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那人又施一礼:“明军出营入营人数近几日一直未有大的变化,只是于正午过后,约有数十骑向东驰去,山脚下的暗哨尚未发现明军。”
“下去罢!”
慕容皝挥了挥手。
“诺!”
亲随施礼离去。
慕容皝的眼里光芒闪烁,又道:“明王非是等闲之辈,小燕山距蓟仅数十里之遥,理该派人打探清楚才会行动,再照这天气看,多半在酝酿着一场暴雨,明王当能料到,家君必于雨中求战,故很可能遣人搜山。”
美川王立时大喝一声:“来人,加派一倍人手巡视!”
“诺!”
几名亲随领命而去。
因着突然的命令,山谷中弥荡起了一股战前的紧张气氛,还掺杂着兴奋之情,毕竟盛夏时节隐藏在山谷中,连身为统帅的慕容皝都受不了,寻常士卒更难以忍受。
山谷潮湿,闷热,还亏得是阴天,前几日大晴天,大部分人直接暴露在阳光的直射下,这种日子受够了,每个人都迫切渴望战事的来临!
……
时间已至深夜,黑漆漆的大山影子就像一只只无声的怪兽,仿佛随时会吞噬它眼前的一切。
第八零零章 制定战术
功亏一筹的后果是把小命交待在山里,每个人都是摒息凝神,但心里又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可是一等功啊,尤其是降卒的心都在砰砰乱跳。
候昭转头看了看,提醒道:“且莫激动,天大的功劳也得有命领才是自己的。”
五人浑身微震,连忙平息下心情。
丁检感激的施礼:“是我等得意忘形了,多谢候将军提醒!”
候昭摆摆手道:“你几个加入千牛卫时日尚短,日后见识多了自会习以为常,走罢。”
说着,候昭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其余九人紧紧跟随。
十个人并不止沿着山路走,而是走走停停,有时绕着圈子,有时还从背篓里掏只沿途捕捉的野免或者野猫等小动物任其逃窜,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再次攀上了一座山峰的山顶。
丁检满脸的钦佩之色,心有余悸的叹道:“此行还亏得有候将军与诸位弟兄,要是咱们自己前来,恐怕多半就给高句丽人擒住了,既便是侥幸逃走,也会打草惊蛇。”
候昭微笑着摇了摇头:“倒不必妄自菲薄,本将是跟着大王好几年,才渐渐学了些本事,其实你们已经很不错了,不愧是斥候出身,来,都好好找找。”
十个人伏下身子,趴着峭壁探头向下看,隐隐约约,山谷中有大片黑影,却没法分辨是林木还是营帐。
尽管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可是大山的影子遮挡住了月光,就算谷内密藏军营,也难以觉察。
山头上,臭味已经很熏人了,但问题是,没法分辨具体来源,因为只有探得高句丽伏兵的准确位置,才可以协助杨彦做出正确的判断。
一名降卒信心动摇,小声道:“若是高句丽人藏于该谷,怎会一声马嘶都没有人可以不弄出动静,可马儿不同,再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被蚊虫叮咬都会发出声音。”
身边的千牛卫不确定道:“或是另藏他处吧,毕竟人马同藏一谷,谁都吃不消啊!”
候昭眉心微锁,就在这时,或是山风因地形改变,一阵旋风突由谷内冲了出来,带出了一股恶臭,闻之欲呕,虽然本是是循着粪便味而来,可这股恶臭又有不同,分明混杂着长期没洗澡的汗馊味啊。
一个人的汗馊味不可能被山风带出如此之远,那么,数万人的味道集中在一起呢
刹那间,丁检现出了欣喜若狂之色,低呼道:“高句丽人就在下面,候将军,咱们要不要下去,看此处的地形能否把高句丽人困死”
候昭紧紧盯着山谷下方,好半天,才摇摇头道:“高句丽人必然布置严密,你我几无接近的可能,如果暴露行踪,身死事小,高句丽人或会因此退走,他日大王攻打丸都山城将多费手脚,因此绝不能打草惊蛇,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此事回报大王。”
丁检不死心的又道:“候将军,请恕末将多言,就此退走岂不是白白放弃了围歼高句丽人的机会末将不是贪功,而是觉得大王多半是要诱高句丽人出山谷施以突袭,相较而言,困在谷内聚歼,是不是更加容易”
候昭耐心劝道:“大王训练千牛卫,不仅仅是身体与技能上的训练,时常也会教导做人的道理,譬如咱们现在,登上了山峦之巅,但只要往前多走一步,便会跌下万丈深渊,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丁检的脸面红了红,愧然道:“末将明白了,是见好就收,正如赌钱时赢了钱要及时收手,如果赌红了眼,会把老本都赔的净光,末将提议去谷底探察,分明是赌红了眼,是自不量力之举,何况高句丽人敢以此谷藏兵,岂会考虑不到暴露的危险说不定已设下了诸多陷阱,多谢候将军指点!”
