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杀!”
城池西北角附近,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石勒立刻双手撑上城跺,探出半片身子,侧头看去,恰见中军正向羌氐投掷出了短矛,几乎是复制了先前的场景,近千骑带着各式惨呼坠落马下。
“好!”
石勒重重一捶城垛,心情振奋。
中军对羌氐,显然必胜。
边点着头,边收回满意的目光,石勒重新看向了之前的战场,却又如坠冰窟,那振奋的心情不翼而飞,脸上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怎会如此”
石勒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
不仅止于他,城头守卫也全都是膛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还有人一遍又一遍的揉着眼睛!
只见明军千牛卫,无论男女,纷纷转身向后射箭,弓矢稍稍上翘,密集而又连续的箭雨抛射向了追兵,追击的禁军中,陆陆续续有骑中箭坠落。
转身回射的场面或许不如投掷短矛那么震撼,却胜在持续伤害,不断流血,积小胜为大胜。
一追一逃间,箭矢的射程要超过短矛,羯赵禁军的短矛愣是没法出手,只能擎出弓矢,向前射箭,但同样是射,逃跑方要大占便宜,杨彦也很早以前,就针对返身回射的战术,加强了后背的防御,从头盔到脖子,再到裙甲,密不透风,偶有箭矢射来,也未必能射穿。
吴豫急的满头是汗,他可以格开迎面射来的箭矢,而阵中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本事,身边的军卒,有的面门中箭,在惨叫声中,捂着脸坠落马下,有的胸口中箭,当场身亡,还有人是马匹中箭,催悲的受了池鱼之灾。
一名部将焦急的问道:“将军,明人从屁股后面放箭,这样下去不行啊,追又追不上,射又射不着,该如何是好”
吴豫咬牙道:“撤,看他追不追,他若不追,咱们就去灭了羌氐!”
第七六二章 形势危急
晋颜血正文卷第七六二章形势危急
石堪留意到吴豫那边的状况,再加上他的人数仅为杨彦的一半不到,因此始终保持着三到四里的距离,以拖为主,待得张噎仆率领的中军击溃了羌氐,再与自己联合夹击杨彦。
每当杨彦跑,他也跑,杨彦回头,他跟着回头,不过杨彦有优势兵力在手,羌氐又现出了不支态势,他不可能容许石堪一再的拨弄自己的神经。
“追!”
杨彦猛一挥手。
轰隆隆的马蹄声骤然爆响,整支骑兵收束为两个巨大的鱼鳞阵,一支由他亲领,另一支由管商率领,一左一右的向石堪追击。
石堪照着老套路往回跑,但明军不再如先前那样,追一阵就回头,而是紧追不舍,渐渐地,他感觉这样不行,于是猛一呼喝,全军由一个长条形的纵队迅速向两翼散开,在加速的同时,队形大体不乱,羯赵禁军的精锐,果然不是吹嘘,全军上下,皆是提前拨出了背上的短矛,随时奋力投掷!
羯赵禁军并不怵明军,他们是守卫王宫的最精锐武装,也不是普通的羯人,只有高阶羯人的子弟,才有姿格入选禁军。
身份上的高人一等给禁军带来了巨大的优越感,年龄普遍介于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羯人最悲惨的那一段岁月,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与典籍中,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们是朝气蓬勃的第二代。
两军快速接近,在石堪看来,明军收缩成鱼鳞是找死,虽然鱼鳞阵的冲击力强大,但攻击只集中在一个点,主要是作为凿穿使用,杀伤有限,而自己把阵形铺开,确保每个人都尽可能的投出短矛,万余骑兵,一次性投出万余短矛,威力不敢想象。
暗暗数着与冲来的羯军距离,杨彦又喝:“撑盾!”
旗手把旗号打出。
骑队两侧靠外圈的战士,纷纷矮身撑起圆盾,盾刚撑好,带着尖啸破空声的短矛已是凌空袭来。
“当当当!”
正面的短矛大多被杨彦与身边的将领绞向了四面八方,而从侧翼击来的短矛,陆续击打在圆盾上,巨大的力道,不出意外的将圆盾刺穿,但圆盾并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由铁皮、压紧的植物纤维与竹片构成的圆盾,消耗了短矛相当一部分力量,在手上传来巨力冲击的那一瞬间,将士们把心一横,纷纷转身,以胸腹正面迎上!
