓬勃发展,造成了城市水源污染,因此行使管理建康职责的五兵尚书府把坐落在市区冶城的冶炼工场迁到了郊外。

    据史料记载,东晋初年,建康的人口约为百万左右,较大的市集有北市、南市、西口市和盐市,其中后两者位于城南淮水(今秦淮河)一带,也是建康最繁华的地方,于是杨彦担着近百斤的木炭,去往盐市。

    与城北的破败荒凉相比,城南就象另一个世界,盐市的大街宽约十丈,地面铺着整齐的青石板,牛车、羊车与独轮车载着各式各样的货物,络绎不绝,贩夫走卒,往来穿梭,街边则店肆林立。

    如果仔细分辩,店肆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招牌的,用竹木片写上字就是店名,还有一种没有招牌,想来是老板不识字,怎么办呢

    靠嗓子吼!

    在一些没招牌的店肆门口,有伙计甚至是老板自己扯着嗓子喊,向往来行人介绍着本店的特色和售卖的商品,与牛羊的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嘈杂而又独特的风景。

    不过最吸引杨彦的,还是满街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当时民风较为开放,女子叫上三五闺密出来逛街的绝不少见,穿着上紧下丰,有衫有襦,色彩鲜艳,讲究点的,则穿着昂贵精致的绛纱复裙或者丹纱杯文罗裙,还有的女孩子在肩膀上搭一块薄纱做成的帔,形似围巾。

    虽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称之为美女,但看着还是挺养眼的。

    “嗯”

    杨彦边走边看,突然留意到了一间店肆,竹牌上书荀氏文房,这显然是卖纸笔的,于是走了进去。

    店铺约数十丈方圆,间落有致的点缀着数十盆鲜花,阵阵花香扑鼻,其中还有几盆红豆,鲜红的色泽娇艳欲滴,迎面则是一副几案,摆放着算盘与簿册,沿边又是一排几案,分别堆放着好几摞颜色不同的纸,十来只竹制笔筒里,倒插着近百枝长短粗细不一的毛笔,以及数十方三足圆砚台。

    另一边墙则是空的,只在墙面贴着些书法作品。

    店里除了一个一看就是掌柜打扮的,已经有了好几个人,正观赏着墙上的字作,其中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敞胸露腹,摇头吟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

    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

    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唔!“

    杨彦真没想到,一进来,居然听到了一首黄诗,差点笑喷了,不过看着那青年的样子,显然是士族子弟,于是及时捂住嘴,不过还是漏了点声音出来。

    众人纷纷转回头看,杨彦顿时一怔,,其中三个不就是葛洪一家三口么

    “杨家郎君,好巧啊,你这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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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诗压陆纳
    “贱奴!”

    陆纳就如被踩着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尖叫一声,一巴掌抡向杨彦!

    杨彦一把抓住陆纳的手腕,陆纳顿觉如被一只铁箍箍住,动弹不得,不禁又骂道:“贱奴,找死!”

    杨彦淡淡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陆家郎君动辙拳脚相加,岂能对得起陆氏五世之风”

    很明显,杨彦嘴里的五世之风,对应着孟子所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浓浓的嘲讽意味。

    葛洪暗道一声不妙,故作面色一沉,喝斥道:“杨家郎君,陆家高门,岂是你能评价,还不快向陆家郎君致歉”

    杨彦放开陆纳,向葛洪拱手道:“稚川先生,《易》有言,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当年齐威王纳皱忌谏,曰: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数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

    想那陆氏五世之风,陆氏郎君作为陆氏嫡系,却于大庭广众之下口诵黄诗,这岂不是败坏陆家家风,莫非陆家已经连逆耳忠言也听不得了“

    葛洪哑口无言,苦笑着捋须。

    “好,好!”

    陆纳则是面现狂怒,连点着头道:“你既然贬指我的诗是黄诗,那你做一首我来看看,若是粗鄙不堪,我定然把你扭送至五兵尚书府,治你个诽谤士人之罪!”

    葛慧娘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扯着鲍姑的衣袖。

    鲍姑也是心急如焚,要知道,光是诽谤士人这一项罪名,就足以把杨彦打入贱口之流,不过看着杨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选择了相信杨彦。

    果然,杨彦问道:“我若作出,你昧着良心不认帐,那该如何”

    陆纳大怒道:“我陆氏五世之风……”

    正说着,陆纳醒悟过来,五世之风不对啊,于是赶忙改口:“我堂堂陆氏,莫非欺你”

    杨彦笑而不语,一副不相信你的样子。

    这时,掌柜的拱了拱手:“老朽姓徐,自幼为当朝尚书左仆射荀公作伴读,自问对诗文有些造诣,若是陆家郎君与这位郎君信得过老朽,便由老朽评判,若有不公,再请稚川先生论述。”

    尚书左仆射荀公,便是荀崧,荀崧本在朝中没有太大的实力,但是这个姓很骇人,是荀子之后,也是荀彧玄孙,而荀彧因反对曹操晋魏公被杀,被奉为忠直之士,是忠君爱国,是清流的代表,所以地位是很崇高的。

    徐掌柜虽然不是士族,只是荀崧的门客,但因着与荀崧的故谊,他说出的话,几乎就能代表荀崧,因此在这里的份量,要高于葛洪。

    再退一步说,如果徐掌柜循私的话,就等于荀崧循私。

    陆纳点点头道:“好,便如徐公所言!”

