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城下突然爆出了喊杀声,行军速度陡然加快。
“咚咚咚”
虽然羯军结的阵还在里许以外,可那沉闷的鼓声,如在心头敲响,心脏也跟着鼓点的节奏,咚咚乱跳,山呼般的喊杀声愈来愈近,数万名军卒成群结队,发足狂奔,看这架式,竟似要一鼓作气夺下郯城!
两翼的拓跋部骑兵暂未移动,而在奔来的步卒中,一队数千人兽皮军尤为吸睛,一边跑着,一边状如野兽,狂吼呐叫,凶猛异常。
“啊!”
陆蕙忍不住惊呼出声,俏面苍白如纸,她是地道的养尊处优,在今天之前,见过的最大阵仗是于江乘码头被拦截,何曾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搏杀,尤其还是最为惨烈的攻城战。
再一看顾燚,也不比自己好到那里,诶居然心里好受了些。
其实不仅止于她俩,崔访、刁协、郗鉴等诸位老夫与郡府僚属也好足有限,眼里均是或多或少的现出了惊惧之色,杨彦的僚属中,很多都曾经历过北方战乱,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还是受害者,如崔访,郗鉴,本不该这么不堪,可城池既是一座堡垒,也可看作监牢。www
在旷野里,遇上羯军至少可以跑,虽然能否跑掉尚是两说,但好歹是个希望,而困守城池,只有守得住与守不住两种可能,跑都没法跑。
从城头向下看,的确声势惊人,奴寇有如一团乌云般向着城池席卷而来。
杨彦突然大喝:“此部衣甲不整,器械不全,必是奴辈偏师,而我军厉兵秣马,备战半载,岂能让一偏师踏入城中,诸公匆慌,且先退下城池,看本将如何击破来犯之敌!”
于药跟着大吼:“石虎此人,徒有其名,若是上来便挥动十来万大军一鼓作气狂攻,于某或还忌他几分,可此人竟以弱师先行,明摆破不了城,徒自消耗兵力,此举乃为我军热身,渐次熟悉奴辈战法,日益累积,最终击破石虎,筑将军不朽威名!“
”万胜,万胜!“
城头众军纷纷挥动兵刃高呼。
受气氛感染,刁协心情激荡,振臂呼道:“府君甘冒矢石,将士们浴血奋战,老夫岂有退缩之理老夫誓与郯城共存亡!”
杨彦射来了赞许的目光。
刁协猛然醒悟,一丝羞恼涌上了心头,娘的,自己说的什么话啊!
“誓与郯城共存亡!”
全军上下又爆出一阵呐喊,刁协老脸都有些红了,目不斜视,直视城下的奴寇。闪舞www
杨彦拱了拱手:“刁公若不愿下城,可于望楼暂避!”
“也罢!”
刁协望了眼望楼,暗道矢石无眼,万一被流矢射死那可冤了,于是道:“多谢府君,我等便于望楼为府君助威,诸公不妨同去,两位女郎也进来罢!”
崔访等人相视一眼,与刁协匆匆上楼。
“放!”
城下的敌军快速涌进,有将官猛一挥手。
“绷绷绷”
城跺后的弩手依托城跺,扣动手里的扳机,一枚枚黝黑的箭矢渲泻而出,这不需要瞄准,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就听到惨呼连声,地面躺倒了数百具尸体!
众人精神一振,杨彦却不敢殆慢,他看到城下的弓手已经在弓弦上搭起了箭矢。
攻城时,弩没有用,一来弩的射速慢,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仅一发很难命躲在城垛后的守军,二来弹道平直,射不中城垛就只能飞的无影无踪,攻城一般是依靠弓箭的抛射来杀伤城头守军。
原本纯木结构的望楼经过杨彦改造,重要处糊上水泥,又以土石加固了一圈,并留下了望孔,除非城破,或是被投石机连续在某个点轰击,否则望楼就是城墙上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纷纷奔至了望孔,紧张的向下看。
羯军的主攻方向是北门,另三门佯攻作为牵制,北门下死去的数百人,对于数万的攻
第三四九章 铁蒺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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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嶷多管齐下,展现出了他那丰富的攻城经验,不愧是一代名将,望楼里的诸人也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闪舞www
于药却是大喝一声:“抛!”
立刻有军士抬着箩筐,把一筐筐黑乎乎的小玩意儿向下抛洒,这不仅刁协等人看不明白,就连以石虎以首的攻方诸将也大为不解,这才鸡蛋大能把人砸死吗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就看到阵前滚作了一片,还间夹着轰隆隆的巨响。
一名兽皮汉子抱着脚跌倒,痛的满地打滚,嘴里骂骂咧咧,偏偏手还不干净,抓着同伴往地上带,同伴跌倒的时候又绊倒了身边的人,真是一倒一片,那些飞梯、攻城木与破城锥失手落下,砸着了自己,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当场被砸成了肉泥!