短矛透过圆盾,击上胸前的竹甲,虽将竹片击的四分五裂,却成了强弩之末,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杨彦已经在骑兵中推广了丝绸内衣,这项来自于铁木真的发明,能有效降低箭矢的伤害。
丝绸内衣挡住了短矛,只有不多的动作稍慢的将士,被射中胳膊或是肋下。
与石堪事先预料不符,因明军把队形收的很紧,禁军并不是谁都有机会投掷出短矛,毕竟隔的太远,冒然出手,没杀伤明军,反中了自己人,真正投来的也就近千支而已,造成的伤害对于一支两万多人的骑队来说,尤其明军还挡住了大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是杨彦冥思苦想出的破短矛方法,做起来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将士们都经过了艰苦的训练,今日初次用于实战,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石堪大惊失色,可这么短的距离已来不及调整阵势了,只得硬着头皮以松散阵形去迎击明军的鱼鳞阵。
转眼之间,两军轰然撞上,身为龙头的杨彦,马槊以极高的频率左刺右挑,以精妙无比的手法,每刺中一个敌人,便带起快速一抡,将尸体远远掷向了敌军阵中。
两侧的骑士,则把还插着短矛的圆盾当作轮盘掷出,随即擎出马刀斜向劈砍,无论是否砍中,均是一触即走,仅这一冲,已冲破了敌阵!
“娘的,拦住后面,包抄,包抄!”
石堪急的大声呼喝。
可是明军阵形再变,大阵中的小阵分了出来,陆续断裂为了十余截,向着呈一块长长截面的羯军正面冲杀!
喊杀震天,刀锋交击清脆悦耳,还夹着骨骼被劈断的嚓喳声,这一轮交击,羯赵禁军吃了大亏,他们虽然精锐,但明军以专击分,以尖锥对截面,谁能顶的住
两万七千明军,每队两千人左右,把羯军断为了十余截,这简直是致命。
石勒面色难看之极,他万万料不到,石堪只是稍微应对失误,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局。
一名将领凑头道:“大王,右将军险之又险,唯今之计,须再组织万骑出城支援!”
石勒立时头大如斗,其实他也明白救援的重要性,但他只有禁军三万与三万中军,六万军已经派出去了五万,而羯人权贵的部曲与四座卫城的守军合计还有四万左右在理论上,石勒尚能调动五万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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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三章 全军溃逃
柳兰子心里有些感动,荀虎话虽然说的难听,可一边是久战气虚的疲惫之敌,在软刀子割肉般的射杀中,还剩下八千多骑,哪怕自己这方少了四千骑,也挽回不了败局,而另一边是刚刚出城的新锐之师,谁难谁易,一目了然。
但对于吴豫来说,尽管敌军少了四千,已方又有五千来援,却还是没法摆脱明军千牛卫的纠缠,而羌氐两部也明白胜负即将分出,如果自己先撑不住,那可是丢人啊,于是不顾生死的强行进攻,一次次队形被打散,又一次次的集结,阵中箭矢短矛乱飞,战况完全胶着在了一起。
这导致羯赵中军虽然占据上风,却没法给予羌氐致命一击。
战斗进入了最激烈阶段,襄国城下乱成一锅粥,三支骑队捉队撕杀,另两支也将迎面撞上。
“不好!”
石勒瞬间面如死灰!
他就看到,石堪部居然从远处疾奔而来,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明军骑兵,正对着那新出城的五千中军。
实际上杨彦早就存了驱敌以溃敌的心思,通过十来个小队的分割分围,只留出往襄国的一个方向,而羯赵禁军再是勇猛,在寡不敌众之下,又从一开始就排阵失误,士卒不停的死亡,早已胆寒,因此在明军有意识的驱赶中,其中一部率先崩溃,这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各部纷纷亡命奔逃,哪管他前路是否陷阱
石堪疾呼下令也没太大用,甚至他自己都被裹挟着冲了过来,毕竟在奔驰的骑队中,强行逆转方向的结果,只能是尸骨无存。
荀虎注意到了远处的变故,大喜过望,猛一挥手:“上!”
他并未立刻躲避,关键就是欺侮新出城的五千羯赵中军受视角限制,看不到远处的变化,没法提前闪避。
铁蹄隆隆飞奔,大地的震颤渐次强烈,那五千羯赵中军距离明军千牛卫还有里许,很多人已经把短矛攒在了手心,可是突然之间,千牛卫分向左右驰去,眼前豁然开郎,如山崩般的溃军直冲而来,立时吓的魂飞魄散。
“闪避,闪避!”
“停下,停下!”
阵中惊恐的大叫,很多人纷纷勒马转头,可是猝不及防之下,全军失去了指挥,哪有那么容易转头呢,数不清的骑兵互相撞击,一串串的骑士坠落马上,不及挣扎,就被踏成了肉泥。
场面倾刻间混乱起来,并且因互相牵扯,混乱的场面居然大体停滞在原地。
“让开,让开!”
“娘的,快让啊!”
对面的禁军也是惊的大叫,眼见越来越近,有人勒马转身,有人向边上逃逸,却都不出意外的被身后那高速奔驰的同伴撞上,轰隆一声,连人带马撞飞,筋断骨折,鲜血狂喷。
还有人被逼急了,操弓便射,或者投掷短矛,在绝境之下,哪管什么友不友军人会本能的做出利己选择。
“轰!”