候昭哑然失笑:“搏戏赌博差不多罢,咱们赶紧回去向大王汇报。”
十人顺着来路退去,并不时的假扮夜枭鸣叫,召唤山中同伴回撤,渐渐地,远处也有了夜枭回应,不片刻,更远处又响起了夜枭的叫声。
在断断续续的鸣叫中,千牛卫陆续汇合,点齐人数之后,从侧面出了小燕山山口,步行十里,潜至一处小树林,取出战马,飞奔而去。
……
“好!”
听取了汇报,杨彦猛叫一声好,把目光投向了摊放于案上的地形图,众将纷纷围了过来。
这是一张以蓟为中心的山川地形图,西至小燕山,南至中山,东至潞县(北京通州区),北至狐奴、安乐两县(今北京市区与北京市顺义区)。
看了片刻,杨彦开声道:“候昭丁检做的不错,没有冒险
第八零一章 河畔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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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嶷没有吱声,慕容廆在吼了几嗓子之后,回头一看,不悦道:“怎么文冀不赞成去救援”
“这……”
裴嶷吞吞吐吐道:“不知主公考虑过没有,或许明王并未想到三郎君与美川王已有伏兵潜来,也可能是有所怀疑,派人找了尚未找到,毕竟小燕山方圆数百里,藏个几万人马,没个十天半月很难发觉,故而明王只是料定一旦大雨降下,主公必去攻他,先一步调兵遣将,诱主公于雨前出击。”
说着,就向城下一指:“主公眼前所见,无非掌灯之处,黑暗中,谁能知晓明军是否设伏主公派兵去援,中伏又该如何
再退一步说,明王此人不可等闲视之,一旦主公出兵,或能推测出背后有伏兵,必仔细搜索小燕山。”
慕容廆顿觉心烦意燥。
裴嶷列举的可能性都能成立,这让他无所适从,也让他烦乱不安,实际上两军作战,相当程度上比的是主帅的谋略与决断能力,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多种选择,只要选错,便是万劫不复。
偏偏此战关乎慕容部的生死,他很难抉择。
“文冀以为该当如何”
慕容廆转头道。
裴嶷的本职是谋士,谋士只管出谋划策,正如鼎鼎有名的官渡之战,荀彧向曹操进言八胜八败论,实际上从事后来看,这完全是个巨坑,当时曹军人心浮动,粮草匮乏,几乎要崩溃了,如果不是侥幸偷袭乌巢成功,那么三国历史将从重新改写。
简而言之,官渡之战的胜利与荀彧的八胜八败论无关,而是来自于一次偷袭的成功,就好象现代,某大校时常抛出股市必然上涨的八大理由,十大理由,甚至十二大理由,结果是一次被一次的打脸,假如袁绍加强了乌巢的防御,那么被打脸的就是荀彧。
在本质上,裴嶷是典型的谋士,哪敢担下如此重大的责任,非常爽快的拱了拱手:“明王每有出人意料之举,裴某不敢妄断。”
慕容廆倒没发怒,裴嶷的回答并未让他意外,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也没指望过裴嶷真能帮自己做决断,换句话说,就算裴嶷帮他做出了选择,采不采纳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望着城下那灯火通明的车阵,慕容廆深吸了口气道:“此次潜入小燕山,绝无可能泄露行踪,杨彦之纵有怀疑,派人搜寻没个十天八天休想找出,也罢,老夫按兵不动,看这天,最多明日将有大雨,届时再与他决一死战!”
……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寅时三刻(凌晨四点半),天际透出了一丝朦朦胧胧的亮光,闷热加上心神不宁,慕容皝睡的并不沉。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睁眼一看,两名斥候正快步而来。
“可是明军有了情况”
慕容皝连忙问道。
其中一人施礼道:“禀将军,明军已趁夜于蓟城之下集结兵马,怕是要攻打蓟城。”
“哦”
美川王也睁开了眼睛,望向了慕容皝。
慕容皝略一沉吟,便道:“或许是明王觉察到暴雨即将来临,故趁夜攻城,你等走时,可发现明军有额外的兵马调动”
那名斥候道:“明军寨中人嘶马鸣,各处军卒都有调动,不过除了蓟城靠近的兵马,并未有别处兵马出寨。”
美川王立刻道:“三郎君,事不宜迟,应速速发兵。”
虽然慕容皝也想过圈套的问题,但战场上,想法不能太多,否则就是优柔寡断,联同高句丽,他有六万骑兵,就算中了伏那又如何,此去蓟城,一马平川,真遇上明军伏击,并非没有一搏之力,更何况明军长于弓弩,万一半途下雨了,至少能削减明军的三成战斗力。
“也罢!”
慕容皝猛一点头:“传令,全军进食!”