于药让战士们泼洒的是按杨彦要求打造的铁蒺藜,有四个尖锐的刺锋,形如鸡爪,每个刺锋长寸许,中央有孔,可用绳穿联,也可散着抛洒,守城时突然祭出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要知道,当时无论百姓还是普通士卒,几乎以草鞋为主,还有人不穿鞋,一旦踩着铁蒺藜,虽然一时半刻死不了,却也丧失了行动能力!
踏着铁蒺藜的第一反应是抱着脚跳,这一跳,另一只脚又踏着了,只能在地上翻滚,越滚沾的越多,浑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偏偏一时死不了。
城下惨叫不断,乱作了一团,于药又一挥手,军士们合力抬起大锅,把一锅锅金汁浇下去!
金汁是粪便加水煮开,臭气熏天,还因粪水污秽,极易造成感染。
杨彦对于药是很看重的,这类人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坏毛病,但心思简单,忠诚,在与于药长谈之后,仔细听取了意见,又指出其中不足,并经数度演习,杨彦把守城重任交托于药,自己在一旁督战。
毕竟随着手下将士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杨彦不可能每战亲临,必须要挖掘培养一些靠的住的将才。
对当代名将,杨彦是不以为然的,只有符合他的用兵理念,才会重用。
“嗷!他娘的,痛死老子了!”
“谁来拉老子一把,救命啊,不要走啊!”
伴着令人心悸的滋啦声,城下的军卒起了明显的混乱,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仅仅是攻必胜、战必克,还在于令行禁止,处于不利境地时能沉着应对,宇文氏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遇上挫折立时自乱阵脚,并把混乱蔓延到了曹嶷部!
城下俨然成了人间地狱,攻城木与破城锥散落一地,凄厉的惨嚎令人头皮发麻,甚至焦糊味夹杂着恶臭都飘到了望楼里,众人的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喉头阵阵剧烈蠕动,全靠坚强的意志,才没当场呕吐。
铁蒺藜加金汁,起到的效果远远大于弓弩,据于药估算,被弓弩射杀的羯军不会多于千人,而沿着城墙,一通铁蒺藜加金汁,贴着墙根无人能站立,上千伤者翻滚哀嚎,比直接射杀更加震人心魄。
铁蒺藜不断的抛洒,在城脚铺了厚厚的一层,连带着冲车、木驴都受了影响,毕竟这两样大家伙要靠军卒在底下推着才能前进,满地的铁蒺藜,就是一层层的尖刺,只能小心翼翼的在车底清理,但地面并不光滑,血水让泥土结了板,又黑灯瞎火,看不清,稍不留神,踏中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可车子还在缓慢前行,人一旦跌倒,只能拖着,被铁蒺黎刮出一道道的血口,惨叫连声,血尽才能身亡。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每前进一步,都是以血肉筑成,在这里,人命最不值钱,因为攻势近乎于停滞,又给了城头守军从容射杀的机会,隔着一二十丈的距离,那一排排的短矢射下去,蒙着车体的生牛皮被击出了一个个的孔洞,短矢透孔而入,肆意射杀着躲于其中的军士与民夫。
甚至在城头,都能听到车体内那沉闷的惨叫。
有些冲车木驴里的军卒死光了,停于路途,还有些心神惊惧,转身向回奔逃,可满地的铁蒺藜,踏中就倒,只有个别弓弩手仗着掩护,勉强向城头射箭。
一时之间,城头气势如虹,每个人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老子偏不信破不了此城!”
宇文乞得归恨恨瞪了眼城头,怒喝道:“上,都给老子上!一鼓作气,攻取郯城,所有人不许后退,后退皆斩!”
这显然是无脑打法,曹嶷都看不下去了,急劝道:“宇文将军,此物虽犀利,却不难破,可着人以木板垫于地面,再有抛洒下来的,以大竹束清扫,可保将士们畅通攻至城下,同时速与拓跋氏联系,请其以骑兵列队绕城飞射,掩护我军器械上前。“
”娘的,你为何不早说!“
宇文乞得归回头怒视向曹嶷。
“这这”
曹嶷懵了,这他娘的,他娘的他结巴了。
最终,只是无奈的挥了挥手:“速请代王出兵!”
“诺!”