禁军如潮水般的迎头撞入了中军,原本襄国城下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此时更如烈火烹煮,沸腾翻滚,乱象一的向四周扩散。
石勒绝望的眼睛一闭。
高速运动中的骑兵,最忌讳的便是乱,杨彦大喜,猛一招手:“上!”
一枚枚鱼鳞冲锋队形,旋风般杀入,领头的将士均是力大体阔,武艺娴熟,刀枪连挥,奋力杀开一条血路,两侧操起弓箭,密集的箭矢无差别的射出,惨呼声不绝于耳。
现如今的态势,是出城的援军与禁军一部混在了一起,已然溃败,羌氐依然对阵羯赵中军,柳兰子领五千余骑带着另一部禁军兜圈子,荀虎略一扫视,便挥军杀向了羯赵中军。
“大王,大王!”
襄国城头,众将焦急的大呼。
石勒又恨又急,恨的是出城的五千骑恰恰赶上了杨彦追击溃军,躲都躲不开,一瞬间土崩瓦解,急的是他手头再也无兵可调了。
“拿棒棰来!”
石勒深吸了口气,猛一伸手。
有亲随递过硕大的棒棰。
石勒抄起棒棰,向悬于门楼前的牛皮巨鼓重重击去。
“咚!”
“咚!”
“咚!”
沉闷的鼓点声震四野,坚定而又有力,隐含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将军,是大王!”
“是大王亲自檑鼓!”
陆续的,羯人发现了是石勒亲自操起棒槌,为城下陷入劣境中的将士们檑鼓助威!
鼓声影响,乱象稍有平息,石堪抓住机会,振臂吼道:“将士们,大王在为咱们檑鼓,古有韩信背水一战,今有你我背城一战,便让咱们创造奇迹,为大王击溃明军,来,都跟老子杀出重围,重整旗鼓!”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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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四章 逼迫石勒
千军万马跃入河中,洁白的河面,黑压压一大片,马蹄飞奔之下,冰雪四散溅开,整块冰面,都在有节奏的轻微震颤。
前方堤岸,还有二十来丈的距离,石堪心急如焚,以往冬季过时极尽小心,哪有象今日这样千军万马飞踏而过他不知道冰层能否承载的住,但每当感受到脚下那令人心悸的震动,都紧张的心悬在嗓子眼。
唯有平安过河,早一点踏上对面的河岸,才能早一点脱离险境。
马匹的四只蹄子一收一张间,在冰面跨出丈余,每当马蹄踏上冰面,那啪达声传来之时,都会令石堪心头一紧,随之又松了开来。
这数十丈的距离搁在平日也就几个呼吸,此时却遥远的令人窒息,石堪抽空回头一看,在自已骑兵队尾百步不到,明军远远缀着射箭。
‘呵,最好明军追击过半,河面坍塌,或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石堪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奇怪的念头,感觉到蹄下冰面愈发剧烈的颤抖,他越想越有可能,就看老天爷站哪一边,于是怀着虔诚,向羯人的神灵作起了祈祷。
突然,身后喀啦一声脆响,并蔓延开来。
石堪心一沉,随即又听到轰隆隆巨响,还伴着水花拍岸的哗啦声,再回头看,顿时惊骇欲绝,那洁白松软的积雪下,出现了成串的不规则裂痕,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快速传播,所经之处,马匹就有如踩中一个巨大无比的陷阱,在浮雪与半尺厚的碎冰飞溅中,成群结队,失蹄陷入河里。
冰块、马匹、砸入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整个河面,如修罗狱场,吞噬着所能吞噬的一切,哭喊声、求救声与马儿嘶鸣声汇成了一片。
石堪预想中的明军坠入冰河的壮观场景还未出现,自已带领的羯人最后精锐,就提前品尝到这滋味。
这一刻,什么卷土重来,报仇雪恨,所有的雄心壮志全被抛去了脑后,他只想活命,哪怕从此在大草原上隐姓埋名做个牧民,也好过掉冰河里啊!
“啪!”
石堪狠狠一鞭抽上马股,马儿刚刚撒起蹄子,裂缝就已蔓延到脚下,喀啦啦的碎裂声是如此的刺耳,伴着马儿惊慌的嘶鸣,石堪与胯下的马匹,重重砸入水里。
冰冷的河水从口鼻呛入,透彻心扉的凉,还未从水里冒出头,石堪就被汹涌的暗流冲入到未曾断裂的冰面下方,他猛力捶打着头顶上的冰,身处于黑暗的水中,虽然每一拳都用尽全力,但半尺厚的冰层哪是拳头能砸开他不知道出口在何方,只能发疯般的捶打冰面,渐渐地,他的肺部憋闷欲炸,手腿也越来越酸软。
整段河面,落水的羯人扑腾呼救,冬季掉入冰河,通不通水性的区别不大,几口冰水一灌,浑身阵阵僵麻,再加上身披的铁甲,只能无助的向河底沉去,反倒是马匹在奋力向着两岸游动,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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