半个时辰后,联军牵上马匹,沿着山道向东行进,出山花了一个时辰,随即上马疾奔。
两军合计六万骑,慕容部配双马,高句丽只有单马,好在距蓟只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不换马也能奔到,不片刻,那条不知名小河已出现在眼前。
刹那间,千军万马奔入河中,雷鸣般的水声响起,河水并不深,大约淹到马肚子,虽不影响马匹渡河,却多多少少的影响了速度。
哗哗水声中,竟隐隐传来了轰鸣声,这是骑兵疾速奔驰的声音,慕容皝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可是自己一方已经放慢了速度,不该再有轰鸣声啊,这声音从何而来
“不好!”
猛然间,慕容皝大叫一声,前方
第八零二章 慕容皝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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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来说,只有西域的纯血良种大马才可以装备具装重骑,不过那费用堪称天价,也很难搞到,美川王只能挑选强壮的蒙古马滥竽充数。
具装重骑,即具装甲骑,甲骑,人铠也,为加重加厚的明光铠,骑兵的格斗兵器也由戟改为槊,具装,则马铠也,由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与寄生六部分组成,其中寄生较有特色,是一个搁在马尾部向上翘起的扫帚状构件,可以说,披上具装的马,除了马腿,全身都被重铠防护。
高句丽军后阵在紧张的穿戴,杨彦的目光越过迎面冲来的骑兵,投了过去,不由稍稍一怔,在刘曜和石虎的军中,他未见到具装重骑,但让他意外的是,贫穷的高句丽,居然置办了老爷家的家当。
荀蕤顺着杨彦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惊呼:“这…….这是,莫非是传说中的具装重骑”
“哼!”
荀灌冷哼一声:“别看他外表吓人,实则中看不中用,它只能直冲,不能迂回包抄,且距离极其有限,过远人马都吃不消。
具装重骑一般是在特定环境中使用,骑兵之所以犀利,在于用兵上神,战贵其速,骑兵失了灵活性,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其实依阿姊看呀,高句丽人之所以会以具装重骑随行,多半是打着作为致命一击的杀手锏使用的主意,但是以具装重骑对付轻骑兵,又是战役初开之时,拖也拖死他,韩将军与蒲将军不会与之硬拼,呵,真想不到,此次伏击高句丽人竟然会遇上这传说中的家伙,令远不必管他,倒是咱们眼前的敌人轻视不得!”
“嗯!”
荀蕤猛一点头,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沸腾起来,不禁看向了杨彦。
杨彦森冷一笑:“益生,于药,这里交给你们了。”
“诺!”
姚益生与于药赶忙拱了拱手:“请大王放心,末将必阻截住高句丽人,另请大王保重!”
杨彦点了点头,便猛一挥手,号角骤然鸣响,四万骑倾刻之间分了开来,姚益生与管商领两万骑,渐渐放慢马速,并于奔跑中列成三横队队形,每队近七千骑。
杨彦则领着千牛卫缀后,两翼又各有七千骑分向两侧迂回包抄。
……
美川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明军的战术很简单,纯以弓弩退敌,两翼骑兵可随时包抄,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不能退缩半步,只能硬着头皮冲破拦截,然后调头反咬明军的两翼骑兵,他与慕容皝布的阵形也不再是乱遭遭,而是吸取了明军骑兵的优点,结合自身特点布成的散兵线,这不仅仅可以利用分散来削弱明军箭矢的杀伤力,还有利于发挥草原骑兵灵活多变的个人骑射功夫。
高句丽与慕容部严格算起来,并不是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祖先在深山老林里以打鱼和捕猎为生,这就使得他们的冲击力远不如匈奴和柔然等草原牧民,却对环境的适应性更强,更加有耐力,也更加狡诈。
历史早已证明,慕容部逐鹿是渔猎民族的觉醒,而自突厥之后,契丹和女真的相继建国又宣告了渔猎民族的崛起,蒙古则是游牲民族的最后辉煌,从此,渔猎民族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出于渔猎民族的天性,慕容皝与美川王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以鱼鳞阵突击明军,毕竟就算冲破了明军的阻截,但疾驰中的骑队难以调头,明军可以聚在两边从容放箭,所以两部以散兵线冲击。
“绷绷绷”
前方弓弦震动,亮银色的钢制短矢铺天盖地而来,强烈的危机感由慕容皝心头升起,他可以判断出,明军的弩比之长安城下,威力更大了,其实为了防备明军的弩箭,马匹正面都披有软甲,咽喉等要害处镶有铁片,原本他以为足以抵挡两到三轮的弩箭,但从今日来看,明显低估了明军。
当弓弦响动传来之时,慕容部由前到后,纷纷摆了个漂亮的蹬里藏身,高句丽有样学样,就连美川王年近五旬,也利索的单腿迈下战马,身体一缩,一只手紧紧拽着马缰,半片身子蹲在马的侧部,这样可以有效降低中箭的机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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