数骑疾驰而去。
不片刻,两翼骑兵轰隆隆驰来,交叉从城下掠过,足有近万骑,马上的骑士几乎不披甲,个个索头,神情凶悍,陆续取出了弓箭。
战马可不惧铁蒺藜,更何况战马不可能贴着墙根射箭。
杨彦现出了凝重之色。
绕城飞射的难度极大,可一旦掌握,就威力无穷,因为那连绵不绝的箭矢射上城头,足以压制城头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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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破城
其实石虎确有容人雅量,也对杨彦起了爱才之心,当然了,先决条件是攻破郯城,生擒活捉杨彦,他倒要看看杨彦究竟有什么守城的手段。闪舞www
天空中,石弹飞舞,在一蓬蓬弹雨的打击下,拓跋部骑兵伤亡大增,明显有了畏畏缩缩,又被城头守卒抓住机会一通猛射,足足射翻了数百骑。
慕容皝奇道:“阿翁,东海军的投石机必设于城内,儿弄不明白的是,明明看不到,却为何打的如此之准”
位于北城的投石机有九十架,按三段式发射,每次发射三十枚石弹,约有半数能打入拓跋部骑兵阵中,这是相当了不得的准头了。
慕容廆也留意到了这一点,紧紧拧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拓跋贺傉却是心头焦急,频频回望。
石弹的对杀伤的影响倒是其次,主要是制造混乱,一枚枚石弹从天而降,对心理的压力远大于箭矢,使人心生顾忌,动作变形,满地的人尸马尸也阻隔了大队行进,混乱愈发加剧,对城头的火力压制明显出现空隙,这又为城头守军制造了机会。
只是没有石虎命令,他不敢把骑兵往回撤,好在不片刻,已方的数十架投石机终于展开。
“放!”
一声大喝之后,数十枚石弹腾空而起。
杨彦站在城上,一直在注视着城下的投石机,这一见到天空乍然现出数十个小黑点,刺耳的尖啸声才传来,心头已警兆大作,连忙大喝:“注意隐蔽,趴下,快!”
将士们早经过了训练,立刻扑向四面八方,杨彦正待闪起身形,却见许杰竟站着一动不动,当即不假思索的把他扑倒在地,腰臀一扭,以最快的速度翻滚向了城垛后面。www
身形刚刚止住,城头已是轰轰连响,近十枚石弹准准打了上来,石屑迸射,先前的立脚处多了几个浅浅的凹坑,数名闪避不及的军士被石弹击,顿时血肉模糊,气绝毙命!
许杰浑身剧颤,脸面现出了惊悸之色,给吓傻了。
杨彦拍了拍他。
许杰心有余悸道:“多谢杨郎救命之恩,是我失神了!”
“不要客气。”杨彦摆了摆手,看了眼于药。
于药正学着杨彦在破口大骂:“骂了隔壁的,着城下的投石机都给老子招呼过去,集中石弹狠狠打,把他娘的投石机给打掉!”
“诺!”
有专人跑去城后传令。
杨彦暗暗摇了摇头,果然是不管什么话,最流行的还是肮话,突然杨彦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最大贡献,不是抄袭诗词歌赋,各种促进生产力的手段也需要时间的积累,而是肮话的传播,各种国骂经杨彦的嘴,在这时代流传开来。
“!“
杨彦啐骂了句,又看向了望楼。
刚刚那一慕,几乎把顾燚给吓傻了,只要杨彦动作稍慢一点,许杰便是一摊肉泥,她都没法想象自已将来会如何,陆蕙芷也是俏面煞白,不停的拍着胸脯!
“轰!”
望楼外壁突然巨震,灰尘哧哧洒落,分明是挨了一弹!
“扑通!”一声,郗鉴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左侧丈许,水泥石灰墙面出现了一个凹坑,并有放射状裂纹,一时之间,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杨彦也从外面见着,满意的点了点头,望楼还是挺结实的。
不过这一阵石弹来袭,打乱了守军对城下骑兵的有效射杀,好在己方的投石机很快就调整了角度,向着对方的阵中轰去。
双方的石弹交错掠过,城下骑兵绕城飞射,城上的弓弩手向下射箭,伤亡激增。
趁这机会,攻城军卒鼓起勇气,一涌而上,冲车、木驴终于推到了墙下,上面开始倾倒火油,还有成堆成堆燃烧的煤炭,滋滋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虽然伤亡惨重,可是都攻到城下了,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曹嶷把亲卫派出作为督战队,喝令军士向前。
终于有飞梯架上城头,城下也传来了令人毛骨耸然的开凿城壁声与撞击城门的巨响,对于城下的攻势,于药并不放在心上,城壁是实心全夯土结构,哪有那么容易锤垮
而城门除了以青条石加固顶托,还备有塞门刀车,几乎与城门等宽,当初杨彦打造的塞门刀车起了作用,一旦城门被破,军士会猛推刀车塞住城门,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很难攀援,构成一道活动的壁垒。
于药转头大喝:“叉杆,上!”
叉杆长达三丈,以数根粗大的老竹捆绑在一起作为主干,结实而坚韧,头部有分叉,是专用来叉飞梯的守城器具。
早有准备的军卒,冒着向上抛射的箭矢
第三五一章 鏖战入夜
崔访没有猜错,城门刚一被破,烟尘还未散尽,塞门刀车已被推了进去,数十名想抢头功的宇文部战士当场被明晃晃的尖刀扎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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