    说完,锐目瞪向杨彦!

    杨彦早有腹案,吟道:“你既以男女之情为题,那我便以红豆为题对上一首。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

    顿时,屋子里安静了,众人均是喃喃细品,越品越有味。

    徐掌柜更是目射奇光,沉吟道:”此诗语虽单纯,却富于想象,以设问寄语,意味深长地寄托情思,最后一语双关,切中题意,关合情思,妙笔生花,婉曲动人,与当今流行的玄言诗之空洞无物相比,可谓耳目一新。

    不知陆家郎君以为如何“

    ”这……“

    陆纳语塞。

    是的,哪怕他对杨彦怀有敌意,都没法昧着良心硬指自己的诗更好,同样是描写男女之情,自己写的多黄

    而人家呢,句句不提男女,却句句隐含此情,高下之别,根本不用说啊。

    “哼!”



第六章 字该给谁
    不得不说,杨彦的把事情闹大,正是充分发动舆论,也是最合理的一种方法。

    虽然陆家是高门士族,但是并不是没有政敌的,陆家的敌人想必会很乐意见着陆家被一名良人折辱,借此削弱家陆,至不济也可以看一场闹剧。

    其实如果杨彦只是单纯的良人,可能没一点机会,不过他的背后站有葛洪和在某些方面代表荀氏的徐掌柜,这就不一样了,别人想搞他,只能光明正大的搞。

    葛慧娘便是吁了口气道:“徐公,你们这里收不收木炭”

    “收,怎么不收”

    徐掌柜呵呵笑道:“请杨家郎君稍待,容我先看一看。”

    “请!”

    杨彦伸手示意。

    徐掌柜解开布袋,扒出一角,抓了几块捏在手上,捻了捻,不由啧啧称奇道:“此炭质地疏松,孔粒细密均匀,乃上品炭,请问可是杨家郎君自己烧制“

    杨彦道:“正是!”

    掌柜又道:“不知小郎君可还有了荀府愿长期向你订制。”

    “这……”

    杨彦可没打算给人烧炭,笑而不语。

    葛慧娘不满道:“徐公,杨家郎君是来换纸笔,可不是给你家郎主烧炭的。”

    “瞧我,糊涂了!”

    徐掌柜猛拍了把自己脑袋,告了声罪,便招手道:“拿秤来!”

    “是!”

    两个青衣仆役抬了杆大秤上来,把木炭抬秤上称,没多久,便道:“徐伯,一共是九十八斤。”

    徐伯坐回几案,照着算盘噼哩啪啦拨弄了一阵子,才道:“上品木炭一斤五枚五铢钱,九十八斤算你四百九十钱,你先看看纸笔砚,再和你细算。”

    “有劳了!”

    杨彦拱了拱手,便走了过去,那一堆堆的纸,颜色有深有浅,做工都还不错,只是他搞不清这些纸的区别,有些为难。

    葛慧娘从旁道:“杨家郎君,这些纸,自左至右分别为左伯纸、麻纸、麻黄纸、藤纸和银光纸,其中以银光纸价钱最贵,质地也最佳,不过我认为,你没必要用这么好的纸,其实麻纸就不错,很多名士都以麻纸练笔,且价钱公道。“

    杨彦取了一张拿起来看,纸还算比较白,质地也很坚韧,于是点点头道:”便如葛小娘子所说,我就用麻纸。“

    葛慧娘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见自己的意思被采纳,顿时开心的笑道:”笔和砚我也一并帮你挑了吧,这里的笔都是李渡毛笔,虽然价钱较高,但是写字一定要用好笔,那,就这枝狼毫!“

    这枝笔杨彦也一眼看上了,所谓狼毫,其实不是狼毛,而是黄尾狼尾巴尖子那一点毛,质地坚韧,写起字来笔力劲挺,宜书宜画,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如羊毫笔耐用。

    杨彦取出笔递给掌柜。

    葛慧娘又直接拿起一方圆砚道:“砚用一般的就可以了,等你以后出人头地,再换好砚也不迟,对了,能否让我们看看你的字写的如何,就写那首诗,我可以帮你研墨。”

    “这可使不得!”

    杨彦连连摆手。

    这真不是开玩笑,葛洪再怎么说,也是吴姓士族,葛慧娘是妥妥的士家女郎,让士家女郎给自己一个良人研墨,这不是找事么

    葛洪与鲍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中看出了一抹讶色,不过夫妻俩俱是洒脱的性子,门第之见并不深,也没有多说什么。

    葛慧娘嘴一撇,不满道:“如何使不得,你这人怎如此迂腐研个墨又怎么了,店家,拿些清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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